丑陋中年妇人笑道:“你倒挺豁达的,你怎么不睡,瞧你,衣不解带,连枕头都让给了他,简直象个温柔体贴的娇妻,只可惜他对你……”
一笑接道:“好了,我不说了,你躺着休息吧,我天亮前后就会回来的。”
说完了话,旋即转了出帐而去。
温娃娜望了韦慕岚一眼,垂下了螓首,呆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坐了下去,躺了下去。
突然,韦慕岚冷冷开了口:“请问,什么时候了?”
温娃娜一震坐起,手抚胸口,道:“瞧你,吓了人一跳,什么时候醒的?”
韦慕岚冷冷说道;“我根本就没睡。”
温娃娜呆了一呆,道:“你根本就没睡……”
韦慕岚道:“是的,我根本就没睡,她是谁?”
温娃娜——震,道:“她……她是照顾我的……”
韦慕岚道:“老佣人。”
温娃娜道:“可以这么说。”
韦慕岚道:“她是你的族人,是你由关外带来的?”
温娃娜道:“不,我到中原后才碰见了她……”
韦慕岚道:“你在什么地方碰见她的?”
温娃娜道:“是在……你问这个干什么?”
韦慕岚道:“我想知道一下,你说不说?”
温娃娜道:“我没有说不说,在大散关。”
韦慕岚道;“好地方,铁马秋风大散关,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温娃娜迟疑了一下,道:“我在大散关看见她在酒楼弹弦,觉得她可以帮助我在中原鬻歌,而我初来中原,人生地不熟,也正需要有个伴儿,所以我就把她带在了身边。”
韦慕岚道:“你说她在酒楼弹弦?”
温娃娜道:“是的,那是一家很大的酒楼,我忘了叫什么。”
韦慕岚冷然一笑,道:“据我看,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武林高手。”
温娃娜道:“是的,她会武艺。这也是我要找她做伴的原因之一。”
韦慕岚冷笑说道:“你还怕有邪恶的人欺负你吗?”
温娃娜口齿启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韦慕岚又道:“她怎么知道我是玉书生的传人。”
温娃娜道:“我不是说过吗,我躲在禹王台前的树林里,听见了你跟那个叫莫振华的人谈话,当时她也在。”
韦慕岚道:“我不记得当时我曾说过玉书生这三个字。”
温娃娜道:“你是没有说,可是莫振华说出了你义父的名字,你也承认那位老人家是你的义父,她怎会不知道。”
韦慕岚道:“听她的口气,她对我义父玉书生知之颇详。”
温娃娜道:“你自己说的,她是个武林高手,既是这样,她当然对你义父知道得不少。”
韦慕岚冷笑说道:“你倒很会替她辩护。”
温娃娜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想想看是不是。”
韦慕岚未置是否,道:“她刚才听说互惠约定何指?”
温娃娜一惊,忙道:“她照顾我,我养活地,供她吃穿,这不是互惠吗?”
韦慕岚道:“那么,你说只要能达成来中原的目的,这句话又……”
温娃娜略一迟疑道:“你知道,我贵为公主,要是没有目的,我犯不着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中原来冒险,吃苦。”
韦慕岚道:“这我明白,所以我才问你有什么目的。”
温娃娜微一摇头,道:“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韦慕岚道:“不可告人?”
温娃娜说:“说话别那么难听,我只是不愿让人知道而已。”
韦慕岚道:“有什么怕人知道的?”
温娃娜道:“没什么怕人知道的,只是不愿说而已。”
韦慕岚道:“为什么不愿说?”
温娃娜道:“不愿说就是不愿说,还要什么理由吗?”
韦慕岚沉默了一下,注目道:“你不是说……对我也不愿说吗?”
温娃娜道:“对你!”她迟疑了,迟疑了好一阵,才道:“是的,我说过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我不能完全告诉你,只能告诉你一点点。”
韦慕岚吁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我也只打算听你一点点,你说吧。”
温娃娜神情一黯,道:“你只打算听一点点?”
韦慕岚道:“是的,这话你该懂。”
温娃娜娇靥上又掠过一丝幽怨神色,点了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
韦慕岚截口说道:“说你那一点点吧。”
温娃娜目光中满射幽怨地道:“我所以不辞冒险、吃苦,一个人到中原来,是为了找寻一个人。”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你也是……你找谁?”
温娃娜道:“你不是说只打算听一点点吗,这就是一点点,我要再说下去,就不只一点点了。”
韦慕岚淡淡说道:“是的,那就算了。”
温娃娜美目凝注,道:“你真不想听了。”
韦慕岚道:“是你不肯说,不是我不想听……”
温娃娜美目中异采一闪,道:“这么说,你并不是只打算听一点点了?”
韦慕岚呆了一呆,道:“我觉得听多听少跟什么结果是两回事,毫无关连。”
“不。”温娃娜摇头说道:“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样,我认为这件事只能让我的亲人知道……”
韦慕岚道:“那你还是不要说的好,我不是你的亲人。”
温娃娜迟疑了一下,微微垂下螓首,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将来有一天……”
韦慕岚道:“不用解释,我懂,我明白。”
温娃娜抬眼说道:“那么你看……”
韦慕岚道:“除非你能把这两件事分开:,否则,你就别多说,就是你愿意多说,我也不敢听,只好堵住两耳。”
温娃娜脸色微微一变,道:“真的吗?”
韦慕岚道;“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
温娃娜微颤地缓缓垂下螓首,道:“那么,我只好不说了。”
霎时间这帐篷里陷入了一片沉重的静默中……
而未几,韦慕岚打破沉寂开了口:“大黑夜里,她出去干什么去了?”
温娃娜低着头,没答腔。
韦慕岚道:“我在问你话……”
温娃娜突然抬起了头,冷冷说道:“你在跟谁说话?”
韦慕岚道:“跟你,这帐篷里没有第三个人。”
温娃娜道:“你要明白,我贵为公主。”
韦慕岚哑然笑道:“公主,那没有什么,只是得福泽于你的上—代,你要明白,我跟你说话,已经算是很……”
“住口。”温娃娜突然圆瞪美目,大声叱道:“你敢再说下去。”
韦慕岚一怔,旋即淡然而笑,道:“我不认为有什么不敢的……”
温娃娜霍地翻腕掣出了那柄解腕尖刀,厉声说道:“你敢再对我不逊,我就杀了你,别以为你所学不俗,身手很高,在这时候我要杀你,你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
韦慕岚睁开了眼,转望温娃娜道:“你要杀我?”
温娃娜冷然点头,道:“嗯,你敢再胡说,我就杀你。”
韦慕岚倏然而笑,两眼一闭,道:“那你就杀吧,话,我仍是要说的……”
温娃娜已忍无可忍,一咬牙,手握着尖刀,神色怕人地迈步逼了过来。
韦慕岚仍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不要以为你是个公主有什么了不起,那只是食腥膻,衣兽皮,根本未开化的……”
温娃娜颤声说道:“我要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手起刀落,直刺韦慕岚的心窝。
但当那尖锐犀利的刀尖眼看就要沾衣的刹那间,温娃娜却突然顿腕收回尖刀,尖刀坠在毛毡上,她脸色白得怕人,霍然转开,捂着脸狂奔了出去,“嘶”地一声,那拖在地上的衣裙,被帐篷口的钉子扯下了一幅。
人,不见了,那雪白的一幅衣裙,仍在那里飘动。
韦慕岚翻身坐起,呆呆地望着那幅飘动着的衣裙好一会儿,他又缓缓地躺了下去。
温娃娜心碎肠断地走了之后,没再见回来,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韦慕岚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步履仍有点不隐,脸上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他望了望黎明前的夜空,不错,这儿是在铁塔附近,那黝黑一堆的铁塔,就矗立在几十丈外。
帐篷,则搭在一片人高的野草里。
这儿,远望,近瞧,空荡而寂静,看不见温娃娜的倩影,显然,昨夜那一走,她走得很远。
韦慕岚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他从黝黑的夜色里收回目光,暖缓俯手拾起那雪白的一幅衣裙,看了看然后把它塞进怀里,回头向帐篷里投下最后一瞥,便叹一声,步履不稳地走了。
等他背影被黎明前的夜色吞没的时候,帐篷前出现了一个无限美好的雪白人影,两串晶莹之物坠处,夜空里飘起一个喃喃活声:“相见何如不见,更何况是这么个见法,这样分手最好,这样分手最好……”话声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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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老奸巨猾
天亮了,日头冉冉升起。
韦慕岚由客栈里走了出来,步履之稳健、洒脱,已一如往昔,他换了一件黑衣,衬托得他那没有笑容的脸上更阴沉。
他由客栈里出来后,顺着大街走向了北城。
他的步履很快,赶过了路上—个个的行人,但丝毫未见勉强,看上去很自然,令人有行云流水之感。
这时候,在他前面走着两个人,那是一高一矮两个紫衣汉子,他两个边走边比手划脚,不知在说些什么。
渐渐地,韦慕岚走近了,话声也就可以听见了。
只听那高汉子说道;“老吴,你的运气怎么样?”
矮汉子摇头说道:“别提了,他娘的,昨天晚上在城外找了大半夜,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八成儿是那些家伙扯蛋。”
“不,老吴!”高汉子道:“是真的,昨天有人看见她,看见她在酒楼卖唱,还是那股子骚浪劲儿,奶奶的,听他们说……”
矮个子截口说道:“当然了,你他娘的忘了,那夜在灵宝,我一进去就被她搂住,乖乖她一丝不挂,那身肉……喷,喷,别提了,再说下去我他娘的就忍不住了。”
高汉子笑道:“本来嘛,要不是为了她那身肉,那股子浪劲儿,你他娘的会老远从灵宝跑来这儿。”
“没错。”矮胖子猛然一掌,道:“我他娘的打定了主意,要是找不到她我就不走,要是不能再来上一二回,我死都不瞑目。” 高汉子笑道:“怎么,能有二回你还想三回?”
“怎么不想?”矮汉子道:“我他娘的玩过的女人不少,就从没见过象她这种……不提了,—句话,有一回就想二回,有:二回准他娘的想三回,谁要不想,谁他娘的就不是人。”
高汉子笑了。
韦慕岚的脸色更见阴沉了,他由怀里摸出那幅雪白的衣裙就扯,但是手刚要用力,他又忍住了,旋又把它塞进了怀里。
他本是要往北城去的,可是前面两个紫衣汉子折向东方,他竟也跟向了东。
拐过了街角,矮汉子又开了口:“老高你呢?”
“我?”高汉子摇头说道:“也他娘的;别提了,半夜牌九推下来,差点把裤子都脱了,不过,还算值得,今天一大早散局的时候,我听说了件稀罕事儿。”
矮汉子“哦”地一声道:“什么稀罕事儿?”
高汉子“哈”地一声道:“这件事他奶奶的的确稀罕着呢,老吴,你听说过江湖上有采花贼,专糟蹋人家的小鸠妇、大闺女,你听见过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专找大男人的女淫贼吗?”矮汉子道:“我当是什么稀罕事儿呢,你他娘的大惊小怪,引么没有,当年那个‘花寡妇’柳眉不就是……”
“哎!”高汉子摆手说道:“别他奶奶的不服气,你再听听,叫湖上偶有女淫贼,也都专找俊美的小白脸儿,几曾有专找跟个牛,似的彪形大汉的?”
矮汉子似乎一怔,道:“这……老高,你是说……”
高汉子道:“别他奶奶的这个那个的了,听我的稀罕事儿吧……”
顿了顿,接道:“昨天晚上,这儿衙门里那位碧眼儿正在搂着被服美梦,被人一巴掌拍醒了,他睁眼要问,却被黑暗里伸来的一只软绵绵的手堵了嘴,他吓了一跳,伸手一摸,你猜怎么着,他又他奶奶的吓了一大跳,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矮汉子忙道:“女的?”
“废话!”高汉子道:“不是女的还会是个男的不成,男人的手会是软绵绵的?”
矮汉子伸了伸脖子,象是咽了口口水,没说话。
高汉子接着说道:“那女的周身没挂一丝,脱得精光,那碧眼儿要点灯看个究竟,那女的没让他点,那碧眼儿横了心,心想天外飞来的艳福,管他奶奶的是谁。”
矮汉子道;“这倒好,瞎子吃馄饨,看不见,可是心里明白吃的是香肉馅儿。”
高汉子道:“你说这稀罕不稀罕。”
矮汉子一点头,道:“是他娘的够稀罕。”
高汉子嘿嘿一笑,道:“更稀罕的还在后头呢,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那女的才走,你猜怎么着,那碧眼儿尽管壮实象牛,爬在那儿动不了了,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矮汉子“哦”地—声道:“这么厉害,简直跟我碰上的那个差不多嘛。”
“不错。”高汉子道:“我记得你他娘的那夜就是爬回来的。”
矮汉子干咳一声,窘笑说道:“说不定就是她呢,老高,这么看那些家伙没扯蛋,她确实到这地方来了。”
高汉子道:“本来,既有人看见过她,那还错得了?”
“好吧。”矮汉子磨拳擦掌,咬着牙狠狠地道:“我他娘的找到底了,就是翻开每一寸地皮,我也非找到她不可。”
高汉子摇头说道:“唉,这女人可真好胃口,竟然不怕碧眼儿身上那股子腥膻骚味儿?
娘的,想想就恶心,呸!”
侧转头就是一大口唾沫。
适时他—怔,悄悄用手肘碰了碰矮汉子,矮汉子机灵,没动声色,可是也没再说话,两个人突然加快了步履往前走。
他两个步履这一加快,韦慕岚脚下自然也就快了些。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僻静地方,他两个忽然分开,向前窜出两步,然后霍地转过了身。
韦慕岚毫无惊慌意外的,跟着停了步。
六日相接,那高汉子阴沉着一张马脸,冷然说道:“朋友,跟到这儿该够了!”
韦慕岚淡然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高汉子阴阴一笑道:“朋友倒是挺会装佯的,你不是在缀着我两个吗?”
韦慕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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