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鼎力相助。‘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P>;
“谢谢卞兄这么看得起我。不过我这个人你还不太了解,我非常不信邪,我打小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儿:凡是别人能做得到的,我肯定也能做得到,而且在同样的条件下我还可能比别人做得更好。譬如这照相吧,一开始谁都不支持我干这一行,就连懂行的人都告诫我,没有个三年两载的功夫,是不能独当一面的。可是后来呢,谁的话我都没听,不是照样干得好好的吗?卞兄请放心,照相机我既然买来了,就打算长期干下去了,至于今后的路子嘛,我有我的考虑。但不管怎么说,同在一个天底下,只要有人家吃的,就绝对少不了我喝的。”<;/P>;
卞仕一看靠吓唬是起不了作用的,于是又变换了一副嘴脸儿:“老弟的锐气当哥哥的绝对钦佩,但是常言道:‘独木不成林。’‘三个臭皮匠能顶诸葛亮。’以老弟的锐气加上我大哥的谋略定能成就出一番千古佳话。老弟,人生在世,光阴荏苒,转眼就是百年啊!至于兄弟的能力,我卞某一万个佩服。老弟也是久闯江湖的人,岂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话?你如今正当血气方刚之时,本该成就一番大业,无奈生不逢时。若兄弟生在几十年前,说不定能成为名扬千里的富豪呢,可是现在就不行,英雄无用武之地啊。老弟若答应跟我大哥合作,我敢保证,不出两年,要啥有啥……”<;/P>;
等卞仕说够了,鲍福才笑道:“恕我直言,你这套战术应该叫‘激将法’吧?老实说吧,这些话若是讲给村里的婆娘们听,或许她们还觉得新鲜;如果讲给同行们听,就有点儿小儿科了。你知道这样的战术都适应哪些听众吗?头脑简单、性格直爽的那种,一用就灵。我就纳闷,咱们仅仅是第一次打交道,你怎么就敢肯定我是那种人?”<;/P>;
“不不不。”卞仕被噎得满面通红,“老弟,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的诚心天理可表,要不咱兄弟两个现在就跪在地上结为生死之交。”<;/P>;
“不敢高攀。”鲍福不卑不亢地说,“你以为生死之交是跪在地上结下的吗?那不过是一种议事。真正的生死之交,那是志同道合的人在危难关头结下的,不是强迫的,也不是商量好的,而是心里自然而然地结下的。你不觉得跟一个陌生人初次相遇就八拜为交太草率了吗?你跟你那位所谓的仁兄也是在这种场合下结交的吗?”<;/P>;
卞仕羞得无地自容,他停了良久,才厚着脸皮说:“老弟,咱啥话都不提了,就算我今儿来找你喝酒的,你总得奉陪吧?怎么,都中午了,还让客人饿着肚子?”<;/P>;
鲍福早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了,于是耸了耸肩,不慌不忙地说:“你这种想法倒不错,不过,你说得就是晚了点儿。我这个人向来有个毛病,酒一沾唇就不辨南北,最经不起人家借花献佛啦,倘若我一不留神说走了嘴,结果你的事情也成了,我的酒饭也搭了,你说这冤不冤?所以,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好。”<;/P>;
卞仕一听,傻了。他跑了那么多年的江湖,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对手。他站起来怏怏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告辞了。”<;/P>;
“不送。”鲍福冷冷地说道。<;/P>;
第四十六章
年三十说来就来了。下午,太阳还高得很呢,村里村外就响起了隆隆的鞭炮声,随处都可以闻到浓烈的火药气味。家家户户不是忙着包饺子就是忙着张贴春联,街上除了上林的人,很少有人走动。学智领着两个弟弟在张贴春联。桂晴在厨房里忙碌一阵子,就情不自禁地跑到大门口瞧瞧。她那张一贯挂着微笑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不安神色。还是学智最了解母亲的心思,他一边干活,一边很随便地嚷嚷着:“妈,我爸准又是多喝了两杯。您想呀,这大过年的,谁家没有现成的酒和菜呀!我爸为了让人家全家高兴,连年都过不肃清,人家能不感动吗?一感动能不留他多喝几杯吗?不过我爸不会喝醉的,我们说好了,天黑以前还要一块从林地上赶回来呢。”桂晴冲他笑笑,什么也没说,转头又回厨房里去了。学智在门扇上抹好了糨糊,把一块对联只轻轻地沾了个头,然后吩咐学敏:“你仔细看看,正不正?”“左边再往下一点儿,太往下了,再往上一点儿,好了。”学智使劲地按上,怕不结实,又用干净笤帚整个地扫了一遍。他正要在另一块门扇上抹糨糊,突然,刚贴好的春联被谁“唰”地一把撕掉。学智不由得回过头去,原来是父亲。“什么‘上级政策好’‘社员幸福多’!纯粹放他妈的狗屁。把这些春联全部给我烧了,你给我重写。”鲍福气嘟嘟地说,他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酒气。学敏和学会一看情况不好,吓得一个个贼头鼠脑地跑回家去了。只有学智可怜地站在那里,他实在不敢想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编写春联的人错了。“我的话你听到了吗?回去给我重写。你不是总以为自己的文才出众吗?那好,你今天就写给我看,要是写不好,趁早把你那一堆破书烧掉。”说完,鲍福推着自行车独自回家了。直到这时,学智才发现父亲是骑着空自行车来的,照相机却不知扔到哪里去了。他不敢多问,只好低垂着脑袋跟了进去。桂晴看到鲍福不高兴的样子,也不便多问,只给他倒了一杯水,什么话也没说。撕好了红纸,调好了墨汁,学智胆怯地问:“爸,你让我写什么内容?”是啊,写什么内容?鲍福一时语塞起来。他搔了半天头皮,才支吾道:“我……我也不知该写啥内容,反正不能写政治方面的,这些东西我恶心透了。”他又想了一会子,忽然一拍脑门:“这样吧,你写写家庭方面的,就说咱们的家庭是最和睦的,而外面的形势却乱七八糟。外面无论有多乱,咱们的家庭都是和睦的。他们搞他们的政治,咱们过咱们的日子。我要让那些热衷于搞政治的人看看,到底是为名利奔波重要,还是为家庭幸福忙活重要?我的意思你听懂了吗?”“听懂了,爸。”学智胆怯地回答,“可是写这样的内容合适吗?”“怎么不合适?我说合适就合适。就这样写。”鲍福坚定地说。学智略做思考,然后用钢笔在信纸上写下这样的句子:大门外熙熙攘攘吵吵闹闹,都为名利忙碌;小院里和和睦睦恩恩爱爱,只愿天伦生欢。“好。横批呢?”鲍福追问道。“我家独春。”学智答道。“好,好。”鲍福连连称赞。“不雅,不雅。”学智笑道,“我连平仄都没推敲好呢。”他不由得看看母亲的面色。桂晴笑笑,又摇摇头,却不置可否。“就这样写,就这样写,不要再改了。”鲍福显得十分高兴。大家张贴完春联,鲍福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叹道:“倒霉呀,今儿照相机被工商所的那几个小土崽子给扣了。”桂晴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她早就料到要有这么一劫。只是没有想到,劫难偏偏发生在过年的当儿,可见这群土匪也太缺德了。她尽力地掩盖着心中的不快,试探地问:“那么,你打算下一步咋办?”“还能咋办?只有把那张王牌甩出去了!身为国家干部,私下里跟农家姑娘勾勾搭搭,这成何体统?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反正我偷*拍的这张照片就是铁证。我就不信,在铁证面前他敢抵赖?所以我当场就告诉了他的人:你们咋给我扣的,就咋给我乖乖送回家里去,并且还得让你们的所长亲自跟着。”“不行不行,那样太莽撞。你就不想想,历来官官相护,你今天得罪的决不仅仅是一个谭所长,其他部门的贪官有的是。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们串通一气,把你往死里整?再说谭所长就算栽在了你的手里,那往后再调来人呢?鲍福,咱们是做生意的,况且又缺乏政策保护,有关部门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错了,咱们何必自己堵自己的路啊?”鲍福因为上午多喝了几杯,不觉情绪有些高涨,现在听了这番话,头脑似乎清醒了许多。他低下头去,呷了一口水,喃喃地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事到如今,该如何办才好?”“我看咱还是找个人帮助协调协调吧。大不了咱服个软,你就说那天喝高了酒,得罪了弟兄们,很过意不去。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也不会跟咱实在过不去。”桂晴道。“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没看见他们当时的嚣张样,一个个呲牙咧嘴的,就好像工商所是他们家开的似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些小人咱得罪不起。俗话说:‘能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种麻烦事儿以后还会更多,你得学会忍耐啊!”鲍福埋下头去,一声不响。屋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闷。过了一会儿,学智小心翼翼地说:“爸,我倒有个想法,不知您愿不愿意听?”“干吗那么多的废话?又没人把你的嘴给堵上,你说就是了。”自从学智出招让父亲摆脱矮老头的缠绕以后,关于“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要插嘴”的规定随即废除。在后来的日子里,学智又为父亲出过几个怪招儿,都令父亲瞠目结舌。鲍福暗暗地想,江湖上的人都说我是最不按规矩出牌的人,可这小毛孩子灵机一动,比我的招儿都绝,你简直就防不胜防,他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前几天不是说我三舅的一位朋友来了吗?”“又是你三舅。”鲍福打趣道,“别不是像上次那样,让你三舅拽过来几个人做做样子吧?这次咱遇到的对手可不像矮老头和马短腿那么好对付了。”“我当然懂。……”学智正要往下说,忽见文氏气咻咻地走过来,不满地说:“我说你们爷儿几个,还要等到啥时候上林?这大过年的,哪家不是赶早不赶晚?有啥事儿不能凑在晚上说吗?”鲍福平日里最听不得母亲嘟噜。他一句话没说,站起来就走。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上林的人就像赶集赶会那么多。他们都是成帮结队而来的。在林上,并没有多少礼仪可讲,只不过大家到每个坟头上烧上几张纸,在林地的正中央放上一盘鞭炮就可以了,至于磕头行礼什么的,全免了。要说讲究,也只有一点:女人不准上林。鲍福带领着他的三个儿子做完了他们的事,并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立即赶回家里去。鲍福站在林地中央,充满感慨地对儿子们说:“上林有什么意义呢?刚才咱们烧下的纸钱,你爷爷他们真的能收到吗?咱放响的鞭炮,他们真的能听见吗?咱请他们回家过年,他们真的能跟着咱们一块走吗?我看未必。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个,恐怕村里真正相信这个的也不会太多。那么又是什么力量促使大家伙踊跃上林呢?我想,这纯粹是活人在做样子……不仅做给自己看,也做给别人看。做给自己看的目的就是要让更年轻的一代记清楚谁跟谁根儿上最近,谁的老爷爷跟谁的爷爷是兄弟;做给别人看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亮亮兵,让更多的人看看谁家的人最多,谁最能在村里吃得开。你们瞧瞧人家那林上,多热闹啊!哪家上林的不是有几十口子之多呢?再看看咱们的林上,就咱们爷儿四个。咱们孤单不孤单?可是,尽管他们人多,但混出息的并不多。我始终认为,人不在多,而在有没有出息。没出息,人再多也不顶用,你总不能光准备着跟人家打架吧?有出息,咱就是一句话不说也没人敢欺负。所以我经常嘱咐你们,千万要好好读书,只有把书读好了,将来做了官,才算是光宗耀祖,才算是出人头地。孩子们,咱们的老祖宗都穷怕了,只是到了我这一代才算是让‘穷’字断了根。说实在的,我也没有混出息,因为我最终没能弄个一官半职。我希望你们兄弟三个将来不仅要富,还要贵。今儿我当着老祖宗的面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假如你们当中有混成中央委员的,他就是一辈子不回这个家,甚至跟我一刀两断我都认了。”学智望着父亲充满漏*点的面孔,既感到亲切,又感到陌生。按照惯例,每年的年三十晚上,昭懿、昭任、昭阗和鲍福兄弟四人要轮流做东举行酒会。兄弟们可以畅所欲言,把一年来积压在心中的烦事儿和乐事儿都要吐出来。用他们的话来说,烦事儿大伙儿可以共同承担,乐事儿大伙儿可以共同分享。鲍福因近几年来生活有所改善,故提出独自做东。昭懿提出抗议,但因为不能违反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只好保留意见。不过今年情况有变,鲍福跟昭阗分道扬镳了,昭阗早早地就提出了退伙。在一张方桌子的四边本来正好能容纳兄弟四人,他们发好的誓言,一个都不能少,用他们的话说,这叫“四平八稳”。可是今年猛不丁儿的少了一个,这使得气氛一开始显得很冷淡。鲍福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他不失时机地把小圣叫来补了这个空缺。他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从今年开始,小圣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你的任务是:倒酒,倒水,布菜。”大家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因为昭懿一贯沉默寡言,所以酒桌上说话的人实质上就只有鲍福和昭任两人。前面说过,这两人当面说话,很少有投机之处,即使在这难得的除夕之夜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他们之所以能彼此相容,完全靠的是争吵之后的各自回味。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鲍福进了一趟京城,很多新鲜事儿还没有来得及说,看样子昭懿和昭任早把说话的主角推给了鲍福。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一边品味着美酒佳肴,一边聆听着来自京城的趣事儿,那敢情比看一场大戏都过瘾,他们何乐而不为!鲍福的故事是从那天踏进省城火车站广场时开始的。在火车站的见闻他做了艺术性地取舍,首先把偶遇彩霞一事隐而不谈,而把跟剪票员软磨硬泡的情节做了夸张性的渲染。这一场戏,鲍福足足讲了两个小时,而他从进火车站到坐上列车也总共花费了不到一个小时零五十分钟。两人听了,的确感到新鲜。外面不时地响起鞭炮声,更加突显出浓浓的节日氛围。大家不由得杯来盏去,气氛非常热烈。两人觉得京城的故事还会更精彩,于是猛喝一杯酒,用手掌抹抹嘴巴,继续等待下文。谁知鲍福刚提到“北京”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