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儒生闭眼打了个嗝,又复站了起来,问道:“哪,哪,哪个敢上来跟我打。”虽是站着,却是醉熏熏地左摇右晃。
台下跃上来一壮汉,叫道:“你老子我来。”
儒生摇手道:“你,不行。”语罢小酒壶掷出,刹那间便打中那汉子胸口,弹了下去,这可真叫台下众人笑得合不拢嘴了。那儒生又打了个嗝道:“想做我老子,你,你还,你还不够格呢!”
“真,真没人了么。这,这小女娃我倒不娶,老妈子倒不错。”
众人瞧去,才发现果如此,那洪夫人已过三十了,却仍有几分姿色。只见洪夫人面色微愠,却赔笑道:“壮士说笑了,亡夫新死,未亡人不敢改嫁,只是小徒尚可许配给你给你。”
“那不是要我叫你师母?瞧你年龄比我小,不像,不像。”
又是一人跃了上来,大声道:“老酒虫,这老的归你,那小的归我了。”那儒生见了立即怒目瞪视,大骂道:“倭人找死!”又冲洪夫人道:“洪夫人先退下,这人我来料理。”
那人正是一日本武士,只是那时日本不叫日本,而是东瀛,儒生这句话完,立时又有八名武士模样之人跃了上来,立于先前那武士模样之人身后两侧。
那武士大喝一声:“拨刀。”“刷刷”几把武士刀齐齐拨了出来。一般姿势。儒生笑道:“原来是伊贺派的高手。”几招过去,方云大惊,见那些武士功夫竟无一人下于自己,儒生也是一惊。过了一会儿,儒生在几人刀间便只有躲闪的份了。
台下之人见了,哪敢再逗留,纷纷逃窜。洪门人见了,欲帮忙,却苦于武艺过低,哪敢上台。
只听得一洪亮的男声音响起:“涌泉、然谷、横骨、中注、照海、太溪、太赫、盲俞、水泉、太钟、商曲、复溜、交信、四满、廉泉、悬枢、膻中、环跳。”共是十八穴道。
袖箭、飞镖、铁菩提、银针、铁弹子、铜钱、围棋子、金锥子,九种暗器个十八枚(支),向九人分掷了去,九名武士十八穴道尽皆被暗器击中,直打得九人手足无措,左躲右闪却仍不免倒下。
居然是那唐山。
儒生怒道:“你看,要你这兔崽子插什么手,本来可以生擒九人的,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知道么?”唐山从不远处现出身来,低丧着头,道:“是,师父。”
洪门众人及方云更是大惊。方云这才明白,长声道:“前辈一定是唐门的掌门张随生了。”那儒生正是唐山的师父张随声,唐门掌门,也是唐门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不姓唐的唐门掌门。
张随声只笑了一笑,并非说话。笑过张唐二人立时又忽远忽近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只远远留下一句话:“这儿交给你了,小兄弟。”
“婶婶,不知可否将这九人绑了送至官府发落。”待得二人远去,方云恭敬道。
洪夫人笑道:“方侄儿果是出众,两年不见,长得这般俊俏了,武功也长进了,可不像两年前的小屁孩了。”方云只是傻笑了几声。
“现在这些倭寇越来越张狂了,几年前尚在沿海活动,现在都到我徽州来了!”洪夫人面部严肃了起来。
洪夫人又吩咐道:“耀邦,你带几个师弟将台子拆了,然后来大厅。”众人搀的扶的绕过台子,向后方的洪府内堂走去。
(厅内)方云道:“三婶,三叔尸骨未寒,尚未下葬,你便给师妹选夫婿,选掌门,如此恐怕不太好吧。不知洪叔叔生前有未有最得意的弟子。”
还未说完,只是大家都明白罢了。洪夫人叹了口气,低下头去,道:“我这样也是出于无奈,怕仇家寻仇,便先找个厉害的帮手,门内之事也先打点好些。可不能自乱了阵脚啊。再有,免得麻烦众位叔叔了,亡夫已于前日下葬了,你婶母我自作主张,云儿,以后还要替我多担待些。”方云皱了皱眉,道:“仇家要来,早便来了,现在该不会再来了罢。”接着又说道“再者,您大可邀几个叔叔们一起相助啊。”
“那倒也是。云儿,你便在这儿安心养伤吧,到时我派人告诉大哥,让你在这住上几日。”
“三婶不必了,既然三叔已经下葬,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离去了。我此行是往二叔家去,明日便动身。”
“你二叔家?”
〈白(白承鼎)家大院内〉
天气正自阳光明媚之时,春末夏初,万物都是生机勃勃,院中花园内鲜花开得正茂盛,大树成荫,遮得凉快。走虫飞鸟随处可见,蜜蜂蝴蝶也正自忙着,欣赏院内风景。花香会让人陶醉,忘却了所有的烦恼,树上叶子差不多都只见新叶了,绿得可爱。时不时地便有一阵微风吹来,真也舒服极了。漫步于此院中,的确是一件很悠闲的事。花间树下,悠然自得。
“澹泊以明志。”一书生模样之人缓缓吟道,跟着左步前探,背后弓,屈右膝,左手平平推去,左手端一碗清茶。只见他接着吟道:“清高以洁身。”突地跃起,右手清茶带碗向上空抛出,突的双手横翻,在周身划了个圈子,左手连连击出七掌或平推或侧击,或翻拍,待得落地,七掌堪堪使完,身前一石桌突地散了,摔在地上,粉碎。那人接着翻身右手反接,那茶杯重新又落回他手上。原来他在此间抛茶工夫已运内功隔空将石凳击碎。这手功夫真也叫人咋舌。院内另有一人拍手叫起好来。转眼间,书生又欺至院中那棵老槐树前,左手在树上连拍三掌,突地一托。又运功将茶杯倾斜抛起,任茶从半空中倾下水来。举头,那茶自落入口中,“嘣”的一声,书生已咬住那只杯子边缘,一杯茶水尽皆落入肚中,那书生接着吟道:“物欲我所需。”此时突见身前那大槐树腾空而起,飞出院去。原来他在拍树之时,已暗自运劲将树根震断,此番自是将树托了起来。又听得他继续吟道:“情趣伴香茗。”一句。接着,双腿劈开,在地上一个旋转,一个腾空跃起,向院墙周身贴面游走,如魅影一般,又是一个翻身,重又轻轻落在地上,衣袖轻轻一拂,那茶杯已不知去向,却见他面前地上一滩白灰,原是那茶杯碎成的。
那书生落得地来,一抱拳道:“承鼎兄,小弟献丑了。”
白承鼎则大力夸道:“秦弟谦虚了,好俊功夫,此番有你相助,自不用怕那什么浮红现影的魔头了。”顿了顿又道:“我有话直说,我那三哥武功好过我,他尚且敌不过,更别说我了。”
“白兄谦虚了,承鼎,承鼎,大鼎也能承起,自是十分厉害,小弟此番只是班门弄斧了,谈何相助,只不连累白兄便可。”那书生恭敬道。
“嗨,兄弟我哪有你这般功夫,若有得,便也不怕那魔头了。”白承鼎笑着陪话道。
“那也未必!”只听得一女子声音传来,似乎尚在三丈之外,刹时间却已见一黑影从墙头飞落,一柄扇横向书生打来,却是原来那蒙面女子。洪邵鹰死了,十一年前上官鹏死了,现在第三个便要来找白承鼎报仇来着了。
那书生也是一把折扇亮出,只见他用扇柄轻轻一拨,那“浮红扇”来势便偏了许多。这招使得是灵动轻逸,与先前沉猛的招数大有不同,他这一招也有点名堂,唤作“羲之弄墨”,原是王羲之泼墨挥毫的那般模样,大气得很。而那扇骨之中,居然也当真泼出几点墨来。
那蒙面女子哪肯善罢,扇骨借势向白承鼎戳去。蒙面女子本着一袭黑衣,衣上加上这几滴墨,却也看不出来,无甚大碍。
白承鼎突地手中多了对锤,“铮铮”两声,嗡嗡不绝于耳,二人各自退开几步,二人不由得都佩服对方的厉害。蒙面女子是想,别看他那浑人模样,却也挡得自己这招:白承鼎想的则是那女子一偏之势竟如此之大,累我尽全力,看来她当真不易对付。二人却也均暗自欣喜,蒙面女子喜的是自己完全能击败此人,白承鼎喜的则是幸运地请来了帮手助阵。
蒙面女子身后风生,原来是那书生。“铮铮铮”几声轻响,两把扇子便缠斗在一起。二人均使轻柔招式。白承鼎则站在那里,心无头绪,不知是该上前退敌还是观战好。
只觉得眼前二人有如蝴蝶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其时蒙面女子浮红扇与书生那扇一交手,顿觉对手强硬,全仗自己扇子刚硬,是以勉强与那书生打成平手。
蒙面女子只是心道:“此番相斗,杀人是不成的了,只谋先脱身。这也只怪自己忒轻敌,先没摸轻敌人底细便贸然出手了。索性使出拼命的打法,完全不顾自身的穴道完全暴露与别人面前,只是猛攻,俗话说:“恶人也怕拼命郎。”孰知蒙面女子这般没命的打法,那书生仍是应对自如。这才意识到对手武功远胜于自己,贸然出手,实为失策。
蒙面女子苦练十一年武功,本拟这次出山定当一举将余下七人歼灭,谁知到如今第二个人便遇上麻烦,那余下五人却又怎么办。
那书生为白承鼎请来,却并未全力迎敌。而他却旨在先摸清对方底细家数,再作定夺。当时使扇的门派共有四家,“铁扇”、“石家”、“君山”、“东海”。其中铁扇与君山渊源极深,两世之前本是一家,后因门内各派别主张不同而分开,后世又崛起了石家与东海二门,到如今世上便有了四个门派使扇了。“君山”与“铁扇”虽已分开,门人弟子却十分友善于“铁扇”门。书生秦纶正是君山门下大弟子,武艺超群。生怕蒙面女子属铁扇门下,师父怪下罪来,不好担待,是以先摸清她的路数,谁知过了数十招,却是毫无头绪。
蒙面女子似乎早以看出来了,是以一直并未使全自家招数,却是杂糅了天下各门派的拳法剑招等于其中。秦纶心想须得尽快摸清她的武功路数,于是加紧进攻,攻势愈加凌厉起来。顿时让蒙面女子招受不住,要使出自家熟练的招式。本是如此,使自家招式总比别派的要来得得心应手些,使别家招式总没那般利索。谁知她仍不使出本门扇法,却又是一路“开山杖法”。
突然,秦纶一柄扇幻化为两柄,从两侧同时攻到,那个蒙面女子被点中周身大穴,动弹不得。秦纶抢上一步道:“密闻铁木师太十一年前收一小徒,想必便是你——近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浮红现影的万兽教主薛婉罢!呵,我看也不过如此。”其实君山门与铁扇门本属一门,武功颇为相似,只有少数不同,秦纶武学天赋极高,又岂能瞧不出薛婉真实武功家数。
那女子果是薛婉。十一年前,林中的那一声尖叫便出自她口,幸得当日被铁木搭救,才免命丧黄泉。如今,她是报仇来着。
听得秦纶说完,女子浑身一震,苦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是以说道:“你便是君山秦纶?倒没听说过‘君山’门会有这么阴险卑鄙的招数,恐怕是你这小人自创的罢,呵,也不怕坏了你们君山门的名头。”
那白承鼎走将上来,道:“秦纶兄弟,且不必与她这魔头盘问些什么,交由我处置便是了。”
秦纶一把拦住,复又解开薛婉身上诸穴,道了声:“你走吧。”白承鼎气得一把抓住秦纶胳膊,用力扯道:“你干什么,秦纶?”秦纶只是朝薛婉道:“你快走吧。”薛婉果然便走,却突然间转身回来,“啪啪”两声脆响打在秦纶双颊上,然后回身走了。
秦纶苦于胳膊受制于人,又被薛婉偷袭,两巴掌直打得他双颊火辣辣地疼,后悔不已。
白承鼎干瞪着眼,口中臭骂道:“好你个秦纶!你他妈的狗臭屁,见人家姑娘便动心了是不?你便不怕瞎了你这双贼眼。奸贼,以后别来我这。我以后没你这个兄弟,我死了也不要你管,王八蛋,快滚!”
秦纶只当作没听见一般,径往府外走去。
过不得几日,薛婉袭击白承鼎的事在武林中又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八大家内剩下的几家也正准备迎敌了。
——本回完——
第五回:方唐并肩同抗道 白胡联姻话灭魔
话说当日方云离开洪府后,过几日便在酒店中听闻了万兽教主攻打白家一事。
方云正坐于店内一靠窗酒桌前。一会儿,七个江湖中人踏入店内,看那装束,似乎是点苍派弟子,方云也没太在意。
忽听见其中一人说道:“七师弟,听说近来那魔头又进袭武林名宿白家,你的消息最灵通,且与我七兄弟说来听听,此次下江南也好防范防范。”另一个形容瘦小的小道便一一道来。酒店本小,再加上那七师弟声音又粗犷,讲得又是绘声绘色,店内顿时鸦雀无声,全都专心听他讲故事。
方云听得紧张处,自己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忍不住站起身问道:“小道兄,敢问一下,那事结局怎如何,你便直说得了,别转那么多弯子啦,怎样。”全店人众的目光都一时投向了他。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闯进五人,皆道士装扮,竟又是先前的五名武当道人。那五人进来,见到方云,先各是一惊,随即又是不由分说,立马冲上来要打。店内除了点苍七子和一个坐在进门西北角的带蓑笠帽,背对大家的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外,均往外奔逃去,小二掌柜的跑堂的都往后堂躲去。方云毕竟不是五人对手,几招下来,便处下风。正斗之时,点苍七人中一中年者道:“元武兄,不知五人与这小兄弟有什么仇怨么?”
武当五子见这七人并未随众而出,本已奇怪,这才看清竟是知交道友点苍七子。这回当真是喜出望外,忙招呼七人帮忙擒住方云。那七人料得与武当为敌。必也不是什么正道,是以当真相助起来。十二人,不一会儿,十二柄长剑都架在了他脖上,叫他动弹不得。那个被称“元武兄”的道人喝道:“你与万兽教众人什么关系,他们为何助你。”
方云正自奇怪,怎么又牵扯到万兽教。
店内几声闷响,嗡嗡不绝于耳,似是兵器碰撞之音。之后便是一个不知在何地的说话声:“他与万兽神教没有关系,他是江南大侠方天问的公子。”一个人站了起来。是那坐在进门口西北角的那个带蓑笠的人。那个江南大侠的侠字拖得很长,听不出什么意思。
刚才的嗡嗡之声,正是他使暗器将十二柄长剑弹开时所发出的声音,而他,正是唐门张随生。那暗器,居然只是十二支竹筷。
元武怒视,问道:“万兽神教?你又是什么人,胆敢襄助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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