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凤仙道:“我不累,爷爷跑了一天,你老人家累了,还是你去休息吧!”
棉褂老者蔼然道:
“这少年伤势这般重法,刚服了药,一时不会醒的,你只管去睡吧!”
凤仙粉脸一红,低着头道:
“爷爷,我真的不累,你老人家快去歇息吧!”
棉褂老者只好点点头道:
“好吧,那么爷爷就去睡了,记着,不论他是否醒来,到了子时,就得喂药,中了黑沙掌的人,伤在内腑,必须培元和疗伤同时并进,除了治伤夺命丹,还得加五钱人参虎骨培元散,你不可忘了。”
凤仙道:“孙女记得,你老人家只管放心。”
棉褂老者含笑点头道:
“爷爷交代你,自然放心。”说完,就举步走出房去。
现在屋中只有凤仙姑娘一个人了!
一灯如豆,萤萤火光照在木床上躺着的少年脸上,虽然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但浓浓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弧形的嘴唇,和清秀白皙的脸颊,就已显示出他是一个英俊少年。
她从小跟着爷爷,从没和别个男子一室相处过,虽然他负了伤,人还昏迷未醒,但总是陌生男子。
她目光落到他脸上,不由得心头小鹿一阵跳动,粉颊蓦地红了起来。心中却只是暗自付着:“他不知叫什么名字?看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怎么会和人结仇?听爷爷的口气,“黑沙掌”是十分霸道的武功,爷爷平时连重伤得只有一口气在的人都救得活,但今晚看到他胸口的黑手印,都不禁变了脸色,可见“黑沙掌”何等厉害了,他……不知要不要紧?”
她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只觉心头一紧,忍不住又朝他脸上望去。
她连他姓甚名谁都还一无所知,却无端的关心起他来!
时间渐渐过去,凤仙姑娘一个人枯坐着渐渐有了倦意,但她可不敢阖眼,这是爷爷交代的,到了子时,就要喂他服药,不能错过时辰。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
凤仙急忙回目看去,躺在木床的少年上眼皮抬动,居然缓缓睁开眼来。他胸头虽有黑手印,但穿黑袍的独国老者只用了两成力道,伤势就不会太重,棉褂老者看他中的是“黑沙掌”,以为伤势很重了。
“黑沙掌”击中人身,色呈乌黑,那是已练到十二成火候了,有十二成火候的人一掌击中人身,岂会只用两成功力?
少年服了棉褂老者专治重伤的夺命丹,但身上只有两成伤,自然好得很快,这时就能醒过来了。
凤仙姑娘心里一喜,急忙站起身,说道:
“你……醒过来了!”
那少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前站着一个并不认识的少女,心中不禁大奇,口中发出一声轻“咦”,上身抬动,似是要坐起身来;但他这一动,陡觉胸前沉痛欲裂,“啊”了一声,额角上立时绽出黄豆大的汗珠来。
凤仙吃了一惊,急忙说道:
“你快躺着别动,你身负重伤,挣动不得!”
那少年缓缓纳了口气,望着凤仙姑娘惊奇的道:
“在下负了重伤?在下怎么会负了重伤呢?”
凤仙眨着俏眼,问道:
“你不知道自己负了伤?”
少年茫然道:“在下不知道。”
凤仙又道:“你没和人家动过手?”
少年摇摇头道:“没有。”
“这就奇了!”
凤仙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说道:
“这会是什么人把你打伤的呢?”
少年望着她,问道:
“在下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呢?”
凤仙道:“你是我爷爷在路上遇到的,你昏死路旁,爷爷抱着你回来的,那时你已经昏迷不省人事,爷爷解开你胸口衣衫,发现有胸有一个乌黑的掌印,爷爷说:你是被‘黑沙掌’击伤的。”
“黑沙掌?”
少年吃了一惊,说道:
“在下胸口被‘黑沙掌’击中,十有九死,在下这条命原来是令祖救的。”
凤仙道:“对了,你已经醒过来了,现在差不多是子时了,该服药了。”
她迅快转过身去,从桌上取起准备好的一颗药丸,送到少年嘴边,纳入他口中,说道:
“你先把伤药嚼碎了,要用酒吞下去。”
然后端起小半碗陈酒,侧身在床沿上坐下,又道:
“你躺着别动,爷爷说你伤势未愈,挣动不得,我用汤匙舀着喂你好了。”
话未说完,一张粉脸,早已飞起两片红云。
少年果然不敢再挣动,依言把药丸嚼碎。凤仙用汤匙舀着陈酒,一匙又一匙的喂他把药丸吞服下去。
她放下酒碗,又从桌上取过一包药粉,放入碗中,倒了小半碗温开水,用汤匙把药粉调散,又道:
“这是培元散,爷爷说的,你中了黑沙掌,伤在内腑,必须培元和疗伤同时并进,喝下这半碗药,就要好好静养,不可再说话了。”
她依然用汤匙一匙一匙的喂他服下。
少年望着她,低低的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
凤仙飞红着脸,伸手替他拉好盖在身上的棉被,说道:“服药之后,你该好好休息了。”
少年问道:
“请问姑娘,不知今祖如何称呼?”
凤仙道:“爷爷姓丁,大家都叫他老人家丁药师。”
少年轻啊道;
“原来令祖就是伤科圣手丁药师!”
凤仙眨眨眼问道:
“你认识爷爷?”
“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过。”
少年喝下小半碗酒,本来没有血色的脸上,就红了起来,望着她问道:
“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呢?”
凤仙脸色更红,忙不迭避开他的眼光,低低的道:
“我叫凤仙。”她不让他再说话,忙道;
“你不可再说了,爷爷说的,话说多了会伤神,还是快些睡吧!”
少年又道:
“姑娘也该休息了。”
丁凤仙道:
“我不累,你再和我说话,我不理你了。”
她心里巴不得和他多交谈些,也问问他姓甚名谁?但他伤得很重,不能多说话,她话声一落,故意背过身去。
那少年没人和他说话,何况他伤势虽然好了许多,究竟尚未痊愈,服药之后,药力渐渐发散,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丁凤仙回身看去,他已经睡熟了,也就在床边一张木椅上坐下。
先前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子时要喂他服药,连眼睛都不敢阖一下,现在他已经服过药了,心中也就没有事了,坐在木椅上不知不觉的打起盹来。
过了半夜,后半夜就很快的过去,现在天色已经快要黎明。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相对的会减少,丁药师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已起来,平日他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整理药箱,准备一天所需的九散药材,才洗脸、吃早餐,就要出门了。
今天,他因家里有一个中了“黑沙掌”,身负重伤的病人,需他治疗,就不打算再出门去。
不出门,当然就不用再整理药箱,这就到厨下舀水洗了把脸,看看天色也随着透现出鱼白。
丁药师跨进右厢,看到孙女凤仙倚着木椅睡着了,这就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低声叫道:
“凤仙”
丁凤仙一下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叫道:
“爷爷,天亮了吗?”
“嘘!”丁药师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
“你一晚未睡,快回房去睡吧!”
丁凤仙站起身,轻声道;
“爷爷,你出来一下。”
举步走出房门。
丁药师跟着走出,问道:
“你有什么事?”
丁凤仙站定下来,说道:
“爷爷,昨晚子时,他醒过来了。”
丁药师听得一怔,不信的道:
“他伤势极重,子时怎么会醒过来的?”
以他估计,中了“黑沙掌”的人,内腑受创,纵然服了自己的救伤丹药,至少也要昏迷上一两天才会清醒。
丁凤仙道:
“我说的是真的咯,他醒来之后,还说了许多话,我喂他服药之后,才睡熟的。”
丁药师心中觉得奇怪,问道:
“他说了些什么?”
丁凤仙道:
“他说,他并没和人动过手,也不知道自己负了伤……”
丁药师道:
“他不知道什么人打了他一掌?”
丁凤仙道:
“他说一点也不知。”
丁药师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
“这不可能。”
丁凤仙道:
“但人家真的不知道咯!”
“好,就算他不知道。”
丁药师蔼然笑道:
“你快去睡吧!”
“好嘛!”丁凤仙用手背掩着小嘴,打了个呵欠,就翩然朝屋后房中走去。
丁药师回身跨进右厢,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大亮,他走近床前,凝目看去,这少年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好转了许多,再听他呼吸,也已极为轻匀。
他是江淮一带极为著名的伤科圣手,对治伤一道,可说积数十年的经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少年人被“黑沙掌”击成重伤,居然会好得如此快法,真是大出意外之事!
这是他依一般常情而言,须知“黑沙掌”乃是外门重手法功夫,被击中胸口,又有这般乌黑的掌印,已是十有九死,能保住性命,该是不幸中之大幸,这少年人仅服了他两颗“救伤夺命丹”,就会好得如此神速,岂非奇迹?但他怎知独眼黑袍老者下手之时,其实只用了两成掌力?
这原是独眼老者有意要在少年右胸留下这个乌黑掌印,因此在吐出两成掌力,震伤少年内腑之后,再用掌力击伤少年肌肉,所留下来的掌印。
因为仅仅使出两成掌力,留下的掌印,就不会有如此乌黑,掌印有如此乌黑,就该伤得极为沉重。又有谁会知道他“黑沙掌”留下的乌黑掌印,仅是肌肉受伤而已!
要使受伤的人,肌肉留下乌黑掌印,而内腑所受的震伤,仅只两成,此人掌力自是已达收发由心之境。但以他的功力,这两成黑沙掌力,也已经非同小可,被掌力所震伤的内腑,也绝非轻伤,不是伤科圣手丁药师的“救伤夺命丹”,也绝不会好得如此快法。
一个爱好古董的人,看到人家稀世奇珍,就恨不得掠为己有。一个练武的人看到人家的武功秘笈,就会心生觊觎,恨不得让他看上一遍,这并不一定是贪,心之所好,多半出之好奇使然!
丁药师是著名的伤科圣手,他看到这少年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的伤势,竟会好转得如此快法,自然也会心生好奇。
他把木椅移近床前,坐了下来,缓缓伸过手去,三个指头搭在少年左手脉门之上,他要仔细切切少年脉象,伤势是否真的好转了?
当他手指落到少年腕脉上的时候,少年忽然惊醒过来,倏地睁开眼睛,口中“啊”了一声,望着丁药师说道;
“这位老人家,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伤科圣手丁药师了?”
丁药师含笑点头道:
“老朽正是了某,圣手二字,愧不敢当,小兄弟重伤初愈,且莫说话,让老朽先切切你的脉象。”
少年听说他正在替自己切脉,就不再说话。
丁药师也没有去理他,缓缓闭上眼睛,专心切起脉来。过了好一回,才松开指头,取过少年右手,又闭上眼睛,仔细切了一回,方始收手,一言不发,站起身,揭开棉被,轻轻翻起少年胸口衣衫,目光一注,少年右胸,那个黑沙掌掌印,依然乌黑如故,并未稍褪,(伤在肌肉,自然不易消退)。
一时不禁大惑不解,掌印未褪,显然是伤势并未减轻。但从少年的脉象上诊察所得,他伤势却显著的好转甚多,口中忍不住沉吟道:
“奇怪!”
少年睁大双目望着他问道:
“丁老人家,在下伤势不知如何了?”
丁药师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口乌黑掌印上按了按,问道:
“痛不痛?”
其实他不用问,就已看出少年脸上神色,如果伤势沉重,手指轻轻一按,他就会痛得冷汗直冒。如今他只是咬牙忍受,可见痛虽痛,但还能忍受,那就痛得并不厉害了。
果然。少年等他收回手指,就吁着气道:
“很痛。”
丁药师替他掩上衣衫,再盖好棉被,才颔首笑道:
“小兄弟内伤,已好了十之三四,外伤反而较重,老朽本以为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可痊愈,如今看来,大概有三天时间,差不多就可复原了。”
少年感激的道:
“丁老人家救命之恩,在下不敢言谢……”
丁药师没待他说下去,莞尔一笑道:
“小兄弟快不可如此说法,老朽学的是医,救伤是老朽份内之事。”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
“老朽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少年道:
“不敢,在下徐少华,世居云龙山。”
丁药师听得双眉矍然一动,问道;
“原来是徐少侠,不知少侠是云龙寨徐大侠的什么人?”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说的正是家父。”
丁药师欣然道:
“原来少侠乃是徐大侠的哲嗣,老朽失敬之至!”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原来认识家父。”
丁药师呵呵一笑道:
“令尊人称江淮大侠,名满武林,老朽只是走江湖卖药的老头,只是久闻徐大侠大名,并不相识。”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言重,在下也久闻你老大名,在黄淮之间,行医施药,简直是万家生佛……”
“哈哈!”了药师掀髯大笑道:
“这是少侠给老朽脸上贴金,哦!”他目注徐少华,问道:
“老朽听小孙女说:少侠昨晚并未和人动手,也并不知道身负重伤?”
徐少华道:
“是的,昨晚……在下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醒来之后,听丁姑娘说的,在下是被‘黑沙掌’击伤右胸……”
“这就奇了!”
丁药师望着他问道:
“那么少侠昨晚可曾遇上什么事吗?”
徐少华想了想道:
“这个月十六,是家父六十寿诞,在下从马陵山赶回家去给家父拜寿,昨日傍晚,路经车幅山,天色已晚,就在山下一家卖酒饭的小店打尖,因车幅山是一处山野小村,没有客店可以过夜,由酒店中的一位大嫂领着在下到一家姓王的人家借宿……后来就没有了。”
丁药师道:
“你是说后来就想不起来了。”
徐少华道:
“是的。”
“车幅山和这里相去已有七八十里……”丁药师攒着花白眉毛,沉吟道:
“这事果然大有蹊跷……”
徐少华望着他,问道:
“丁老人家,你老认为……”
丁药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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