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接着一阵的鸡啼声中,于梵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顶垂挂的白色蚊帐,和帐旁的两个弯弯的铜钩。
于梵的目光凝聚在铜钩上一会,移转目光从网形的帐孔望将出去,只见自己处身在一间长方形的室里,除了靠墙边摆的这张木床之外,还有茶几,花盆,八仙桌等。室内的陈设虽然简单,却也窗明几净,整洁雅致。
他弄不清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褥,坐了起来,正行要走下床去,身旁有人笑道:“孩子,你醒来了?”
于梵微微一愣,循声望去,只见床头摆着一张椅子,一个头戴箍,长发披散,满脸笑容的胖头陀正盘握坐在椅上。
他诧异地问道:“大师父,你……”
枯木尊者彭海笑道:“孩子,你身受重伤,我跟你敷好药,你应该多休息一会,别这么快就起来。”
于梵举起手来一看,只见腕上的伤痕已经被人用黑布扎好,身上也不觉一丝疼痛,试着运一口气,经脉畅行,毫无阻碍,竟是没受半点内伤。
偌非是感觉清晰,于梵真以为此刻处身梦中,他慌忙下床,拱手道:“多谢大师父救命之恩!”
彭海笑嘻嘻的伸出手来,按住于梵的肩膀,道:“孩子,这只是凑巧碰上而已,算不得什么,你不用多客气了,还是睡下吧!”
于梵只觉彭海伸出来的那只手重逾泰山,使得自己无法站起来,他的心中暗惊,晓得眼前这个披发的头陀乃是个身负绝技的高手。
他也不再勉强,依言躺在床上。
彭海笑了笑,把帐子挂了起来,问道:“孩子,你怎会惹上金笛书生罗诗,以致被他以‘九幽天柱’那等歹毒的邪门功对付你?”
于梵想起当时的情景,脸上的肌肉禁不住抽搐了一下,恨恨道:“在下偕同我那义姐从嘉兴出城,半路上碰到了他和魏霸天两人,想不到他却……”彭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那义姐是不是叫夏苹?”
于梵一愣,道:“大师父,你怎么晓得?”
“我跟你敷药之时,你口口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我又如何不晓得?”
彭海笑着说道:“你那义姐想必是个绝色佳人,不然也不会让罗诗那家伙看上了……”他见到于梵脸色难看之极,笑了笑道:“孩子,我可是从来不近女色,你也别误会我跟罗诗那厮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晓得他一向自命风流,把自己比做护花之人,把美女比做名花……”于梵愤然道:“只怕他以后再也风流不起来了。”
彭海微讶道:“哦,为什么?”
于梵道:“他已被我用夺魂神钉刺中,定会死于钉毒之下……”彭海吃了一惊,道:“孩子,你说是夺魂神钉?莫非你是漠北双凶的徒儿?”
于梵想起一切的事情全是由于漠北双凶引起的,愤然道:“我都恨不得将他们两个都杀死,怎会是他们的徒弟?”
彭海心中诧异,问道:“你既然不是他们的徒弟,为何又会有夺魂神钉?这事我要弄不清楚了。”
于梵道:“那支夺魂神钉是我师父交给我的……”“你师父交给你的?”彭海更加莫名其妙,摸了摸肥肥的肚子,问道:“孩子,你师父是谁?”
于梵身受彭海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彭海一脸笑容,和蔼可亲,根本就不怀疑面前这个像弥勒佛似的头陀,竟会是天下九大凶人之中的枯木尊者。
他诚恳地道:“家师龚江。”
“龚江?没听过这个人!”彭海想了一下,歉然笑道:“孩子,令师大概是武林隐士,所以我没有听过他的大名,不知道他的绰号是……”于梵道:“家师只是会一点武功而已,并没有闯过江湖,难怪大师父不知道。”
彭海试探地问道:“令师跟漠北双凶是朋友?”
于梵哼了一声,道:“家师光明磊落,侠义为怀,怎会与那两个武林败类,江湖恶人为友?”
彭海耳门一热,尴尬地笑了笑道:“孩子,你这么一说我弄得再迷糊了,令师既然跟漠北双凶不是朋友,又怎会有夺魂神钉传授呢,并且……”他说到这里,见到于梵脸上有为难之色,晓得问下去,于梵不会说的,于是话声一顿,改口道:“令师此刻在哪里?”
于梵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沉声道:“他老人家已经被害了……”“被害了?”彭海道:“莫非是漠北双凶加害……”于梵摇了摇头道:“是我那两个丧尽天良的师兄……”他的话声一顿,想到这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岂可对外人说道,尤其是这么一个武林高手,正派侠士,若是晓得自己有那两个禽兽不如的师兄,只怕会瞧不起自己……是以他的思绪一转,马上便住口不说。
彭海的经验是何等的丰富,一见于梵的神情立刻便已看穿对方的心意,他笑了笑,不再问下去,略一沉吟,改口问道:“孩子,你义姐已被金笛书生夺走,难道你便置之不管吗?”
于梵摇头道:“不,我一定要到秦鹏飞那儿把她救出来……”彭海听他又把鬼斧神鞭秦鹏飞提了出来,心中更觉诧异,忖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会用贺氏兄弟的夺魂神钉把小罗打伤,以致使得小罗受伤之后,功力锐减,虽然发出九幽天柱,却没能杀死这个小子,他反而晓得他们一定到秦鹏飞那儿去,说是找秦鹏飞……”饶他机智百变,也无法把整个事情串连起来,甚而愈想愈糊涂,弄不清于梵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过他此刻却弄清楚了两件事,那便是何以金笛书生的功力虽然减低,以及魏霸天眼见于梵受伤,不及进一步的把他杀死的情况了。
他笑了笑,暗忖道:“无论怎样,这小于等于是帮了我一把,削弱了魏霸天那方面的实力……”他想到这里,问道:“孩子,你又如何晓得他们要到鬼斧神鞭秦鹏飞那儿去的?”
于梵道:“他们说是要……”
他好似想到什么,话声一顿,问道:“大师父,这天下九大凶人,你都认得?”
彭海哈哈笑道:“凡是练过几天武功的,可说没有人不知道天下九大凶人的,只不过别人不像你这样的运气好,竟会一连见到他们几个罢了!”
于梵一愣,道:“我的运气好?”
他苦笑道:“若非是大师路过,救了在下一命,只怕在下早已死于非命了。”
“哈哈,所以我讲你的运气好广彭海笑着说道:“凡是见过九大凶人的,可说没有一个人能留下活命,何况你还敢眼他们动手,能够活着在这儿说话,岂不是运气大好么?”
于梵苦笑道:“大师父这么说,在下确实是运气大好了,这两天来,我首先见到漠北双凶,后来又是秦鹏飞,金笛书生,还有一个霸天魔刀…”他一面说着,一面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为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暗暗打了个寒噤。
彭海颇为吃惊,暗道:“这小子真是命大,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他有十条命都不会留下……”他笑了笑道:“你说的还算是少,可能在你昏迷的时候,又碰到其他几个人也不一定……”于梵讶道:“大师父的意思是……”彭海道:“我在路旁发现你的时候,又碰见了九大凶人的其他三人,那三个人较之漠北双凶等人的武功要高出太多了!”
于梵惊道:“大师父,是哪三个人?”
“你听过天下九大凶人,当然晓得毒僵尸轩辕穷吧?”彭海眯着眼睛笑道:“除了他之外,另外两个是枯木尊者彭海和红灯老祖李庸。”
于梵暗吸一口凉气,道:“他们都已赶到嘉兴城了,看来般若神僧就快……”他毫然警觉到自己的失言,立即把嘴唇一闭,不再说下去。
彭海一听到于梵提及般若大师,吃了一惊,暗忖道:“莫非他已经晓得我们要对付般若老秃驴之事?”
心中意念如电闪而过,彭海故作诧异之态,问道:“孩子,你说什么般若神僧?难道九大凶人集合在嘉兴城,是与般若神僧……”“大师父!”于梵道:“请你小声点,这事不能泄漏出去,否则让九大凶人晓得了,只怕……”彭海朗笑一声道:“你放心,我可不在乎他们,我决不能让他们暗害般若神僧……”于梵肃然起敬,道:“大师父说得不错,般若神僧乃是正派高僧,决不能让九大凶人给暗害了,我只恨自己力薄人单,不能帮助般若神僧,可是大师父你一定也是武林高手,这次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这个当然!”彭海道:“我晓得了这件事,岂能袖手旁观?定然也要动手的,不但如此,我还要邀集江湖同道帮助般若神谱,共同对付九大凶人,不过……”他的话声一顿,问道:“不过我并不知道九大凶人要在何时动手对付般若神僧,孩子,你要晓得……”……………………………………………………………………第二十章武林大局于梵听彭海问到九大凶人何时对付般若神僧之事,犹疑了一下,道:“这个……”彭海还以为于梵是不愿对自己说出来,他笑了笑,道:“孩子,你以为我是坏人不成?”
于梵道:“大师父,在下身受你救命大恩,怎敢怀疑大师?”
彭海问道:“那么你为何不把他们将要暗算般若神僧的时间和地能诉我呢?难道你不知道此事有关整个武林的前途……”于梵自从一睁开眼之后,便见到彭海一脸笑容,咧开的嘴巴从未合拢过。
此刻,当他一提到般若神僧之后,脸色立即沉肃起来,因而也就懂得室内的气氛也为之沉重凝肃,空气仿佛停滞住了。
于梵犹疑了一下,道:“我……”
彭海没等他说完话,双手把他扶了起来,靠在床头,道:“孩子,你也学过武功,自然晓得武林中人对于般若神僧的尊敬,他等于是武林中的中流砥柱,绝不能遭到九大凶人的暗算,你如今既然晓得这件事,为何不说出来,我也好通知同道,助他一臂之力……”于梵见到彭海的焦急之态,心中颇受感动,暗忖道:“师父果然说的不错,般若神僧乃是武林正派的领袖,江湖上的安定力量,凡是正道人士都尊敬他老人家,不愿他受到九大凶人的暗算……”他原先对彭海还有一丝怀疑,因为他不相信面前这个笑脸常开的头陀,竟然在遇见九大凶人中的三个顶尖高手之后,还能安然带着自己出来。
并且他曾想追问彭海的名号,但都被彭海很巧妙的回避掉,而改变话题。
因此,他虽是身受彭海的救命之恩,也不敢完全的信任彭海,然而当他见到彭海那种焦灼的神情时,他心中的怀疑已经尽去。
他沉吟半晌,正想要把自己所晓得的情形说了出来,彭海已等得不耐烦,焦急地追问道:“孩子,这件事有关武林的存亡,你务必要将你所晓得的事情告诉我,我可以发出武林帖,通告江湖同道,援救般若神僧。”
他说到这里,唯恐于梵仍然不相信自己,脸色凝重地道:“孩子,你需要明白,整个武林存亡,都依靠你一个人了,你若是不把详情说出来,只怕……”“大师父,”于梵打断了他的话,道:“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很多,也许对整个事情并不会有什么帮助。”
彭海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你说吧,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于梵道:“听说这次九大凶人集结在嘉兴城外柳云山庄,准备对付般若神僧是因为他老人家得到一株千年参王,他们可能是要设法诱使般若神僧到嘉兴去,动手之地方可能在路上,也可能在柳云山庄。”
彭海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于梵道:“在下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彭海心中暗暗放下一块大石,望着于梵那张英俊中略带雅气的脸孔,暗忖道:“这孩子还不到二十岁,资禀虽是绝佳,看来却没有碰到明师,但是凭他这么一点功夫,怎会在连番周到魏霸天他们之后,能够留下这条性命,并且还探知了如许多的秘密?”
他的思绪转了几转,也没想通这个道理,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孩子,你怎会晓得这些事情的?能不能告诉我?”
于梵此时根本就不怀疑到彭海,想了想,就把这两大的遭遇,从漠北双凶进到长兴铁铺开始,一直说到他带着夏苹离开柳云山庄……当他说到秦鹏飞在树林外要纵火焚林,幸得雁荡山的铁陀行者出现援救时,彭海打断了他的话,道:“啊,原来是铁陀行者救了你们一命。”
于梵问道:“大师父,你认得铁陀行者?”
彭海嘴角一裂,笑道:“我怎会不认得他?算起辈份来,他还是我的侄孙呢!”
于梵惊问道:“大师父,你……”
“怎么,你不相信?”
彭海笑了笑,道:“铁陀行者的俗家姓名叫彭定岳,他的父母早年以致他从小失去教养,流落在江湖做了剪径毛贼,被我碰见之后、才引他进雁荡一门……”“大师父,”于梵道:“那么,你也是雁荡派的高手了?”
彭海笑了笑道:“二十年前,我便已是雁荡长老了,可是现在……”他摇了摇头,道:“现在我们不谈这些,你说下去吧。”
于梵望着眼前这个肥胖的头陀,心中涌起不少的疑问,不知彭海会说出这等矛盾的话来。
其实他不明白彭海之说出那等话,确实是有它的含意在。
敢情彭海在列身九大凶人之前,的确真的是雁荡派的长老,铁陀行者早年也是由他引进雁荡的。
只因那时雁荡一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不高,远落于少林,武当等九大门派之后,彭海身为一派长老,鉴于本门武功心法远逊于少林武当派,所以离开雁荡,到了天台深处想要找一幽静之处,潜修武功心法,另创新招替本门增加绝学,光大本门的声誉。
谁知他却在天台深处的一个洞府里,无意中获得了一本邪教的秘笈,由于一时的意念之差,他开始修习秘笈上所载的武功秘法。
在他原来的心意,是想以本身的功力融会秘笈上的武功,另创一格,以成为雁荡所有的武学。
岂知那“枯木神功”乃是邪教中七大神功之一,威力极大,完全与一般武功的心法不同。
彭海练了没有多久,不但没有把枯木神功融合在雁荡心法之内反而受到枯木神功的克制,而改变了他的心性。
当他觉察出自己的个性受到影响而变得嗜杀时,已经太晚了,终于成为“枯木神功”的奴役……以他原先的武功,再加上枯木神功,当彭海从天台下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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