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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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命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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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也要一起。”他首次任性,将性命交在她手上,赌了这回。

  这一夜,他彻底让卿鸿尝尽瞬间死亡的感觉,用另一种狂暴且炽烈的方法,他疯狂的要了她。

  ☆     ☆      ☆     ☆     ☆     ☆     ☆     ☆

  三笑楼如往常的喧哗扰攘,二楼聚贤厅内酒瓶滚了一地,那名男子不再倚杆而坐,以往的闲情畅意转为满腔苦涩。

  容韬瞧不起目前的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脱离掌握,他失去常心,不再是剽悍的北提督,也没资格身为阎王寨的二当家,他拥有容韬的躯壳,却不见内在的灵魂。

  小厅的门打开,武尘看了眼里头,面对满地凌乱已习以为常,他掉头朝身后跑堂的交代:“二爷的酒钱照算,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去!韬还当这些酒是天上掉下来的?心情大好来灌酒,心情不好也来灌酒!

  “韬,节制一些,你的伤口尚未复原。”说着,武尘徐徐步入,换他优雅地斜倚栏杆,由高往下俯瞰,城南大街的繁荣尽入眼底。

  容韬不听,囫囵地又吞了一口。他为何不醉?一醉解千愁啊……

  “你发什么疯?”武尘看不过去,出手夺下酒瓶。

  双手空空如也,容韬怔怔望住自己的大掌,突然将脸埋入其中,半晌,他疲惫地说:“我不是我,什么角色都不对了,她洞悉了所有秘密,若顾及兄弟们安危,我该下手杀她。”

  “杀她?卿鸿郡主?”武尘微愕。有情便脱不了苦,有本事教韬变成这副德行,那位尚未谋面的郡主嫂子,除了一流的人品,定有特别之处。

  “下下策。”武尘不以为然地嗤了声,斜斜睨着他,“好歹郡主那晚没将真相抖出,还略施小计挡掉朝廷的人,她袒护了你,阎王寨欠她一份情,你为兄弟安危欲下杀手,岂不是将阎王寨陷于不义?”那晚的危急高猷事后派人过来知会,而容灿上三笑楼时亦同武尘谈过。

  容韬明显一震,抬起头,眉心轻见苦恼,想表示什么又理不清思绪。

  假咳了咳清清喉咙,武尘继而道:“其实这问题不难解决。”待他吸引容韬所有注意,才慢如老牛的说:“把她拐进阎王寨不就得了?”

  毫无建设性的建言。容韬撇开脸又想喝酒,可是看来拨去,身旁的酒瓶全空空见底,他挫败地发掌击毁,空瓶的碎片顿时散成一地。

  “她是皇族郡主。”怎可能接纳他第二个身份?

  容韬阴郁地以手支额,头有些轻眩,若是醉酒,心头不该沉甸甸的。

  严格说来,容韬是结拜二哥,但武尘与他们双生兄弟年岁相同,相处方式不是长与幼的关系而是肝胆相照的朋友。而容韬这模样,武尘生平首见,内心愕然之余,大略也猜出他苦恼为何。

  “她嫁了你便不是皇族之女,她是你的妻子,该以你为依归。”

  那些话清脆敲入容韬心房,举目注视倚在栏杆、回望外边的武尘,那侧面竟也忧郁。

  容韬不假思索地问:“你有心事?”

  “任谁皆有。”武尘并未否认也不愿多说。楼外大街,高猷亦步亦趋跟在一名面罩青纱的女子身后,他了解的笑了笑,扭过头好整以暇地坐下,淡淡地说:“韬,有人找你来了。”好戏!而且空前绝后。

  容韬不懂他卖什么关子,只想夺回教他拿走、唯一装有酒的瓶子,撑起身体还没踏出一步,聚贤厅的门忽然教人打开以不太客气的力道。

  “你竟跑来这儿喝酒?!”满地碎残,一屋子酒气,卿鸿贤淑温良的神态再次消失。她为他的失踪在府里急得不得了,怕他伤尚未养好,又遇埋伏,而他、他——“你竟然喝酒?!”她拉高音量重申一次,怒红的双颊连青纱也藏不住,眼眸气苦地瞪住容韬。

  “你来只为了说这一句吗?我的确喝酒,还喝了不少,而且会继续再喝。”语调平静,赌气的意味却十分浓重,容韬气她更气恨自己。突地,他转向挨着门站立的高猷冷冷地说:“她知道得已够多,你带她来此,岂不是将三笑楼和四爷一起牵连进去!”

  面对他的怒气,高猷面不改色,恭敬垂手福身,从容回说:“夫人熟知了那晚的来龙去脉,爷对此事并无表示,属下以为您与夫人已取得共识,夫人成为阎王寨的一分子。”

  最后那句话令卿鸿微微一震,脸色白了白,那反应没有逃过容韬的利眼,他冷淡地抿着唇。她鄙视那个身份吗?他却以那身份为荣。

  从未考虑过那个可能,让自己也成阎王寨的一员,乍听之下荒谬可笑,但细细推敲,她为了这个男子早不知如何辨别是非,交织在心头的是他的一言一行,既已爱上她就要他的两面,一个真实的容韬。

  沉淀心绪,卿鸿环了眼厅内,缓缓步向栏杆旁那名男子,盈盈一拜。

  “四爷,此番前来有失礼数,卿鸿本该正式拜会,但一时心急,才未经知会便直接闯入,还请四爷海涵。”在来的路上高猷已点明武尘的身份,至于三笑楼探子营之事并未透露。

  “嫂子毋需多礼。”武尘连忙起身作揖,诚恳以对,同时望见对方眼中的真诚真意。他瞄了瞄脸色阴沉的容韬,和煦地说:“嫂子亲自前来,武尘应得好生款待,待会儿我命人设下仿膳宴席,嫂子帮武尘评鉴评鉴,瞧那大厨手艺可否追过宫内御厨。”

  “这……我……”卿鸿怔了怔,下意识瞥向容韬。

  武尘爱怎么捉弄就怎么做吧,明知他故意激怒自己,他竟还往那圈儿跳。由府里躲至三笑搂,她又寻来,连个喝酒的地方也被剥夺,他重重冷哼,不想继续留下,一旋身人已出了厅门。

  “韬——”卿鸿唤他,他不理睬,转过头,她朝武尘说:“找一日你来提督府,我做几道菜给你吃。”留下一抹笑,她匆匆欲寻容韬。

  “嫂子。”武尘双眼温朗唤住了她,决定帮她帮到底。“要找容韬吗?我倒是有条捷径。”

  “真的?”卿鸿不疑有他,快步朝回走。

  “所言不假。”嘿嘿,时机正好!

  武尘冷不防扣住卿鸿上臂,单手往栏外一推,伴随女子的惊呼,他朝楼下大喊:“韬,接住!”

  容韬正跨上马背,头顶忽传声响,他抬眼往声音源头望去,见那景象吓得差些气绝。想也没想,他由马背提气上跃,在半空处截住卿鸿坠落的身子,以一个完美的弧度重新落在马上。

  “卿儿!”隔着薄如蝉翼的面纱,容韬抚着她苍白的脸,发现那小扇模样的眼睫轻轻颤抖,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时回不过神来。

  该死的武尘,竟然将她从楼上推落!

  容韬顾不得大街上人来人往,扬首暴喊:“武尘!”

  楼上回应狂放的笑声,却不见有人探出身子。

  聚拢的人愈来愈多,好几双眼全落在三笑楼外骑马又怀抱佳人的男子身上。

  鸿卿小手扯动他的前襟,容韬怒气难平地低下头,她已睁开眼眸,面容仍旧雪白,但眼中的精神未曾折损,只是气息有些轻喘。

  “快走……若教威远侯或曹雍的人盯上,那就不好了。”

  环视大街的景况,又瞧瞧怀中气弱的女子,容韬硬是压下脾气,用力扯过缰绳,他踢动马腹将卿鸿带离众目暌暌的三笑楼前。

  瞧来,容韬的内力恢复了八、九成了。三笑楼上那个罪魁祸首正优雅地啜饮着清茶,嘴边笑意未退。

  “四爷未免过狠。”高猷不改平静语气。

  武尘放下杯子,似乎想到什么,慢条斯理将手伸到他面前。“一百五十两。”

  “什么?”

  “你们家那位爷从以前欠至今日的酒钱,外加酒瓶毁损赔偿,请一次付清。”

  高猷瞪住他,喃喃地说:“您真的很狠。”

  第七章同命鸟

  快马奔驰,容韬并未返回提督府,卿鸿闭着眼靠在他怀中,风迎面飞扑,熟悉的男性气味团团将她包围。

  感觉马匹的撒蹄改为缓慢跺步,鼻间漫着一股青草气息,卿鸿睁开明眸,些些放开了紧抱容韬腰际的手,他们来到城郊,放眼望去皆是个翠的青草绿地,不远处,牧童们放牧着牛只羊群,夹杂几声狗吠。

  “好美……”呢喃着,她坐正身躯,着迷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回到十二岁前美丽的记忆,在四川成都一家三口平淡却快活的日子。

  自回京城,她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看花草树木除了在自家的王府花园,便是入宫陪太后游赏御花园,已有好久卿鸿不曾见过绿油油的大片草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芬芳带有自然的草腥味。

  “你不怕了?”身后男子没头没脑地问。

  卿鸿不明白,在他胸怀中回首,两人靠得这么近,两张唇就要相抵了。

  容韬没让机会白白溜走,倾身印住她纱下的软唇,轻轻啄着,心中纵使留有怒气,在这一刻,也化成涓涓流水,让浑身骤起的炽焰蒸发成无形。

  半晌,他抬起头,表情淡淡的,却深刻地睨着她。

  “刚刚坠楼的恐惧你释怀了?”

  卿鸿红了双颊,那吻蜻蜓点水,像飘落在湖心的叶,泛起圈圈涟漪。

  “我没事,只是突然怔住了。”他的兄弟原来都是重心机的人。卿鸿回想起容灿皮笑肉不笑的神态和武尘的手段,不自觉地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她叹了一声。物以类聚呵……莫怪,他这般的爱欺骗人。

  容韬跃下马背,回身将手握在她纤腰上,轻松地抱下她,在卿鸿双脚落地后,大掌仍未离去,紧紧揽住她的腰。

  他不说话,温暖的暗流缓缓推挤着两人,卿鸿小手平贴着他的胸膛,一边是强而有力的跳动,一边是衣下裹伤的布条,她的右手移向那腋下的伤,怜惜地责斥:“喝那么多酒伤口更难愈合,你对我发脾气,又何需糟蹋自己?”

  盯了一会儿那小小头颅,容韬勉强启口:“那伤早不碍事。”

  许久不见回应,他勾起一迳低垂的螓首,那莲花般的小脸上泪濡湿了青纱。容韬内心一怔,早先坠褛时她半滴泪也没掉,现在却哭得像个泪人儿,他不懂她的心思,无奈地叹气,手指揭下她的面纱,替她拭净双颊的泪水。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不将事情谈开,一切都僵在原地。

  卿鸿正有此意,眨眨泪眸,坚定地点头附议,那模样很是娇憨,虽不再是姑娘,举手投足还留少女的纯真。

  容韬差些瞧痴了!清清喉咙撇开头,他的大掌握住一边柔荑,两人手牵着手在青草地上漫步。他不能看她的眼眸,一看理智便被抽走,将该说与该做的事全部置之脑后。

  他的力道并不温柔,卿鸿跟在他身边,望着两手交合。他的古铜和自己的白皙,虽然突兀却这么温暖,牵手一生呵……这便是夫妻。不管以往的风雨,前路漫漫,她想成为他倾诉心事的对象,没有欺瞒,没有怀疑,她要以最真诚的心念待他,如婚礼上她对天地许下的承诺——永结同心,祸福与共。

  “那夜你不杀我,为什么?”真如高总管所说他承认了她,将她视为真正的亲人,亦是阎王寨的一分子?

  那夜,发生太多事。相偕走了十几步,容韬才缓缓地说:“你替我掩饰挡下那批人马,武尘说得对,我不能取你性命。”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心稍稍放松,脑中突然闪过武尘提过的话:将她拐进阎王寨。

  “是吗?”方寸引起刺痛,为了他的答案。“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以为……我以为你多少在乎着我,难道不是吗?”

  容韬全力思索该如何拐人,身边却逸出痴怨的幽然语气,他停下漫无目的的脚步,侧身瞧她,而卿鸿仍恍惚地向前走,容韬轻巧使力,扯住她的小手往怀中一带,将柔软的身躯扣在臂弯里。

  “你我已成夫妻,心却没法靠在一起,我宁可死在你手中,也不要你日日心存怀疑。”卿鸿说着,却低低呜咽了起来。

  她的眼眶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有时一日对他要哭上好几回,偏偏遇上危急险状,又镇静得不掉一滴泪。容韬不再尝试阻止,索性任由她哭泣,让自己的胸膛去承接那些湿润珍珠。

  “我从没打算娶一个皇亲国戚,太后的指婚我不得不从,可没想到娶的是你。事实上,我欢喜却又矛盾。”顿了顿,感觉怀中小脸微微扬起,他低下头,眼中的情绪首次不被压抑,灼灼地望入卿鸿澄清得有如两口渊潭的眸子中。

  “你是皇族郡主,是太后身边的人,若知悉真相会以何种态度待我?我不能赌,只好隐瞒。每每望住你,总觉得自己是一只困兽,你是我的结发妻,我竟无法以真实面貌对你。”

  眼泪凝在眼眶中,卿鸿忘了哭泣,为他的话而心若飞絮,她瞧得这般深,领略了容韬眼底晦涩的阴影和心中翻腾的烈焰。她丧失了自己,由他的一句一言主宰心绪,可以让她飘扬在天云外,也能教她跌入无情的炼狱。

一会儿,她轻轻问:“你为何欢喜……又为何矛盾?”

  容韬定定凝眸,两人交杂轻缓的气息,部分的神智又要脱离而去了。

  “那时在城南大街,我见到一位翠衣女子,此后心中牵挂。然后,你闯进书阁的那一刻,你的脸庞乍现眼前,是与我拜过天地的妻子,我为此欢喜。但返回现实,思及你我的身份,想做一对相知相守的夫妻,只能痴人说梦。”

  “不是、不是、不是梦话啊……”卿鸿连番喊着,美丽的小脸闪动美丽的光华,美丽已不足形容她的模样。

  猛地,两只藕臂紧紧攀住容韬的颈项,她踮高脚尖,将大半的重量倚在他身上,颊贴着他的,让细细胡须微扎着粉嫩的肌肤,她方寸有无限柔情。

  “我是容韬的妻子,我不当卿鸿郡主,我要做你的结发妻。”

  相知相守呵……这句誓言震撼卿鸿的心。

  容韬合上双目,静静体会怀中的软玉温香,思起武尘的建言,斟酌着那个可能性。这比杀她来得容易,让她全部心思皆在自己身上,哄也好、骗也好,怎么也得拖她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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