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妈妈病了; 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一定是为容告诉他的; 看来自己是误解他的来意; “妈妈还要留院检查; 现在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她住进来应该是很安全了。”
以宁穿着家常的衣服; 一件白底细花棉褂和同色的七分裤; 显然是匆忙而来; 她含蓄的低下头避开子洋关切的目光。 子洋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只是干站在以宁面前。
“谢谢你的关心; 如果没有什么; 我要进去了; 妈妈还很虚弱。” 以宁想尽快回去; 再这样站着简直是煎熬; 妈妈突然这样; 实在没有精力应付其他事情。 她的话提醒子洋想起来的本意; 匆忙拉住转身的她。 以宁吃惊望着被子洋大力抓住的胳膊; 脸涨得通红; 恼火的低呼:”乔子洋; 你不要过分。” 子洋象被火烫了一样缩回了手; 局促掏出一个大信封。
“这个给你; 今天匆匆忙忙来; 以后你需要再联系我。”
以宁顿时明白自己的大惊小怪; 心里鄙视自己的多心; 抱歉的笑笑; “对不起; 我刚才……”
“好了; 拿着; 我要走了; 厂里还很忙呢。”
“哪来的; 不会是从厂里拿的吧; 我和你说过好多次了; 厂的数要清楚; 不可以和私人的钱银混在一起; 你怎么就不听; 好容易有起色; 一定要规范管理; 你自己要以身作则……”
以宁不自觉地开始的管教; 子洋些许委屈的心情随着以宁的唠叨晴朗起来; 故意含糊的说:”我也是好意; 在厂里拿多简单。” ;
“你; 我可是白跟你说了; 你要我省心点好不好。”
以宁气得胸口起伏; 看样子真的着急了; 他慢悠悠的咧嘴笑; “你说的话我怎么敢忘; 这钱是我自己帐上取得; 厂里的账现在很清楚。”
拿着信封的手还伸在以宁面前; 以宁清楚子洋的这笔钱可能对妈妈住院有很大的帮助; 起码可以让妈妈住得好点吧; 但她真的不敢拿; 否则; 欠了乔子洋这么大的人情; 日后可是很难还; 坚决地摇摇头; 回避子洋那双受伤的眼睛; “钱的方面; 我会有办法解决; 你不用太担心; 这钱你还是拿回去。”
“林以宁; 你眼里是钱重要; 命重要还是你莫名其妙的心理重要; 不要说是你妈妈了;就是街上素不相识的人有需要我也要拿出来; 再说; 你可以要李为容的钱;为什么就不要我的; 难道我的钱就脏些吗?”
子洋完全恼怒了; 平白的以宁误解自己的好意; 处处防范; 难道她就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和真意? 他不知道正是因为明了他的真意; 以宁才不得不狠心的回绝他; 要知道; 以宁本来就不是个善于拒绝人的女孩。
“以宁。”
正在推拉的以宁和子洋听到身后的轻唤; 两人都停住了; 僵硬的手半悬在空中; 子洋迅速将信封塞到以宁手里; 她再要推回去已经来不及; 剑书疑惑的走到以宁身边认出了乔子洋。
“乔子洋?”
“高剑书。”
一个是以宁爱的人; 一个是爱以宁的人;两个男孩沉默的注视着对方。剑书友好的冲子洋点点头; “好久没见;还好吗?” 子洋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 以宁赶忙拉着剑书解释;”子洋听说妈妈住院了; 送了两万块过来。” 剑书的眼里深深浅浅有了变化; 淡然看看一旁负气的子洋; 轻柔的笑对以宁; “你妈妈叫你; 你爸好像很累了; 我看我先陪他回去吧; 晚点我再过来看你。”
“好的。 那; 我们进去吧。” 剑书握着以宁的手; 歉然的回头; “子洋;谢谢你这么帮以宁; 有时间我再联系你。”
“子洋; 谢谢。” 以宁回头向子洋道谢; 两人手拉着手进了病房; 留下怏怏的子洋阴郁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七月的C市已经有了酷暑的先兆; 天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就算是晚上也没有风吹得动静; 天花板上吊着把风扇吱吱几几的转动; 带来都是热风; 病房里没有了白天的喧哗; 可能大家在这个闷热的夜晚都筋疲力尽了。 妈妈安静的睡在床上; 以宁给头顶的风扇转得头昏; 心不在焉得收拾着为妈妈住院刚买的一些用品。 与剑书进了病房后; 简单将子洋来的事向爸妈说了说; 爸爸当即表了态; 子洋的钱一定要还; 他赚钱也不容易; 不能欠了人家的人情。 妈妈也说; 用不着再转病床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出院; 所以凑合着住住就好。 剑书却一直没有吭声; 以宁很想听听他的看法; 但自从进了房间后; 他就是淡淡的; 没有太多的表情; 以宁以为他对自己和子洋的关系有怀疑; 反而有了一丝的不痛快; 觉得剑书不该这么小气。 直道剑书陪林爸爸回去时; 以宁叫住了他;”剑书; 今天你也累了; 今晚就不要过来了; 好好休息。” 剑书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 点了点头和林爸走了。
以宁本来不想要子洋的钱; 这个剑书根本就没有帮她说话; 现在好像又怪她收了人家的钱; 所以怎么想都心里不舒服。 闷闷不乐在床头东摸西摸; 临睡前; 妈妈轻轻拍了拍床头; “来; 丫头; 坐在这; 和妈妈说说话。” 以宁依言坐下; 随手抓过一张纸当扇子扇着风。
“为什么不高兴; 是为了高剑书?”
“谁会为了他; 他有那么伟大吗?”
“那你为了谁; 今天来的乔子洋?”
“妈;你胡说什么呀;这会了还贫嘴。”
“妈妈看得出; 你和剑书闹别扭了; 剑书是个好男孩; 我看他对你也蛮好; 以宁; 一个女孩家千万不要搞得自己在两个男孩子之间徘徊; 不要伤人伤己。?”
“妈; 我知道; 快睡吧; 明天还要抽样检查。”
妈妈入睡后; 以宁心里烦烦; 决定到挨着病房的小花园坐坐。 一出病房; 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静静站在花园里的路灯下; 昏黄微弱的光线洒在剑书身上; 以宁感觉怎么烟烟燎燎的; 轻手轻脚走近; 更确定一股刺鼻的气味从他周围散发开。 剑书一直都是坚强的; 他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思; 是为了什么? 以宁从后面抱住这个孤寂的背影; 想要用自己的拥抱驱赶他身上的孤独。 “剑书。” 他整个人怔了怔; 转身抱住以宁; 一个红色的光亮飞到了黑暗处一闪一闪; 他头顶在她的肩头; “对不起。 以宁; 对不起。” 声音充满了懊恼; 他浓密的头发扎进以宁心底深处; 让她感到莫名的痛。
“为什么要这样?”
“有时心烦; 会抽一支。 对不起。”
扶住剑书的头; 以宁踮起脚在他额头飞快轻啄; 望向他的眼睛。
“剑书; 有什么烦恼; 不可以和我说吗? 我看着心痛; 你不该这样的。 答应我; 以后不要再抽了”
“对不起; 以宁;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 我不会了。”
夏夜
夏日的夜空星星点点; 尽管没有风但比起室内是清爽很多; 以宁枕着剑书的肩膀坐在长凳上; 两人手指交叉; 她一只一只掰弄着剑书修长的手指; “剑书; 你是因为我而烦心吗?” 剑书缓缓拧过头亲亲她的耳垂; 声音瓮声翁气的; “不是; 我是对自己; 看着你着急我也帮不了忙; 还不得不依靠其他人; 我曾经对你说过; 不让你受苦难受; 可是; 现在这情形; 有时感到自己能力的微弱……。 “
“我以为你因为子洋来不高兴。”
“嗯; 坦白讲; 你是我的女朋友; 有其他的男人; 我会有小小的不舒服。” 剑书坦然地看着以宁明亮的如同星光的眼眸; “但我对自己有信心; 对你也有信心。”
以宁不甘心的拍他的肩头; “哦; 说的这么肯定; 我的青春年华就这么葬送在你的魔掌里啦。”
剑书拿下她的手握在手里; 笑而不答。
“为什么你不帮我回绝子洋? 你要是说不;我一定把钱退给他” 以宁不依不饶的讨伐他。
“他是好心要帮你; 我没有理由说拒绝的话; 而且阿姨这情况有这个需要; 我哪能因为自己的好恶行事。 再说;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 该怎么做自己有分数。”
“唉;妈妈也是为了我们操劳的; 以安的情况不好; 找不到工作; 只有先去读书; 听说在那边学习很辛苦; 沈茜为了哥哥读书; 自己出去打工; 带过去的钱也不敢用; 估计两人现在很清苦。 妈妈很着急; 她总觉得以安出去时她有支持; 如果当初听了爸爸的话; 可能哥他们俩就没有这些苦了。”
“你不要太着急了; 以安他们已经是这样了; 我们要劝阿姨安心; 相信现在也只是过渡期; 毕竟才出去没多久; 读完书就会好起来的。” 剑书沉稳的替以宁分析; 她歪着头想想; 赞同的点点头; “是; 听说拿到文凭的找工作不难; 就是回来待遇也不错; 希望他们早点读完书; 妈妈就不用太操心了。”
剑书用手指梳理着以宁如水的黑发; “这么长; 夏天不热吗?”
“热的; 但习惯了; 而且你喜欢我留长头发; 不是吗?”
“傻丫头; 在我心中; 你怎么都好看。” 剑书仔细将她的头发理顺; 以宁温顺的低下头; 任由他在头上折腾; 心里象溶化的蜜糖一样甜丝丝。 他将长发分匀三股; 扭来扭去; 一会功夫扎出了一条长辫; 然后卷起窝好; 从以宁腕上褪下橡皮筋将发梢绑上; 她白净的脖子立即感受到凉意。 以宁新奇的摸摸盘发; “你不要说你连这事都会做吧; 怎么样; 漂亮吗” 剑书满意的将她耳旁的碎发掖到耳后; “还好; 以前妈妈和姐姐都留长发; 她们经常有演出要盘发; 看都看会了。 第一次盘;能这样算过得去了。”
以宁兴奋得摆动着脑袋; “第一次? 以后我的头发都要你盘了。 不能给别人做了; 啊。”
“你要愿意; 这辈子; 我只给你盘。” 剑书情深意意温柔看着她; 轻手抚摸她的脖子。 以宁羞怯的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 “结发为夫妻,剑书; 记住以后我为你留发; 等你给我盘绕。”
“恩爱两不移。”
他们忘了后面的两句”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却是苏武出使匈奴临行前与妻子道别所作的诗; 如果能意识到最后苏武是与妻分别;远离家国被囚困; 以宁就不会说出; 可有谁会想到他年后;自己和剑书亦会印证这样的结果。
以宁和剑书在一起大多时未必言语; 但能和他在一起;以宁从来都感到安心; 就象此时在小花园里静坐; 爱的甜蜜在年轻的两人之间流动; 他们忘却了这里是医院; 忘记这里有着生命的诞生也有生命的枯萎。 突然小径上急冲冲走过一群快步进了住院部;隐约听见人说”一直都好好的; 突然就……” “快看看……。” 不多时; 一阵的痛苦哀号传出;凄厉的哭声在夜空里飘荡;以宁微微的颤抖;缩进剑书的怀里。
“剑书。”
“不怕;不怕。” 剑书善解得搂紧她。”生老病死是自然的;我们要看得开。”
“我知道;可恨是死去的人带着美好解脱了; 可是; 活下来爱他的人却永远活在回忆中;痛苦中。” 以宁紧了紧环住剑书的双手。”剑书; 你说等我们老了;你是选择早我而去;还是留下来。 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 不能靠回忆孤单过日子; 所以我要比你早;”
“那我选择留下来承受这样的痛苦。如果; 无法选择一定要比你先的话; 我宁愿离开你;让你忘了我; 也不要活在痛苦中。”剑书眼望满天的星际; 用力抱紧身旁深爱的女孩;未来;他说不准;但他清楚他会用一生去爱以宁。
没有人能预测将来; 只是所谓的将来在某一天到来后; 回首以往; 或许会发现某年的某一天曾经有过怎样的预言; 林以宁亦是在满身的疲惫中蓦然回头; 才醒悟命运原来早已在花园的这个夏季夜晚给与她残酷的提示; 只是她太年轻; 没有能力感悟生命。
林爸爸拎着装着热粥的保温瓶一大早来接替以宁; 以宁的眼珠都要掉到地上; 因为懂事以来没见爸爸下过厨房提过锅铲。
“爸; 你这么大早就煮了稀饭?”
“哪是我; 剑书做的; 给我买好早餐; 说你妈现在吃稀点好; 就煮了稀饭” 爸爸含笑的赞许; ”估计他一晚也没睡; 我走之前他刚躺下。 以宁; 你回去不要吵醒他了。”
“以宁; 剑书是个有责任的男孩; 你要好好对人家呀; 不要太任性了。” 躺在床上的妈妈也随着提醒她。
“妈; 我对他好着呢; 你放心吧。”
一晚没有睡觉; 以宁有些疲惫; 确信医生安排好了妈妈的检查后; 回到家。 想起剑书在以安的房里睡觉; 轻手轻脚的清洗后;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很快就进入梦乡。 以宁在满屋的香味中诱惑醒来;顺着香气摸进厨房; “高剑书; 你搞什么;吵死了。” 穿件白T恤大短裤的剑书弯着腰在灶头忙乎; 扭头看见还迷迷糊糊的她; “吵醒你啦; 快洗脸; 可以吃了。” 以宁的肚子”咕”的很应景的响起来; 快速的冲进洗手间搓了把脸又冲了出来; 剑书已经做在桌前等她了。 以宁使劲地嗅嗅; “做什么好吃得; 好香呀。”
“面条; 估计你一晚没睡也吃不下饭; 不如吃面条。” 剑书已经捧着碗吃开; 他一向喜欢吃辣; 以宁看着他碗里飘着的红油; 害怕的吐吐舌头。 低头看自己的热气腾腾的碗; 剑书真好;知道自己不吃辣; 所以没有给下辣油; “你什么时候连稀饭都会煮?” 拎起筷子在碗里挑了挑; 以宁随口问他。
“早会做; 你不知道而已。” 剑书慢条斯理的从碗里抬起头; 以宁正苦兮兮的看着他呢。
“怎么不喜欢吃? 我没给你放辣椒呀。” 剑书诧异的问她; 西红柿肉末捞面; 不会是她不吃面条的吧。
“我; 我不吃香菜的。” 以宁为难的指着碗里的绿叶香菜解释。
“噢? 这么大的人了” 剑书好笑的端过碗; 好脾气一点一点将香菜挑出来; “还挑吃; 香菜很好吃; 早知道我就一个人包了。”
侧面看剑书瘦削的脸; 鼻子更加挺拔; 眉眼愈发的清朗; 以宁出神的注视着他; 挪动身体凑到他跟前; 突如其来在他面上用力的亲了一下; 剑书意外的停止手里动作; 瞅着她没有反应过来; 以宁窘得抢过碗; 闷头扒着面掩饰她的红晕; “饿昏了;快吃; 快吃; 等会还要去医院。”
“坏丫头;” 剑书满眼的宠溺; “慢点吃; 我的天; 一点仪态都没有。”
经过几天的抽检; 确诊以宁妈妈竟然得了”高血压”; 医生开了一些降压药后; 提醒她要多休息运动; 保持心境的平和。 为了健康; 一向稳重少动的以宁爸爸每日都陪着妈妈去单位的后花园散步; 督促她吃药; 逐渐将血压控制在正常范围内。 以宁内心还是很紧张; 但”高血压”这种病既然得上了; 也非容易摆脱惟有好好调养; 为了免除妈妈过度操劳; 她主动包揽了部分家务; 首先从饮食上着手; 考虑”高血压”病人适宜吃得清淡; 所以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