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拉了起来。
两人同时抓着对方,两下一凑合,身子已是贴得很近,耳鬓厮磨,气息可闻了。
杨浣青面上一阵红,连忙甩开耿电的手,退后一步。
耿电说道:“青妹,我做了什么错事,你生我这样大的气?”
杨浣青冲口而出的就说道:“你,你全都弄错了!”话出了口,这才后悔:“我不该说得如此直率!”
耿电怔一怔,问道:“我弄错了什么?”
杨浣青话已经出了口,心里想道:“索性我就和他明说了吧。”咬一咬牙,低声说道:“你,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她心里想把话说明,但结果也还是只有说到这个地步。
耿电又惊又喜又是尴尬,说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那么,你,你也知道——”他想说的是婚约之事,但急切之间,却是讷讷不能出之于口。同时他对杨浣青那句话的意思,一时之间也还是未能弄得明白,不觉想道:“她说我全弄错了,是指婚约而言呢?还是指我说的他和罗浩威之事呢?”
杨浣青转过了脸,说道:“罗浩威也来了,他在那边。你,你可以去问一问他,我,我和他的交情是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详?”最后那两句话,她说得好像蚊叫一样,风雨声中,耿电凝神细听,也还是听得不怎么清楚。
耿电凝神细听,本来是要听杨浣青说些什么的,却忽地隐隐听得金铁交鸣之声,正是队东面传来。
耿电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罗大哥可是在那一边?”
杨浣青说道:“不错,正是你指的这个方向。啊呀,不好!”此时她亦已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了,连忙说道:“一走是他碰上敌人了,咱们快点过去看看。”
李芷芳的轻功远远不及他们二人,出那山洞之时,又迟了一步,跑到外面已经不知耿杨二人的去向。
天黑如墨,李芷芳独自在密林之中,不觉有点害怕,想道:“那人若果当真是小魔女,耿大哥还会不会回来呢?唉,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那个小魔女!”
李芷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只好凝神静听,希望能听见他们的声息。她听见了金铁交鸣之声从东面传来,立即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她所在的地方距离罗浩威较近,因此虽然他的轻功较弱,却是她最先赶到。
那两人使的都是快刀,李芷芳走近了看,只见刀光如雪,两条黑影搏斗得正是十分激烈。一时间却还未能看得清楚是什么人。
李芷芳又惊又喜,心道:“这两个人似乎都是男子,小魔女可不在其内,咦,但他们又不像是耿大哥。”
心念未已,天空忽地闪过一道电光,其中一人“啊呀”一声叫道:“小姐,快来!”
李芷芳呆了一呆,这才知道自己猜想的完全错了。
原来这个人名叫李平化,乃是她的家将,而且是他哥哥倚为心腹的家将。
“李平化跟哥哥去攻打祁连山,怎的会在这里?莫非哥哥出了事的?”在那电光一闪之间,李芷芳已经看见了李平化给那人杀得手忙脚乱,形势十分危险。当下无暇思量、立即拔刀助战。
罗浩威看见对方来了帮手,心里想道:“他们不知还有多少人,须得快刀斩乱麻才行。”李芷芳不知道他是耿电的朋友,他也不知道李芷芳是谁,电光一闪即逝,两人在黑暗中交起手来。
双方使的都是奇快的刀法,闪电般的过了十数招,都是不由得心头一凛,李芷芳心道:“怪不得李平化不是他的对手,这人的刀法使得比我还快!”罗浩威初时见她是个女子,还不怎样在意,此时亦暗暗吃惊,想道:“这女子的刀法倒是不可小觑!”
两人的刀法各有千秋,李芷芳的身法比较轻灵,但罗浩威夜战的经验却是比她丰富。
李芷芳唰唰两刀,分刺罗浩威两肋,罗浩威转不过身来,横刀向前一扑。李芷芳情知对方欺负自己力弱,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退开一步,迅即绕身而上,绕到他的侧面,刀锋直指他的耳后的“风府穴”,罗浩威早料到她有此一着,一个沉肩缩肘,挥刀反劈她的肩头。双方各自抢攻,一口气交换了数十招,漆黑的树林中,只见刀光闪烁,人影穿梭,李平化插不进手去,但觉招招都是拆得令他惊心动魄。
剧斗中罗浩威快刀如电,倏的划了一道圆弧,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夜战八方”,本是对付敌人围攻的以攻为守的招数,但在单打独斗的情形之下,却变成了封闭敌人前后左右退路的纯粹攻招。
罗浩威猛地喝道,“撒刀!”只听得“当”的一声,双刀相磕,火花四溅,李芷芳气力还不如他,兵刃果然脱手。
罗浩威腾出左手,正要擒她。不料李芷芳也是蓦地喝道:“撒刀!”罗浩威持刀的右手虎口一麻,他的长刀果然也是应声坠地。
原来李芷芳使的乃是败中求胜的一招险招,她的气力不及对方,身手却比罗浩威灵活,刀一脱手,立即欺身进招,乘着罗浩威得意之际、一指点着了罗浩威的脉门。
罗浩威一声大吼,左臂一弯,抱着了李芷芳。右手反手一抓,登时也把她的左腕抓着。不过他一条臂膊颇感酸麻,十分气力,只能使出七分。急切之间,却也不能把李芷芳拿下。
李平化见小姐被擒,这一惊非同小可,提起月牙弯刀,要劈过去。罗浩威脚跟一旋,他的左臂还是抱着李芷芳的,这轻轻一转登时也把李芷芳的身子转了过来,对着李平化的刀锋,喝道:“你斫!”
李芷芳有生以来,那曾有过和男子这样贴近的,不禁又羞又气,喝道:“你放不放手!”
罗浩威暨然一省,想起对方是个女子,不由得也是满面通红。但此时双方都已失了兵刃,罗浩威已经见过她的本领,放开了她,只怕拳脚上未必是她对手,何况她还有一个家将拿着月牙弯刀在旁虎视眈眈。
这霎那问,罗浩威不知是放她的好,还是趁着自己正在大占上风的时候,将她擒了再说的好。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叫道:“三哥放手,她是自己人!”跟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罗大哥,这位是李姑娘,不可对她无礼!”
不用说来的当然正是耿电和杨浣青了。
罗浩威吃了一惊,忙把李芷芳放开。耿电擦燃火石,把掉在地上的两把刀拾了起来,分别交还他门。
李芷芳心头犹自有气,接过了刀,向罗浩威怒目而视。
耿电说道:“这位李姑娘是凉州总管的千金,她和她的哥哥都是在暗中帮忙咱们的。这次我更是多亏了她,方能逃出性命。李姑娘,他就是我常常和你说起的那位罗浩威大哥了,他是我最要好的一位朋友。”
罗浩威听说她是耿电的恩人,忙即抱拳赔礼,说道:“我不知道是李姑娘,适才多有冒犯,请李姑娘千万见谅。”
李芷芳一来见他赔了礼,二来又已知道他是耿电的好朋友,心中的怒气也渐渐消了,说道:“刚才我没有查问清楚,就和你动手,也有不是之处。”
李平化跟着上来与罗浩威重新见过了礼,说道:“我以为你是完颜豪的手下,暗地来跟查我的行踪的,这可真是我的鲁莽了。”
罗浩威笑道:“我也以为你是暗中伏击我的鹰爪呢。”
耿电哈哈笑道:“不打不成相识,大家都是误会,揭过了也就算了。不过我有一事未明,想向李大哥请教。”
李平化是和耿电见过面的,当下躬腰说道:“不敢当。不知耿公子欲知何事?”
耿电说道:“你不是随军出发的吗?怎的独自一人却在这里?”
李平化道:“我是奉了少主人的密令,偷回凉州的。”
耿电说道:“你们的公子和完颜豪翦长春他们闹翻了吗?”
李平化道:“这倒没有。”
耿电说道:“然则你问以害怕完颜豪的人跟踪?”
李平化道:“虽没闹翻,不过我们公子的处境也是颇为危险,我这次偷回凉州,若是给他们的人知道,只怕也会连累公子。”
李芷芳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哥哥出了什么事了?”
李平化叹了口气道:“这个,说来可是话长——”
此时雨势已小,但还是浙渐沥沥的下个不停。耿电笑道:“既是说来话长,大家回到那个山洞烤火再说吧。”各人刚才在大雨之中奔跑,衣裳都已浸湿。
李芷芳和杨浣青并肩同行,不由得心乱如麻,不知和她说些什么话好。
杨浣青道:“李姑娘,那天晚上,我到过你的府上,不过当时却是不便和你相见。但好在咱们还是见着了。”
李芷芳回想起那晚的情形,甚是尴尬,说道:“杨姑娘,你的轻功真是令人佩服,当时耿电说是外面有人偷听,我还不相信呢。”
杨浣青道:“你待耿大哥这样好,我也是很感激你的。”
李芷芳脸上一红,心里又不禁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想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分明在向我暗示,她和耿电的关系比我更为亲密吗?”
雨已停了,李芷芳抖落衣裳上的水珠,笑道:“杨姐姐,你门真是太客气啦,罗大哥刚才已经向我道谢过了。”
她特地把杨浣青和罗浩威算是一边,应成杨浣青是因为罗浩威和耿电是好朋友的关系才向她道谢的。她心里也希望真是这样。
杨浣青微微一笑,说道:“罗大哥的父亲是我师父的至交,家父和耿大哥的父亲也是至交,不过我们以前都不知道。嗯,世上往往有许多出入意料的事情,事前实是无法预知的。好像我碰上耿大哥就是这样。耿大哥和青龙帮的渊源极深,罗大哥当然是应该多谢你的。但我也应该多谢你呀!”
这番话说得甚为含蓄,但话中有话,却也不难索解。她是把自己和罗浩威分开,岁浩威是为了青龙帮的渊源感激李芷芳救了耿电,她则是为了和耿电两代的交谊感激于她,虽然没有说出婚约之事,但已是十分明显的表示了她和耿电的交情实不寻常了。
这番话她固然是说给李芷芳听的,也是有意说给耿电听的。耿电正在前头和罗浩威边走边谈,也不知是听见了她的说话而受震动还是偶然的失足,身子突然颤抖一下,踩着一块石头,一只右脚陷入泥沼之中,污泥掩过他的脚背。
罗浩威却没有留意杨浣青的说话,看见耿电突然失足,不觉怔了一怔,正要过去拉他,耿电已是把泥足拔了出来,苦笑说道:“黑夜里的路真不好走。好在现在天快亮了。”
罗浩威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奇怪,他怎的和浣青刚才一个样子,好像是心神莫属而险些摔跤的。他们的轻功可都比我高明得多呀,即使不习惯走这样泥泞的路,按说也不该弄得如此狼狈。”
洞口的火光已经看得见了,耿电笑道:“罗兄放心,我不会再失足了。”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那个山洞。
东方已吐出了鱼肚白,雨也早已停了。山洞狭窄,耿电把火堆移出来,五个人在洞口围着火席地而坐,李平化开始讲述李学松在祁连山上的情况。
“少主人的处境相当危险,他名义上是担当先锋,可是却没有一点权柄,对他的部下,他也难以号令!”李平化说道。
李芷芳道:“为什么?”
李平化道:“老大人派了延寿三叔做他的监军,说是恐怕他少不更事,故而下了手令,要他军中请事都得听从三叔之命。”
耿电说道:“你们这个‘三叔’是个怎样的人?”
李芷芳撅着小嘴儿道:“什么三叔,我一提他就讨厌。他和我的爹爹是要算到五代以外才同一远祖的疏堂兄弟,为人最爱巴结权势,以前在我们家里帮闲,对我们兄妹,都不敢叫做侄儿侄女而是叫做少爷小姐的,哼,他现在倒管束起我的哥哥来了。
耿电说道:“令尊精明能干,他既然是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令尊何以又会重用他呢?”
李芷芳道:“金国灭了我们辽国,他是皇族之中第一个跑去巴结完颜长之的人,爹爹接受金国的官职,也正是他从中穿针引线的。故而爹爹一敞了凉州总管,他也跟着就抖起来啦。”
李平化道:“我也讨厌他。不过他总是少主人的尊长,又是持有老大人的手令来做监军的,少主人可不能听从他的管束。”李芷芳道:“他纵然作威作福,也总不敢加害哥哥吧?阿以你说我的哥哥处境相当危险呢?”
李平化道:“还有一个人是跟着你的哥哥,你的哥哥到什么地方,他都不离左右的。这个人名义上是你哥哥的随从,实际上当然是奉命来监视你的哥哥的了。”
李芷芳道:“哦,有这么一个人?他是奉谁之命?”
李平化道:“这个人就是完颜豪带来凉州的那两个随从之一,他名叫郑友宝。”
罗浩威道:“怪不得我们那天只碰见西门柱石,原来郑友实是担当更重要的任务去了。”
杨浣青道:“郑友宝和西门柱石是完颜豪的左右手,听说他的武功比西门柱石更胜一筹。”
李平化道:“就是呀,延寿三叔不敢加害少主人,他却是毫无顾忌的。少主人本来计划要和青龙帮暗通消息,他却形影不离的跟着少主人,少主人如何还敢轻举妄动。你说这个处境是不是相当危险?”
李芷芳道:“那么哥哥现在是用什么办法对付他?”
李平化道:“少支人十分为难,他既不能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做,又不愿意和浣龙帮真正作对,因此目前只好假装水土不服,在军中养病,暂时避免交锋了。”
耿电说道:“郑友宝肯任由李公子按兵不动么?”
李平化道:“他曾经带过人上山搜索,没有发现一个‘敌人’,入山越深,地势越险,他就不敢深入了。”
罗浩威笑道:“耿大哥放心,咱们的总舵早已转移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了,官军想要偷袭,也决不会成功。只能扑一个空,给咱们伺机歼灭而已。”
李平化道:“李延寿根本不懂兵法,郑友宝武功虽好,也不是将帅之材,因此他们如今只能屯兵在前山的山头,要等待做主帅的翦长春来了,才会大举进攻。”
李芷芳道:“哥哥现在装病,这可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呀,他可得想法摆脱困境才好。”
李平化道:“是呀,所以他才叫我潜回凉州的。”
李芷芳道:“他叫你如何办事?”
李平化道:“我去禀告老爷、夫人,说是公子有病,老大人纵然心肠硬,老夫人也定必要我们把公子调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