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天雷哈哈大笑,说道:“好,那么请六伯稍待一会!”
洞中那个老人吃了一惊,喝道:“你干什么?”
轰天雷道:“六伯受了伤,小侄马上请大夫来给你医治。”
原来他刚才用“唇典”相试,一试就试出了那个自称“林重”的洞中老人乃是假的。
他说的那几句“唇典”,讲起来有段故事。
当年梁山泊的首领宋江曾在沛京偷会名妓李师师,意图通过李师师的关系,和宋朝的徽宗皇帝谈和,联合抗金。宋江写了一首词送给李师师。表露他的这个愿望。“六六雁行连八九”就是词中的一句。下一句是“只待金鸡消息”。因为梁山泊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合共是一百零八条好汉。“雁行”是兄弟的意思。六六三十六,八九是七十二,所以“六六雁行连八九”,即是指梁山泊的一百零八位结义兄弟。“金鸡消息”比喻皇帝下的圣旨,梁山泊好汉希望和朝廷合作抗敌,因此宋江的那首词,在“六六雁行连八九”之后,紧接着的一句就是“只待金鸡消息”了。
轰天雷的曾祖凌振在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中坐第五十二把交椅,林重的祖父林冲则是坐第六把交椅。因此轰天雷在念了一句“唇典”“六六雁行连八九”之后,跟着就要说明自己的“房数”辈份。他说“第五十二房子侄凌铁威拜见六伯”,便是按照梁山泊好汉当年的排行。
倘若洞中这个老人真的是林重的话,他便应该回答一句“只待金鸡消息”。然后说一句“第六房林重在此等候第五十二房凌家贤侄已有多时”了之类的说话。这是梁山泊一百零八家后人初次见面时,必须说出的“唇典”,决不能说错的。
轰天雷知道对方乃是假冒的林重之后,如何还会上当?但因他不知对方虚实,因此,也就不敢鲁莽从事,去揪那人出来。心想还是赶回去,把这件古怪的事情告诉丐帮帮主陆昆仑,然后方始设法查明真相,才是上策。
他一跑,可就把洞中的那个老人引出来。
那个洞是另有出口的,轰天雷只跑了几步,只听得“轰隆”一声,那个老人推开封洞的石头,突然从另一边洞口出来,已是拦住他的去路。
轰天雷抬头一看,只见挡着他的去路的乃是一个身穿青袍的老者,脸上阴森森的毫无表情,也是一片铁青的颜色。
这青袍老者行动如风,哪里有半点受伤的迹象?他拦住了轰天雷,立即一抓向他抓去,喝道:“无礼小辈,我约你在此相会你为何要跑,见了我也不行礼?还不给我回来!”
轰天雷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我的六伯?”
口中说话,双掌迅即出招,横戳敌腕。
只听得“嗤”的一声,轰天雷发出的掌力竟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给这青衣老者一按,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下。轰天雷的上衣被他撕去了一幅,身子亦是不由自己的蹬蹬蹬的连退三步。
这一来;轰天雷固是大吃一惊,那青袍老者也是不禁心头微凛了。原来他炼的乃是一种邪派内功,比解敌招,看似毫不着力,其实已是用上了他的平生所学,使出八成以上的功夫了。他这一抓本来要抓裂轰天雷的琵琶骨的,结果却只是抓破了他的衣裳,而且双掌相交之后,他虽然是震退了轰天雷,自己的虎口,亦是隐隐感到发热。
轰天雷连退三步,只道那老者定然跟踪追击,不料那老者身形一起,却是从他身旁掠过,仍然拦住他的去路。双掌虚晃一招,一股腥风向轰天雷迎面吹来,冷冷说道:“凌铁威,你好无礼,胆敢对我生疑。你可知道,我若不是念在咱们两家的先人同在梁山泊聚义,刚才我这一掌已是足以取你性命!”
轰天雷一嗅这扑面的腥风,知道这老者练的乃是毒掌。他的武功虽不弱,经验和见识还浅,心里想道:“他刚才不用毒掌,未免当真是手下留情,大概是想生擒我吧?”他可不知,邪派中施展毒功也是有许多顾忌的,倘若对方的功力胜于自己的话,一用毒功,给对方反迫回来,那就有可能变成“害人不成反害自己”的。是以这青袍老者的说话,虽然算不得是完全虚声恫吓,却也是想要不战而屈服对方。
不过轰天雷虽没识破对方虚实,他却是天生的倔强性子,青袍恐吓他,他越发愤怒。
轰天雷一声大吼,呼的一声就劈过去,喝道:“无耻老贼,你已经给我识破,居然还敢冒充梁山泊的义士!”
这一掌用的是“霹雳掌”中的重手法,掌力刚猛之极,青泡老者不敢轻敌,以一招攻中带守的阴柔招数化解敌招,轰天雷忽觉虎口微有麻痒之感,连忙运气御毒,只听得“嗤”的一声响,衣裳又给撕去了一幅。
青袍老者化解了敌招,立即抢攻,拿势飘忽之极,轰天雷想要和他硬拚,已是不能。青袍老者一面抢攻,一面喝道:“放肆,你为什么说我冒充,还不快向长辈赔礼!”
轰天雷冷笑道:“林家六伯的金鹏十八变掌法你使出来吧,只须你使出三招,掌法对了,我就向你磕头赔礼!”
原来林重的祖父林冲乃是梁山泊的五虎将之一,阵上交锋用的是一根丈八蛇矛。这种长矛,不适宜于近身搏斗,故此林重将家传的武艺化到掌法上来,他所创的这套“金鹏十八变掌法”,和任何掌法都不同,以劈刺见长,暗合蛇矛招数的。
青袍老者料知骗不了他,心里想道:“这小子的武功比他的师弟高得多,怪不得黑鹰年震山也会在他的手里栽过筋斗。我要杀他不是不能,但他这样死拚,杀了他只怕我也得耗损几年功力。何况完颜王爷还有用得着这小子之处,王爷虽曾吩咐捉不了活的死的也要,毕竟还是活的更好。没奈何,只好请他的师弟出来了。”主意打定,一招“颠倒阴阳”,把轰天雷迫退两步,便即一声长啸。
长啸过后,山坡上的乱石堆中钻出一个人来,似乎心中有愧,抖抖索索的走下山坡,不敢面对轰天雷的目光,颤声说道:“师父有何吩咐?”
这霎那间,轰天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叫青袍老者做师父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弟秦龙飞。他大吃一惊之后,失声叫道:“师弟,是你,你、你,你叫这老贼做什么?”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龙飞,你据实回答他吧!”
秦龙飞扭转了面,说道:“师兄,不可无礼!我已经改投这位萨老前辈的门下,他是我的师尊!”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你听见了没有,秦龙飞是心甘情愿拜我为师的。嘿嘿,你的师弟叫我做师父,我还不是你的长辈吗?焉能说我冒充?”
轰天雷又惊又怒,喝道:“师弟,你当真是心甘情愿拜这妖人为师?”
秦龙飞木然的点了点头。他本来不想说话的,但一看青袍老者冷森森的目光正在朝他射来,瞧得他心里发慌,只好多说两句:“凌师兄,你不可对我恩师一再无礼,否则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轰天雷瞧出不对,说道:“师弟,我不信你是真心拜他为师的,你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他的手里,以至受他挟持,对么?”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好,我暂且住手,让你们师兄弟叙谈。凌铁威,你大可以不厌其详,问清楚你的师弟。”
不过他仍然站在两人中间,秦龙飞也因心中有愧,不敢过来和轰天雷正面相对。
轰天雷继续说道:“或者你是怕了他的暴力,被他强迫为徒之后,就不敢挣脱他的魔掌,是么?”
秦龙飞讷讷说道:“不是,不是的……”
轰天雷道:“还说不是,我看你分明是心中有愧,以至说不出话来。师弟,你不用害怕——”
青袍老者一声冷笑,打断了轰天雷的话,向秦龙飞说道:“对,你一点也不用害怕,我教你的功夫已足够你对付师兄了,你还怕他打你不成?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不着顾忌。好,你告诉凌铁威,为什么要改投我的门下?”
轰天雷是恐防秦龙飞害怕恶师,青袍老者却颠倒过来,说成是秦龙飞害怕师兄。不过秦龙飞内疚于心,的确也是对师兄有几分畏惧的。
但经青袍老者这么一说,秦龙飞却是不能不为他慑伏了。只好掩着良心说道:“我的师父神通广大,武功盖世,我心悦诚服拜他为师,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轰天雷又气又急,喝道:“不错,这妖人的确是神通广大,你喝了他的迷魂汤了,你已经迷失了本性啦!师弟,你醒醒吧!”
秦龙飞茫然讲道:“你要我如何清醒?”
轰天雷喝道:“你放着家传的光明正大武功不学,学这妖人邪派毒功,这不等于舍弃黄金而取粪土吗?师弟,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
秦龙飞咬咬嘴唇,偷看青袍老者的脸色。青袍老者冷冷说道:“他说我教你的功夫不行,你用我的功夫打他!”
秦龙飞吃了一惊,说道:“师父,你要我打他?他是我的师兄呀。”
青袍老者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徒弟,认真说来,他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了,除非你不认我为师!”
秦龙飞冷汗涔涔而下,嗫嗫嚅嚅的说道:“弟子不敢!”
青袍老者道:“既然不敢,为何你不替我争一口气?”
轰天雷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师弟,你当真任凭这妖人摆布了吗?好吧,你若不念往日同门之谊,那就来吧!”
秦龙飞听得“摆布”二字,忽地瞿然一省,心道:“我怎么忘了?”
可惜这“瞿然一省”,并非就此醒悟过来,决心挣脱妖人的摆布,而是恰恰相反,他想起了青袍老者早就吩咐过他的说话,更进一层的听从青袍老者的摆布了。
轰天雷当然不是真的想要与他交手,见他眼神不定,心里想道:“看来他的良知尚未泯灭,此际正是交战于心。”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秦龙飞说道:“师父,不是弟子不肯奉命,请师父听我禀告下情。”
青袍老者道:“好,你说吧。”
秦龙飞道:“我这位旧日的师兄,是和我一同长大的,有如手足一般。请师父网开一面,原谅他的鲁莽无知。同时也让弟子有另选一条路好走。”
轰天雷虽然极不满意地说这样窝囊的话,但见他还有手足之情,总是好了一些,“只要他良知未泯,就有回头之日。”轰天雷心想。由于抱着这个希望,轰天雷也就暂时不再说什么,冷静的等待事情的演变。
青袍老者缓缓说道:“你要顾全同门之谊,那也未必不可。你们从头做起,仍然可以做师兄弟的。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应该明白了吧?”
秦龙飞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气,拍一拍脑袋,说道:“对,弟子真是糊涂,怎么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到!”
轰天雷冷冷说道:“你想到什么了?”
秦龙飞道:“师兄,我说你才是执迷不悟了!”
轰天雷道:“哦,怎的反而是我执迷不悟了?”
秦龙飞道:“我的家传武学,深浅如何,难道你还不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吗?依我说呀,咱们过去所学的功夫,和我的师门所授,有如萤火之比日月!师兄,你是井底之蛙,但若及时醒悟,为时未晚!请你听我劝告,你也拜这位萨老前辈为师吧,咱们同一个师父,不是又可以做师兄弟了吗?”
图穷匕现,轰天雷这才知道师弟非但没有醒悟,反而是为虎作伥,沉得更深了。
他大怒这下,就要发作,忽地心念一动:“师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其中定有原因。我且再给他一个机会,看他如何?”
当下朗声说道:“师弟,我助你挣脱这个魔头的魔掌,你现在赶快走!”
口中说话,呼的一掌就向青袍老者打去。他只道师弟之所以为虎作伥,乃是恐惧逃不出尊师的手心之故。那知他在这里狠狠的和青袍老者恶斗,秦龙飞仍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轰天雷大为着急,一面打一面大叫:“师弟赶快跑呀,我纵然打不过这妖人,最少也能够和他拼个两败俱伤,他是不能加害于你的了,你还怕他什么?走吧,回家告诉你的爹爹,找他算账!”
青袍老者化解了轰天雷一连数招极为凌厉的攻势,轰天雷忽觉掌心麻痒之感又再升起,青袍老者一招“闭云出岫”将他推开数步。但却没有连续攻击,反而自己也跳出了圈子,向秦龙飞招一招手。
秦龙飞面如死灰,但却不敢不走过来。青袍老者说道:“凌铁威执迷不悟,我不屑和他动手,你用我的功夫打他。”
秦龙飞颤声叫道:“师父,我、我、我……”
青袍老者喝道:“你、你为什么?他轻视本门武功,我是要你亲手击败了他,方能令他心服!你还不听我的吩咐?”
秦龙飞应道:“是!”一咬嘴唇,脸色蓦地变得铁青,果然就向轰天雷冲了过来,喝道:“凌铁威,你胆敢侮辱我的师父,轻视我的这门武功,如今就叫你知道我的厉害,看掌!”
轰天雷焉能给他打着,身形一闪,一招“引虎归山”,已抓着他的手臂,立即低声说道:“快随我走!”
他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使得秦龙飞摆脱妖师的魔掌,那知秦龙飞用力一挣,左手迅即反击过来,“乓”的一声,竟然在轰天雷的胸膛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掌。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好,好,打得好!再打,再打!”
轰天雷的内功造诣比秦龙飞深厚得多,这一掌秦龙飞虽然打得着实不轻,轰天雷却只是稍微感到疼痛而已。不过他的内心却是伤痛之极了!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师弟并非心甘情愿为虎作伥的,这一掌打在他的胸膛,他这才知道秦龙飞根本无意挣脱妖师的魔掌。
轰天雷“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沉声说道:“龙飞,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师兄,难道你连父母都不要了么?你甘心跟这魔头,如何还能回家见际父母?”他这口鲜血不是由于受伤,而是由于内心激愤所至。
秦龙飞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双眼朝天,避开轰天雷的目光,就像喝了迷魂酒的疯人一样,向轰天雷乱打。
原来轰天雷只猜着一半,另一半还没猜着。猜着的一半是秦龙飞有把柄捏在青袍老者的手里,但还没有想到秦龙飞不仅是受挟制而已,他一离开这个青袍老者便有性命之忧。
秦龙飞练的这门邪派功夫日子越久受毒越深,此时已是每隔七天就要发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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