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来到虞美人大酒店,小女孩没有跟随琅琊进入酒店,纳兰红豆刚刚和齐青欣他们吃完晚饭,江南女子十八坊的表演在酒店的二楼“破阵子”大厅,虞美人不像半岛酒店以下午茶出名,也不像其它超五星级酒店以咖啡吧或者爵士乐吧出彩,而是以带有中国古典色彩的文艺演出名动南方,只是琅琊却没有去那个“破阵子”大厅,仅仅是将车钥匙还给纳兰红豆便离开酒店,赵观潮的事情必须第一时间解决,打铁要趁热,这件事情不能拖,很容易拖出他掌控不了的变数。
小女孩安静坐在虞美人大酒店门口的喷泉水池边,一头及腰紫发用一根黑色丝带随意系起,构成一副灵动意境的绝美画面。
抱着她打的来到城西的小区住处,琅琊给那个一生都在被人负的男人打了一个电话,也把刑天喊来,那个孤僻冷傲的年轻男人在半个钟头后敲门而入,琅琊抛给他一瓶易拉罐装啤酒,直截了当道:“跟你做笔额外的交易。”
这个时候刑天也急匆匆跑来,一走进房间立刻安静沉默下来,犹如一只巨大的幽灵守护在琅琊身旁。
小女孩则安静呆在琅琊的房间,坐在床上托着腮帮发呆,解开黑色系带,满头紫发肆意披散开来。
“说。”年轻男人喝着啤酒淡淡道。做交易可以,如果是要他给琅琊卖命,没戏,保准立马走人。
“你帮我跟着一个人取两份东西,一份在杭州,藏在清康熙红柳叶瓶里,一份在江苏,藏在一只明万历年间的紫檀木填漆金云龙纹立柜的底部暗箱,这个人不笨,中途兴许会做些小动作,我的要求就是你盯着他。”琅琊坐在他对面,两指拎着啤酒罐。
“看得出来,这个人确实不笨。”
年轻男人冷笑道,似乎被挑起一点兴趣,随即眉毛一挑,道:“这笔交易你能付出的筹码是什么?”
“100万。”琅琊轻笑道。
“成交。”
年轻男人略加思索道,100万,对于他目前所处的层面来说已经是一个天大数字,他不是没有见过大钱,只是一分钱难死好汉,他穷惯了便知道这笔钱很厚道,看了眼琅琊,“说吧,这个人什么背景,我不想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没有那么夸张,不是九死一生的龙潭虎穴。”琅琊笑道,“你先去杭州取,东西到手后交给我,你的江苏之行就有了最实在的报障,即使到了江苏可能波折会有,危险也会不小,但你们的命,我保证不会丢。”
“赚钱很容易,但赚你的钱很难。”那男人耸阜肩道,竟然还有些许破天荒的笑意。
“刑天会一路保护你,一有情况。”琅琊停顿了一下,喝了口啤酒,平静道:“杀掉那个人。”
刑天一脸憨厚天真表情站在琅琊琊背后,听到杀人没有半点情感波动,年轻男人微微皱眉,瞥了眼刑天,似乎对这个搭档有点不放心,琅琊笑得有点让冷漠男人毛骨悚然,道:“要小天做其它事情兴许会出状况,可杀人,比你想象得要简单很多。”
年轻男人松了口气,他本就不是悍不畏死的角色,相反他怕死,而且是很怕,所以他才能活到今天,勇猛的总是狮子,聪明的往往是狐狸,这既是年轻男人这种聪明人的自负处,也是伤心处,因为一只狮子需要跟一只狐狸玩阴谋吗?
“我想以你的智商,杀个人以后弄得蛛丝马迹少一点,不是难事吧。”琅琊笑道,冷酷而阴冷。
“我研究过大量刑事案例,知道该怎么和警察打交道。”年轻男人淡然道,似乎没有他不懂的领域。
“小天,接下来你保护他,他让你杀人的时候就动手。”琅琊交代道,他如果不吩咐下去,按照刑天的性格很可能把这个刚刚结盟的利益伙伴视作空气。
“可是神仙姑姑让小天保护琊子哥。”刑天为难道,那张脸庞满是真诚单纯的忧虑。
“你听姑姑的,还是听琊子哥的。”琅琊笑道,原本森冷的笑意也逐渐温暖。
“听琊子哥的。”刑天毫不犹豫道。
琅琊轻轻一笑,朝似乎到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道:“要不,我们下盘棋?”
年轻男人点点头,仰头饮尽啤酒。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去重温“有酒慵饮,醉外江湖;有棋慵下,意外干戈,的写意生活,但是他突然觉得跟琅琊这个有趣的家伙下棋,不管是棋盘上还是生活中,都的确不是件乏味的事情。他执黑先行,开局三十手便有一种将自己置死地而后生的决绝,琅琊轻轻摇头,这家伙还真是改不掉那执意争锋的棋风。
琅琊沉着应对,拈着一枚棋子缓缓道:“你知道为什么输给我姑姑吗?”
他落子如飞,道:“棋秤对弈,有‘气’则生,无‘气’则亡,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之间较量,不是每个小战局上的你死我活,而是讲究对通盘大局掌握的孰强孰弱,说到底无非是比双方的眼光和气量,我这种一意杀伐的棋风,就如你姑姑所说,不管如何势如破竹,都堕了下乘。”
琅琊不禁感到好笑,道:“既然你明明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年轻男人平淡道:“这就是我的人生。”
琅琊不再说话,他没有资格去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起码现在没有。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站在琅琊身边,看到刑天像是看到一个很庞大很有趣的事物,围着这个庞然大物绕了一圈,最终坐在小板凳上,把头趴在琅琊大腿上。
那男人似乎对一般男人特别感兴趣的美女都兴趣缺缺,很有柳下惠的风范,见到神神秘秘的小女孩也不多瞧,对着棋盘自顾自道:“经济学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分配各种稀缺资源来尽可能满足人类无限的欲望,而围棋则是研究如何利用有限的棋子却满足棋手去控制更大底盘的欲望,经济学有一个核心概念机会成本,在棋盘上的表现就是‘打劫’,劫争和劫材,互为机会成本,其实下棋下多了,往往就会生出吴清源老人对‘和’的感受。”
没有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会有不吝啬言辞来表述想法的时候,琅琊笑道:“不同于国际象棋和军棋其它棋类,这些棋类棋盘上的子力数随棋局进展单调递减,绝不可能增加,而围棋盘上的子力数除了被提吃外,一般都会随棋局进展而增加。”
“正解。”
那男人露出赞同神情,道:“这也是围棋的妙处和精髓,真正精于算计韬略的人,都应该下围棋。”
棋入中盘,年轻男人便不再继续落子,道:“你如果从一开始就下棋,像个职业棋手那样每天打谱十几个钟头,恐怕能够成为宗师。”
琅琊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棋子,轻声道:“人生如棋,天下如棋盘,众生为棋子,同样是在与人对弈。再者,如今这个时代,宗师似乎有点泛滥了。”
年轻男人一愣,起身便走,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道:“我所说的宗师,不仅仅是十年或者二十年间无敌天下的大高手,大高手时见,但大宗师却是百年一遇。”
琅琊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手指指尖依旧拈着那枚棋子,嘴角轻轻翘起,不管如何,他已经赢得那个自负男人的认同,这是个好兆头。
紫眸倾国的小女孩突然开口,说出她见到琅琊后的第一句话,“澹台经藏已经到杭州。”
第十九章 本是活佛的女人
澹台经藏。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个名字修心养性功夫到了一种境界的琅琊就有点心浮气躁,虽然姑姑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人如何能够逼得她不惜隐瞒整个家族辗转大江南北,但琅琊却把这个透着诡魅气息的女人当作最大的潜在敌人,睁开眼睛,手指一弹,那枚晶莹玉润的棋子准确落入棋盒,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道:“你叫什么?”
“孔雀。”小女孩似乎不习惯跟人说话,清冷的嗓音显得有点生硬。
琅琊点点头,孔雀,他下意识就想到佛门中的佛母孔雀明王,随即自嘲一笑,该不会佛教经典看多了走火入魔,嘴角轻轻翘起,把这个趴在他大腿上的孩子抱在怀中,仔细凝视那双跟寻常人不一样的漂亮眸子,说实话这孩子真的沾染了一身乖戾的灵气,很矛盾,却又偏偏和谐。
“澹台经藏,女人,十七八岁的女人。”琅琊喃喃道,不禁苦笑,这种变态级别的女人真不知道那个男人能够成功征服。
“我暂时还打不过她。”
叫孔雀的小女孩嘟着嘴巴,远超同龄人城府心思的她也一脸颓丧灰心,不过很快露出异常坚定的神情,小脸满是令人震撼的决绝,略显稚嫩的嗓音道:“不过我会保护你!”
琅琊噗哧一笑,轻轻挠了挠这孩子的头发,道:“我一个大人要你孩子保护,岂不是很丢人。”
“可我说过长大后要像你当初保护我那样保护你。”她似乎有些不甘心,眨巴着那双充满魅惑的眸子。
“可你还小。”
琅琊没有把这个当作孩子气的笑话看待。而是很正色地柔声道:“所以,暂时还是由我保护你。”
现在的他又该如何保护别人?
琅琊的神情极其自然,他如今的想法,兴许连叶晴歌都开始琢磨不透。
小女孩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这个貌似挺复杂问题,谁都不知道她那颗小脑袋瓜子里装着什么鬼怪灵精地想法。
刑天始终犹如一只魁梧的幽灵站在琅琊身后,他虽然憨傻,却也听得出来那个叫澹台经藏的人对琊子哥有威胁,心思最简单的他涌起一股最单纯的杀机,纯粹为了杀人而杀人,那才是最可怕的,有他在琅琊身边,就如刑天自己所说,除了他这堵墙彻彻底底倒塌。否则谁都伤害不了他的琊子哥。
“小天,吃晚饭没有。”琅琊也懒得庸人自扰,一个澹台经藏虽然恐怖,却还不至于让他未战先败。觉照样睡,饭照样吃,事照样做。
“吃了。”只要是面对琅琊,刑天顿时恢复成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虽然吃了却仍然饿着。一只手挠头,憨憨笑着。
“那就再吃顿夜宵。”琅琊当然了解刑天,抱着柔弱无骨般的孔雀起身轻笑。他喜欢这种铁血后的温馨,针对马四指和赵观潮他展露出来地都是百分之一百的铁血本色,但这不妨碍他在刑天面前做个慈眉善目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琅琊带着两人来到一个小区门口地路边摊子,自己要了份水饺,帮刑天叫了一份炒面和一份年糕,几乎每个从小区门口经过的路人都不肯把视线从小孔雀或者刑天身上移开,这无疑是一对很富视觉冲击的诡异搭档。
小孔雀只是吃了个琅琊碗中的水饺,女人胃口本来就不大,更何况是个小女孩。虽然这是个咋看咋不像普通孩子的小妖精。解决完夜宵琅琊带着这一大一小在城西散步,夜幕中地运河显得与世无争,白日的喧嚣繁华褪去,一卸下面具便安静祥和起来,琅琊躺在运河畔的草地上,小孔雀也跟着他仰视星空,刑天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叼着根不知名地草叶。
原本神情祥和的小孔雀蓦然睁开眸子,随后刑天也停止对那草叶的咀嚼,原本慵懒憨傻的他瞬间转变,那一身不算恐怖却匀称到几乎完美的肌肉很快就绷紧到一个警备状态,琅琊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赌桌上,聪明的赌客知道隐藏他最后一张底牌,而更强大的赌客则能够让对手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张牌是什么。
小女孩悄悄朝琅琊伸出三根手指,示意后面有三个人,随后露出一个令琅琊感到一阵愕然地森冷笑容,夜色下迷人的紫色眸子流溢着嗜血,她做了一个划脖子的手势,意思是说能够她解决掉这三个人。
琅琊依旧俯视天空,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小女孩精致的脸庞,柔滑温暖,但是谁都没有察觉到琅琊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像是某种被压抑住的本能被悄然激发出来,也许是因为身处险境,也许是由于小孔雀那抹残忍的冷酷让他感到熟悉。
猫身偷袭的只有两人,速度很快,脚步很轻,最后面的刑天就成为他们必须率先逾越的第一道屏障,虽然身高近两米的庞然大物瞧上去很有威慑性,但在这两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体型巨大一点抗击打能力稍强一点的移动沙包而已。
很快,这两个家伙就为他们的无知付出代价。
一记凶猛斩刀硬生生砍中刑天,虽然位置偏移颈动脉些许,却也是势大力沉的一次攻击,本以为得手的偷袭者顺势就要上前乘势拿下琅琊,至于那个孩子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大个子根本就纹丝不动,连细小的哼声都没,闪电间就出手把即将擦身而过的他抓住,然后一个起身乘势将偷袭不成的他提起来,大个子怒吼一声,一把将他扔出去,一切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扑通!
刑天就跟抛标枪一样把这家伙丢进运河,力道之猛,惊世骇俗。
另一个人略微失神,就被刑天一个异常灵巧却绝对没有水分的肘击撞飞出去好几米,不知死活地趴在远处抽搐了两下便没有动静,试想一个两米高两百多斤重的巨人一记肘击怎么可能轻松。
啪啪啪。
刑天身后响起一阵掌声,一个戏虐的声音响起,“不错不错,这种身手就算在杭州地下擂台也是横着走的角色了,大个子,有没有兴趣打黑拳?一个月我给你几十万,奖金不算。”
从阴影中现身的是一个年纪不算大的男人,二十七八的样子,一身夸张鲜艳的范思哲,踩着双鲜亮的尖头皮鞋,他望向刑天的视线充满惊奇,还有一种类似男人见到漂亮女人的猎艳眼神。琅琊坐起身,小孔雀乖巧温顺地坐在他怀中,他冷冷盯着眼前这位噙着冷漠笑意的英俊男人,点燃一根烟,缓缓道:“给我一个不把你打残的理由。”
穿着花哨的男人细眯起眼睛,整个人显得阴沉阴沉的,最终耸耸肩道:“因为纳兰殊清是我义父。”
“这次兴师动众找我总不会是幼稚地想给我个下马威吧。”琅琊冷笑道。
“不全是。”
这个纳兰殊清的义子很坦白道,“不过主要还是按照义父的意思带你看看几个主要场子,本来我确实很不服气,现在稍微好点,毕竟不是所有绣花枕头都能轻松应付我这几个小喽罗的。”
“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琅琊起身盯着这个妖气的男人微笑道,笑得迷人,却极具危险性。
刑天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可他却看得出琊子哥并不咋待见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嘎嘎作响地扭了扭脖子,他随时准备把这只花公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