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道离开的时候是早上,慕容雪痕还在睡,因为就要分别的缘故,昨夜两人一宿没睡,加上还有小般若晚上醒来时不时的跑来串门,整个晚上都在疯狂的慕容雪痕再也抵不住身体的疲惫沉沉睡去,睡着时天已经半亮,叶无道并没有休息,而是用笔记本处理了一些必须要他来处理的事情,发出几道指令之后陪着慕容雪痕在床上躺了一会。天色大亮,叶无道轻手轻脚地起身,为慕容雪痕盖好了被子,凝视着这个躺在床上睡觉安详的女人,轻轻地在她额头吻了吻,难得的温情,然后起身打开门,关上。
楼下,龙一早就在等待。
到了机场,叶无道吩咐龙一回日本,龙一点头应是,龙组其余成员依然留在慕容雪痕的身边,龙一回日本,龙玥还在叶无道的身边,并没有任何变化。带着叶无道的密令,龙一首先登上了去日本横滨的飞机,而后,叶无道上了飞机,目的地,英国。
在英国下飞机的时候,来迎接的是独孤皇琊。一个足够绅士气质足够帅气重要的是还坐着豪华穿着奢华品牌身上任何一件首饰都能够看出来价值不菲的男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吸引到足够多的女人注意,而在英国,尤其如此,自诩欧洲文化中心的英国人自信来自于一战时期的世界霸主地位,还有在那之前从无数的规矩跟阶层中衍生出来的一套叫做贵族礼仪的人与人接触方式。即便是无论在经济上还是政治军事上如今的英国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日不落帝国,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基调永不会变色,中国如是,日本如是,英国,也是理所当然如此。无数个时间跨度超过两百年的古老家族隐在欧洲,而这些无论什么时候都拥有真正在各自领域一锤定音能量的家族中为数不少都在英国,其中,以独孤家族最为出挑。
在机场接到叶无道,独孤皇琊跟叶无道两人上了车,见面第一句话,独孤皇琊就面带苦笑,“千万不要再让我做上次那样的事情了,你身边那个怎么看怎么乖巧可人的丫头差点没假戏真做把我给干掉。”“你身边的天阶护卫还没出手就证明你没有生命危险。”叶无道畅快笑道,没碰房车里琳琅满目的酒,以前他最喜欢糟蹋的就是名酒好酒,现在已经很久没碰过,之前那些年少轻狂的事情如今想起来也恍如隔世,忽然问了一句,“上次你输了你爷爷那瓶维纳斯眼泪出来,后来怎么样了?”“他老人家没点破,不过敲打过几次,看样子是真心疼了,还好有你拿来的曼陀罗做补偿,否则真的要被扒掉一层皮。”独孤皇琊头疼道,开了一瓶红酒,见叶无道没兴趣,也就没递给他,自饮自斟,琢磨片刻,淡淡道,“其实你该知道的,现在欧洲很多人想要你死,我是你,我不会冒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总有些事情是值得去冒险的。”叶无道淡淡道。独孤皇琊耸耸肩,不再坚持。
“去哪里?”独孤皇琊问。“皇家美术学院”叶无道看着窗外,淡淡道。
恰好是六七点,天色阴沉的时候,纳兰红豆独自走在校园里,周围郁郁葱葱,她背着画板,从林荫道里走过,跟很多个平常的往日一样,习惯了自己上课自己下课自己回家的纳兰红豆并没有觉得孤单或者寂寞,对于她来说生活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就算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因为想念而哭泣,但这一切都是偷偷的发生,哭过就好了,第二天,太阳升起,她依然能够面带笑容。走的久了,纳兰红豆觉得有些累,找了一个藤椅坐下,取下了画板,放在膝盖上,端详着画板上的画,那是一幅还没有完成的素描,凭借记忆画出他的样子,轮廓,头发,嘴唇,鼻子都画好了,完成了大半。看着画上的琅琊,纳兰红豆嘴角上轻轻爬上些许的调皮,皱皱鼻子,已经很少在她脸上出现的可爱摸样。用手指点了点画像里琅琊的鼻子,然后找出铅笔在他的额头上写下大坏蛋三个字,最后看着自己的杰作笑得乐不可支,只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风也柔和起来,落叶遍地,周围滕滕蔓蔓交错,树荫里头因为这个光线的缘故显得格外幽深和凄冷,被风包裹着,树叶在地面飘飞,带上了空中,轻微的沙沙声和树叶扫过脚边,纳兰红豆抱着画板,轻轻地流泪轻轻地哽咽,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去宣泄自己情绪的女孩,开心了她很难放声大笑,伤心了她也很难歇斯底里,似乎一切的情绪变化都处于一个可被控制的程度之内,旁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习惯了,她自己也不觉得累,好像本身也就是这样的,哭过了,就好很多,再想念能做的也只是拿出以前的照片现在的画像来看一看,摸一摸,只是看不见他真切的眸子,摸不到他温暖的体温,有点委屈。
没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擦去她的眼泪,也没有温柔的声音安慰她别哭,一切的孤单,一切的思念和寂寞都只能够她自己去承受,这些苦水就像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在自己的母亲面前都未曾出现过,在她看来,无论如何是不能让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妈妈知道自己在为那个男人哭泣的,那些会让那个男人尴尬,纳兰红豆有时候自己都会憎恨自己的不争气,就像是一只被那个恶棍关在爱情牢笼里的小鸟,一旦出来了,就再也出不去,最要命的,是她竟然从未想过要逃离。 哭过之后,小心翼翼地擦去画像里男人额头大坏蛋三个字,然后收拾起画板,站了起来,擦擦眼泪,重新回到人群。
第659章 纳兰红豆
跟很多知名的学府一样,皇家美术学院其实并没有自己很严格意义上的校区,这一点上,跟国内那占地面积越来越好办公楼越豪华越好绿化越美越好的大学截然相反,因为处在伦敦,整个英国皇家美术学院除去一块并不大的土地作为核心校区之外其他百分之九十的教室跟办公室都散布在伦敦的各个地区,所以说在国外的大学上课需要提前坐公交车出门这个传言属实,跟我们想象的这个校区多大多大不同的是它的教室根本就是在某幢不起眼大楼的一个房间,而且仅限于这个房间的寒酸吗?或许国内的很多人看来这很不可思议,但毫无疑问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个并不豪华占地面积并不大绿化也不完美的学校生产了世界上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顶尖艺术家。
纳兰红豆的步履匆匆,因为之前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原本宽裕的时间现在也没剩下多少,接下来一节课在两个街区之外,是她一个很喜欢的导师上的课,她最不希望迟到。
二十分钟之后,灯火通明的教室,纳兰红豆果然是最后一个进入教室的,而向来以刻薄闻名的导师则拿着一块如今很少见的古老怀表在掐时间,见到纳兰红豆略带歉意的眼神,才缓缓将怀表放进一丝不苟的雪白西装里,谁都没注意到这位秉承后印象派对于现代结构主义拥有非凡贡献甚至被称之为活着的结构主义巨匠的倔老头在见到纳兰红豆的时候不耐烦和怒气冲冲的眼神才慢慢温和下去。
纳兰红豆习惯性地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这个位置视野距离正好,足够让她听清楚导师的每一个字也能够看见黑板上的线条,虽然这位导师几乎从不在黑板上留下任何痕迹全部凭借一张嘴和一双很喜欢做手势来授课,同样,这个位置也能够让那个老头看清楚纳兰红豆的表情,如果后者面露疑惑,老头会刻意地在某个问题上针对性地多讲一些,如果后者面露赞同,老头也会欣然,这种师徒之间的默契从未在课堂之外表现出来过,一个授课一个上课,下课之后也不会有任何的交流,各自回家,这种情况从老人第一次发现纳兰红豆在某些领域让他惊讶的天赋悟性时就已经开始,很诡异但很真实。
匆忙进教室的纳兰红豆并没有发现,教室的角落,早已坐着一个男人,从未出现在这教室的男人很面生,表情温和,凝望着纳兰红豆,不言不语。他垂着的手上,拿着一支玫瑰,鲜红的玫瑰。
“今天上课之前,我先讲一件事情。”一身雪白西装头发也是银白色的老人站在讲台上,面对阶梯形的教室内满满当当近百名学生,一张并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很严肃。“今天我们的课堂上多了一张生面孔,他并不是你们的同学,但之所以允许他留在这间教室里,是因为在上课之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如果说艺术可以以一门技艺一对多地进行传授,学生们学习老师的经验,方法和成果,是不是它本身就已经失去了人类精神对世界对宏观,微观,现实,抽象的理解跟拓展?艺术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拥有各自不同的艺术思维跟艺术境界,假设这种思维被当成一种定式以加减乘除的方式来告诉人们你们应该这么去想这么去考虑这么去做而不是以X或者Y的未知数告诉人们这是一个未知数,你去想去考虑去做,我会期待你的结论但不会告诉你方式。这样,艺术是不是已经陨落了?”老人多少带一些口音的英语吐词很清晰,底下坐着大大小小近百名大多都保持着认真和专心在聆听,能够进入这所学校进入这间教室的大多都已经脱离了青春叛逆期,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目前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真正的知识能力而并非跟老师对着干的可悲成就感。
老人的话让很多人都面带惊讶,在他们看来能够让眼前这个脾气跟艺术成就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老人妥协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让一个陌生人旁听,对于这个倔强的老头来说本身就是很诡异的事情。大多数人都在左右张望,去寻找那张陌生的面孔。
纳兰红豆也在皱眉,她没有去好奇那个神秘人是谁,她只是单纯地考虑这个问题。
“我之所以让他留下,是为了给他一个回答,而之所以专门在这个时候给他这个回答也把之前那个问题告诉你们,是希望你们其中有人跟我一起思考这个问题,这个其实很尖锐的问题。”老人拿出了他的眼镜戴上,目光扫过每一个学生的脸上,在其中几名学生脸上重点停滞之后,拿下眼镜,慢慢地,开始有学生发表自己的意见。 说纹这个问题的人哗众取宠毫无意义的有,说我们应该反思自己反思教学模式的有之,说问题始终都存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解决一个问题的同时去制造另外一个问题也有之,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回答让教室内热闹了不少。纳兰红豆没有举手,也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许久,老人伸出双手压下开始分成好几个阵营的学生,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在你们收到入学信函的那一天起,就应该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学校的入学信函右下角有一句第一任校长亲笔写下的话,他说皇家美术学院永远不会告诉人们什么是美怎么样才算作美,而是给予人们一双眼睛,去发现美的眼睛,一双手,去创造美的手。皇家美术学院从成立的第一天到关门的最后一天,教育的始终只有一种人,这种人在学校能够学到两种本事,第一种叫做欣赏,第二种叫做批判。
第660章 血玫瑰
一节课三个小时,叶无道坐在教室最后面,看着坐在中央前方背对着他的纳兰红豆,手心一支玫瑰鲜红。下课之后,老人很准时地停下话头,宣布下课,然后首先走出了教室,仿佛不愿意在这间教室多停留一秒钟,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或者单独或者三两成群地走出大门。
纳兰红豆习惯性地慢慢收拾自己的笔记跟书本,课堂上她为上课所准备的东西永远是最多的,类似笔记本也永远都是最多最详细的,不只如此,她的每天的安排也一直满满当当,不是上课就是写生,或者闲暇下来会开着车去不太远的画廊走走看看,结交一些未必有名气但都挺古怪的艺术家,跟一直都不冷不淡的同学关系不同,她跟那些脾气古怪寻常人很难接近的街头艺术家们的关系很好,后者多数很落魄,仿佛绝大多数的艺术家生活都不太好,而其中有些人也的确走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纳兰红豆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他们,但绝对不会是金钱的布施,而且也从来适可而止。
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纳兰红豆背起自己的画板和背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才察觉还有人没走,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如遭雷击。
她幻想过很多个跟琅琊重逢的场景,傻乎乎的有例如鲜花烂漫阳光灿烂的花园草地上,例如天空湛蓝碧海生潮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的沙滩边,甚至有银装素裹大雪纷飞的寒冷雪地,但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朝思暮想的男人会拿着一枝玫瑰穿着寻常的衣服带着寻常的温暖笑容含着寻常的含蓄感动出现在她每天都会进出的教室里。
“琅琊?”太强烈的冲击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语气带着哽咽和不敢置信,才吐出两个字,喉咙就已经酸涩得含混不清,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雪白细腻的脸蛋红开了一圈,委屈得让人心疼。
叶无道走到纳兰红豆面前,手里还握着那枝玫瑰,伸出手,轻轻抚摸纳兰红豆的脸庞,手指摩挲过她的眼泪,是温热的,指尖放在嘴唇边点了点,伸出舌头,轻轻道,“是我。”
“什么味道的?”纳兰红豆哽咽着问。
“咸,还有苦。”叶无道眼里的歉意越发浓郁。
“我也要尝尝。”纳兰红豆丢下了手里的画板,背包,伸出双手狠狠地抱着叶无道的脖子,踮起脚尖,嘴唇重重地撞在叶无道的嘴唇上。
叶无道的身体后仰,双手抱着纳兰红豆的腰,紧握,握紧,再握紧,嘴唇上感觉到痛,起初是一种钝痛,而后这种疼痛便尖锐起来,随着纳兰红豆的用力,嘴唇一阵麻木之后猛地钻心刺痛,咸腥的味道在两个人的唇齿间交融,是血,还未来得及流出来,就被泣不成声的纳兰红豆吸允干净。
许久之后,两个人的嘴唇终于舍得分开,纳兰红豆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叶无道,又哭又笑。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纳兰红豆抱着叶无道,感受这个男人身上传递过来几乎让她融化的温度,手指轻轻颤抖,至今仍旧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