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承诺于我,我很是感激!但屠儿该有自己的将来,他是想继承断家,还是想留在匈奴,得由他自己决定!你是他的母亲,他无论身在何方,做出何种决定,他都是你的孩子,你不会失去他……”殊虑开口,一话安慰,却也道出自己的所想,他和白婉,不正是这样的情况吗?!
“殿下,右贤王的人出城去了,听说有耀国的密使来,避过了王庭,直接向呼哧若求见!”来者一袭铁甲,是危古的心腹。
“呼哧若去年退位图卡,为何还要求见他?现在的右贤王,已不是他了!”危古听罢一疑,不解;遂见殊虑了然,认真道,“耀国距离匈奴极远,呼哧若去年秋季抱病不起,禅位图卡……想必耀国的使臣也没有想到!”
“来者身份如何?查过吗?!”危古闻言颔首,一问,即听答,“查过,听闻来自耀国高层,一位皇族座下!此次出访,也是随着商队而来,身份隐蔽的极好!”
“谁人?!”殊虑听得,猜测。
“穆王,王道勋!”危古闻毕,一讶,转首看定殊虑,话来,“这人是你的杀父仇人?!”
“或许是,或许不是……”殊虑苦笑一答,便得身侧兰若来言,“既如此,叫人前去跟着,当真有什么阴谋阳谋,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管是不是杀了父亲的人,也另可错杀,不可放过!”
入夜,天星满载,浩瀚银河高悬,兰若此时早已入梦,殊虑坐定书房,与危古薄酒对饮。
“殿下,图卡已亲自接待了来使,此人姓高……闻探子来报,耀国恐将易主,穆王想联合图卡与鄯善,假意进攻耀国……”来报信者恭敬一礼话言,看定危古,等着他的吩咐。
“王道勋此人如何?!”危古听罢,一想,问话,得殊虑答,“此人歹毒,却没有做大事的胆量,他背后依靠一人,名唤池天南,是耀国的长乐侯!”
“耀国文臣我不晓,武将却知道一人,此人名唤拓跋辰,是鲜卑氏族,前年边境战事,我与他对垒一役,这人兵法在我之上!”殊虑苦笑,看危古喃喃道来,续听他又言,“儿时听闻父王说起,拓跋一家效忠耀国,是为恩报,我以为,耀国想要易主,必除拓跋……既然长乐侯想通过穆王联合外族,假意攻打耀国……那么理由,该有二,其一,动荡国内局势,以煽动朝廷转移视线;其二,远调兵力,远水不可救近火,以作逼宫的准备……两者齐备,还差一样,就可颠覆朝廷!而他没有亲自潜派信使,只可说明此人心机之深,不愿暴露自己于光明之下,是阴谋多疑之人!而阴谋多疑之人,不会指派一位信使,一定还有他人,在背后潜藏!”
“等等……你说还差一样?!差了哪一样?!”殊虑不解,一寻认真。
“拓跋家族不灭,必会反扑朝廷,此为大患,长乐侯既然心机深厚,不可能没有想到……”危古一一作释,看定殊虑,接着道,“既然长乐侯没有先除拓跋,而再行逼宫,我猜测,拓跋家族男嗣不多,恐只为拓跋辰一人当家……”
“那么?!”殊虑有不好的预感。
“简单,训练一批杀手,直接做掉拓跋辰,拓跋家族失去掌家之人,等同灭族……”危古话落如惊雷,震撼殊虑握拳,难受。
“怎么?!此中有何不妥?我分析的不对?!”危古见得,一寻好奇。
“不……年少时我逃亡青州郊野,为拓跋所救,此人个性虽古怪,却是个好人……”殊虑听得,话言苦涩,不自觉露出一笑,却是温存。
“你在担心他?!”危古了然,转而笑起来,自信续道,“既然你们是好友,我倒有个计策,可助你一箭三雕!”
第六十八节 路回
赤沙万里风追月,路回中原,苍凉一歌起塞外。
殊虑绝想不到,再回耀国,会为羯族护驾左右。将兰若留在匈奴,是单于希望他心有所念,当然,他舍不得妻儿,这也是真。
“一别三载,尊上气质变了……”此时篝火帐中,西瓦一语笑起来。
“哦?变在哪里?”殊虑皱眉,好奇。
“明明更像匈奴人了,神色间却比往昔更温和,举手投足都飘逸起来……令人仰望……”西瓦喃喃一语,为坎特托打断,“尊上如今身为我匈奴大将军,当然令人仰望!”
“一别三载,你何时离开且末?不再为鄯善做事?!”殊虑看定坎特托,他跟此人也算缘分了。
“自将军为我族取回草场,我族上下一心,只侍奉将军一人,且末城的武头已是过去事,无需再提!”阔别三载,这人还是一样难以接近,殊虑一笑,也不介意,转首间言归正传,道,“后日就会进入耀国边境,你们人分两组,一组随着西瓦,深入耀国,以使臣之命,拜见耀国国君!剩下的一组,留在塞外,就说我水土不服,不便入耀!”
“那……尊上?!”西瓦好奇,一问。
“我有些私事……你们不必管我,到了京城,我再去跟你们汇合……届时,要不要公开我的身份,需看时机决定……”殊虑认真,话落即听西瓦一话,皱眉,“尊上一人怎可?不如由坎特托陪伴如何?!”
“不必了,我一人比别人陪着要好,中原……我也算熟悉!”西瓦看殊虑摇首拒绝,也不再纠缠。
此一去秋来,离去中原近四载,期间路漫漫历经草原沙海;身回渭城,立地飞蝗楼下,他感慨万千。
“近来京城不太平,死了好几个良家闺女,官府查得紧……”跻身飞蝗楼,各路消息灵通,来往者横刀挂剑,江湖气息不减。
“不知最近药王谷、东莞宫可太平……”殊虑柜台上一执碎银,问起。这一手,算得礼钱,接话者自是这里的掌柜权德。
“小爷看来面熟,江湖人来来往往,见得多了,总有那么些面熟的……”权掌柜一开口,未问殊虑出处,实是晓得他的来路,若不晓,他不问,你也不必答,但这礼钱需得收回去,消息便也拿不到,这也算是此处的规矩。
江湖之大,有些人恶贯满盈,有些人侠义豪情,消息往来总要讲上几分薄面,败坏做的多了,自也就断了往来。
“这中原太平,池州太平,药王谷也就太平……”掌柜的瞧他一笑,落话也就笑起来,后头必然跟着‘但是’,却略有一诧,续道,“小爷跟黄小主算得故人,需往京城里走走,她于百日前失踪,现下也没有眉目!”
殊虑一闻,心有所动,他是挂记黄婷萱的,但这四载时日,万事变迁,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决定要去京城一看,这也是必行之地。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回去鬼哭崖底,自二十岁时离谷,五年来他再没见过重仙,也不知谷底是否一切安好。
青州郊外,古木参天,顺地势往下,步入鬼哭崖口,草茂丛生。若非知道来路,这样下脚都很困难的地方,是不会有人想要一探究竟的。
“吱吱!”殊虑飞身下崖,那熟悉的天籁急来,两相身影相伴,一人一猴,亲密如昔。殊虑开怀,与它共赛一段高地,终了,二影落地冠林之上,抱揽彼此。
精舍猴王不曾忘记他,对这个相处一十四载的孩子,他相待如己。
“吱吱!”两声猴啼,它攀爬他肩,为他梳理长发,他便也抚摸它,闭目心安。
须臾,难舍之后,殊虑起身,飞跃崖底最后一段,步入天合宝地。此处不曾改变,一水万年深沉,一人坐地亭中,隔世如梦。
“师父……”他这样喃喃一话,看定那佝偻一身影,只觉鼻尖发酸。
“哟!臭小子舍得回来了!过来让我看看,做了父亲的人,还是不是那副傻兮兮的模样!”重仙回首,笑容依旧,手中握着半株草药,还如那些年一样。直到殊虑回过头来,面向他,他看见他更加年迈的身体,以及晦暗的半只左眼,他忽然就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怎么我就走了五年,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都是那些年积下的毒,如今老了,身体撑不住,自然也就并发出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做我们这行的,想要寿终正寝,总是要难些……”他话来,半只眼睛看不见,只得伸出手去触碰他,他摸到他的脸,笑起来,笑得殊虑心头发闷。
“我该早些接你出去,此时屠儿正在襁褓,小胳膊小手,别提多可爱了……”殊虑见得,抹掉眼泪一言,笑得有些难看。
“啧啧……就你这熊孩子模样,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主倒了大霉,居然给你生儿子,将来长大了,我看也跟你差不多!没什么可看的,看了指不定更加着急!”重仙听罢,调侃话来,还跟当年一样。只有殊虑知道,断家盛情,他不受,是不想离开故土;但对自己的相邀,对自己信中家人的和睦,他却心有念想,只是他老了,再没有机会远渡异国;殊虑对他有愧,这个老者,养育他一十四载,不计回报得失,与父亲一般无二。
“留在匈奴怎得不好?干嘛回来?难道就为了看一眼我这个老不死的?!”重仙见他欲言又止,话起问来,听他道,“有些事情还未完结,总是逃不掉的……”
“哪有什么事情逃不掉的……什么杀父之仇,什么恩恩怨怨,说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要想想将来,现在,这才是最要紧的,那些个东西,去了,也就去了……傻小子,别烦恼了!”重仙见他不说,也就不去追问,一话劝解,又道,“难得回来,走!做饭去,咱们爷俩儿,今晚喝一杯!”
第六十九节 入狱
京城一别无恙,四时又至深秋,苍红百道,人群匆匆,最是无情的还是岁月。
殊虑立地凤仙居外,这一走近四载,前些日子别去重仙、小猴,他心有眷恋,却不说,那些时日妄若归去少时,只是那人早已不再,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断公子快请,四娘虽不在,闻人公子却在里间久候多时了!”来者小厮装扮,不掩一身武艺出众。
殊虑听罢一礼入门,走至花阁,迎面的笑声愉悦,他看去,那人见了他,从楼上飞身而下,还是经年模样,“哈哈!乘风!!咱们一别四年,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你家相公呢?!”殊虑听得,揶揄一语打趣,二人石台上坐定,端小厮上茶退离。
“一凌他好得很,倒是东菀宫的事,你可听说了?!”闻人逸为他斟茶一杯,落话苦笑,看定他。
“她是怎么失踪的?!”殊虑知他是要聊起黄婷萱,而他也确是为此而来。
“至断殷琪叛出峨眉,黄少主整个人都变了,莫说你不在,就是你在,很多事情也控制不了……殷天曼急着把她嫁出去,在东菀宫试过比武,结果被她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这些年她浪迹江湖,几乎与东菀宫划清界限,武艺倒是进步许多……就是人……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半年前我在渭城又见到她,她正在追查当年峨眉众徒叛离一案,此事过了这么久,她仍耿耿于怀,可见她自己早已深陷其中……我有些话不能对她讲,又怕她会走了极端……还有你的事……我更是只字未提,就怕她晓得了……会想不通……”闻人逸一语,喃喃话得苦涩,殊虑听罢,只觉憋闷难受,半饷才道出一句,“峨眉的事……你知道多少真相?!”
“闻一凌所言,当初池天南授意,从各大门派中寻觅出高手不少,为的就是收尾己用,峨眉死伤过半,断殷琪为救同门,假意叛出,如今下落不明……此事在江湖上传得甚是鬼怪,黄婷萱想要深入,根本就是再和长乐侯为敌……”闻人话答,看殊虑苦笑,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难过,这事也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我让一凌查过了,池天南暂还未有注意到她……只是近来京城常有少女失踪,有几个已被发现尸骨,她许该是查探此事去了……”
“这案子呢?”殊虑闻言,认真,落话即听他道,“说起来你可头疼,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最近好上嫖妓,半年前在妓院染上花柳……王道勋这人就这一个后嗣,知道那小子不成器,又不想此事被声张出去!暗地里处理掉了那些个妓院小姐,想把他关上些日子,一来可以隔绝外人知道此事,二来也可救活那公子哥……哪知那小子死性不改,跑出去强奸了别人家的姑娘,还弃尸荒野……王道勋护短,招来一人杀手,安排此出悬案,本想蒙混过去,将这事不了了之,无奈那小子大病宴请,竟将此事说了出去……如今人在刑部,王家也在犯难……”
“那这案子已结……”闻人解释完,不解殊虑,续听道,“这案子在刑部是结了,可为保王家颜面,不敢声张,便一直挂着悬案的名头……我猜黄少主若真是被这案子绊住了,许人在刑部里头关着呢!前些日子酒佬混天深入此案,最终被收归刑部,昨儿才给悄悄放出来……”
“我知道了……”殊虑听罢起身,这就要走,为闻人唤住,大讶,“你这是要去作甚?难道还去闯一次刑部不成?!”
“那到不是……我想去刑部看看,倘若她真是为此事绊住,我可放心……但若不是……不可拖延下去了……”殊虑摇首答言,接着即得闻人道,“你这去,刑部可未必会告诉你……况且这事儿……”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酒肆莺歌笑语,来往食客诸人,各说唱杯举,碰樽换盏。
殊虑后巷中一笑轻微,看及来者出刀锋芒,弹指间光影交叠,那对招者被缚。
“你到底想要什么?!”那人年约四十,长须蓝褂,酒糟鼻邋遢。
“简单,想请酒佬陪我去趟刑部……”殊虑一言简短,话落即见那人腾身起,是要摆脱。
“别白费力气了!酒佬功夫不错,但还不是晚辈的对手,晚辈不打算为难前辈,只想前辈施以援手!”酒佬听他真肯,也自知实力不济对方,叹气道,“小兄弟想要怎样?我可是刚从刑部出来,不想再回去那鬼地方了!”
“前辈不必为难,晚辈只想请前辈同行,不会给前辈惹祸上身!”殊虑认真,见酒佬一叹,闻言,“回去刑部本就是惹祸上身……”
“正因如此,前辈只需带我前去刑部,自我开脱即可!前辈大可以说明,是为我所擒,无奈而去!”殊虑听他一话,打断,续见酒佬不解,惊愕,“小兄弟在外面呆的好好的,怎想被关进那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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