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道:“赵总管那个宝座让给我坐还差不多。”
岑胖子、楼老二猛一怔,脸色都为之一变,两个人互望了一眼,才由岑胖子说了话:“兄弟,那你的心可是太大了。”
金刚笑笑道:“其实,大哥,二哥,真要说起来,我这心并不大,赵总管有的玩艺儿我都有,我有的他却不见得有,您两位信不信?”
“这……”
岑胖子、楼老二显然有点犹豫。
“我那一手,二哥亲眼看见了,赵总管他有么?”
金刚拿起了茶杯,往几上一放,又拿了起来,几上有个刀切似的茶杯底痕印,岑、楼二人直了眼。
“我这一手,他有么?”
“兄弟,你,你……”岑胖子舌头像打了结:“高,高,高……”
楼老二道:“兄弟,我们只当你身手不错,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一身内功……”
“走吧,走吧,兄弟,这一手别说赵总管没有,就是放眼大江湖,也挑不出几个人有……”
岑胖子舌头解开了,话像连珠炮。
金刚淡然一笑,把茶杯又放回几上,道:“我要是坐坐赵总管那个宝座,不算辱没吧!”
“不算,不算,”岑胖子道:“兄弟你这是什么话,现在我们知道你有多少了,就算是把赵总管的位子给了你,恐怕还委屈你呢!”
金刚笑了笑,没说话。
楼老二犹豫了一下道:“兄弟,我直说一句话,你可别在意。”
金刚道:“二哥有什么话,请只管说就是。”
楼老二道:“兄弟,就像大哥刚说的,你这一手别说赵总管没有,就是放眼大江湖,也挑不出几个来,论武功,别说是跟赵总管比,就是跟三位当家的比,恐怕也是绰绰有余,可是兄弟,带人、服人,不能单凭武功,我这意思……”
金刚含笑道:“二哥的意思我懂,只是二哥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带人、服人之能,也许我带人、服人之能,比赵总管还高明。”
岑胖子接口道:“那当然,那当然有这个可能。江湖道儿上混了这么久了,兄弟你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什么样的人物,我还能看不出来;只是,兄弟,万丈高楼由地起,你刚进门儿就想一跃而为总管,别说赵总管心里一定不痛快,就是三位当家的,也未必愿意这么做。”
金刚道:“大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抬腿跨进门儿呢!”
岑胖子一怔忙道:“兄弟,你是不愿意……”
金刚含笑摇头道:“大哥,这道理我懂,哪有一进门儿就一步登天的,这样不但让三位当家的为难,也难让人口服心服,我还是打头从最低的活儿干起吧!”
“对,对,对,”楼老二道:“我就是这意思,我就是这意思。凭兄弟你的条件,还愁不指日高升,稳稳当当?”
岑胖子道:“嗯,我保证,只要兄弟你跟着三位当家的好好干,我担保出不了半年,兄弟你的地位一定在赵总管之上,绝不会在他之下。”
金刚道:“谢大哥的金言,借大哥这句口采了,将来还要仰仗两位哥哥多提拔。”
楼老二道:“算了吧,兄弟,恐怕你这两个哥哥,将来还要仰仗你,倒是真的。”
金刚道:“只要我真有那么一天,必不忘两位哥哥的知遇之恩。”
岑老大一摆手道:“自己弟兄,说什么恩不恩的。我明儿个一早就去见总管去,不管怎么说,这会儿他是全管天津卫地面的总管,好歹你见见他。”
金刚道:“这是规矩,当然一定要见。”
就这么决定了,往下去三个人是越谈越近,越谈越投机,岑胖子跟楼老二简直就把金刚当成了生死弟兄。
不大工夫,酒菜到了,就在小屋里摆上了桌,三个人开怀畅饮,一直喝到了清晨两点。
□□□
为了应付紧张的情势,金刚带着几分酒意,禽开了赌场之后,没马上回家去。
如今他心里很踏实,只因为老人家跟翠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的工作,不再误会他、不再责怪他,心里承受的压力已经没有了。
他去了医院,修表客已经走了,赵大爷带着“地字九号”、“地字十号”守着熟睡中的陈老头儿。
从赌场中到医院,这一路他很悠闲,也很放心,因为他没有发现后头有人跟踪他。
显然,天津卫地面的黑社会,是真心真意想把他拉进去,绝不是玩什么花招。
这也难怪,碰上这么一个千万人中难选其一的“人才”,谁肯失之交臂,当面错过。
金刚一进病房,赵大爷就迎了上来:“回来了,情形怎么样?”
金刚把经过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了金刚的叙述,赵大爷笑着点了头:“双方还没有接触,日阀已经注定又一次的失败了,川岛芳子这一次卷土重来是白来了。”
九弟道:“可不,咱们处处制敌机先,他们要动的一个目标还没动呢,咱们已经打进去先等着他了,他们当然注定非失败不可。”
十弟道:“川岛芳子又惨了,要是这一次再遭滑铁卢,恐怕她的命运……”
金刚缓缓说道:“川岛芳子可是个相当优秀的特务人员,可惜只可惜她那发号施令的上司太迟钝了,各方面都无法提供给她资料,跟她配合,因而使她处处受制,糊里糊涂地第一步便踏上了失败之路。”
赵大爷点头道;“一哥这话是十分正确的持平之说。”
九弟道:“咱们摸清楚了他们的弱点,他们都缺乏自知之明,还硬要跟咱们打情报仗,真是愚得不能再愚的了。”
金刚沉默了一下问道:“川岛芳子有什么动静么?”
赵大爷道:“她带着她那位助手,已经住进了旅馆,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跟各方面联络?”
“还没有。”
“关东军特务机关土肥原方面呢?”
“也销声匿迹没动静了。”
金刚想了想道:“这样看来,他们这一次的阴谋,恐怕是要让‘黑龙会’唱独角戏了。”
“一哥有什么指示?”
金刚又想了想,道:“严密监视‘黑龙会’潜伏在天津的所有主要分子,随时向我提供消息,不采取任何行动,跟他们短兵相接的地方,只有在黑社会那个圈圈里。”
“是!”
九弟冷哼一声道:“宋山、马逵、朱品三这三个东西,居然还有脸称什么三义。”
十弟道:“也许他们配称三义,‘黑龙会’的阴谋却难以得逞。”
金刚徽一摇头道:“不,这三个人平日贩毒走私,设赌置娼,专做犯法的勾当,毫无国家民族意识,只要动之以利,他们定跟‘黑龙会’勾搭。”
十弟道“那咱们就来个一举两得,一方面摧毁日阀的阴谋,另一方面也把这些危害社会的败类消除掉。”
金刚道:“我正是这个主意,不过‘三义堂’在华北的根基相当深厚,恶势力也至为庞大,门徒爪牙遍华北,咱们要斗智重于斗力,步步为营,只有一点不小心,不但不足以摧毁‘黑龙会’的阴谋,反而会加速他们的勾搭,使他们的恶势力生大,真要是那样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十弟道:“有那么严重么,一哥?”
“当然有,你以为我会危言耸听?”
赵大爷道:“一哥只让监视‘黑龙会’的主要分子,而不对‘三义堂’的人采取行动,把跟他们短兵相接的地方划在‘三义堂’那个范围之内,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原因?”
金刚道:“就是为这,并不是我信不过弟兄们,而是这项任务太重要,关系也太重大,我不能不特别小心,真要比起来,我倒认为这项任务比上回争夺溥仪的任务,要危险得多,所以不管我交付诸位什么使命,诸位都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小心谨慎,全力以赴。”
听金刚这么一说,年轻气盛的“地字九号”跟“地字十号”,不敢再气盛了,各自脸上换上了一片严肃神色,没再多说一句话。
金刚也没再多说什么,走近病床看了看熟睡中的陈老头,又交待轮流看守,一见好转,迅速出院之后就走了。
出了医院,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拐过一个弯儿,迎面来了一辆胶皮,拉车的不是别人,是马标化身的史克强。
金刚一见他就埋怨:“我不是交待你在家里守着么!谁叫你自作主张跑来接我的。”
“大哥,我不是来接您的。”马标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
“那你拉着车跑这儿来干什么?”
“小妹病了,我来知会您一声。”
金刚一怔:“小妹病了!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刚她支撑着跑去找您.我告诉她您不在,她就又走了。”
“她告诉你什么病了没有?”
“没有。”
“八成儿又是跟我耍花招,我这两天正忙。”
“不,大哥!我看得出来,这回是真的。”
“请大夫看了没有?”
“不知道!她没说。她孤伶伶一个人住在那儿,您让她上哪儿请大夫去?又怎么去?”
“那你去给请个大夫送去。”
“我?大哥,您不去?”
“我正忙,怎么去!要去也得过两天才能去。”
“大哥,依我看,小妹这病有八分是为了您。”
“又来了。”
“大哥,您自己想嘛,以往到哪儿她都是跟您寸步不离,从没有离开您这么久过,若我我心里也会别扭,您要是不去,光找大夫看有什么用?”
“真要命,早知道我就不带她回天津来了。”
“您已经把她带回来了,是不是?孤伶伶一个女孩子家,怪可怜的。您忍心?小妹这个人您不是不清楚,外表硬强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内里脆弱得可怜。”
“马标,你拿了她什么好处了?”
史克强窘迫一笑道:“大哥,何必呢?反正您现在空下来要回去了,就迟一点儿回去,拐一趟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这会儿老太爷跟翠姑娘也不是不知道您,大哥,对小妹别那么吝啬。”
金刚一纵跳上了胶皮。
史克强二话没说,一咧嘴,拉着车如飞奔去。
□□□
车,停在了小胡同两扇官门儿之前。
金刚跳下了车。
史克强放下了车把,一翻身,矫捷地翻墙进去了。
门开了,史克强在门里含笑摆手。
金刚皱皱眉走了进去。
史克强一笑走了出来,把门一带,往车上一跳,一靠,拉下帽子来盖住了脸,不动了。
金刚往里走,进了一个小院子,小小的四合院,两边厢房黑漆漆的,没灯,只有一明两暗的上房屋、东耳房的窗户上,透着些灯光。
金刚到院子里,就听见东耳房里传出了大姑娘低弱的话声:“谁呀?”
金刚应了一声:“还有谁?”
“大哥!”东耳房里传出一声尖叫,窗户上映上了大姑娘的影子,头发蓬松着,摇晃着往外走。
金刚到了上房门口,门门响动,门开了,大姑娘当门而立,满脸惊喜:“大哥——”
娇躯一晃,往前就倒。
金刚忙伸手扶住,“看看你——”
大姑娘道:“我头好昏——”
金刚扶着大姑娘,把大姑娘扶进了耳房。让大姑娘躺上了床,给大姑娘盖上了被子,拉过把椅子在床前坐下,然后才道:“告诉我,什么病?”
大姑娘嗔道:“还问呢,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
大姑娘眼圈儿一红,道:“怎么不是,把人家带到天津来,往这儿一放就不管了。”
“小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我知道,你的工作,你忙!”
“这不就结了么?”
“一点儿也不结,你把马标带在身边,却把我一个人摆在这儿,不公平、偏心;我不管,从今儿个起,我要跟马标换。”
“换!胡闹,你是个大姑娘,我一天到晚带个大姑娘在身边,成何体统!”
“谁让你带大姑娘了,我就不能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更胡闹。”
“怎么更胡闹?川岛芳子能女扮男装,我就不能?”
“小妹。”
“我不管,我就要这么做。”
“小妹,马标充我的车夫,你能?”
“我,我不管拉车,可以充你的跟班。”
“我哪来那么大派头。”
“有车夫就不能有跟班?”
“小妹,别胡闹了!”
“大哥,你忍心说我胡闹,你想想,我……”
“小妹,你是个明白人,你冷静想想,我这工作不比别的工作,能不能瞎胡闹?”
大姑娘没说话,突然捂脸哭了。
金刚好生不忍,伸手抚上大姑娘香肩,道:“小妹,我知道你苦,可是你不能不体谅我的身份,我的工作。”
大姑娘只哭不说话。
“小妹,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大姑娘倏地放下了手:“我要是没病,你来不来看我?”
金刚愣了一愣,道:“小妹,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你有病,我还真不会来看你。”
大姑娘哭着道:“这不就是了么!”
“小妹,你要了解,我是不得已!”
大姑娘突然又捂住了脸。
“小妹,听话,行么?”
大姑娘仍是只哭不说话。
金刚道:“你躺着,我去让马标请个大夫来。”
他说完话,站起要走。
大姑娘放下手,叫道:“我不要。”
金刚回过身劝道:“小妹。”
大姑娘道:“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小妹,别孩子气,有病就要看。”
大姑娘脸一红道:“我知道,可是你一来我的病就好了!”
金刚沉默了一下,又坐了下去,道:“小妹,咱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小妹,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在这种情形下,容不得我有感情的负担。”
“谁说的,你怎么能有未婚妻?”
“那是小时候就订的。”
“我不管。”
“不,小妹,你不能不管的。”
“你要我怎么管?”
“小妹,老人家订下的亲事,我那时候还小,也跟现在的情形不同,你要体谅。”
“你要我怎么体谅,我体谅你,谁体谅我?”
金刚沉默了一下子,抬手轻轻抚上大姑娘的香肩,道:“小妹,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
“你知道,光知道有什么用?”
“小妹,我……”
“你除了叫我,除了让我体谅你,别的你还会什么?”
“小妹,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干吗问我,你知道你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不能,你知道么,小妹,我不能。”
“你知道怎么样?”
“我刚说过,我不能有感情上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