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并不足虑,有关方面正要利用这一机会,彻底粉碎日本人的阴谋,并铲除‘三义堂’势力。”
“好极了,金少爷,您……”
“我请六姐跟我合作。”
马六姐急站起:“马六愿意接受命令,听凭驱策,这是马六的天大荣宠。”
“六姐请坐。”
“金少爷……”
“六姐请坐。”
马六姐坐了下去。
“六姐进‘三义堂’多久了?”
“早了,我一来天津就进去了。”
“那更好。”
“您是要……”
“六姐手下有多少人?”
“近百。”
“都可靠?”
马六姐道:“可以说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子弟兵,绝对可靠。”
“弟兄们都在天津卫?”
“嗯,可是他们并不在一个地方,天津卫的各阶层,各角落都有,平素他们各干各的,有什么消息就往我这儿送,有事儿我一招呼,他们就都来了。”
“太好了,”金刚由衷地道:“六姐真是雄才大略的女中豪杰。”
马六姐笑了笑道:“您夸奖,您可把我捧上了天了,说我是女中豪杰的,您还是头一个。天津卫的人,知道我在‘三义堂’的,叫我女流氓,女混混儿。不知道我在‘三义堂’的,都叫我老鸨子。”
金刚道:“六姐不必在意,干咱们这一行的,十有八九都是身在虎穴,随时有丧生之险,为了进行工作方便,就需要有个身份掩护,只要咱们心安理得,何在乎世情之毁誉褒贬。”
“您说得对,”马六姐道:“我可以不在乎那么多,只要能让我顺顺当当,谁叫我龟孙子我都愿意。”
金刚笑道:“六姐真会说笑话。”
马六姐敛去了笑容:“真的,金少爷,马六出身江湖,风尘之中打的滚数不清,干的全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不过马六还有些血性,还懂些大义,我学的是打古来江湖上的草莽英雄,忠义之士,让我做卖国求荣的汉奸我不干,我更不愿做亡国奴,所以我毅然走了这条路。弟兄们个个忠义,个个有血性,他们也都愿意跟着我卖力卖命,流血流汗,只要我马六有三寸气在,这条路我会永远的走下去,直到我躺下地,咽了最后一口气。”
金刚为之动容,肃然抱拳:“六姐的肝胆愧煞多少须眉,愧煞多少人,我谨代表我的弟兄们,向六姐致最大的敬意。”
马六忙答礼,正色道:“这马六太不敢当,您抬爱,愿伸手拉马六一把,这是马六的福气,马六的造化。”
“六姐客气了。”
“金少爷,马六没家没业,就这么一个人,又是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坤道,这么多弟兄虽然愿意跟着我流血流汗,可是他们总要吃饭,而且干这一行,走这条路,我也不能不添置些必须要用的家伙,有的时候不免干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下九流的勾当,像上回对您走了眼,冒犯了您——”
金刚截口道:“六姐的情形我明白,过去的也不必再提了,从今儿个起,六姐不必另找财路,弟兄们的一切需要我负责。”
马六姐忙道:“这怎么好,金少爷,我可没意思让您接济。”
“这么说就不好听了,六姐也弄拧我的意思了,所以说弟兄们的一切需用我负责,拿钱给东西的并不是我,这是给弟兄们粮饷,六姐懂么?”
马六猛然瞪大了眼,大茶壶一脸惊喜,马六急急说道:“您是说……”
“六姐懂了就行了,何必要我多说。”
“这么说您真是……”
“六姐肝胆照人,我也用不着再瞒六姐,我是中央的情报工作人员,代号是‘地字第一号’。”
马六姐肃然起立,恭谨躬身:“马六有眼无珠,失敬。”
金刚抱拳答礼:“我还有个化名,马六既在江湖道上,也许听说过‘龙刚’?”
马六、大茶壶猛一怔。大茶壶急道:“哎呀!您就是神出鬼没、大名鼎鼎的‘龙刚’龙爷。”
马六道:“这,这可是,龙爷,您的大名已经是满天下了,江湖道上只要是有血性的,提起来谁不尊仰,谁不挑大拇指,马六对您是仰慕已久,早想瞻仰瞻仰您,可是您跟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似的,让马六只有自恨福薄缘浅,没想到如今——天可怜马六,马六的福气造化可真不小。”
“六姐太抬爱了。”
“真的,龙爷,您不知道,撇开别人不说,我这些弟兄们天天提您,您的大名简直就不离口,我这么说吧!龙爷,您是他们的神。”
大茶壶激动地道:“真的,龙爷,这可一点儿也不假。”
金刚截口道:“两位抬爱,两位抬爱。不过我还是希望两位叫我一声金少爷。”
马六、大茶壶忙道:“是,是,金少爷,金少爷。”大茶壶接着道:“金少爷,您的一身绝学冠绝当世,尤其还有一手好枪法,什么时候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金刚笑道:“说什么绝学,说什么好枪法,全是唬人的玩艺儿,诸位既然这么抬爱,有机会总会请诸位指正一二的。”
大茶壶惊喜忙躬身:“谢谢您,谢谢您,先谢谢您了。”
马六道:“金少爷,听说您还有两位助手,小马跟位姑娘……”
“都在天津卫!”
“都在天津卫?”
“我那位小妹还没露过面,小马马标你们可见过不少次了,就是我的车夫,小名虎子的史克强。”
马六、大茶壶猛一怔。马六叫道:“哎哟我的大爷,就是他呀!”
大茶壶道:“那就难怪了!那就难怪了!怪不得弟兄全爬下了,而且栽得那么惨,该爬,该栽。不冤,不冤,一点儿也不冤。”
金刚道:“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咱们谈正经的吧!我给六姐弟兄们一个番号,称‘铁血锄奸队第一队’,六姐是当然的队长,我看这副队长,就是大茶壶吧!”
大茶壶一怔:“这——”
马六叱道:“这什么,这是别人做梦都梦不到的,跟着我谢恩受命吧!”
马六姐跪下了地,金刚一怔要拦,大茶壶跟着跪下,金刚不知道该拦哪一个。就这一犹豫间,马六跟大茶壶已恭恭敬敬磕了头站了起来。
金刚站起道:“六姐,大茶壶,你们这是干什么!”
马六正色道:“中央这么抬举我们,马六等敢不粉身碎骨,誓死以报,倘有二心,神人共诛,天地不容。”
一抬腿,从裤腿里抽出一把小攮子,抬起左袖,照着胳膊上就是一刀,一缕鲜血顺刀流下。
“还有我!”
大茶壶神情肃穆,跟着也来了一下。
金刚激动地抓住了两个人的手:“六姐、大茶壶,从现在起,咱们都是生死与共,肝胆相照,血肉相连的好弟兄,好同志了。”
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
金刚忙松了马六跟大茶壶的手。
马六、大茶壶也忙藏攮子,放下衣袖。
大茶壶道:“是自己的弟兄。”
一名壮汉走了进来,先向金刚欠了个身,然后向着马六道:“大姐,总管那儿的楚爷跟位戴爷来了。”
金刚微愕。
马六“呃!”了一声朝金刚。
金刚道:“大茶壶忙去,六姐进去换件衣裳。”
马六、大茶壶一点就透,答应一声,各自裹伤去了。
笑声传了过来,一听就知道是楚庆和。
转眼工夫,楚庆和跟戴天仇并肩走了进来,金刚含笑抱拳:“楚管事、戴兄弟。”
楚庆和、戴天仇一怔,忙抱拳答礼:“金爷也在这儿!”
金刚道:“奉总管之命,花赌两档各看一下,多少了解点儿情形。”
楚庆和赔笑道:“马六这儿并不在戴老弟管辖之下,但都是堂内的生意,自己人的地方,所以我也带他来看看。”
“应该,应该,”金刚道:“堂里的生意,自己人的地方,都应该看看,方便往后的呼应。”
“就是说嘛!”楚庆和说话之间目光转动,道:“金爷一个人在这儿,马六呢?”
“她本来要出去迎二位的,我让她换件衣裳再出去迎,谁知道二位已经进来了。”
垂帘一掀,马六带着香风出来了,微一怔,急上前见礼:“哎哟,您两位怎么已经进来了,有失远迎,您二位恕罪!”
戴天仇含笑答了一礼:“不敢。”
楚庆和却道:“马六,你好大的架子啊!”
虽然是笑哈哈的,但话却逼人。
马六忙道:“楚爷,马六怎么敢哪,是金爷……”
楚庆和哈哈笑道:“我知道,说着玩儿的,既是金爷让你换衣裳去了,我还敢说什么,坐,坐,都不是外人,坐!”
他抬手招呼大家坐。
金刚却道:“这会儿我忝为半个主人,楚管事跟戴老弟难得到‘四喜班’来,我看六姐还是带他两位别处坐坐吧!”
金刚是要尽“主人”之谊,略表“待客之道”,示意马六好好招待招待两位“客人”。
这谁不懂?
马六含笑抬手:“说得是,两位请!”
楚庆和哈哈笑道:“可以,难得来,来一趟是应该好好看看,主人这一番美意不便辜负,戴老弟——”
戴天仇忙道:“楚管事请吧!我就在这儿坐坐好了。”
金刚笑道:“戴兄弟到底年轻几岁,好吧!不敢强人所难,我就陪你在这儿坐坐吧!”
马六再让楚庆和:“楚爷,您请吧!”
楚庆和抱拳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失陪了。”
带着笑意与马六走了出去。
金刚向戴天仇抬起了手:“坐!”
“谢谢!”
戴天仇很客气,谢一声坐了下去。
金刚支开楚庆和是有用意的。两人一落座,金刚立即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的表走得不大准,戴老弟的表走得准不准?”
戴天仇微微一愕道:“不大准,总是上午快一分,下午慢两分。”
金刚笑道:“咱俩的表差不多,我的表是上午快一分,下午慢一分。”
戴天仇立即站起:“您是——”
金刚道:“地字一号。”
戴天仇肃穆欠身:“地字二号向一号报到。”
金刚抬了抬手:“就料到是自己人,果然不错,坐!”
戴天仇坐下。
金刚道:“奉天字第一号指令全力协助兄弟,所以我先进了‘三义堂’。”
戴天仇道:“天字第一号让我向一哥多请教益。”
“自己兄弟别客气,我会看情形配合你,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马上告诉我,我一定尽全力帮你解决。”
“多谢一哥。”
“这边的情形你都知道了么?”
“知道了!上峰给我的指示很详尽。”
“那就用不着我再给你做简报了。”
轻快步履声传了过来。
戴天仇一抱拳,提高声调道:“小弟初学乍练,往后还望金兄多指点。”
马六行了进来。
金刚笑问道:“安顿好了么?”
马六笑应道:“安顿好了,我让四喜侍候着楚爷呢。”
金刚指着戴天仇:“见见,这是上峰特别派来打进‘三义堂’的‘地字二号’。”
戴天仇、马六都一怔。
金刚又指马六道:“江湖女英豪,愧煞须眉的马六姐,刚收编为‘铁血锄奸第一队’的队长。”
戴天仇忙站起:“马队长!”
马六姐瞪大了眼:“怎么戴爷也是……”
金刚笑道:“这出戏戴兄弟是主角,本地的同志奉命协助他。”
戴天仇道:“以后还要六姐鼎力相助。”
“好说,”马六姐忙道:“我是蒙金少爷抬举,刚纳入正规,以后只要有用得着马六的地方,尽请吩咐,马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戴天仇道:“先谢谢六姐了。”
马六还待再说!
金刚抬手一拦,道:“好了,就此打住,我该走了,两位在这儿聊聊等楚庆和吧!此人是个阴险人物,多提防着点儿。”
金刚转身外走。
戴天仇跟马六要送。
金刚摆摆手,示意二人留步。然后一个人出了花厅。
金刚离了“四喜班”,并没有马上回家,他到赵大爷的住处拐了一趟。
他去看了看陈老头儿,然后把一天来的经过详详细细的告诉了赵大爷等,并听取赵大爷的报告。
据赵大爷等的报告,川岛芳子跟土肥原方面都没有动静。
川岛芳子简直就足不出户,也绝少有人去探望她。
金刚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一直按兵不动?”
赵大爷道:“也许是等机会。”
“有什么机会让她等的?”
“这就只有问她了。”
金刚沉吟未语。
“你要不要去拜访她一趟?”
“不能!”金刚摇头道:“她回来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拜访她。”
赵大爷微一愕,道:“这倒是,那你看该怎么办?”
金刚摇摇头,没说话。
赵大爷忽然猛一惊:“一哥!”
“怎么?”
“别是他们声东击西。”
“你是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我就是这意思。”
“不会吧!天字第一号的情报从没有出过错。”
“可是为什么她们一直按兵不动?”
“也许时机未到。”
“什么时机?”
“对她们最有利的时机。”
“是这样么?”
“应该是。”
“一哥……”
“要是她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别处也该有动静,而事实上这一阵任何动静也没有。”
“这倒是……”
“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看,他们还是在等时机,等那对他们最有利的时机。”
“可是什么时机对他们最有利呢?”
“那就要去查了。”
“怎么查,从哪儿着手?除了川岛芳子那儿,还有哪儿可以着手?”
“‘三义堂’里,也可以着手。”
“那你就赶快着手查吧!别让咱们落人后着,处在被动的地位。”
金刚点了点头,吁了一口气,道:我我会很快的着手的。”
他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地字九号,也就是九弟进来了,见金刚在,微一怔:“哟!一哥在这儿。”
金刚道:“我来看看,哪儿去了?外头有没有什么消息?”
九弟笑道:“别的消息没有,倒是知道这两天天津卫要有大热闹了。”
“呃?什么大热闹?”赵大爷问。
九弟看了金刚一眼,笑道:“一哥一定知道,‘三义堂’的二瓢把子要做五十整寿——”
金刚道:“呃?有这回事?我还不知道呢。”
九弟讶然道:“怎么,一哥不知道?”
“我没听他们说。”
赵大爷道:“以他们对一哥的看重,这种事断不会不事先让你知道,也许他们还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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