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皱了眉:“那……”
“您就全当可怜我,去见见姑娘吧!”
金刚不愿见那位潘姑娘,可是他不能给人家一个下人惹麻烦。
他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那汉子脸上马上有了喜色,千恩万谢,然后向着金刚哈腰摆了手。
金刚没再说什么,迈步往后去了。
那汉子急急跟上。
先是那汉子跟在后头,一进后院门,那汉子抢前几步,变成在前带路了。
画廊上东弯西拐了一阵,踏上青石小径,走完了青石小径,那汉子把金刚带进了小径尽头的一座精雅小楼里。
楼底下是个小客厅,没见有人。
那汉子跑到楼梯上,扯着喉咙往上叫道:“姑娘,金爷到了。”
只听楼上响起了潘姑娘的话声,冷冷的:“叫他上来。”
“是,”那汉子忙答应一声,又向金刚哈腰,赔笑,摆了手。
金刚没再说什么,也没再迟疑,举步登楼。
那汉子如释重负,吁一口气撒腿跑了。
金刚登上小楼,只见小楼上只有两间屋子,一间门开着,一间门关着,开着门的一间看不见里头,这么一来,根本不知道潘姑娘在哪间屋里。
金刚自不好挨间去看,只有试探着说了一声:“姑娘,金刚上来了。”
只听潘姑娘的话声,从开着门那一间里传了出来:“我在这儿呢!”
金刚迈步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往里看,金刚看得一愣,原来这是间华丽的卧房,显然是潘姑娘的香闺。
潘姑娘这间香闺是够豪华的,床也好,梳妆台也好,凡是卧室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没有一样不是洋货。
金刚看见了,眼前的豪华卧室。
潘姑娘刚才是在卧室里说话。
而金刚现在站在卧室门口,却没看见潘姑娘的人影儿。
他正这儿发愣,潘姑娘的话声却从靠里头的一排丝幔后传了出来:“进来呀,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金刚脑海里盘旋了一下,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没动。丝幔一掀,潘姑娘出来了,让人眼前一亮。
她现在穿的是真正的女装。
上身不是猎装,是件合身的小褂儿。
下身也不是马裤了,是件裙子。
马靴换成了一双绣花鞋。
甚至连发型也改了。
这才是真正的女人,真正的姑娘家,娇媚、柔美。
金刚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他这一愣之间,潘姑娘已带着一阵香风来到了他跟前,扬着脸,吐气如兰:“是不是不认识了?”
金刚定了定神,笑道:“还真有点儿。”
潘姑娘白了他一眼,一扭身,往里去了:“进来。”
金刚站着没动。
潘姑娘三四步外霍地又转过了身:“没听见?”
“听见了。”
“那怎么还站着不动?”
“这儿是姑娘的卧室。”
“怎么样?”
“二当家的怪罪下来,我承受不起。”
“你是擅自闯进来的么?”
“自然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你已经上了我的楼了,跟进我的卧室有什么两样呀,卧室有什么不能进的,迂腐,看你挺时髦,挺新派的人儿的,怎么这么迂腐。”
“这不是迂腐,我一个男人家,有什么好怕的,我是为姑娘好。”
“心领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呀,又来了,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别臭美,以为我叫你进卧室来安有什么心,那你可是瞧错了人了,我还没那么不要脸,你进来还是不进来,不进来你就走!”
“我遵命。”
金刚欠个身,转身要走。
“站住!”潘姑娘喝问道:“你要上哪儿去?”
“咦,姑娘不是让我走么?”
“你敢……”潘姑娘气得跺脚道:“你这是存心气我,还不给我进来。”
“遵命。”
金刚没再犹豫,迈步进了屋。
潘姑娘气鼓鼓地望着金刚,道:“你怕我吃了你是不是,我今天就偏要吃了你。”
她带着一阵香风扑了过来,粉臂一圈,搂住了金刚,两片香唇就往金刚嘴上印。
金刚双臂一抬,灵蛇似的滑出了潘姑娘的一双粉臂,他反手抓住了潘姑娘的粉臂,人往后微退一步,道:“姑娘,等等。”
潘姑娘美目一睁,冷冷道:“等什么?”
“别凭一时冲动,这不是别的事,等姑娘考虑好了以后再做。”
“我有什么好考虑的?”
“姑娘难道就不考虑后果?”
“什么后果?”
“中国的传统礼教,姑娘要是跟我有过这种肌肤之亲,那就非得嫁给我不可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别臭美,谁非要嫁给你不可。”
“姑娘既是没打算嫁给我,那么这份好意我不敢接受。”
“我没打算嫁给你,你就不敢接受?”
“是的。”
潘姑娘目光一凝,紧盯着金刚,道:“我要是打算嫁给你呢?”
“我还是不敢接受。”
潘姑娘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要姑娘。”
潘姑娘脸色一变:“你不能要我,不愿意要我,你要知道,多少男人我还懒得看一眼呢,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不敢求。”
“为什么?”
“我有四个理由。”
“四个理由,你的理由可真不少啊,说给我听听。”
“第一,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我不敢高攀。”
“你的想法怎么这么陈旧。”
“第二,我是姑娘的师父,辈份不对。”
“我又没给你磕头。”
“磕头只是形式,对师父的尊敬全在于心,就是把头磕破了,心里没有师父,也是不行。”
“那好办,我不拜师了,不学武功了。”
“姑娘,这不是儿戏。”
“我知道,可是……”
“潘姑娘,第三个理由,是我已经是个订了亲的人了。”
潘姑娘怔了一怔,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第四个理由最要紧,就是我不能害了姑娘你一辈子。”
潘姑娘讶然道:“你会害我一辈子?”
“姑娘,你我不过刚见过一面,丝毫没有感情可言,这种结合是最可怕不过的,日子会越过越痛苦,我不是害了姑娘一辈子是什么?”
“就这一面已经够了,我发现我情不自禁爱上了你。”
金刚笑道:“姑娘,一见钟情太不可靠,慢慢培养出来的感情,基础才稳固。”
“你错了,也看错人了,我从不轻易动情,一旦动了情,就不是任何人、任何事所能改变的。”
“人之不同,各如其面,姑娘是这样的人,我可不见得跟姑娘一样。”
潘姑娘眉梢儿一竖:“你是说你对我没情,看不上我?”
“我不敢说看不上姑娘,像姑娘这么个女儿家,要说我看不上,那是自欺欺人,但是我不能不实话实说,我现在对姑娘却没有情爱可言。刚才我说过,情爱需要慢慢培养,也许,日子久了,我对姑娘会培养出情爱来。”
“也许?”
“姑娘,人不是神,日后是怎么样个情形,谁也无法预料。”
潘姑娘脸色变了一变,一双美目瞪得老圆,似乎要发作。
可是她并没有发作,过了一下下,她一脸的怒态竟然敛去了,她缓缓说道:“你这话我听起来很不舒服,可是我不能不承认,你说的是实实在在的话,比一般花言巧语要强多了,你很可取。”
金刚绝没想到,给他头一个印象是那么样的潘姑娘,会说这种话,会是这么一个女儿家。
他由衷地道:“姑娘能这么想,也很可取。”
潘姑娘目光一凝,冰冷之色在目光中一闪:“以往都是我取人,从来不许人取我。”
“姑娘,”金刚淡然道:“我认为这种事是不分什么高低贵贱的,要是有谁比谁高,谁比谁了不起的想法,这种情爱就不够真,不够纯,姑娘你以为然否?”
潘姑娘目闪异采:“你是头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我说的是实话。”
“我并不是一味喜欢奉承,而分不出好坏的人。”
“这我相信。”
潘姑娘深深看了金刚一眼,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指了指化妆台的椅子,道:“坐。”
金刚没动:“姑娘知道,赵总管让我负的责任很重。”
“坐一下,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金刚没再说话,走过去坐了下来。
潘姑娘目光一凝,道:“知道我叫你来有什么事么?”
“不知道。”
“是关于让你搬到我家来住的事,我本来是打算发一顿脾气,逼你非搬来不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反倒发不出脾气来了,而且我还改变了主意,不勉强你搬来了,这样也许能博得你一点好感。”
这位姑娘已经不惜“降尊纤贵”了。
金刚心里起了一阵轻微的激动,道:“姑娘恐怕还不知道,我已经决定搬来了。”
潘姑娘猛一喜,霍地站了起来,惊喜地道:“真的?”
“我这个人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潘姑娘急步到了近前,伸手拉起了金刚的手,一双水灵的眸子里好亮:“谢谢你。”
金刚站了起来:“姑娘不该谢我,要谢该谢姑娘自己。”
“什么意思?”潘姑娘眨动了一下美目。
“像姑娘这种徒弟,是我乐意教的。”
潘姑娘眉梢儿扬起一丝儿喜意,娇靥上微一红,头低下了些:“我叫小凤。”
“我不能这么叫。”
“为什么?”
“姑娘是二当家的掌珠。”
“你不说这种事不能分高低?”
“那只是在两个人之间不能分,而事实在整个‘三义堂’——”
“不管整个‘三义堂’,只有你跟我的时候,叫我的名字,而且只等你点了头,我会马上让这件事公开的。”
金刚心头震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
“我……万一我永远不能点头呢?”
“是不是因为你订过亲?”
“姑娘知道就好。”
“我不计较,也不在乎。”
又一个不计较,不在乎的。
金刚想说什么,可是他没出口,只因为如今的潘小凤,实在让他不忍多说。
他没说什么。
潘小凤轻轻松了他的手:“你去吧,别耽误了正事儿,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收拾住处。”
金刚又想说什么,事实上他却只说出了“我走了”三个字。
潘小凤送他到楼梯口,有点依依之色。
出了小楼,金刚的心情陡然间沉重了不少。
他不明白潘小凤何以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这就是情的力量。
潘小凤能有这种转变,金刚他不能否认,她是个可取的好姑娘,而且有深度,绝不肤浅,这么一位姑娘,这么一片似水柔情,叫他怎么忍心拒绝。
现在不忍拒绝,将来又怎么办?
翠姑、多了一个大姑娘,现在竟又多了一个潘小凤。想想他的身份,叫他日后怎么办?
他的心情能不沉重,是该重得像块铅。
“小金。”
忽听有人叫他。
抬眼一看,原来是赵霸天,带着两名贴身保镖站在不远处。
“呃,总管。”
金刚定定神,忙走了过去。
两名保镖冲着金刚欠了个身:“金爷。”
这唯独是对金刚,对别人可没这一套。
赵霸天也是个势利眼,满脸笑容,一巴掌拍上了金刚肩头:“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姑娘找我有事。”
金刚实话实话,他知道,这样对他有好处。
果然!
赵霸天两眼一睁,往小楼方向看了一下,呶呶嘴儿道:“上楼了?”
“嗯。”
“兄弟,招架得住不?”
“没什么让我招架的啊。”
“没什么让你招架的,你是说……”
“姑娘很柔婉,很客气啊!”
赵霸天一凝目光,紧盯在金刚脸上:“真的,兄弟?”
“当然是真的,我用得着瞒您么?”
“我没看错,”赵霸天拍了拍金刚:“你交运了,咱们这位姑奶奶看上你了。”
“总管……”
“别不承认,兄弟,女人我见过的多了,咱们这位姑奶奶我了解的更够,从来就没一个让她看得上眼的,大当家的少爷一直想着她,可是没用,她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呃,有这样事儿?”
“可不!”
“我怎么能跟大当家的少爷比?”
“不能比,没那回事儿,怎么不能比,这种事儿才不分那么多呢,想当初王宝钏怎么会看上薛平贵的,柳迎春又怎么会看上苏孔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兄弟,别的不说,就拿她那座小楼来说吧,连二当家的要去,都得先等她点了头,别人就更别说了,而你,硬是她叫你去的,兄弟,你是绝顶聪明个人,难道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么?”
金刚没说话。
事实上赵霸天说的是一点儿也不差。
“兄弟,”赵霸天又拍了拍金刚:“你要是真聪明,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事儿,你抓着可别放了,只要这事能成,这‘三义堂’里,你就是三人之下,多少人之上了。”
金刚何许人,这话里的话还能听不出来,他当即道:“总管,不瞒您说,我的心没那么大,但求有碗安稳饭吃就够了,不管是不是有那么一天,总管给我的破格提拔,我是不会忘记的。”
赵霸天笑了,笑得有点窘,连道:“兄弟你是个有心人,兄弟你是个有心人,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们几个多辛苦了。”
一听说时候不早,金刚这才发现天已经摸黑了,忙道:“总管,您是要……”
“我回去啊。”
“那么我们几个……”
“你们几个得住这儿,到明天晚上客人走完之前,一点儿也不能松懈,一点儿也不能掉以轻心。”
“呃,原来我们几个得住这儿,我还当……好吧,那么您请回吧,这儿的事交给我了。”
“交给兄弟你,我是最放心不过了,那我走了。”
赵霸天扬扬手,带着两个贴身保镖走了。
金刚又为潘小凤的事儿发了一会儿呆。等他到了前院,赵霸天已经走了,楚庆和、虎头老七正从大门口往里走,想必是送赵霸天去了。
事实不错,只听楚庆和嚷着道:“金爷,总管已经回去了,刚走。”
金刚迎了过去:“呃,我知道了。”
虎头老七的脸色有点不大对,金刚看了她一眼,想问,但当着楚庆和又觉不方便。
楚庆和却替虎头老七说了出来:“七姐刚跟总管闹了点儿气,心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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