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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歌》
作者:二踢脚
正文
第一檐矮人高需低首,且忍让。十三
自己的母亲岂能任人侮辱?唐逸再是忍让也终有底线。
这一刻,唐逸没有压制心下怒气,眼神冰冷的可怕,那冯平平日里不过与些闲汉胡混,何曾见过这等凶厉的眼神?眼见唐逸文雅的脸变的狰狞可怖,冯平首当其冲,心下竟没来由的一颤,就好像自己再说一次,那唐逸真的会杀了自己一般!气势登时一馁!
其实冯平这次倒是猜的对了,别看唐逸的年纪不大,可一路逃难,唐逸却没少杀人。那些宵小蟊贼便不说了,就是同为灾民,亦可能随时变为强盗反过来抢劫自己曾经的同乡!为求自保,死在唐逸箭下的双手怕都数不过来,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经历,唐逸才敢做这出关商队的护卫。
唐逸的杀机就连在唐逸身旁的冯茹也是感觉了到,惊骇之下,她的心里也是暗怨自己这弟弟怎会如此口不择言,毕竟她自白日里就一直照顾着唐氏,哪会不知道唐氏的病是真是假?
冯茹当下急道:“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还不快快道歉!要不我就将方才之言讲与爹爹听,到时可就不是一顿板子的事了!”
冯平被唐逸瞪的一哆嗦,心惊道:“这个人当真会杀死我!”至于他姐姐冯茹说过些什么,倒是全没听进去,直愣愣地呆在那里。
冯茹心下终是疼着自己这弟弟,眼看冯平呆在那里,心下一软,求情道:“表兄别往心里去,我这弟弟平日里骄纵了些,说话口不择言,倒也不见得他心里就真的如此作想。”
冯茹这话一出口,那冯平反是清醒过来,脖子一梗,喊道:“我哪里有错?哪里口不择言?”说着朝唐逸恨道:“话就是我说的怎样?难不成你当真敢杀我?姐姐你看着,他若真要杀我,那便是我说的对了,他才恼羞成怒!”
那冯平的声音着实不小,正与冯谦相谈的罗志都听在耳里,不过当下微是一笑,却没有说与冯谦知道。
小院之中,唐逸已是怒极,又觉得那气血隐隐要涌向自己的眼睛,当下冷笑道:“不错!敢说敢当,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你。”
唐逸当然不会是真的夸赞冯平,就见他这话一说完,便立刻举步上前,直把冯茹吓的坏了。少女心急之下,忙是扯住唐逸的衣服,急道不要,可盛怒之下,唐逸哪里肯听?
那冯平方才不过是与自己姐姐怄气。这才壮了胆子。此刻见唐逸便要上前。心下没由得一阵发虚。只是想逃!可脚下哪里听话?竟挪不动半分!正自焦急间。就听屋中传来一把虚弱地声音:“逸儿。休要对冯家少爷无礼。”
随后便是一阵地咳嗽。
那声音就似是定身咒一般。唐逸迈出去地步子登时停了住。冯茹在旁则是大喜。却原来那唐氏被吵地醒了。
唐逸至孝。有了他母亲唤住。再怒却也不敢有违。当下不再去理会那冯平。只朝冯茹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去。
唐逸这一去。冯茹松了气。可俏脸上却也闪过一丝黯然。暗叹了叹。踌躇片刻。终是没有跟进去。转身走到自己地弟弟身前。半劝半拉地将这宝贝弟弟弄出了院子。
至于才闻声而来地丫鬟也被冯茹都赶了回去。
屋里。
“逸儿,你们方才为何争执?”
唐氏病重体弱,虽然被吵的醒了,可也只听了个结尾,之所以心惊出声,却是因为唐逸的那声厉喝。
唐氏做母亲的,自然知道儿子平日里温和有加,可却并非软弱可欺,要知道,但凡执拗之人,多少都有些气盛,要不也不会固执。唐氏被自己儿子的声音惊的醒了,再隐约听到冯平的大喊与冯茹焦急的劝说,那冯平,她还不知是谁,可冯茹的声音,她却是记的清楚,当下心里便是一骇!在逃难的路上,自己儿子手下人命不少,性子又拗,要万一因言语争执,伤了冯家的孩子,那可就万难交代了。
所以唐氏不顾身子不适,便急急的唤住唐逸。
紧着上前两步坐在床头,为自己母亲抚背顺气,其实唐逸本就不想让自己母亲劳心生气,这才一再的对那冯平忍让,要非是那冯平辱及自己的母亲,唐逸大可再躲下去。
此刻一听母亲并没有听到多少,唐逸便想隐瞒过去,一抬眼,正是看到冯谦送给自己早上使用过的那张二石的强弓,心念一转,便道:“没什么,那个冯平,也就是冯伯伯的儿子,他回家之后,听说我箭射的好,便一直缠了孩儿教他射鸟玩。母亲也知,孩儿的箭术并不精巧,射的好,不过是天生气力足些,看的清些,今日早上打赌胜了,却也是侥幸,又如何教得他人?再说,我们如今寄人篱下,哪能如此肆意,孩儿还想多寻些时间去助冯伯做事,好报了这份恩情,所以便拒绝了。”
本是随便找来的借口,不过说到这里,唐逸却也觉得顺畅起来:“那冯平表弟见孩儿拒绝,心下不愿意,便说孩儿是骗子,这才闹将起来,却是将母亲惊的醒了。不过母亲放心,孩儿自不会与他一般见识,方才也不过是想吓他一吓而已。”
唐氏病重,精神自然不好,也难分辨自己孩子这话是果真如此,还是为了安慰自己而说的假话,当下只好叹道:“但愿如此。逸儿,你能知道我们如今寄人篱下,这让娘很是放心。虽说你冯伯与你父亲情同兄弟,可终究十多年过去,人心变化,冯家能有如今这份人情已难得。”
这话倒是不假,正因为冯谦冯茹对自己母子都是不错,看在他们的面上,又再顾及母亲的病情,唐逸才一忍再忍。
唐逸当下点头道:“孩儿明白。”
听到自己儿子回答,唐氏的忧心之色却没有消失,又再咳嗽了几声,这才道:“明白就好,那冯家的两个孩子,女儿可是贤惠懂事,想来也不会与你起什么争执,至于那冯平,他比你小上一岁,也没有你这份磨难经历,所以能让便让了他。逸儿气盛,娘是知道的,可我们受了冯家的恩,一些小事就不要计较了,免的惹了你冯伯不快。”
说着,唐氏伸出枯瘦的双手,抓住唐逸,低声道:“其实娘本就知道你冯伯在这平凉,可就连亲戚都不收留我母子,娘这身体又一日不如一日,大是累赘,却也不敢奢望冯家有此好心。”
顿了一顿,缓了口气,唐氏欣慰道:“只不想我儿凭了自己本事谋了生计,而且还恰好是这冯家,娘这才与他相认,却也是想碰个运气,只不过没想到冯家对我们母子如此恩义!所以就算那冯家的孩子有甚么不对你心思的言语,能忍也便忍了。”
说到这里,唐氏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唐逸忙是将自己的母亲扶着躺了回去,将被角按了按,笑道:“母亲且请放心,孩儿是什么样的人,母亲自是知晓,冯家的恩义,孩儿自会记在心里。”
唐氏闻言点了点头,面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是啊,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家孩子懂事明事理?
唐逸看着母亲睡去,暗舒了口气,虽然他口里答的好,但也知道自己方才动了真怒,要不是母亲突然开口阻拦,怕是当真要出事的。
“忍让,知易行难啊。”
心下暗叹,唐逸只觉得眼睛又开始隐约刺痛,想是方才动怒所致,当下轻揉了揉眼睛,心道:“我这眼睛还没有赤红,可到了现在还在刺痛,难不成这毛病越来越重了?”
。
第一檐矮人高需低首,且忍让。十四
唐逸闭了眼晴,刺痛有所缓解,紧接着阵阵疲惫袭来,想他连日奔波,半年来从来未有一日能真正的塌实休息过,今日终是安稳下来,不觉中便守着母亲床边睡了去。
这一睡,直睡到早晨,唐逸忽然被院中的动静惊醒过来。
一时有些迷糊,片刻之后,唐逸才省起自己已是住进冯家,而非是露宿荒郊,转头看了看床上的母亲,就见唐氏仍在沉睡,面色比之以往红润了不少。
“应给母亲弄些吃食。”
一念及此,唐逸起了身子,忽然见那院中伊人俏立,不是冯茹是谁?
虽然还未到中秋,可这平凉地处西北,清晨已有些个冷了,冯茹手里提了个食盒,小脸冻通红,显然在院里等了不短的时间。
见唐逸推门出来,冯茹面上一喜,立刻迎了上来道:“表兄睡的可好?”说着指了食盒道:“这里有些蛋花粥,是给婶婶的,还热着。其他的还有些馍馍跟小菜,表兄先吃些。”
唐逸接过食盒,笑道:“多谢茹妹了,我方才还想要为母亲准备些什么合口的早点,未想茹妹如此细心。”
冯茹闻言一笑,不过那笑容却有些忐忑,唐逸看着冯茹的俏脸,心下一动便是明了,暗叹了叹道:“茹妹可还在担心昨晚之事?”
冯茹被唐逸说破了心事,俏脸更红。
正如唐逸所料,少女今日这么早的守在门口,为的便是昨晚的那场争执。
“我那弟弟不懂事。昨天晚上可是惹了表兄生气。本来我也想请爹爹好好惩罚他地。可又担心爹爹生气。坏了身子。所以。所以……”
冯茹心下忐忑。不知自己这番说辞能否见效。更怕唐逸因觉得自己包庇冯平而对自己厌恶。所以这话越说越是小声。全没有昨日初见时地大方。
唐逸心道果然如此。冯茹地借口。他怎么会看不透?不过人家毕竟是亲姐弟。有意回护倒也是天经地意。更何况昨晚母亲再三叮嘱自己。唐逸已是存了忍让之心。当下一笑道:“昨晚之事便算了。茹妹且放宽心。”
冯茹闻言一喜。昨天晚上唐逸那凶厉地眼神当真吓坏了她。一夜未能睡着。只道唐逸定不会放过冯平。却没想到唐逸却是不再追究了。
唐逸不再追究。那是好事。冯茹心里一喜。似也回复了几分往日神采。当下笑道:“那蛋花粥倒不怕冷地。一等婶婶醒了。我再去热来也就是了。不过这些早点却是为表兄准备地。表兄要快点吃了才是。”
唐逸见冯茹地话中隐有催促之意。奇道:“可是冯伯有事交代?”
冯茹摇头道:“爹爹待人最是和善,就是店里的伙计也不会这么早便指使他们劳作,更不要说是表兄了。”
唐逸闻言再想,失笑道:“我却是忘了,那刘神医早上要来。”
冯茹笑道:“正是这事,我就怕表兄忘记,所以来提个醒,刘伯伯白日里还要坐堂,所以说了早上来,定是要极早的。”
唐逸点了点头,忽是想起一事,问道:“那刘神医的姓名如何?我知了他姓名,日后也好感谢。”
冯茹轻笑道:“刘伯伯是长辈,我只是听爹爹曾唤他步衡,想是名字了吧。”
少女正说到这里,就见外面脚步声响,冯谦与刘神医谈笑的声音传来,冯茹朝唐逸一笑,却是她说的准了,那刘神医来的果然极早。
“逸儿,一会刘神医为你诊治,你可要仔细认真,莫要将自己的身体当做儿戏。”
冯谦见女儿也在,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再叮嘱唐逸。
唐逸当下应了,冯谦也不多留,过些日子就要出关,出行的上下打点,货物准备,事情多的很,老人自有他需要忙的。
冯谦走后,那刘神医也不啰嗦,当下自怀中取出一本枯黄旧册,薄薄的一本,页数不多,看其古旧程度,想是大有年头了。
“这本册子是我早年偶得,名曰明目经,乃是古人所著,不过那古人的姓名却被黑墨涂了去,已不可考。这明目经的内容也不繁杂,只是些护眼歌谣,所以那卖书之人也未当是什么宝物。”
顿了一顿,刘神医继续道:“不过我在闲暇之余,将这明目经前后看了一遍,却发现那最后几页记载了些特异的眼疾以及疗法,试了几次,竟当真大有收获。”
看了看唐逸,刘神医道:“你那赤瞳便是出自这里,而且医治之法也在其中。”
冯茹笑道:“那刘伯伯就帮表兄治了吧。”
刘神医哈哈一笑道:“侄女莫急,刘伯伯今日来了,自然会为他医治。”说着,转头看着唐逸,笑道:“你这眼有两种治法,其一是十日治愈,此后再无任何隐患。其二则最少要十年之功,还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唐逸闻言一怔,随即沉吟道:“神医可否说说这二者的不同?”
刘神医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常人要是听了我这一说,定是选那头前一种,你既然来问这两者区别,而不急于定夺,显然大是聪慧。”
冯茹起先秀眉一皱,却也随即醒悟过来,捂了小嘴轻笑。
唐逸微笑道:“这却也没什么,如果这两种方法果真是一个十日根治,一个十年都难,没有其他的隐情在其中,神医也不会多费唇舌让小子选择了。”
刘神医点头道:“不错,说起来,两种方法各有优劣。那十日根治却也简单,老夫为你施金针之法,依了明目经上所注的穴位一一行针,不让这气血随怒气逆涌眼上,便如此一日一次,依老夫的手段,十日之后保你根治。
不过这法子虽是简单有效,能根治你的赤瞳,但问题却也出在这根治之上。想这赤瞳万中无一,乃是天赋异禀,凭白放弃,却也可惜。”
说到这里,刘神医看着唐逸道:“当然,如何决定,还要看你。”
唐逸听到这里,心念电转,想起昨日射箭时的异景,唐逸心里也不愿放弃这有些怪异的赤瞳,毕竟日后安身立命,这箭技是一大保证,不说远了,就是眼前出关,自己所依仗的,也只有手中这张弓和箭。如果想这箭技更上一层,怕没有这赤瞳之助不行。
想到这里,唐逸道:“那小子妄测,第二个法子可是能保住这赤瞳,却又不至失明?”
见唐逸问来,那刘神医毫不犹豫道:“不错。”
指了指自己的脸,刘神医道:“这第二个办法正与第一个法子相反,并不是要去堵住那气血上涌,而是以金针之法疏通眼面经络,为的却是让这气血更易入眼。”
冯茹听的一惊,颤声道:“那,那血都涌了上来,表兄眼睛不更容易坏了?”
刘神医笑道:“莫惊,这个法子分为通、护两面,通者扩其经脉,护者保其双目。如此一来,经络顺通却又不至过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