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跟别人不大一样的是,他不但相信别人,也相信自己。
他做事总喜欢用他自己的法子,但那也是很普通的法子,
公平,但却并不严峻。
他无论对任何大都绝不会太过分,但也绝不会放得太松!
他喜欢儒家的中庸和恕道,喜欢用平凡宽厚的态度来面对人生。
(三)
夜凉如水。
田思思冲到院子里,冲到一棵树下,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这眼泪的的确确是被气出来的。
“猪八戒,大头鬼……找真是活活遇见了个大头鬼。”
但若没有遇见这大头鬼,她现在岂非已做了下五门小贼的老婆?
“一个人,最好先学会责备自己,然后再去责备别人。”
等田思思比较冷静了些的时候,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活也有些道理。
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手里端着婉茶。
“小姐,喝口茶消消气吧。”
那小姑娘又来了,笑得还是那么甜,那么俏皮。
田思思忍不住了,问道:“你究竟是小兰?还是田心?”
小姑娘眨了眨眼,笑道:“好像我就算烧成了灰,小姐都能认出我来的嘛!”
田思思眼睛亮了,道:“你是田心。”
田心笑得更甜,道:“谁说我不是田心,谁就是土……土……”
田思思已拧住了她的脸,笑骂道:“小鬼,刚认得那大头鬼,就连他说话的腔调都学会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田心笑道:“什么不得了,最多也只不过跟着小姐去替他叠被铺床罢了。”
“若与你家小姐同鸳帐,怎舍得要你叠被铺床?”
年轻的女孩子们,又有谁没有偷偷的在棉被里看过红娘呢?
田思思却沉下了脸,恨恨道:“你放心,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她不让田心再说,又问道:“你早就知道那秦歌是冒牌的了?”
田心点点头。
田思思咬着牙,道:“死丫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男 人 喜 欢 到 的 地 方
(一)
田心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机会说。”
田思思道:“你第一次送衣服给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田心道:“那时我知道葛先生就在屋里,所以小姐问我是不是田心,我也不敢承认。”
提起“葛先生”这名宇,田思思就好像忍不住要打寒噤。
田心道:“后来我故意将茶泼在小姐身上,为的就是要乘机将一张纸条子塞到小姐的怀里去,谁知你却将它丢到地上了。”
田思思叹道:“那时我又怎么想得到。”
她苦笑着又道:“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想不到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子害我?”
田心抿着嘴笑道:“其实人家也没有害你,只不过要娶你做老婆而已。”
田思思皱眉道:“为什么他们要花这么多心机,究竟谁是主谋的人?”
田心道:“葛先生。”
田思思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他早就跟张好儿串通了?”
田心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
田思思道:“他根本就没有被那冒牌的秦歌点住穴道。”
田心道:“那当然是他们故意在你面前做的戏,好教你更相信那秦歌是真的。”
她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其实就算有十个花蝴蝶,葛先生也只要用两个手指就能把他们全都捏死。”
田思思也叹道:“那人的确很可怕。”
田心道:“据我所知,他武功比我们以前见过的人都可怕得多。”
她忽又笑了笑,道:“但他只要一见杨公子,就好像老鼠见到了猫。”
田思思又沉下了脸,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田心道:“若非杨公子及时来救我,现在我只怕已见不着小姐了。”
田思思道:“那人要杀你?”
田心点点头,道:“他们想必已发现了我跟小姐你的关系。”
田思思道:“可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田心答道:“王大娘送我来的,她把我卖给了张好儿。”
田思思道:“那天你没有逃走?”
田心摇摇头,叹气道:“我怎么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田思思“噗哧”一笑,道:“王大娘又不是如来佛,你怎么连她的手掌心都逃不出?你这位孙梧空岂非一向都很神通广大吗?”
这句话说完,她还是笑个不停。
田心噘起嘴,道:“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田思思勉强忍住笑,道:“你有没有看出来,那大头鬼很像一个人?”
田心怔了怔道:“像谁?是不是我们认得的人?”
田思思道:“按理说,你应该认得才对,因为你们本都是从天上下凡来的,一个是天篷元帅,一个是齐天大圣。”
田心终于明白了,失笑道:“你说他像猪八戒?”
田思思拍着手,笑道:“你看他像不像?……不像才怪。”
田心却摇了摇头,道:“我倒看不出他有哪点像。”
田思思道:“他又能吃,又能睡,一看到漂亮的女人,眼睛立刻就眯成了一条线,那种色迷迷的样子,活脱脱就像是猪八戒进了高家庄。”
田心叹了口气,道:“但若没有他这个猪八戒,唐三藏和孙悟空这次只怕就难免要上吊了。”
田思思板起了脸,道:“你为什么总是要帮着他说话?”
田心道:“因为我佩服他。”
田思思眨了眨眼,忽又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把你嫁给他好不好?”
田心道:“好。”
她答应得倒真痛快,连想都没有想。
田思思反倒怔住了,道:“你说好?”
田心道:“有什么不好?”
田思思道:“但他的头比真的大头鬼还大三倍,你难道看不出来?”
田心道:“头大有什么不好?头大的人一定比别人聪明。”
田思思道:“他的腰比水桶还粗。”
田心道:“可是他的心却比针还细,无论什么事都想得那么周到。”
田思思道:“你不觉得他是个丑八怪?”
田心道:“一个男人只要聪明能干,就算真的丑一点也没关系,何况他根本就不丑。”
田思思叫了起来,道:“他还不丑?要怎么样的人才算丑?”
田心道:“以我看,那花蝴鲽就比他丑得多,连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她闭着眼,就像做梦似的,接着道:“你若仔细看看,就会发觉他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长得很顺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迷人极了。”
田思思瞪着眼,恨恨道:“好,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我不如就把你嫁绐他算了。”
田心叹了口气,道:“只可借他绝不会喜欢我,他喜欢的人是……”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人道:“我喜欢的人就是我自己。”
杨凡忽然笑嘻嘻站到她面前来了,微笑着道:“每个人最喜欢的大都一定是他自己,这就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田心红着脸,垂下头,不敢再开口。
杨凡打了个呵欠,道:“我们走吧。”
田思思瞪着眼道:“走?就这样走?”
杨凡道:“不这样走还能怎样走?”
田思思道:“张好儿呢?”
杨凡道:“在屋里。”
田思思道:“你难道真的就这样放过了她?”
杨凡道:“你要我怎么样?杀了她?打她三百下屁股?”
田思思咬着牙,道:“你……你……你至少应该替我出口气!”
杨凡道:“你有什么气好出的?她打过你没有?”
田思思道:“没有。”
杨凡道:“骂过你没有?”
田思思道:“也没有。”
杨凡道:“你跟她到这里来之后,她要你做了些什么事?”
田恩思道:“她要我洗澡,要我换衣服,然后……然后……”
杨凡道:“然后请你吃了顿饭,介绍了一个并不算难看的男人给你,对不对?”
田思思道:“对是对的,只不过……”
杨凡道:“只不过怎么呢?还是要出气?”
田思思道:“当然。”
杨凡道:“你要怎么样出气呢?是不是也叫她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再请她吃饭,介绍个漂漂亮亮的小伙子给她?”
田思思跳了起来,跺脚道:“你究竟是帮着我?还是帮着她?”
杨凡笑了笑,道:“我什么大都不帮,只帮讲理的人。”
田思思道:“你认为我不讲理?她呢?她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要我嫁给那个人?”
杨凡淡淡道:“那也许只因为你长得太漂亮,所以才有人一心想娶你做老婆;你若长得跟我一样,跪下来求别人娶你,人家也不要。”
田思思气极了,大叫道:“谁说我长得漂亮,我一点也不漂亮,你难道看不出他们一定有阴谋?”
杨凡笑道:“你几时也变得这么谦虚起来了?难得难得……”
他又打了个呵欠,道:“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我走都随便你。”
田思思大声道:“当然随便我,你凭什么管我?”
杨凡已施施然走了出去,悠然道:“你若见到葛先生,其实也用不着太害怕,他最多也不过想娶你做老婆而已,绝不会吃了你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田思思已追了上去,喘着气道:“葛先生还在这里?”
杨凡谈淡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这里?他在哪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田思思道:“你刚才还见过他?”
杨凡道:“不错。”
田思思道:“你为什么不抓住他?”
杨凡道:“你也见过他很多次,你又为什么不抓住他?”
田思思道:“因为我抓不住他。”
杨凡道:“我也一样。”
田思思道:“你也一样?难道你武功也不如他?”
杨凡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本事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大,你何必将我看得太高?”
田思思道:“那他为什么一见到你就跑?”
杨凡想了想,道:“也许只因为我是个正人君子,邪不胜正,这句活你总该知道的。”
(二)
庵子里很静。
淡淡的星光照着青石板铺的路,风中带着木樨花的香味。
杨凡在前面走,田思思只有在后面跟着。
这大头鬼虽然可恨,至少总比葛先生好些。
田心走在他们旁边,一双大眼睛老是不停的在他们身上溜来溜去。
田思思忽然道:“你问问他,究竟想到哪里去。”
田心眨眨眼,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问?”
田思思狠狠瞪了她一眼,还没开口。
田心忽又道:“张好儿虽然满嘴不说真话,但有件事倒不是骗你的。”
田思思道:“什么事?”
田心道:“秦歌的确已到了这里,好几天之前我就听他们说过了。”
田思思眼睛亮了起来,道:“你有没有听说他在哪里?”
田心摇摇头,杨凡忽然回过头来笑笑,道:“他若真的已到了这里,我们知道有个地方一定能找到他。”
田思思苦笑道:“什么地方?”
杨凡淡淡道:“一个单身的男人喜欢到什么地方去,你也应该懂得的。”
(三)
男人喜欢到些什么地方呢?
有趣的地方。
那地方不一定要有美丽的风景,很堂皇的房子,只要有好酒、好菜、好看的女人、公平的赌博,十个男人中就至少有九个喜欢去。
无论是不是单身的男人都一样。
这地方风景并不美,简直根本连一点风景也没有。
这地方只不过是城墙角下的一条死衙堂。
这房子也一点不堂皇。
事实上,这房子十年前就已该拆掉了,看来好像随随便便的一阵风就能将它吹垮。
两扇油漆剥落的大门,也是紧紧关着的,门口还堆着垃圾。
田思思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闻到一股臭气,忍不住皱眉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杨凡道:“你不是要找秦歌吗?”
田思思道:“他难道会到这种鬼地方来?”
杨凡笑了笑道:“他非但一定会来,而且来了就舍不得走。”
田思思道:“为什么?”
杨凡笑道:“你慢慢就会知道为什么的。”
田思思忽然停下脚步,道:“这地方是不是也有很多……很多像张好儿那样的慈善家。”
杨凡摇摇头,道:“到这地方来的人,并不是来找慈善家的。”
田思思道:“来干什么?”
杨凡道:“到这地方来的人,都喜欢自己做慈善家。”
田思思眨眨眼,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杨凡道:“我的意思就是,这些人喜欢将自己的银子送出去救济别人,而且送得很快。”
田思思忽然道:“有多快?”
杨凡道:“你若将自己的银子送出去,绝对找不到别的地方能比这里送得更快的了。”
田思思恍然道:“我明白了,这地方一定是个很大的赌场。”
杨凡笑道:“不错,到底还是你比较聪明些。”
田思思又噘起了嘴,冷冷地道:“看这破破烂烂的屋子,到这里来的人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大手面。”
杨凡道:“你又不懂了,真正喜欢赌钱的人,只要有得赌,别的事全都不讲究,你就算叫他倒在阴沟里赌也没关系。”
田思思道:“既然什么都可以赌,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
杨凡道:“因为这地方秘密。”
田思思道:“为什么要如此秘密?”
杨凡道:“原因很多。”
田思思道:“你说出来听听。”
杨凡道:“有些人怕老婆,不敢赌;有些人身分特别,不能赌;还有些人银子来路不明,若是赌得太大,怕引起别人的疑心。”
他笑了笑道:“可是在这里,随便你怎么赌都没关系,既没有人敢到这里来抓你,更没有人查问你银子的来历。〃
田思思道:“为什么?”
杨凡道:“因为这里的主人是金大胡子。”
田思思道:“金大胡子又是谁?”
杨凡道:“是个别人惹不起的人。”
田思思道:“秦歌既没有老婆可怕,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原因,为什么也要到这里来赌呢?”
杨凡道:“因为这地方赌得大,赌得过瘾,不是大手面的人,连大门都迸不去。”
田思思用眼睛瞟看他,道:“你呢?……你进不进得去?”
杨凡笑了笑道:“我若进不去,又怎么会带你来呢!”
田思思道:“想不到你非但是个酒鬼,而且还是个赌鬼。”
杨凡微笑道:“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的。”
大门上还有个小门。
杨凡敲了敲小门上的铜环,小门就开了。
门里刚好露出一个人的脸。
一张凶巴巴的脸,看着火的时候总带着三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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