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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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剑-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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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多游牧部族,谢苏被那老者拉着,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那老者带他来到人群中,自己又忙着去张罗其他事情。谢苏便找了一处安静地方自坐下来。

篝火熊熊,歌声阵阵,身着五彩服饰的青年男女在火堆边翩然起舞,一时也分不出婚礼的主角是谁。

也有一些壮年男子坐在火堆边拼酒,有人见谢苏手边无酒,便好心地递给他一个皮袋。

谢苏无可无不可地接过,也喝了一口。

这酒却与他喝过牧人马奶酒的酸涩不同,入口甚是芳香甘美,他不觉有些诧异。

一个声音忽自他身边传来:“这个部族本以酿酒最为有名,你所喝的酒,叫做求醉。”一道青色修长身影出现在他身前,发上东珠在火光下闪耀不已,正是介花弧。

“谢先生,我跟了你三天。”

“我这一生,从未钦佩过甚么人,也未曾对甚么人负疚于心,谢先生,你是例外。”

“谢先生,你如今伤势未愈,可否回到罗天堡好生休息?兰亭也在等你。”

他这边舌绽莲花,谢苏却只简单三个字:“知道了。”

机巧善谋如罗天堡主,此时也不知再说些甚么才好。

谢苏继续喝着求醉,他酒量本来不算好,此刻伤势未愈,更减了几分。一袋酒喝不到三分之一,他已经醉倒在羊毛毡上。

介花弧将他扶至膝上,找了一条毛毯为他盖上,又伸手搭谢苏脉搏,果然不出他所料,谢苏毒伤虽愈,内伤反倒重了几分,这自然是他心结未解之故。

夜色深沉,星子满天。

…… ……

朦胧中,谢苏忽觉身体舒畅了许多,身边已非篝火人群,似乎换了一处所在,艳阳高照,花香袭人,他心中疑惑:“天怎么亮的如此之早?”于是向花香之处走去。

原来前方乃是一处江南园林,走近了,更可闻流水之声潺潺不止,谢苏心道:“这更奇了,西域怎会出现江南景色?”却见这处园林修建得十分幽美,显是大家手笔,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

方经过影壁墙,迎面碧柳之下便走过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年纪,一袭白衣,腰间束一枚琥珀连环,眉眼生得十分秀丽,看着他笑道:“梅侍郎,你也来了。”

这人竟是已死去多年的玉京第一杀手清明雨!谢苏一时却忘了他已死,便点了点头。

这边清明雨还要说话,碧柳下却有人笑道:“清明,这盘棋还没下完,你怎么走了?”

这声音亦是十分熟悉,谢苏抬眼望去,却见碧柳下一人素衣温雅,如芝兰玉树,正是小潘相潘白华。

谢苏想着:“这处园林真是古怪,这二人本是死敌,竟然也能和平相处。”

他又向里走,不时见到几位故人,如江澄之父清远侯江涉、玉京的凤舞将军烈枫等等,均是笑容满面向他打着招呼。

一处凉亭内,方玉平的父亲方天诚正坐在里面,一边还有一个半老妇人,正是他的妻子。

谢苏对方玉平一直深感愧疚,如今见了方天诚,正要上前说话,却见迎面又走来三个人,正是刑刀、零剑和越灵雨。零剑一见他便笑道:“谢先生,谢夫人等您好久了,怎么还不进来?”拉着他便走。

谢苏便想:“是啊,绫衣一直在等我,我不可在此耽搁。”于是便随着零剑前行。

一路上,零剑几人说说笑笑,连越灵雨平素十分腼腆的一个人,此刻也随着零剑说笑几句。阵阵暖风夹带着花香拂面而来,谢苏心中亦觉欣慰了许多。

转过一条回廊,面前现出一道清幽门户,零剑带笑一指,自和刑刀几人退下了。

谢苏心中温暖,踏入门内,却见白绫衣换了一身鲜艳衣裳,笑语嫣然。

自二人成婚以来,从未见过她如此。但谢苏见她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道:“绫衣。”

白绫衣笑道:“你看,还说今天有好朋友过来吃饭,叫我早些下厨。结果人家都来了,你自己还不回来。”

谢苏心中诧异,“哪一位好友?我不记得有这事。”正想到这里,却见内室的竹帘一挑,一身枫红长衣的朱雀笑吟吟地走出来:“阿苏,你迟到了。该罚!”

谢苏也觉得确是自己该罚,便道:“罚我下厨去好了。”

他刚要走,却被白绫衣拉住,笑道:“菜早就做好了,哪里还能等你。”

虽是家常饭菜,谢苏却觉再无一餐有这般美味。

吃过了饭,朱雀自告奋勇地去沏茶,谢苏依稀记得他茶艺极差,急忙拦住。朱雀罢手笑道:“也罢,我不沏,你不是说还有一位朋友下午过来,叫他沏好了。”

谢苏心道:“还有一位朋友?那是何人。”却见一个月白身影潇洒走入,正是谢朗。他笑道:“来来,这沏茶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按理说这几人之间关系极其特殊,本不会如此相处,但谢苏已忘了这些事情,只觉这般相处乃是天经地义,便欣然将茶具交过。

铫煎黄蕊,婉转曲尘。谢苏接过谢朗递来的白瓷茶杯,浅浅啜饮,但觉余香满口,不由赞叹不已。

一边的朱雀笑问道:“阿苏,这便是你常说的‘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么?”

谢苏颔首,微微一笑。

一巡茶过,谢苏只觉心旷神怡之极。谢朗却先放下茶杯,起身笑道:“好了,现在人也见了,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谢苏,你该走了。”

谢苏一怔,心道这是我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走?却惊见朱雀和白绫衣也一同起身,神色凝重。

“阿苏,”

“谢先生,”

“你该走了。”

谢苏负气道:“为什么赶我走,难道我不能留下来么?”

“可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你忘了,我们都已是过世之人么……”

谢苏骤然一惊,冷汗簌簌而下。

“你有学生尚未成人,有师长尚在人世,有下半生需度,多少事要做,莫非你现在就要留下么?”

这句话真如一瓢冰雪凉水自头上直浇下来,谢苏忽然醒悟,想到自己这些时日无所作为,颓然度日,怎对得起面前这些逝去的亲友!

他深行一礼,“你们说的是,我去了。”

…… ……

一轮红日当空,介花弧看看膝上依然昏睡不醒的谢苏,摇摇头,心道这求醉还真是厉害。

他一晚未睡,膝头也被谢苏压得发麻,刚动了一下,却觉谢苏也动了,一双琉璃火一般的清郁眸子正看着他,“介堡主,我无事,兰亭可好么?”

这句话已尽复谢苏往日清明,介花弧心中一喜,“谢先生。”伸手将他扶起。

天气高爽,碧空湛蓝如镜,黄花满地,摇曳不已。原来二人回来之时,恰赶上了这西域晚夏的最后一番风景。

回首青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

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今夜明月斜照处,荧荧,若无情处终有情。

番外 长平

长平初见飞烟的时候,她12岁。

那天父亲在华山偏厅和一个道士谈话,她冒冒失失闯进去,父亲皱着眉头叫住她,说:“长平,这样没规矩,过来见过……见过太师叔。”

长平吓一跳,父亲的师叔么,素来胆大的她也赶快规规矩矩行礼,“长平见过太师叔。”

却听一个声音苦笑着:“唉,不用了,何必这么叫……”

那声音很年轻,长平好奇抬起头,见到的却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道士,穿件淡灰色道袍,身后用杏黄色丝绦束了把宝剑,眉眼生得十分清秀。

她大惊,一手指着他:“你这么年轻!”

那年轻道士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剑上的丝绦。

那天长平被父亲教训了一顿,她这才知道那年轻道士是华山一位辈分极高的长老的关门小弟子,便是如今的华山掌门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叫上一声“师叔”。

“说是这样说,可是他本来也不大啊。”长平嘀咕着,她年纪小,被父亲训完也就忘了。

下午长平照例跑去华山后山玩,那里有一片地方满是荒草,没什么风景,华山弟子也少来,偏是长平喜欢,隔三差五便去转转。

今日到了那里,却见那块“风水宝地”居然还有别人在。

“什么人跑到我这里来了?”长平心中不快。

远了看不清那人是谁,近了还是看不清,只见一条灰色人影回复往还,足不沾地而捷如飞鸟,实是一等一的轻功。

她不由心向往之,那身影忽然空中一个转折,便落到她面前,奇道:“是你?”

似乎他也没想到有人会向这边来。

那人原来是教长平挨了一顿训的年轻道士。

长平未想是他,想到父亲说话,于是不甚乐意地说了一句:“太师叔。”

那年轻道士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里没有别人,不必这么叫了。”华山规矩本重,他这句话大不合身份,长平却大喜,“那好极了,我也不想这么叫你。不过,”她又想了想:“我该叫你什么呢?”

“我道号是飞烟,没旁人时,你叫我飞烟好了。”

长平点点头,觉得这位“太师叔”甚是可亲,倒不像自己平常那些长辈,于是又笑道:“你刚才是在这里练习轻功吗,真厉害啊!”

飞烟于轻功一途本有天分,自小到大不知被人夸过多少次,但如今被一个年轻女孩一夸,感觉又不相同,他又有些窘,摸了摸身后的丝绦。

长平又问:“你练的轻功,叫什么名字?”

飞烟道:“就是一般的草上飞。”

“哦。”长平有点失望,她本当这样漂亮的功夫,理应有个一样漂亮的名字。哪知却是这般平凡。转念又一想,自己若是练了这门功夫,将来给它起个漂亮名字,岂不大妙!

于是她喜孜孜道:“飞烟,你教我轻功好不好?”

飞烟奇道:“这门功夫,你父亲他们都会的。”

长平扁一扁嘴,“他们可没你练得好看。”

飞烟生性本有些腼腆,也不擅应对这样年纪的孩子,便道:“好,我若有时间便教你。”

然而飞烟在第二天又下了山,长平起初心中不快,后来,也就慢慢忘了。

再见飞烟时,长平十五岁。

她依然喜欢在那块“风水宝地”练功,发呆。这一天她依旧坐在那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姑娘,请问……”

声音很熟悉,她诧异转过身,却见一身浅灰色道袍的年轻道人站在当地,身后的杏黄色丝绦随风飘扬,她眨眨眼,想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飞烟!”

飞烟看到长平的脸却怔了一下:“你是……”

三年的时间,一个男子由20岁变成23岁,相貌相差并不很大;而一个从12岁长到15岁的少女,那可完全是两个人了。

当年孩子样的小圆脸已变了样,飞烟看到的是一张少女的面庞,娇艳如同华山断天崖边盛开的桃花。

少女笑起来,声音清脆,“我是长平。”

“啊……”飞烟笑了。

这次飞烟在华山上留的时间比较久,闲来无事,他便来指点长平的轻功。

长平的父亲也是华山名宿,无奈长平不知像谁,基本没什么武学天分,勉强说得去的,也只有轻功一样。

这次飞烟愿意指点长平轻功,长平的父母都很欣慰。

其实飞烟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他轻功出色一多半倒是天分所成。长平和他学了几天,一边学一边叹气。

“我的名字不好!”她向飞烟抱怨。

飞烟愕然,“哪里不好了?”

“长平长平,武功当然平平。”她眼珠转转,“当年要是父亲给我起名叫常胜,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飞烟被这女孩子弄得哭笑不得,道:“常胜哪像女孩子的名字,你现在的名字就很好。”

“哪里好了?”

“长长久久,岁岁平安,安宁喜乐。多好。”

长平眼珠又转转,跳下方才一直坐着的大石,笑道:“你说好就是好了。”她看着飞烟,忽又问道:“父亲他们都说你的轻功是天下第一,真是这样么?”

飞烟摸摸身后的丝绦,脸有一点红,“不是不是。”

“莫非还有比你轻功好的么?”长平不信,她所见过的人里,就属飞烟的轻功最为出色,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比飞烟的轻功更好。

“我曾见过一个叫于冰的流浪剑客。比我还小着几岁,轻功可实在比我强得太多。”飞烟很认真:“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不可小觑。”

长平却压根儿没听在心里,她还没有闯过江湖,更没见过江湖风波险恶,只道:“反正我觉得你轻功最好。”

这个观念,飞烟倒也没法纠正。

长平转了个圈,指着崖边一簇艳红的花,有点惆怅地说:“什么时候我的轻功能好到可以摘下那花儿就好了。”

那簇花儿开在崖边,那里地势十分险峻,云雾缭绕,飞烟探头看了看,自己心中亦是没底,心道这等地势,大概只有自己见过的那个于冰才能有这等轻功,长平只怕是此生无望。

想是这样想,一回首却见长平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渴望,心中便想:她功夫虽练不到这里,我帮她把花摘下来,也是好的。便道:“我去摘好了。”轻轻一跃,人已到了崖边。

长平大惊,她方才不过随口一说,眼见飞烟人已消失在白雾之中,不由大叫起来:“飞烟,飞烟!”

云雾缭绕,哪有人应?

长平一时又急又怕,只当飞烟已经掉了下去,她却未想过自己会被父亲责骂,只想:若飞烟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飞烟,飞烟,飞烟……”

声音不绝,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喊得累了,人一下子坐到地上,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条淡灰色人影忽从云雾中一掠而出,正是飞烟,他身上的道袍被岩石剐破了几处,显是方才也遭遇了不少风险,一只手里却拿着一簇红艳艳的山花,“长平,给你……你怎么哭了?”

那天晚上,长平回到房中,把那簇山花插在床头的瓶中,看着它发了一晚上的呆。

“飞烟是个道士,还是我太师叔,可是……他生得真好看……”长平在那里胡思乱想,“像他这么好看,打扮成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飞烟眉眼本生得异常清秀,他身形又瘦削,长平回忆着他的样貌,一面想一面笑,却不知自己这样想,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年,飞烟在华山上住了一月,指点长平一个月的轻功,随后又下了山,继续行走江湖。

飞烟离开后不久,长平的父亲为长平订了亲,男方是嵩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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