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微微一顿,沉思少顷之后,才娓娓地说出他的往事来。
他这一段往事,与古若梅向周幼梅所说的完全一样,不过,他是以第三者的口吻说出,并没说明他自己的身份而已。
—直说完之后,才目注林永年问道:“这些,林大侠是否曾经听说过?”
林永年摇摇头道:“没有,但这里面,有我曾经见过的人。”
白文山道:“林大侠所见过的人是谁,我暂时不问,现在,先表明我自己的身份。”
接着,才长叹一声道:“我,就是那身中毒药,拼死逃出那一对狗男女魔掌的两人中之一,也就是同门八人中的老末。”
青衣妇人接问道:“白大侠,还有同时逃出的那一位呢?”
“那是老七。”白文山凄然一笑道:“他就在山上,如今墓木已朽了。”
说着,精目中出现了晶莹泪光。
这一段往事,本来就足以使天人共愤,此刻,白文山这哀悼师兄的语气和神情,不由使林永年与青衣妇人,也禁不住心头一酸地,发出幽幽的叹息。
半晌,青衣妇人才注目问道:“白大侠这条腿是……”
白文山钢牙一挫道:“这是百里源与公冶如玉那一对狗男女下毒的结果,我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将毒质*聚于腿部,然后将左腿齐膝废去,才苟全性命,活到今天。”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可是,我那位七师兄,在突围时受伤太重,不能运功*毒,以致饮恨而死。”
这时,林永年才接问道:“白大侠,您与另外两位被公冶如玉夫妇借故支走的师兄师姊,以后一直没见过面?”
“是的,”白文山轻轻一叹道:“不但不曾见过面,而且至今生死下落不明。”
接着,又目光深注地说道:“所以,我怀疑林大侠以往所见过的那位与‘翡翠船’有关的人,如非是我大师兄邵友梅,就必然是二师姊古若梅!”
林永年讪然一笑道:“白大侠,我不知道此中还有这么一段艰辛,否则,也就不会瞒着你了。”
白文山显得颇为激动地道:“林兄,我正等你给我佳音哩!”
这一段谈话,不但消除了林永年、青衣妇人二人心中的疑团,也无形之中,使双方的距离拉近一步,白文山不自觉地将林大侠改成了林兄。
林永年也显得非常激动地道:“白大侠,那……那是你大师兄邵大侠……”
不等他说完,白文山倾身一把扣住他的左腕,急声问道:“快说,我大师兄在哪儿?”
林永年左腕上,有如扣上一道钢箍,以他的功力,也感到痛彻心脾,承受不了,不由使他蹙眉苦笑道:“白大侠,在下鸡肋不足以当虎腕……”
白文山这才连忙卸劲松手,截口歉笑道:“林兄,请多多担待,我是骤闻大师兄消息,才兴奋过度,有点忘形。”
林永年一面抚摩着自己的左腕,一面正容说道:“白大侠,令师兄虽然指明住处,并还说明了联络的暗语,但能否顺利地找着他,却还是问题。”
林永年长叹一声道:“这些年来,我至少找过他六次以上,可是,每次都扑了个空。”
白文山注目问道:“是住址变更了,还是有甚意外?”
“都不是。”林永年苦笑道:“我每次都是差上十天半月的,没遇上。”
白文山蹙眉接问道:“林兄,我大师兄住在什么地方?”
林永年道:“白大侠,令师兄是住在巫山县城中,不瞒白大侠说,我此行也是前往投奔他……”
白文山截口接道:“林兄,快告诉我详细住址。”
接着,林永年将邵友梅在巫山的住址,以及联络方法,详细地说了一遍,当然那内容与林志强向古若梅师徒所说的完全一样。
白文山不禁目蕴泪光,喃喃自语道:“天不负人,我总算得到大师兄的消息了……”
接着,才向林永年正容说道:“林兄,谢谢你告诉我这消息!依我此刻的心情,真恨不得插翅飞向大师兄身旁,但贤伉俪目前正在苦难中,我理当尽力护持,好在此间距巫山城,路途也不远,咱们在这儿歇息一宵之后,就一起走吧!”
林永年也正容说道:“白大侠云天高谊,林永年只好永铭心底了。”
白文山笑道:“林兄这话,不嫌有点儿见外吗?”
青衣妇人连忙抢先说道:“是的,俗语说得好:大德不敢言谢,永年,我看你也不必再说什么。”
林永年讪然一笑道:“好的,我以后不再挂在嘴上就是。”
白文山爽朗地一笑道:“林兄,我这个老光棍,直到此刻,’才体会到‘阃令如山’是什么意思了。”
林永年尴尬地一笑道:“难道白大侠还没成家?”
白文山苦笑道:“我一直亡命天涯,随时随地,都有杀身的危险,还能拉一个人来,陪我受苦吗,再说,像我这么一个残废人,又有谁愿意嫁给我?”
林永年正容说道:“白大侠可不能这么想法……”
白文山截口笑道:“事实如此,我能不如此想吗?”接着,又微微一笑道:“好了,这些不必再谈了,但还有一点,我必须加以纠正,那就是我已经称你‘林兄’,而你却一口一声‘白大侠’的,这,有点不太妥当吧?”
林永年讷讷地道:“这……是表示我内心对你的敬意……”
白文山截口笑道:“这样的敬意,我不承情,我看还是叫我一声……”
倏地顿住话锋,注目接问道:“林兄贵庚几何?”
林永年道:“三十八。”
“我今年三十五。”白文山含笑接道:“那你该叫我白老弟才对。”
林永年正容接道:“恭敬不如从命,愚兄只好托大了。”
白文山微一沉思道:“林兄,有关林家堡的事,我也曾略有所闻,但这些年来,林兄一直未现侠踪……最近,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以及如何与我大师兄结识的经过,能否为小弟详细说明一番?”
林永年不禁长叹一声道:“老弟,此事说来,可真是话长。”
白文山蹙眉接说道:“此间风露太重,虽然我那蜗居也不像样,却不致被风露所侵,我看,咱们还是上山去再详谈吧!”
青衣妇人心中的疑团,早就完全消失了,闻言之后,点点头道:“好的,只是打扰白兄了。”
白文山笑道:“嫂夫人怎么又客气起来?”
含笑起身,目注那正在一旁啃着青草的三骑健马,眉峰微蹙地说道:“这三匹马,留在这儿,可能会引来麻烦,反正明天也用不着了,不如赶走为妙。”
说完,拾起马鞭,分别在三匹健马身上抽了一鞭。
那三匹健马,负痛之下,朝来路上绝尘狂奔而去。
白文山这才目注青衣妇人,笑了笑道:“嫂子请拾起行囊,由我背着林兄上山。”
“不!”林永年连忙接道:“老弟,还是由巧云扶着我走吧!”
白文山笑道:“不行,这山路可委实不好走……”
不由分说,将林永年向背上一背,当先向山上奔去,一面扭头说道:“嫂子请走好……”
顿饭工夫之后,三人已到达一个位于峭壁之上的天然石洞中。
这天然石洞,刚好位于巫峡中最窄部分的千仞峭壁之上,俯视大江,蜿蜒如带,令人心悸神摇。
而且,由山巅进入石洞,还得凌空飞渡三丈以上的距离,非有上乘的轻功与最大的胆量,可没人敢轻易冒险飞渡,因此,这一个天然石洞,可算得上是一个非常隐秘而可靠的避仇之所。
白文山说得不错,这石洞中的设备,委实是简陋得无以复加,也不知他这些年来,是如何挨过。
白文山请林永年、青衣妇人就地坐下之后,才讪然一笑道:“二位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来,咱们边吃边谈。”
所谓吃的,也不过是一些黄精、茯苓和野生水果之类,但林永年与青衣妇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白文山边吃边笑道:“这些年来,我除了偶然猎些山鸡野兔,打打牙祭之外,通常就以这些东西充饥,可说是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罗金仙了哩!”
林永年笑问道:“白老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白文山脸色一黯道:“有的,一年当中,通常总有半年在外走动。”
林永年接着问道:“老弟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听邵大侠夫妇的行踪和百里源等人的动静?”
白文山点点头,道:“是的,可是十几年来,都一直杳无音讯。”
接着,又爽朗地一笑道:“想不到今宵托贤伉俪的洪福,两方面的消息都有了,林兄,咱们当共谋一醉,以示庆贺。”
说着,起身由石洞的一角,取来一个大竹筒,打开封口,立即使满洞都充满了冷冽酒香。
林永年耸耸鼻子,笑问道:“可能是猴儿酒吧?”
“是的,”白文山含笑接道:“巫山多猿猴,所以,猴儿酒也特别多。”
接着,又笑了笑道:“虽然有酒无肴,但酒质甚佳,不但香醇可口,性子也不烈,贤伉俪旅途劳顿,不妨多喝一点,提提精神。”
林永年也爽朗地一笑道:“多谢老弟,我会尽情一醉的。”
白文山笑道:“喝醉了可不行,我还要听你的往事哩!”
“那么,咱们边饮边谈吧!”林永年接过白文山递给他手中的竹筒,猛喝了一阵之后,才咂咂舌头道:“好酒!这些年来,我从来不曾这么开心过,白老弟,你想先听些什么?”
白文山沉思着接道:“我想先知道你是怎样同我大师兄认识的?”
林志强轻轻一叹地点点头道:“好的,说来,这已是八九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正在‘罗浮山’的‘梅花村’外闲逛。
“罗浮山的‘梅花村’,本来是以盛产梅花名冠岭南,但那已是多年以前的事,如今却不过空留梅花之名,供人凭吊而已。
“我并非什么骚人墨客,对这些历史陈迹,并不感兴趣,不过因途经那儿,顺便逛逛,想不到这一逛,却无意中救了令师兄邵大侠一命……”
白文山不由截口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他这话,问得有点含糊,但事实上,林永年的话,也委实令人不便问得太明显。
试想:如果连像邵友梅那等身手,都有生命之险,凭林永年的这点能耐,又怎能救得了他!
林永年自然也明白白文山问话的言外之音,当下,讪然一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已是将近黄昏,当我意兴阑珊地走上归途时,忽然一阵晚风,送来一串淫荡已极的男女笑谑之声。
“我估计那笑谑声,是出自山径旁,约五丈外的一片杂树林中,因为那距离不算太近,而且,也是我归程中所必经之处,所以,只好一蹙眉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本来,我是避之犹恐不及的,但当我业已走近那一段路程时,却因那一对狗男女的一句话,使我不由自主地又停了下来,并立即就近隐蔽身形,伏在地面,凝神窃听起来。”
说到这里,他捧起那竹筒,又喝了一口酒。
青衣妇人一蹙眉道:“永年,少喝一点。”
林永年笑道:“润润喉嘛!我不会喝醉的。”
青衣妇人笑了笑,道:“你只管捧着竹筒不放手,人家白大侠,还一点都不曾喝哩!”
“啊!”林永年不禁哑然失笑道:“真是失礼。我还以为白老弟另有一筒哩!”
说着,将竹筒递了过去。
但白文山又将竹筒推回他手中笑道:“林兄,我委实另外还有两筒,为了听故事,却将喝酒的事给忘了,这一筒,你留着润喉,我去将另外两筒取来……”
白文山将另外两简酒取来之后,顺手递给青衣妇人一筒,然后目注林永年问道:“林兄,那两人说的是一句什么话?”
“那是男的说的,那厮说:我准保他,明天一坐下去之后,就一命呜呼。
老弟,当时我是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试想一个侠义道中人,听到这种事情能不动心吗?”
“永年,”青衣妇人接问道:“当时,你认为是那一对狗男女恋奸情热,那男的要帮那女的谋杀亲夫?”
林永年点点头道:“是的,当时,我委实是这么想,但经过一阵凝神静听之后,事实却是大谬不然。”
话锋微微一顿,才正容接道:“由他们的对话中,我大略明白,他们所要对付的,是一位武功很高的长辈,如今我才完全知道,那就是白老弟的大师兄邵大侠。据那对狗男女的对话中透露,邵大侠武功太高,不敢接近,也不知其住处,但他们却知道邵大侠酷爱梅花……”
白文山截口长叹道:“是的,我那位大师兄酷爱梅花,平常以林和靖第二自居,不但以‘友梅’二字为名,很巧合地,连他的夫人,也就是我二师姊的芳名中,也有一个梅字。”
“那对狗男女的话中透露出:最近三天来,邵大侠每天清晨,都在‘梅花村’口那株已仅剩一个枯根的古梅故址上盘坐沉思,久久不肯离去。”
白文山又轻轻一叹道:“由这情形推断,我大师兄还没找到我二师姊哩。”
林永年捧起竹筒,喝了一口酒之后,才点点头说道:“是的,那对狗男女,也是这么想法,他们除了已经以飞鸽传书,通知他们的师父之外,为了邀功心切,竟异想天开地,准备以一种极剧烈的毒药,乘黑夜时,洒在那株古梅枯根之上……”
白文山不由一挫钢牙道:“好歹毒的狗东西。”
林永年笑道:“白老弟,事情已经过去,你也不用发狠了。”
接着,又喟然一叹道:“俗语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那对狗男女幽会忘形之下,不自觉地语声略高,以致被我这个不速之客,偷听了去。”
白文山笑问道:“于是,林兄当夜守在那株古梅枯根之旁,准备救我大师兄?”
林永年点点头道:“是的,但为了那对狗男女要去下毒,我不敢离那古梅枯根太近,只是远远地守在一旁。一直到曙色初透时,才看到一位外形颇为潦倒的中年文士,缓步走向村口……”
白文山截口接问道:“当时,我大师兄想必已易了容?”
林永年道:“没有易容,但我瞧得出来,他是戴着人皮面具。”
青衣妇人似也发生了兴趣,美目深注地接问道:“永年,以后呢?”
“以后吗!”林永年笑了笑道:“就是邵大侠准备登上那古梅枯根之上时,我连忙扬声说道:“上不得!有毒!’邵大侠闻声一愣间,箭远外陡地腾起两道黑影,有若急矢划空似地,疾射而去。当时,我又连忙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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