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伞老人冷冷道:“老夫找了你二十年,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
蓝衣少女呆了一呆,接道:“爹,你们早认识了?”
五旬老者道:“不错,这一位是你的万伯父,快去见礼。”
蓝衣少女皱皱眉儿,但仍然盈盈一礼,道:“侄儿黄玉卿,给万伯伯见礼。”
持伞老者一挥手,道:“不用了。”
蓝衣少女轻轻吁一口气,道:“爹,你和万伯伯有仇么?”
五旬老人苦笑一下,道:“玉卿,上一代的恩怨,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多问了。”
黄玉卿哦了一声,未再多言。
持伞老人冷冷说道:“黄老四,你不希望把恩怨牵扯到下一代的身上,是么?”
五旬老者垂手说道:“是!那时间,他们还未出世,实在和咱们的恩怨,扯不上什么关系。”
持伞老者冷笑一声,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准备对我们有个交代了?”
五旬老者叹息一声,道:“老大到此时,小弟就见到了,本想出来相见,但当时茶棚的客人很多,小弟厨下又忙,所以,没有出来相见……”
持伞老人冷冷接道:“但看你们这副架式,似乎是准备动手了?”
五旬老者道:“目下这五岳庙前,突然间变得十分热闹,每月都有很多武林高手,混在这茶棚中来,也曾有人和小弟商量过,希望我们能和他们合作……”
持伞老人怕他越扯越远,接口说道:“黄老四,先告诉我,你准备对我们有个什么样的交代?”
黄老四道:“大哥的意思呢?”
持伞老人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自己做过的事,心里明白,该怎么做,似也用不着我多说了。”
黄老四道:“老大,给我三天时间如何?”
持伞老人冷冷说道:“不行,三天时间,太长了,我找了你二十年。不能再让你溜了。”
黄老四整容说道:“老大,我算过了,非得三天时间不可,我们夫妻、父子们要话别,我要他们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我还要安排一下后事,但重要的是摆脱肩上的事务。”
持伞老人道:“你现在是……”
黄老四接道:“不敢欺瞒大哥,小弟在这五岳庙前,开这一座茶棚,是奉命而来,唉!如非小弟奉命主持这座茶棚,大哥又如何能找得到我呢?”
青衣老者哦了一声,道:“老四,你是说你背后,有着很大的靠山了。”
黄老四道:“是的!就算目下小弟愿意束手就缚,任凭大哥处置,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青衣老者道:“这么说来,你那靠山很硬了?”
黄老四道:“是!就算是我答应了,他们也未必会答应让我死去。”
持伞老者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人?或是一个什么组合?”
黄老四道:“不能,那对你没有益处,对我他一样没有好处。”
持伞老人道:“这样严重么?”
黄老四道:“不错,大哥,咱们当年相处一堂,大家都是诚心相交,所以,我不希望再发生什么惨事。”
持伞老者长长吁一口气,道:“看近日江湖人物往来此道,你说的也许不是谎言。”
黄老四道:“大哥,我不会骗你,你先请吧!三日后,子午夜,你到五岳庙后面菊花井旁,小弟一定到,老大哥要什么,尽管取走,兄弟绝不会还手。”
持伞老者还未答话,一个肃冷的声音,已然抢先接道:“不行,进入了本门之后,生命已非你所有,岂可轻易言死。”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棉布裤褂的人,由那持伞老人撞开的地方,缓步行了进来。
黄老四目光一掠那黑衣人,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笑一笑,人却直对黄老四行了过去,同时伸张了握拳的右手。
黄老四目光在那黑衣伸开的手掌上掠过,脸色一变,道:“在下实有负这位义兄,我已经躲了二十年,也受了二十年愧恨交集的痛苦,你们维护我的情意,黄某个人虽然感激,但我活得并不愉快……”
黑衣人笑一笑,接道:“黄兄,事情已过了二十年,往事如梦,早已成过眼云烟,你身体健壮,至少还有二十年好活,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该想想,你已成人的儿子,再过上三五年,子娶媳妇,女出阁,你们一对老夫妇悠游林泉,享受天伦之乐,这日子是何等叫人向往,怎能轻易言死?”
黄老四黯然一叹,道:“话是不错,但在下不是那种能够忘恩负义、斩情灭性的人,我拒绝了锦衣玉食的奉养,带着妻儿,经营这一座路旁茶棚,挥汗厨下,妻女当炉的日子,用心就在苟存着自我,我不能让舒适安宜的日子,消磨我的血性,我要生活在辛苦中,我早该死了,但我现在还活着,我要活得很忙碌,役厨自贱,才能减轻我一些心中的痛苦。”
黑衣人道:这又何苦呢?黄兄。“黄老四道:“你不懂这些,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黑衣人笑一笑,道:“黄兄,你经纶满腹,才气纵横,兄弟是江湖粗人,黄兄有些作为,陈意过高,满含哲理,在下确然不懂,不过,孔圣人也说过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仍是完人,江湖生活,恩怨纠缠,像区区在下,数十年来,不知犯了多少错失,但我仍然好好的活着。”
黄老四摇摇头,道:“因为你错失了太多了,两手血腥,所以,你不知惭愧二字,我这一生中,只错过一次,所以找终身难忘,午夜梦回,有如万蛇噬心,贤与不肖,有着很大的分野,咱们是两个绝不相同的人!”
黑衣人脸色微变,似想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下去,道:“黄兄,就算你说得是字字金玉,掷地有声,但你也该为兄弟想一想啊!”
黄老四道:“为你想什么?”
黑衣人道:“兄弟奉命,率领着四位高手,保护你的安全,你如是被人杀了,是你自愿求死,那是罢了,但兄弟却也要白白赔了一条命。连带所及,那四位也是死路一条,咱们五条命,都握在你黄兄手中,想想看,你还忍心去死么?”
这人口齿伶俐,确也有一番动人说词。
一例的秋飞花,却是好奇之心大动,只觉这中间牵扯着一件极为重大的事,但却又无法想出一点头绪出来。
黄老四皱皱眉头,道:“你们几时奉命保护我,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黑衣人道:“这些年来,奉命暗中保护黄兄的人,何止十批,我们轮流换班。有时一年,有时半载,总以隐秘为主,不让你黄兄知晓。”
黄老四道:“哦?”
黑衣人道:“就凭此点,黄兄也该明白了,会主对你是何等的敬重,何等的容忍,你放弃巨厦、丰衣、仆婢如云的生活,过这等亲自掌厨、道旁卖酒的生活,会主也极力的顺从于你,害得我们也跟着你到这等穷小土岗上,过这等清苦的日子,黄兄,你总不能再把我们五个送入枉死城中吧!”
黄老四沉吟了一阵,道:“你虽也有些道理,但……”
黑衣人打蛇顺棍上,急急地接道:“行,黄兄既然觉着有些道理,你就别管了,来人由在下对付。”
黄老四道:“难啊!难啊!含愧偷生苦,感恩死不易,想不到我黄某人,竟然一错再错,这造成生死两难的处境。”
秋飞花心中暗道:“这位老兄似是位胸罗玄机的高人,但却偏又固执得可以,全然不知通权达变。”
但见那黄老四又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们不能伤害他,我已经伤害了一位,怎能伤到大哥。”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黄兄,但请放心,兄弟如是没有两下子,会主也不肯付予兄弟如此的重责大任……黄兄先请坐下,看兄弟处置此事,绝不让你黄兄为难。”
黄老四没有坐下,却凝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衣人不再理会黄老四,目光却转到那持伞老者身上,一抱拳,道:“阁下定是人河五义之首的铁伞君子王道同了?”
持伞人点点头,道:“正是王某!阁下怎么称呼。”
黑衣人笑一笑,道:“名不上金榜,号不登大雅,有污君子之耳,不说也罢。”
王道同冷哼一声,道:“我们君子五义的事,不用阁下插手。”
黑衣人道:“王兄,你知道这不可能,君子的生死,也牵扯到兄弟和四位朋友的死活,连着五条命,不能够管弟兄么?”
铁伞君子王道同,冷笑一声道:“你要阻止我报仇?”
黑衣人道:“情非得已,还得请王兄网开一面,饶过你义弟。”
王道同道:“我和老三、老五,都在老二的灵前立过誓言,非要用他人头祭灵,岂能轻易罢手?”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话是不错,不过报仇的事,总得有点方法才行,但不知你们三君子,准备用什么方法?”
王道同道:“咱们先要责以道义,要他自绝而死。”
黑衣人笑一笑,道:“这一点,似乎是已经行不通了,他受人之恩,早已经没有死去的自由,这一点只怕行不通了。”
王道同道:“如是他不肯自绝而亡,咱们只有动手取他性命了。”
黑衣人缓缓说道:“王兄的意思,可是说要动手一搏了。”
王道同道:“不错,如是我们无法说得服他,只有动手一途了。”
黑衣人道:“如是动手搏战,那就容易办了。”
王道同道:“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人笑一笑,接道:“你们三君划出道子来,咱们接着就是,不过,为了书术君子,在下不希望闹出流血惨剧。”
王道同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替他出头。”
黑衣人道:“咱们奉命保护黄兄的安危,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希望阁下原谅。”
这人对原则十分坚持,但口气却是柔和婉转,极尽客气。
王道同道:“咱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动手搏杀?”
黑衣人道:“阁下果然是君子人物,在下已然说得很清楚了,诸位只要不侵犯黄兄。
咱们这场架,自然也不用打了。”
王道同道:“不行,我们找了他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如何能轻易放过他?”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王兄,你想杀死令弟,只有一个办法!”
王道同道:“什么办法?”
黑衣人道:“先把在下和四个同伴杀死。”
王道同流目四顾,只见这座茶棚之中,除了黄家四人之外:茶棚一角处,还候着一个秋飞花,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但王道同心中明白,那黑衣人也不是虚言恫吓,另外四人,必然就伺伏在这茶棚之外。
只要一声呼喝,四人立刻会破壁而入。
王道同摇摇头,道:“我不会杀你们。”
黑衣人道:“问题是,我们也不会坐着要诸位杀。”
这时,那黄老四仍然在凝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两人交谈之似是也未听到。
王道同双目盯注在黄老四的脸上瞧看,正想大声喝叫,那黑衣人突然转过身子,缓步行到黄老四的身前,低声说道:“黄兄,你坐着休息一下。”
伸手扶着黄老四,行到了一张木椅上了下来。
黄老四呆呆的坐,睁着一对大眼睛。
黑衣人长长吁一口气,回过身子,道:“王兄,黄兄似乎是对你这等不问青红皂白、全无兄弟之情的做法,有些不满,所以,他不想理会你了。”
秋飞花冷眼旁观,看得甚是清楚,那黑衣人借机搞鬼,分明暗中点了那黄老四的穴道。
但那王道同似乎是没有看出来。
黑衣人暗中动了手脚之后,似乎是完全放下了心事,脸上泛起了愉快的微笑,接道:
“王兄,你早已该明白了,咱们绝不是怕死,而是不愿伤到了黄兄之心,如今黄兄似是已不愿再过问此事,阁下也应该知难而退了。”
王道同冷冷说道:“不行,他不问不理,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举步向前行去。
黑衣人一横身,拦住了王道同的去路,一笑,道:“王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可以走了。”
王道同道:“我为什么要走?”
一面高声说道:“黄老四,你装死也没有用,我们既然找到你了,不论是死的、活的。都要你有个交代。”
黑衣人右手一伸,拦住了王道同,冷冷说道:“王兄,别得寸进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很难看了。”
镦伞君子王道同停下了脚步,双目转注在黑衣人的身上,道:“阁下,再三相迫,是逼我出手了?”
黑衣人道:“把事情逼到非动手不可的境地的,是你镦伞君子……”
道同双眉一扬,接道:“黄元奇谋杀义兄,罪证明确。不仁不义,理当受诛,你们这样袒护他,不觉着有失公道么?”
黑衣人冷冷说道:“公道的看法不同……在下已经再三奉劝,如是阁下执意不听。
那就只有各凭手段一决胜负了。”
王道同脸色胀红,双目中神光如电,右手一探。疾向黄元奇抓了过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切出一掌,劈向王道同的关节要害,同时飞起一脚,踢向王道同的小腹。
形势逼迫,王道同只好一吸气。向后退开了五尺,逃过一掌一脚,左手一挥,还击一拳。
黑衣人身形移动,避过拳势,放手抢攻。
他拳脚齐施,一口气,连攻六拳三脚。
铁伞君子王道同被迫得连连后退,但他始终只用一只右手拒敌,左手提着铁伞,不肯应用。
秋飞花冷眼旁观,看两人掌势拳路,那黑衣人的招数诡异,攻势十分凌厉,但他心中似是有什么顾忌,攻袭之处,虽是身躯关节大穴,但却似有意的避开了致命的要害。
但铁伞君子王道同的功力,虽然是更为深厚,他只有一手迎敌,已然被迫得连连倒退,但却始终不肯施用左手。
秋飞花只看得暗暗感叹,忖道:“君子之名,误人不浅,他左手提有铁伞兵刃,为避免先动兵刃之嫌,又不能把铁伞弃置地上,就只好连左手也不用了。”
如若他肯用左手,足可挡住这黑衣人的攻势。
黑衣人着着逼进,连攻了四五十招,把王道同追到了茶棚口,突然收住了拳势,道:
“阁下,可以走了。”
王道同摇摇头道:“我不能走!要我走只有一个办法!”
数十招搏杀的结果,黑衣人心中也明白自己一身武功。并不比人家高明,如若王道同肯出双手全力相搏,只怕这四五十招中,已然分出了胜负,早已败在了人家手中,所以,见好就收。
但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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