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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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劫-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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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元甲道:“还有一条路,请你即刻离开北京,取消名号,改名换姓。”

朱汉民摇头说道:“大事未了,我暂时不能离开北京,名号得自天下武林,姓名赐自父母,我既不能取消,也不敢改换。”

郝元甲变色笑道:“那就只好委曲你走第一条路了!”

话落一挥手,身后三个中年化子连同他那徒弟在内,立即闪身掠出,分落朱汉民周围,团团围住,疑功蓄势待命。

朱汉民眉锋一皱,笑道:“郝大侠,今夜你若是杀了我,只怕他日苍五老第一个饶不了你!”他指的丐帮五长老九指追魂苍寅。

郝元甲一震,忙道:“难不成你也认识本帮五长老?”

“何止认识一位苍五老?当年远赴藏边的那些位前辈奇侠,我个个认识,郝大侠你信不信?”

郝元甲略一思忖,点头说道:“信,别说是你,普天之下也没人不知道他们!”

朱汉民笑道:“这或不足为奇,我还知道令高足当年丢了人家一辆马车,并且在布达拉宫黄衣四尊者之—的乌扎克那后脑勺上……”

那年轻要饭化子一惊,郝元甲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因何也知道这些当年小事……”

朱汉民一笑说道:“玩笑适可而止,见好就收,郝大侠可认得此物?”

一翻腕,自袖底掣出那柄玉箫。

四化子骇然暴退,郝元甲大惊失色,失声道:“你,你是夏大侠的……”

朱汉民一笑说道:“暂时就算我是夏大侠的传人吧,郝大侠,我有急事在身,不能多事耽误,详情容事毕返来再说吧!”

说罢一拱手,腾身而起,向着白云观方向飞射而去。

等到郝元甲等定过神来,朱汉民那袭雪白的儒衫早已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不见了。

那年轻要饭化子说了一声:“师父,您看……”

郝元甲满面激动,立即摆手说道:“错不了,夏大侠当年兵刃玉箫神物是真,还有,他适才临走所使那冠绝宇内的天龙身法更是明证!”

年轻要饭化子呆了一呆,道:“那么,师父……”

郝元甲又摆了手,截口说道:“先回分舵再说吧,你没听他说,事毕他还会回来么?”

突地一声冷哼,狠狠地瞪了年轻要饭化子一眼,道:“都是你,没用的东西!”

破袖一摆,当先破空而去。

那年轻要饭化子一怔,随即摇头苦笑,偕同另三名中年要饭化子,紧跟着郝元甲身后驰去。

※ ※ ※

白云观那御笔亲书横额的牌楼之前,潇洒飘逸地走来了一个俊美脱俗的白衣书生,是朱汉民。

他抬眼望了望那双边分悬巨灯,石阶高筑,庄严宏伟的观门,面上浮现一片难言的激动,迈步便要踏进牌楼。

蓦地里,一声清越佛号划空响起:“无量寿佛,施主请止步!”

随着话声,白云观那侧门之内,缓步转出一个人影,近看,却是个面貌清奇,五绺黑髯飘拂的中年全真。

朱汉民闻声停步,向中年全真投过一瞥,目中立闪异采,不言不动,含笑伫立相候。

转眼间,中年全真走近,冲着朱汉民一稽首,道:“无量寿佛,贫道斗胆动问,施主何来?”

朱汉民还了一礼,淡淡一笑道:“真人是问远处,还是问近处?”

中年全真道:“贫道不厌其详,远近都问,施主原谅!”

朱汉民笑了笑,道:“白云观纳尽十方香火,对每一来此瞻仰三清之人,真人都要问个远近来处不成么?”

“无量寿佛!”中年全真含笑说道:“对别的施主无须,唯独对施主,贫道要问个明白。”

朱汉民扬了杨眉,道:“敢问真人上下?”

中年全真道:“有劳施主动向,贫道一尘。”

朱汉民道:“原来是一尘真人,我,远处来自江南,近处来自北京。”

一尘真人抬眼深注,道:“那么,施主是武林第一的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大侠了?”

朱汉民一震,道:“真人认得朱汉民?”

一尘真人道:“久闻侠名,仰慕已久,只恨福薄缘浅,无缘拜识!”

朱汉民笑了笑,道:“那么敢劳真人……”

一尘真人截口说道:“贫道正是奉郡主之命,在此相候。”

朱汉民呆了一呆,道:“怎么,郡主她,她知道我会来……”

一尘真人点头说道:“郡主高智,她料定了朱大侠会来!”

显然,美道姑已判知朱汉民的身份底细,也知他撞来撞去,必会撞上熟人,得知她清修之处不可。

自然,朱汉民并不知道美道姑怎会知道他的本来,又怎会测知他必会找来?

他心神震动,暗暗诧异莫明之余,忙道:“那么,请真人代为通报,就说朱汉民夤夜……”

一尘真人摇头截口说道:“施主不必要贫道通报了,郡主如今已不在白云观中。”

朱汉民一怔,急道:“真人,怎么说?”

一尘真人缓缓说道:“郡主今早便离开了白云观,不知去向,她临行之时特命贫道在此等候朱大侠的,要贫道转告朱大侠她暂时不能跟朱大侠见面。”

朱汉民一颗心顿时往下沉,脱口说道:“这,这又为什么?”

一尘真人道:“这便非贫道所知了,郡主只命贫道转告这一句话,别的未曾吩咐!贫道也未敢多问她。”

朱汉民何止诧异,简直诧异欲绝,皱眉沉思,一时间,他想不出他怡姨有任何不能跟他见面的理由来。

事实上,也确乎如此,十年末见,当年几个长辈熟人哪一个不是想他都想疯了?为什么他这位怡姨却避不见……

沉默良久,他突然抬头说道:“真人,恕我直言,那不可能……”

一尘真人抬眼深注,道:“施主是指郡主已离开白云观他去,还是指她命贫道转告暂时不能跟朱大侠见面那句话?”

朱汉民毅然说道:“真人恕我,两者都是!”

一尘真人笑了笑,道:“前者,那好办,郡主原在观后春花园中清修,现已人去园空,黝黑一片,施主倘若不信,尽可进去看看,至于后者,贫道没有办法证明,不过,施主只要发现前者属实,谅必可相信后者不虚!”

朱汉民略一沉吟,毅然说道:“麻烦真人指点路径!”

一尘真人道:“贫道自当为施主带路,施主请随贫道来。”

一稽首,转身行向白云观侧门。

朱汉民双眉一挑,举步跟了过去。

就在朱汉民跟着一尘真人,进入了白云观侧门的同时,白云观左侧那一片黝黑茂密树林之内,响起了一个充满喜悦,却又带着悲伤的喃喃话声!接着,还现出一条无限美好的身影。

可惜,朱汉民没听见,也可惜,他脑后没长眼!

那喃喃话声说的是:“十年不见,你已长得这么大了,而且长得这么俊,活脱脱的像你父亲当年,唉,十年,好快,唉……”

“忆卿,怡姨站在这儿站了一天了,怡姨等在这儿,就是为了要先看你一眼,怡姨料定了你必然会打听出怡姨的隐修之处,也必然会来看怡姨,恰姨又何尝不想你?恐怕他们都没怡姨想你想得厉害,只是,唉……”

一声包含了太多感情的轻叹,那无限美好的身影突然电飘而起,飞投密林深处不见。

适时,白云双内步履响动,侧门内,行出了朱汉民,他跨出门槛,转身强笑拱手:“多谢了,也请恕打扰,真人请留步!”

那位一尘真人及门而止,稽首说道:“岂敢,朱大侠好走,恕贫道不远送了!”

朱汉民又谦逊了一句,转身向前行去。

走出牌楼,他驻步回身,一尘真人已掩上侧门,他向着静静屹立在夜色中的白云观投下最后一瞥,怀着满怀失望,满怀悲伤,掉头飞驰而去,去时比来时还要快。

至此,仅有的一条线索又告中断,这,只是使他焦急。

而那使他既失望又悲伤的,是他怡姨避不跟他见面,他诧异不绝,百思莫解,他怡姨投有任何理由回避他的。

无如,事实上,他怡姨是明知他会来,却早他一步地离开了,而且是去向不明,不知何往。

这,在本该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必有原因,可是,他想不出那是什么原因,又为了什么?

唯一使他略感安慰的,那只是“暂时不能跟他见面”,但是,这“暂时”究竟是多久,究竟要等到哪一天,却又不得而知了。

不过,既称“暂时”,想必不会太长、太久。

他一路眉锋深锁,闷闷不乐地顺着来路驰回城内。

他如今已没有心情谈任何事,见任何人了。

然而,他刚行抵西城外,那名跟他有过数面不欢之缘的年轻要饭化子却自路旁暗影中闪出,拦住去路,这回,是一副恭谨笑脸:“朱大侠,家师候驾多时,请朱大侠到敝分舵坐坐!”

朱汉民有点犹豫,年轻要饭化子接着说道:“话是朱大侠说的,朱大侠怎好过门不入?”

朱汉民不好再推,也就道:“说不得只好打扰了,麻烦阁下带路。”

那年轻要饭化子笑了,道:“好说,自当效劳以赎前愆!”转身前驰。

朱汉民飘身跟上,道:“阁下,其咎在我,你这是让我难受!”

那年轻要饭化子眨眨眼,笑道:“真正难受的是我,我挨了我师父一顿臭骂。”

朱汉民笑了笑,道:“那就更加罪过了,我还没请教阁下……”

那年轻要饭化子道:“有劳动问,我,褚明,有个不算太难听的外号:‘闪电飘风’。”

朱汉民笑道:“你客气,这既美又雅更神,我再奉赠四字:‘阴魂不散’。”

褚明大笑说道:“谢了,我从此叫‘闪电飘风阴魂不散’!”

谈笑间,已至分舵所在,褚明老远便扯开嗓子扬声大呼:“师父,列队恭迎吧,朱大侠到!”

朱汉民一皱眉,道:“阁下,你这是要人的命……”

话犹未完,破庙内大笑震天,抢出了火眼狻猊郝元甲,身后跟着十余名精壮丐帮弟子。

朱汉民抢步上前,施礼道:“郝大侠,论故交,晚辈该尊称您一声,您这是要折煞晚辈!”

郝元甲忙自拱起双手:“郝元甲没想到朱少侠这么快就折了回来,有失远迎,当面请罪!”

他竟然一派恭谨,由此可见他对夏梦卿崇敬之甚。

朱汉民方待再谦逊,褚明一旁突然说道:“师父,您老人家也别跟他客气,要不是我早在路上候着他,只怕他会来个言而无信,过门不入……”

郝元甲变色叱道:“好没规矩的大胆浑东西,朱少侠面前你竟敢如此放肆!”

褚明一伸舌头,立即闭上了嘴。

朱汉民忙道:“郝前辈,您这是见外……”

郝元甲正色道:“朱少侠请改改口,郝元甲万万不敢当朱少侠这个称呼。”

朱汉民笑了笑,道:“您刚才不是还以武林前辈自居么?”

郝元甲老脸一红,一时未能答上话来。

朱汉民却对着褚明眨眨眼,笑道:“如何,阁下,我替你讨回来了吧!”

褚明想笑,但他没敢笑。

郝元甲红着老脸道:“少侠,那是刚才,如今……”

朱汉民截口说道:“刚才、如今没什么两样,武林之中最重辈份,倘若您—定要我改称呼,可以,晚辈从此不上北京分舵的门。”

郝元甲又正色道:“少侠,夏大侠艺出智蒙神僧,若论辈份……”

朱汉民道:“可是他老人家当初是跟前辈平辈论交,既如此,前辈以为我敢僭越么?他老人家知道了不劈了我才怪!”

郝元甲还要说,朱汉民正色道:“前辈是欲陷我于不孝,还是不想让我进贵分舵的门?”

郝元甲忙道:“郝元甲不敢,只是,只是……”

朱汉民截口说道:“前辈,彼此不外血性中人,论的是交情,不是小节!”

郝元甲不好再坚持,略一沉默,只得点头,满脸激动地道:“既如此,郝元甲斗胆托大了。”

朱汉民笑道:“前辈,恕我放肆,这才像他老人家口中的郝狮子。”

郝元甲激动地道:“那是夏大侠看得起丐帮,看得起郝元甲,少侠请!”

说罢,举手让客,仍不敢有失恭谨。

朱汉民笑道:“前辈先请,我只能跟褚明走个并肩。”

郝元甲自然不肯,朱汉民笑着又道:“晚辈不敢让人说他老人家教导无方。”

看来此人比他那宝贝徒弟还令人头痛难缠,郝元甲未便再说,摇头苦笑一叹,当先行入庙门。

在昏黄灯光下,分宾主落座坐定,郝元甲欠了欠身,神色恭谨,第一句话便问:“少侠,夏大侠一向安好?”

朱汉民恭谨答道:“谢谢前辈,他老人家安好!”

郝元甲接着又问:“少侠是何时蒙夏大侠垂青收留的?”

朱汉民突然笑了,道:“晚辈这个徒弟,他老人家不收不行,自呱呱坠地那一天起,便列入了他老人家门墙,注定接受他老人家的衣钵了。”

郝元甲呆了一呆,道:“少侠这话……”

朱汉民笑了笑截口说道:“前辈可还记得十年前德郡主冒杀身之险,送出北京的忆卿?”

郝元甲神情猛震,霍地站起,瞪目张口,失声说道:“你,你是小侯爷……”

朱汉民淡淡说道:“前辈,晚辈是家父的儿子,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朱汉民。”

郝元甲呆了一呆,随即省悟,忙道:“少侠原谅,是郝元甲失言……”

忽地一掌拍在自己后脑,接道:“我好糊涂,怪不得少侠面善,哈,八成儿是狗肉吃得太多,让狗屎蒙了眼了。”

朱汉民想笑,但没好意思笑。

褚明却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郝元甲巨目一瞪,喝道:“笑什么,混帐东西,你也未见得高明!”

“本来是!”褚明嘿嘿笑道:“您老人家自己说的,你过的桥,比人家走的路还多!”

郝元甲脸一红,怒骂说道:“好东西,你敢调侃我老人家!”说着,抬掌便抓。

褚明不愧“闪电飘风”之名,一缩脖子,早到了朱汉民身后。

自然,郝元甲气是假的,骂也不真,沉腕收掌,一瞪眼道:“下次再敢这么没规矩,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说笑归说笑,正题归正题,又谈了几句之后,郝元甲忽地神情一黯,道:“少侠这次来京,是为了傅侯……”

朱汉民轩了轩眉,将头微点,道:“晚辈这次北来,一方面为查明义父遇难真相,另一方面,还要查明两件大事……”

郝元甲立刻说道:“有用得着北京分舵的地方,少侠只管吩咐,郝元甲是义不容辞,自当竭尽所能了。”

朱汉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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