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汉民道:“除了怡姨之外,谁知道妹妹的身份?”
那虚无赢渺话声说道:“可是怡姨没有理由救一个毫不相干的民女,哥哥该知道,假如怡姨强行救我,都必会引人怀疑,会因而连累很多人,容叔跟纪大人夫妇,对咱们兄妹都有大恩,咱们不能再连累他们几位。”
朱汉民道:“咱们是不能连累他们几位,可是他们几位自己却绝不会怕连累,要不然,当初他们几位就不会救咱们兄妹了!”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话虽这么说,可是,哥哥,他们几位有他们几位的难处!”
“再难,妹妹!”宋汉民扬眉说道:“纪大人都肯牺牲自己的一对亲骨肉,亲儿女,抢救我兄妹,那么以容叔与怡姨,我认为他二位更不会有所惜!”
那虚无飘渺话声停了停,说道:“人家没有义务非这么做不可,哥哥!”
朱汉民道:“他二位不会把这个视为义务!”
那虚无飘渺话声叹道:“这么说来,哥哥一定不相信——”
朱汉民道:“我是不相信,我坚信容叔与怡姨必会救妹妹!”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哥哥,想救,那是一回事,救得了救不了,那是另一回事,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朱汉民道:“撇开别的不淡,我以为有一个下策绝对可行,也绝对救得了妹妹,当时若是怡姨在太后而前说句话,或是告诉弘历说那选进宫的民女要被殉葬,我以为太后与弘历不会不管,而弘昼的那位福晋,也绝不敢不听太后跟弘历的。”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话是不错,可是哥哥,与其再落入宫中,我宁愿死,怡姨也不会愿意我那样活着!”
朱汉民摇头说道:“妹妹错了,我还有后话,以和垌那小老婆都能在皇后面前说话,怡姨是太后面前的大红人,只要能免妹妹被殉葬,怡姨再向太后要人,弘历他就不敢不给。”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可是大清皇律及家法,不允许一个亲贵那么做!”
朱汉民扬眉说道:“妹妹这是欺我不懂满清皇律及家法了,自满清入关至今,所作所为,有违皇律及家法的事,比比皆是,我举几个例子妹妹听听,玄烨强立自己的姑姑为后,胤(祯)弑父,杀弟,用喇嘛妄乱宫闱,弘历还是宝亲王的时候,私通舅嫂,登基之后,两次下江南胡作非为,如今又暗选民女入宫之事,这哪一样合他皇律家法?”
那虚无飘渺话声默然片刻,始道:“哥哥,他们是皇上,便是有时候,有些事不合皇律家法,也没人敢说话的,这就像……”
朱汉民截口说道:“别人不敢说话,太后总不会不敢说,再说,有些事,也不是他们在登基之后做的!”
那虚无飘渺话声叹了口气.道:“哥哥,我不跟你争辩了,反正怡姨没能救我是实!”
朱汉民也默然了,但旋即,他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妹妹,鬼是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那虚无飘渺话声未假思索,立即说道:“哥哥,鬼自然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朱汉民笑了笑道:“那么,妹妹可否告诉我,当初营造这座和亲王墓的工头是谁?”
那巨冢顶上薄雾中的淡白身影微微摇动了一下,随听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哥哥问这……”
朱汉民截口说道:“妹妹先告诉我,那人是谁?”
那虚无飘渺话声似乎犹豫了一下,道:“一个名叫金老实的人,怎么?”
朱汉民未答,又问道:“妹妹可知道那金老实如今哪里去了?”
那虚无飘渺话声这回没犹豫,立即说道:“他发下一笔横财,搬到江南去了!”
朱汉民紧跟着又是一句:“妹妹可知道他发了一笔什么横财么?”
那虚无飘渺话声平静地道:“知道,他在营墓的时候,挖到一只藏宝箱,藏宝箱中俱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足够他七世子孙食用不完。”
朱设民笑了笑道:“这么说来,不是怡姨给了他一笔可观报酬?”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怡姨为什么要给他报酬?”
朱汉民说道:“因为怡姨要买通他,要他在筑墓的时候,预先安置一处秘密的出路,以备妹妹逃出来!”
那虚无飘渺活声忽地笑了:“哥哥好天真的想法,那是要杀头的,他怎敢!”
朱汉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种事情,古来不乏前例。”
那虚无飘渺话声平静地道:“这么说来,哥哥仍不以为我已死,更不以为我是鬼了?”
朱汉民毅然点头,道:“是的,妹妹,我始终存着怀疑!”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那么,哥哥,姑不论前次见面,几次显现,哥哥且看看如今,我这是一个什么样儿?”
朱汉民一怔哑口,久久方始苦笑说道:“妹妹,我不否认,这是唯一使我不得不信的事,也是我唯一不解,唯一想不通的事!”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别胡思乱想了,无论怎么说,唯有我自己知道我已身死多年,我是个鬼,哥哥也最好相信,要不然那是哥哥自寻烦恼,不过,哥哥不信也没关系。但须兄妹情长在为鬼为人又何殊?”
朱汉民扬了扬眉,道:“其实,我不信也得信,因为我自知找不出任何能证明妹妹没死的证据,我也始终难以接近妹妹!”
那虚无飘渺话声笑道:“这不就是了么?哥哥,你明天就要走了,为什么咱们不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好好谈谈?何必尽在一个鬼字上争论?哥哥,你当真明天一早就走么?”
朱汉民道:“是的,妹妹,我明天一早就走!”
那虚无飘渺话声微哑道:“哥哥,何必来去匆匆?”
朱汉民方待答话,忽地心中一动,改口说道:“妹妹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么?”
那虚无飘渺话声顿了一顿,旋即说道:“哥哥,有些地方,鬼是不能去的。”
这话的意思朱汉民懂,紧逼一句道:“妹妹,什么地方鬼不能去?”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凡是有门神的地方,鬼是进不去的,还有,像大内、景山、文庙、忠烈祠堂,这些个地方……”
朱汉民截口说道:“要饭化子住的地方,该没有什么禁忌!”
“不,哥哥,你错了!”那虚无飘渺话声突作惊人之语:“那江南来人是在丐帮北京分舵见哥哥,丐帮供的是穷神,同时那所在地也本是个庙!”
朱汉民道:“所以妹妹进不去?”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正是如此,哥哥!”
朱汉民道:“所以妹妹也就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急着要回江南?”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是的,哥哥。”
朱汉民道:“鬼既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我以为妹妹不必非进丐帮分舵才能知道!”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江南千里之遥,距北京太远,除了有神灵镇守的地方,鬼的神通也只限于百里以内,百里以外的事,就茫然无所知了!”
她话说得很郑重,令人不得不信。
朱汉民扬了扬眉,道:“那么,妹妹,日前那黑衣女子,你知道她是谁么?”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我知道,哥哥她叫邬飞燕,是当年千毒门主雷惊龙的爱姬,如今则是一个魔教的修罗一后!”
这有可能是她听到的。
朱汉民笑了笑,道:“妹妹可知她住在哪里?”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她来自内城,因为我不能进内城,所以我不知她住在内城何处,不过她来自内城是绝对没有错的,”
朱汉民心头一震,喃喃说道:“怪不得她对朝廷事了若指掌,原来她来自内城……”
忽地目中异采一闪,忙又问道:“妹妹,她是官是民?”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按说,来自内城的该是官,但像她这种高来高去的人,躲在内城某个僻静处所,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很难断言她是官是民!”
朱汉民眉锋一皱,默然不语。
乃妹的话没有错,内城之中,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的,就拿他自己来说,他要是进内城找个地方住下,保管一年半载不会有人发觉。
沉默了一下,他忽又问道:“那么,为什么妹妹奈何不了她?”
那虚无飘渺话声笑道:“哥哥没听人说过么,神鬼怕恶人?她是个杀人不眨眼,毒如蛇蝎的女魔头,我焉能奈何得了她?”
这几句话,半似玩笑,半似认真,轻易地挡过了朱汉民那巧妙一问。
他皱了皱眉,接着又问道:“难道说,那些个大内侍卫及她那些手下不够凶恶么?”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那是小恶小凶,不足为惧,再说,他们也该死,便是那大凶大恶到了该死的时候,也一样逃不过冤鬼索命的:”
朱汉民沉默了一下,道:“妹妹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急着回江南?”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不知道,不过我可是猜想得出,那必然是哥哥在江南的各处反清复明基地有了大事,需要哥哥回去。”
朱汉民心头一震,道:“是的,妹妹,正是为此……”
接着,就把乐兆熊的报告,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那虚无飘渺话声听毕说道:“原来如此,那哥哥准备怎么办?”
朱汉民又把聂小倩的意见说了一遍。
听毕,那虚无飘渺话声,由衷敬佩地说道:“聂阿姨真是位令人敬佩的奇女子,她的意见没有错,哥哥该照她的话去做。”
朱汉民道:“妹妹不知道,那班人阴狠奸诈无比,我一人安危事小,整个日月盟及诸大门派存亡事大……”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尽管放心去做,别的我这个做妹妹的帮不上忙,在暗中保护哥哥安全,总是可以的。”
朱汉民心中一阵激动,道:“谢谢妹妹,但我在江南,妹妹远在北京……”
“哥哥,你好糊涂!”那虚无飘渺话声笑道:“鬼是无所不在,出没无形的,兄妹之间也是心灵相通,只要哥哥到了需要我的时候,我不用召唤,立刻就会出现在哥哥身边,哥哥只管放心就是!”
朱汉民到如今仍难确定乃妹小霞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因之,小霞的话,他也半信半疑。
尽管是半信半疑,可是这种话听在耳中,心中的激动与悲痛,那自是难免,他身形一阵轻颤,双目涌泪,声音嘶哑地道:“谢谢你,妹妹!”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哥哥真是,自己兄妹还谢个什么……”
话锋一顿,旋又接道:“对了哥哥,哥哥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讨位嫂嫂?”
朱汉民一怔,红了脸,皱眉说道:“妹妹怎么这时候突然想起这件事?”
那虚无飘渺话声笑道:“怎么,哥哥认为不当?”
朱汉民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还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为什么?”
朱汉民道:“妹妹该知道,大业末成,何以家为?在河山未得光复以前,我不愿轻惹儿女私情,也不愿为儿女私情消磨壮志!”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以为大业未成,便不该成家,儿女私情能消磨壮志,”
朱汉民毅然点头道:“是的,妹妹!”
那虚无飘渺话声笑道:“哥哥这种想法,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敢苟同,有道是:“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一个贤慧的妻子能帮助丈夫成就大事业,古今多少名人之所以能成功,都是得力于贤慧妻子的帮助,再说,夫妻相辅相成,只要是娶妻贤良,那不但不会消磨壮志,反而会得到很大鼓励。”
朱汉民由衷地道:“妹妹不是世俗儿女,高见令我折服,只是妹妹该知道,我致力于匡复,奔波劳苦,冒险犯难那是在所难免,而一个做妻子的,总希望与夫婿长相厮守,我怎能……”
“哥哥又错了!”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咱们不是世俗儿女,哥哥怎有这种想法?我的嫂子不但不应是位世俗女儿家,而且该是位红粉巾帼,女中丈夫,那一切的一切都该愧煞须眉,只要她爱哥哥,她就会与哥哥志同道合,不辞辛劳,不避艰苦,与哥哥联袂武林,并辔江湖,联络各方有志之士,共图大业,这也才是我的嫂子,倘若是个庸脂俗粉,使连妹妹我也不敢让哥哥要她!”
朱汉民沉吟了一下,道:“可是妹妹,我行道江湖,奔走光复这多年,没遇上一位志同道合的红粉知己,也没有闲暇工夫去结识什么红粉巾帼,女中丈夫,所以一时我还……”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哥哥,不必你去找,眼下便有—位红粉巾帼,女中丈夫在等着哥哥,她那一切一切都能愧煞须眉,令男儿自叹不如。”
朱汉民心中一跳,道:“妹妹说的是哪一位姑娘?”
那虚无飘渺话声笑道:“哥哥这是明知故问,对自己的妹妹,实不该如此,当着亲手足也无须害羞呀,倘若我有了须眉知己,我会毫不隐瞒地告诉哥哥,请哥哥为我做主。难道说哥哥这武林第一的碧血丹心雪衣玉龙还不及我这个柔弱女儿家的妹妹—…”
朱汉民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始道:“妹妹该知道那不可能。”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什么不可能?又为什么?”
朱汉民犹豫了一下,陡挑双眉,道:“我跟兰珠,那不可能,因为汉满异族,彼此立场有所不同,同时她也过不惯我这种流浪生涯!”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事在人为,那不是不可能,至于什么汉满异族,我不同意这个说法,哥哥别忘了,我虽有一半汉人的血统,但实际说起来,我该是个满旗人,难道哥哥也把自己的妹妹视为异族……”
朱汉民忙道:“对妹妹我怎么会?妹妹是我的亲手足……”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那么哥哥为什么这么对兰珠,我请问哥哥,你可曾把爹、容叔、怡姨及纪大人夫妇视为异族?”
朱汉民道:“我没有,也不敢!”
“这就是罗!”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那么哥哥为什么把容叔的后人视为异族?”
朱汉民呆了一呆,道:“妹妹该知道,事实上,兰珠她确是满族亲贵。”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但实际上哥哥却没有把容叔、怡姨视为异族,哥哥,这是不公平的,情爱是不该受阶级、身份、贵贱与种族限制的,哥哥,情不是孽,爱不是罪,别把这可能痛苦一辈子的痛苦,加在一个可怜的女孩子身上!”
朱汉民默然不语,半晌始道:“妹妹认识兰珠?”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这话问得可笑,那源于上一代的交情,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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