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汉民道:“我只问,我母子犯了你满清朝廷哪条王法?”
那名武官瞪眼说道:“造反.就是这一条,还不够么?拿人!”
那两名旗勇虽抓了下来,却被朱汉民一抖袖,枪飞人滚,一下子掉出了老远,半天爬不起来。
这一来,守城的旗勇标兵们顿时大哗,纷纷挺枪围过来。
那名武官腔上变了色,叫道:“怪不得这么胆大,原来会武,竟敢出手打官兵,你不要命了,大伙儿上,死活不论!”
朱汉民陡桃双眉,扬掌便待劈出。
只见那站在城门,远远看热闹的人群中奔出一个人,扬手呼道:“总盟主,手下留情!”
朱汉民一震,沉腕收掌,那人如飞掠至,挥手斥退了那些个挺枪围过来的旗勇标兵,趋前施了一礼赔笑说道:“在下迟迎了一步,至令他们冒渎了总盟主,真是该死,尚望总盟主宽怀大量,谅宥一二。”
朱汉民仔细地打量了这人一眼,只见这人身着长袍,外罩马褂,衣着讲究又气派,三十多岁年纪,白面无须,只是眼眶深陷,目光闪烁不定,一望便知是个颇富心机的狡猾人物,当下他扬眉问道:“阁下……”
那汉子嘿嘿笑道:“总盟主,我叫石冲,别的还用我说么?”
朱汉民心中了然,目光一扫那名武官,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石冲赔笑道:“误会,误会,这纯出于误会……”
立即转向那名武官,沉下脸色,道:“这三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奉命要拿的人,以后办事要瞪大跟瞧清楚后再下手!”
那名武官甚为瞿惧,连声唯唯,未敢置一词。
那石冲转过身,堆笑哈腰摆了手:“总盟主,请,居处早为您准备好了!”
敢情又是那一套!
朱汉民微一点头,道:“我先谢了!”
扶着聂小倩,昂然往城内走去。
那石冲未再看那武官一眼,急步跟了上去。
那名武官直发楞,看看手中白绢,又看看朱汉民与聂小倩的背影,摇了头,但倏地他瞪了眼:“你们这些混帐东西,还不站好!”
他挨骂得糊涂,只好向那些旗勇标兵们发发官威。
朱汉民扶着聂小倩向前面走,那些看热闹的人纷纷向四下退让,他一眼瞥见人群中站着一个魁伟人影,那竟是他摩下十二巡察之一的乐兆熊。
四目交投,他忙向乐兆熊递过一个眼色,然后侧转身子,向着石坤问道:“贵敦为我订的客栈是哪一家?”
那石冲赔笑说道:“回总盟主,是东大街金陵客栈。”
朱汉民点了点头,未再说话。
那石冲却突然抢前一步,向着停在路旁的三顶软轿招呼喝道:“抬过来!”
然后笑对朱汉民又道:“东大街金陵客栈离这儿不近,请总盟主与老夫人姑娘上轿!”轿至,他又连忙掀开轿帘。
朱汉民道:“贵教礼貌周到,我母子受了!”
毫不客气地与聂小倩霍玉兰登上了软轿。
石冲又为两顶软轿放下轿帘,然后喝道:“走,东大街金陵客栈!”
六名轿夫应了一声,抬起软轿向前奔去。
那石冲则步履若飞地一路跟在轿旁。
金陵客栈是江宁首屈一指的一家,朱汉民与聂小倩所居的那两间上房也是这家客栈最好的上房。
进了客栈,朱汉民冷跟旁观,只见客栈中上上下下,对这叫石冲的汉子不但是恭敬,而且带着畏惧的,再加上适才城门口的郝一幕,朱汉民不用想便知道这个灭清教徒不但是官府里的人,而且职位还不会低。”
安顿好了朱汉民三人,那石冲满脸堆笑地要告辞。
朱汉民却道:“石老哥,我还没有谢过适才解围之情!”
石冲嘿嘿笑道:“不敢,不敢,总盟主这是哪儿的话,这是应该的,那些个东西就吃这一套,只要您不见怪就行了!”
朱汉民淡淡一笑道:“石老哥想必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儿吧?”
石冲堆笑说道:“我不大清楚,不过我听说是福康安下的令……”
朱汉民双眉微挑,道:“怎么,福康安已经到了江宁?”
“不!”石冲忙摇头说道:“那是他出了京以后,给各地方官下的令!”
宋汉民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石老哥,我若有事怎么联络?”
石冲嘿嘿笑道:“回总盟主,我住在总督府,您要找我不大方便,我每天总会到客栈来一趟,听候吩咐的。”
朱汉民道:“不敢当,那么石老哥请吧!”
石冲应了一声,施礼而去。
望着石冲那背影,朱汉民不由摇头笑道:“好厉害,灭清教竟也打入了总督府!”
美姑娘霍玉兰可不解这些事,瞪着美目,探问所以。
朱汉民含笑概略地把内情说了一道。
话尚未说完,院门口走进了乐兆熊,他大步近前,一躬身,恭谨说道:“属下见过总盟主!”
朱汉民摆子摆手,乐兆熊又见过了聂小倩与霍玉兰。
见礼毕,朱汉民把乐兆熊让进房中,等乐兆熊拘谨地坐下后,朱汉民方始发话问道:“乐巡察什么时候到的?”
乐兆熊恭谨答话,道:“属下听丐帮说总盟主取道来了江宁,故赶来相迎!”
朱汉民道:“就乐巡察一人来的么?”
乐兆熊道:“不,总护法及八位护法都到了,他九位现住在城西应天客栈!”
朱汉民呆了一呆,道:“怎么他们都来了?”
乐兆熊道:“听说总盟主来了江宁,他九位赶来护卫。”
朱汉民道:“他们知道我已到了么?”
乐兆熊道:“属下海日在城门口恭候,适才见盟主到了之后,属下还没有回去禀报,所以他九位还不知道。”
朱汉民道:“江宁最近可有什么变化?”
乐兆熊道:“一切都在等侯总盟主归来,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有什么变化!”
朱汉民道:“刚才那人你看见了,他叫石冲,是灭清教潜伏在总督府里的人,我一路南下所经,几乎每一处官府都有他们的人!”
乐兆熊道:“据属下所知,以前各地官府中并没有灭清教的人!”
朱汉民“哦”地一声,扬眉问道:“何以见得?”
乐兆熊道:“江北属下不敢说,但江南各处属下都颇熟悉,以前并没有看见过这些生面孔!”
朱汉民沉吟了一下,道:“你可知道这事是什么时候才开始的?”
乐兆熊想了想,道:“就在最近不久,而且并不是各处官府都有……”
朱汉民道:“乐巡察,这话怎么说?”
乐兆熊道:“属下等十二人对和坤那位如夫人颇为注意,她每到过一处府衙之后,该处十有八九就会多生出个生面孔的人,那没有生面孔出现的府衙,那些官儿不是丢官罢职便是被摘了脑袋,属下十二人对这件事深感奇怪……”
朱汉民神情震动,突然轻击一掌,道:“对,有点道理,那河南巡抚刘天和府中的总管,便是在和坤那如夫人离去之后换的,当时他们开口夫人,闭口夫人的,如今想想,那夫人两字,可能指的是和坤那……”
聂小倩突然插口说道:“民儿,真要这样,只怕她跟灭清教不无关联了!”
朱汉民扬起双眉,道:“本来就怪,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出了京,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即使真是上少林烧香还愿的,事毕之后她也该回去了,为什么还像个钦差大臣一般地巡视各地官府?”
聂小倩道:“还有一点,江南早不告急,晚不告急,偏偏她一到了江南,灭清教便在武林中大肆展开了活动?”
朱汉民道:“还有,娘,那和天仇经常带着死士出京,一出京便是旬月。”
聂小倩点了点头,道:“是的,民儿,这些都是疑点!”
朱汉民略一沉吟,猛然抬眼凝注乐兆熊,道:“乐巡察,和坤那位如夫人,如今可还在江宁?”
乐兆熊点头说道:“回总盟主,她现住总督府中!”
朱汉民道:“这两江总督府里,你可熟?”
乐兆熊道:“除了那位总督外,其他的人属下都认识。”
朱汉民道:“适才那叫石冲的入呢?”
乐兆熊道:“他是在和坤夫人到了江宁之后才出现的新面孔!”
朱汉民道:“此人在总督府中担任何职?”
乐兆熊道:”是总督的贴身求随之一!”
朱汉民点了点头,道:“好,你回应天客栈去,告诉他们九位,就说我已经到了,暂时不要来找我,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他们。”
乐兆熊应声站了起来。
朱汉民及时又道:“还有,我已跟灭清教主订有清明会晤之约,一切维持原令,没有我的话,不许采取任何行动!”
乐兆熊又应了一声是,大步出门而去。
望着乐兆熊出了后院,聂小倩问道:“民儿,你有什么打算?”
朱汉民道:“民儿准备今夜到总督府探查一下!”
美姑娘霍玉兰连忙说道:“民哥,带不带我去?”
朱汉民眉锋微皱,含笑说道:“兰妹,你知道,这种事,人越少越好!”
霍玉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不要我替你把风么?”
朱汉民失笑说道:“我又不是去挖墙撬门做那梁上君子,何用把风?”
霍玉兰笑了笑,未再说话。
这位姑娘永远是那样温柔,固然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是她绝不任性,绝不刁蛮。
在朱汉民眼中,这就是汉家女儿与满旗女儿的不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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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鼻鬼OCR※
第二十五章
小楼春色
夜,三更!
在辽宁秦惟河,夫子庙一带,正是笙酿处处,灯红酒绿,翠袖飘香,红衫流媚的当儿。
但在江宁的另一角,却是沉寂,空荡,十分宁静!
这一角,是两江总督府的所在地。
这总督府中,这些日子来也跟往日大不相同,那广宅大院的丈高围墙四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的全是挎刀持枪的旗勇标兵,在那丈高围墙之内,那广大深邃的院子里,明处是挎刀的亲兵,暗处则是总督大人的贴身亲随。
戒备之森严,不下禁宫内苑。
休说是个人,就是只飞鸟,要想进出只怕也不太容易!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极其轻淡的白光划空射至,一闪而没入前院那株合围的巨树茂密枝叶内。
枝不动,树不响,神不知,鬼不觉。
前院寂静、黝黑、没有灯光,只有后院一座小楼上有灯光透出纱窗。
纱窗并未密掩,而是微微地开着半面。
由那微开半面的纱窗内,除了透射出灯光外,还传出阵阵的银铃娇笑,与其说是娇笑,不如说是媚笑、荡笑,因为那笑声听在人耳朵里,真能令人热血沸腾,心猿意马,骨蚀魂销。
那笑声,又充满了戏谑意味,好像是那位发笑的她,在玩弄着一只爬伏裙下脚前的哈巴狗,看着那哈巴狗摇头晃尾的驯服样儿乐得发笑。
这笑声传到前院,前院中有很多人不自在,可是没有一个敢动,没一个敢出声,仍是那么静。
那没入巨树枝叶中的白光,又飞射出树,投入后院另一株巨树上,仍然是枝叶未惊。
这株树,就在小楼的对面,距小楼约有十余丈,停身在这株巨树上,由那半开的一扇纱窗内望——小楼内春色无边,一览无遗。
那白光,自然就是朱汉民,他一眼瞥进小楼,便即猛地一震直了眼,那并非是感于小楼之内的无边春色,而是惊讶于小楼内的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就是那个女的令朱汉民心头震动,几疑眼花。
男的,是个矮矮胖胖的五旬老者,着一身便服,抱着那长长的发辫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
那个女子,是个冶艳狐媚,风骚入骨的少妇。
她,坐在床上,乌云蓬松,衣衫半解,酥胸微露,还有那腥红的一角肚兜,红的刺眼,白的欺雪赛霜,一如凝脂,映着灯光,发出一种感人的光采!
她,娇艳酡红,醉眼儿半张,模样儿娇慵无力,偏偏玉手不时掠理云鬓,勾魂的流波妙目抛向那矮胖老者。
单就这一付模样,这少妇堪称一代尤物,较诸那惑君祸国的褒姒、妲己、赵飞燕、杨玉环等毫不逊色!
也并非这尤物殊色令朱汉民意动神摇,而是那少妇湿润鲜红的否唇边的那颗美人黑痣。
这位该是和坤如夫人的少妇加上那张脸,这少妇竟会是那邬飞燕!
心神略定之后,朱汉民打心里叫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那确实不可能,他离开北京的前夕,邬飞燕曾尽释前嫌地在月下小亭,摆酒饯别,他一出北京便听说和坤的如夫人已经到了江南,如此,和坤如夫人的出京,少说也早在他十天半月,而那邬飞燕明明又为他惜别饯行,怎会一下变成了和坤如夫人在此出现?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少妇并非和坤的如夫人,而是邬飞燕,她起他沿途的耽搁,以非常速度,赶到了前头。
但,这唯一的可能立即又被推翻了。
推翻了这个可能的,是那传自小楼的话声中。
那是矮胖老者带着颤抖的苍老话声:“夫人……”
那冶艳美妇由琼鼻里“嗯”了一声,妙目流波,用眼角的勾魂媚光瞥了那矮胖老者一下,嗲声嗲气地道:“鲍总督,你忘了?叫我玉娘,夫人是当着和相及下人们面前叫的,可是如今这小楼中就你我两个呀!”
这话,证明了这少妇就是和坤的如夫人。
难道说邬飞蒸就是和坤的如夫人,不,她叫玉娘!
难道说天底下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么?那几乎又有点不可能,相貌或可长得相像,但哪有那么巧地会在同一部位,在那要人命的唇角上都生有一颗美人痣?
同时,朱汉民也认得那双勾魂妙目,那长长的妙目,那勾魂的媚荡眼光,分明就是那个黑衣女子所有。
而那黑衣女子却又明明是邬飞燕!
朱汉民糊涂了,整个人糊涂了……
只见那位总督大人低下了头,可是他那一双尚未昏花的色迷迷老眼,却仍贪婪地望着那微露的酥胸上。
那少妇笑了,是得意,充满了媚荡:“鲍总督,叫呀,我叫宓玉娘,玉娘,快点嘛!”
于是,那位总督大人一身痴憨的肥肉猛抖,脖子都憋红了,头上见了青筋,用足了力气憋出了颤抖的两个字:“玉娘……”
“这才是!”和坤如夫人格格地笑道:“再叫我夫人,你就永远别想……”
那位总督大人猛然一阵急喘,想要站起来。
和坤夫人宓玉娘拍手一指,水葱般的玉指上还涂着蔻丹,她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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