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突然叫道:“好哇,夏伯伯,这样我可以跟小卿一起……”
德容眼一瞪,吓得玉珠连忙闭上了嘴。
德容抬手一指玉珠,向着夏梦卿道:“你看,阁下,这就是皇族亲贵的贝子,我的儿子!”
夏梦卿笑了笑,道:“年轻的一代,不会像……”
德容截口说道:“可是汉民就不像他。”
夏梦卿道:“那么更好办,如今问题就剩贝勒一个人了。”
德容道:“阁下,我打算老死在这儿。”
夏梦卿还待再说,德容已然说道:“阁下,我跟你一样地固执,不说也罢。”
夏梦卿笑了笑,道:“行,不说,我明知说了也是白费,贝勒,我很喜欢玉珠,他的禀赋不下于汉民,我想……”
德容急道:“阁下,你想干什么?”
夏梦卿道:“我想把他收在身边。”
玉珠大喜,叫道:“夏伯伯,玉珠给您……”
德容一摆手,叱道:“玉珠,别站在这儿让我看了生气,睡觉去!”
玉珠苦着脸,道:“爹,我要是跟着夏伯伯,准能像汉民……”
德容道:“人要知足,你如今已可称京畿第一高手了。”
玉珠道:“可是,爹,学无止境,百尺竿头……”
德容脸一沉,道:“小孩子懂得什么,我叫你睡觉去。”
玉珠不敢再说,懊丧地噘着嘴走了。
夏梦卿道:“贝勒何其忍心,也不怕让玉珠窝在心里?我不在乎贝勒不高兴,拦阻自己儿子上进,贝勒这做父亲的……”
德容冷笑说道:“阁下,你不该再转而勾引玉珠!”
夏梦卿道:“贝勒,那不是勾引,我是为德家。”
德容叫道:“你这是害德家。”
夏梦卿淡笑说道:“贝勒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作罢论,另外有件事我且要告诉贝勒,很重要……”
德容仍然有点不痛快地道:“什么事,说吧!”
夏梦卿道:“贝勒可知道,和涸那位如夫人,就是当年雷惊龙的情妇邬飞燕,那和天仇也就是雷惊龙的遗腹子!”
德容大吃一惊,道:“阁下,这话当真?”
夏梦卿道:“这等大事,我怎敢欺骗贝勒?”
德容诧异欲绝地道:“和堌那位姨太太,怎会是……”
猛然抬眼说道:“阁下,她,她又怎会嫁给和堌?”
夏梦卿道:“这道理很浅显,她嫁和堌是为了假和堌之权势报仇,在朝,她要铲除贝勒兄妹及纪大人还有傅侯伉俪的遗孤。在野,她要杀夏梦卿父子二人……”他未说灭清教事。
德容道:“何以见得?”
夏梦卿道:“贝勒已经知道了,在朝,她已害了小霞,并有开棺验骨等事,在野,那和天仇曾率死士潜往江南,挑了汉民一手创立的日月七盟,这都是事实。”
德容目光凝注,道:“阁下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夏梦卿道:“我请贝勒小心提防。”
德容冷笑说道:“他敢把我怎么样,他又能把我怎么样?你既知开棺验骨事,就该知道汉民在景山巧遇皇上事,皇上已经知道了一切,当场赦免了我跟纪泽,除此我已经没有把柄让她抓了。”
看来这个人是点不透。
夏梦卿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他道:“那是最好不过,只是,贝勒,凡事多小心为上。”
德容道:“谢谢阁下,我自会小心,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假如皇上真要杀我,那也只好由他了,我要学学小天,做个忠义之鬼。”
夏梦卿未再多说,笑了笑,改了话题。
又谈了一会,他起身告辞。
德容忙道:“阁下,这多年不见,你怎能就走?”
夏梦卿笑道:“我在北京停留不了多久,还要赶回江南去的。”
德容道:“怎么说你也该在我这儿多住几天。”
夏梦卿摇头笑道:“多谢贝勒,我这个人散漫惯了,贝勒这儿我住不惯!”
德容道:“那么你准备住哪儿?”
夏梦卿道:“城外多的是客栈,随处找一家住住也就行了。”
德容道:“你当真要走?”
夏梦卿点头说道:“纪大人那儿,还有郡主那儿,我还没去……”
德容沉吟了一下,道:“好吧,我不留你了,只是,阁下,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再见面了,也许……”摇摇头,苦笑不语。
夏梦卿道:“贝勒,别忘了,小儿女的婚事还待你我主持呢!”
德容失笑说道广对,你瞧,我竟给忘了。”
夏梦卿道:“咱们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我自会来请贝勒的!”
德容点头说道:“好吧,阁下,我等着了。”
夏梦卿道:“临行我让贝勒看一件东西……”
忽地抬手一招,院左屋面上响起一声惊呼,一条人影飞坠而下,砰然摔个结实,那是个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
这一下显然摔得不轻,他落地后一直爬不起来。
德容脸色大变,喝道:“代勇,把他绑起来。”
其实,用不着他招呼,五虎将早就一拥上前了。
四个人分别抓住那汉子两只手臂,把他提了起来,代勇这五虎将臂力何等之大,那汉子拼死挣扎,却一点也动不得。
德容寒着一张脸,望着夏梦卿,道:“阁下,这人是……”
夏梦卿笑了笑,道:“贝勒,他自己会说。”
果然,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立即说道:“德贝勒,我是和相府的……”
德容勃然色变,一拍椅把,道:“来人,给我备马,我……”
夏梦卿忙道:“贝勒,他在那屋面上听了半天了!”
德容脸色又复一变,道:“那么,杀了他!”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冷笑说道:“贝勒爷,和相可是知道我上贝勒府来了,要是在天亮之前我没回去,他会亲自找贝勒爷要人的。”
他吓错了对象,这何异火上加油!
德容更怒,尚未说话,代勇抖手就是一巴掌,那巴掌像蒲扇,打在脸上岂是好玩的。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唇破血出,牙也掉了两颗,只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冷笑说道:“好,打吧,要打就打得痛快些,要不然……”
代勇笑道:“打你怎么样,我不信谁能吃了我。”
抖手又是两巴掌,这两巴掌要人命,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半张脸肿起了老高,满嘴是血,牙又掉了好几颗。
德容怒笑说道:“我要看看和堌敢拿我怎么样,杀了,杀了。”
代勇举起斗大的拳头便向黑衣汉子胸腹击去。
夏梦卿及时说道:“代勇,慢一点,我还有用他之处。”
代勇硬生生地一沉腕,收住了势。
德容望着夏梦卿,道:“怎么,阁下,你还有用他之处?”
夏梦卿点了点头,道:“贝勒,把他交给我带走好了,贝勒犯不着杀人,也犯不着让他血溅贝勒府的,只要今后多加小心就行了。”
德容想了想,道:“好吧,你带走他吧,从今夜起,我要在我这贝勒府各处加强禁卫,谁敢再像他一样,格杀勿论。”
夏梦卿没多说,转注五虎将,道:“放了他,让他跟我走!”
代勇迟疑了一下,道:“您说放了他?”
夏梦卿道:“是的,放了他,你还怕他跑么?”
代勇立刻想起了适才那吊在半空的滋味,以及夏梦卿适才那抬手隔空擒人的一手,忙松了那黑衣汉子。
放了的兔子没有不跑的,那黑衣汉子腾身欲遁。
夏梦卿淡然一笑,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的好。”
就这么一句话,那黑衣汉子脚下像生了根,纵了好几纵,却是丝毫未动,他不由大骇,惊恐地望着夏梦卿,也忘了再跑了。
德容惊叹说道:“阁下,你岂非成了仙?”
夏梦卿未答话,含笑拱手,道:“贝勒,我走了,记住,多小心,倘有惊变,找郝元甲联络,山庄石府内,我随时恭候大驾。”
言毕,向那黑衣汉子一摆手,道:“走!”
腾身而起,那黑衣汉子竟似有物牵引一般,身形也跟着拔了起来,随着夏梦卿向夜空飞去。
德容悚然动容,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看来他是……”
倏地住口,转注代勇等五人喝道:“你五个给我看好玉珠,从今夜起,不许他出大门一步。”
代勇等闻言一怔,德容猛摆手,沉喝又道:“还不快去,走了玉珠,我唯你五人是问。”
代勇等一惊,“喳”地一声飞步而去。
这五个一走,这位贝勒德容突然笑了,笑得很爽朗,也很欢愉,摇摇头,负手行向后院。
第三十五章
旧地重游
夏梦卿离开了贝勒府后,直奔九门提督府。
这是理,也是礼,固然,当初纪泽把自己的一双亲生骨肉送进天牢,换出了忆卿及小霞,是冲着神力威侯傅小天,但怎么说那当日的忆卿,如今的朱汉民是他夏梦卿的儿子。
既然人到了北京,九门提督府近在咫尺,他能不去一趟?
在九门提督府,他没有坐多久,因为看着他投入九门提督府,又看着他腾空离去,其间逗留工夫,要比在贝勒府短得多,那也因为夜太深,他不好打扰人太久。
带着那位和相府的死士,他又驰往东郊。
东郊那丐帮北京分舵的那座破庙,如今是黑黝黝,静寂寂地耸立在树林前,夜色中。
望着那座二十年未见的破庙,有感岁月悠忽,二十年一瞬,如今旧地重游,夏梦卿不禁顿生许多感慨。
转眼之间破庙已近了,夏梦卿立刻缓下身形来,他这一缓下身形,身后那黑衣汉子自然也跟着缓了下来。
刚一缓下身形,那黑衣汉子突然颤声开了口:“夏大侠,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夏梦卿含笑说道:“丐帮北京分舵,再做一次客……”
话声未落,一声沉喝划破寂静夜空:“丐帮分舵重地,不容乱闯,来人请止步回头。”
夏梦卿笑了笑,道:“听见了么?都是阁下扰人安眠,惊人好梦……”
立即扬声说道:“说话的是哪位,请现身一见!”
三条人影一前二后由破庙中射出,疾若鹰隼,一闪而至,落在夏梦卿面前一丈处,夏梦卿带笑赞道:“好身法!”
那三个要饭化子,后面的两个手持打狗棒,前面的一个两手空空,后面的两个,俱在中年,前面那个较为年轻,那是郝元甲的得意高足褚明。
褚明一双犀利目光直转,道:“夸奖了,阁下是……”
夏梦卿笑道:“你若不认识我,那该打,忘了么,你适才那身法是我教的?还有当年城外拦车报信……”
褚明“啊呀”一声,脸色大变,道:“您是夏,夏大侠……”
夏梦卿笑道:“还好,记性不坏……”
他这里话尚未说完,褚明翻身便跑,一路惊喜大叫?:“师父,快起来,瞧瞧是谁来了,师父,快起来……”
他这叫声足能震动半个北京城。
刚进庙门,破庙内闪出了火眼狻猊郝元甲,一头苍苍白发如乱草,瞪着满布血丝的老眼,劈头便喝道:“三更半夜你鬼叫个什么,还不闭嘴!”
褚明如今可不听话了,往后一指,急急说道:“师父,您快瞧,是谁来了。”
郝元甲刚抬老眼,夏梦卿已然含笑发话:“郝舵主,别来无恙?夏梦卿特来拜望!”
郝元甲直了眼,旋即神情狂震,须发暴张,喃喃说道:“老天,会是夏大侠,这难道是梦中……”
褚明一旁笑道:“您咬咬指头试试。”
郝元甲没听徒弟的话,一个腾身,如飞射落夏梦卿面前,直着眼说了一句:“夏大侠,你想死郝元甲了。”
颤巍巍地翻身便拜。
夏梦卿伸手把他扶住,难掩激动地笑道:“当年旧识,莫逆至交,郝舵主怎好……”
郝元甲颤声说道:“夏大侠,就是叩上十个头,也是应该的。”
夏梦卿笑道:“没这种说法,郝舵主,一向可好?”
郝元甲道:“托您的福,只是头发全白了。”
夏梦卿道:“褚明都这么高了,你我怎能不老?”
郝元甲老眼凝注,摇头笑道:“夏大侠神采风范可仍一如当年!”
夏梦卿摇头一笑,尚未说话。
郝元甲身后,褚明抢前一步道:“褚明还没给您叩头呢!”
砰然一声跪了下去。
夏梦卿便要去扶,郝元甲正色说道:“夏大侠,我都应该叩十个,他更该叩百个。”
说话间,褚明已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爬了起来。
夏梦卿连称“生受”,郝元甲道:“夏大侠怎还跟他客气,您是什么时候到北京的?”
夏梦卿道:“到了一会儿了,刚去过德贝勒及纪大人处。”
郝元甲急问道:“见过郡主了么?”
夏梦卿立时有点不自然,道:“还没有,我会去的,她还在白云观?”
郝元甲点了点头,赔笑说道:“恕我大胆,您是该去看看。”
夏梦卿道:“是的,郝舵主,我知道。”
郝元甲未再多说,举手让客,却一眼瞥见那肿着半张脸,站在夏梦卿身后的那黑衣汉子,一怔,忙道:“夏大侠,这位是……”
夏梦卿笑了笑,道:“和堌府中的护卫,刚在贝勒府被我请了来!”
郝元甲脸一变,褚明便要拿人。
夏梦卿伸手一拦,道:“褚明,跟我来此是客,该好好款待人家。”
褚明迟疑着应了一声,未再动。
夏梦卿说完话,与郝元甲并肩行向破庙。
褚明深注那黑衣汉子一眼,突一摆手,道:“夏大侠既有吩咐,我不敢不遵,阁下是客,请!”
侧身让了路。
那黑衣汉子脸上神色好不难看,迟疑着举步行进。
破庙中神殿上落座,夏梦卿有座,那黑衣汉子也有座,夏梦卿有茶,那黑衣汉子也有茶,的确是备受款待。
坐定之后,褚明第一个忍不住问道:“夏大侠,汉民来过北京了,您知道?”
夏梦卿点头说道:“我知道,我在南昌碰见了他,听说你俩很要好。”
褚明嘿嘿笑道:“我俩一见就投缘,不过,不过,他刚到北京的时候,演的那出戏害得我差点跟他打架,他可好?”
夏梦卿笑了,道:“好是好,只是少不经事,差点没把命送了。”
郝元甲与褚明一惊,忙问所以。
夏梦卿遂把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毕,郝元甲摇头说道:“好狠毒的手法,只是我怎没听说邬飞燕还有个妹妹?”
夏梦卿摇头说道:“知道的人不多,那邬飞燕也始终没跟她在一起。”
郝元甲叹道:“一母生九种,想不到邬飞燕还会有这么个好妹妹,这真是位难得的好姑娘,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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