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族在关外杀一个人。那人说在明年三月间,会有一行人途经关外出使高丽,希望女真族届时将使节团的人全数狙杀,而且要一个不剩,尤其是领头之人,死也要见尸。当今女真族族长是我的舅父,他一时贪财,不知轻重地便答应了那人的要求。待那人走后,我舅父想想不妥,便赶到落日马场找我父亲商量。我父亲一听,便立时知道事情大大不妙了。”
鹰刀点头道:“当然不妙了。使节团是一国之象征,若被狙杀,非要遭到举国报复不可。你舅父也忒糊涂,这等事岂能轻易答应,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胡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兄弟说的是。我舅父一介莽夫,做起事来果然不经大脑。那天,我父亲当场便将舅父骂了个够呛,我在一旁瞧着也觉得好笑。所幸他还晓得要找我父亲商量,否则的话,他也许就会成了女真族的千古罪人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我舅父醒悟过来后,便要找那人退还订金。只是那人是经人重重介绍而来,再怎么找也无法找到了。我父亲觉得事情有异,便从朝廷这一方查找情报,结果探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负责此次出使高丽的人选竟然是当朝一品武将神武侯!为此,我父亲百思不得其解,历来只有文官出使的惯例,此次怎会换成武将?而且是军功卓著的当朝一品武将?”
鹰刀想了想,叹道:“自然又是晋王耍的鬼把戏了!看来晋王要造反的事的确不假。”
胡风诧异道:“兄弟好机敏的心思!我父亲想了几天几夜才得出的结论,想不到兄弟一猜就中。”
鹰刀笑道:“我因为先入为主,所以容易猜中,而令尊无凭无依便得到这个结论,那才了不起。”
胡风也笑道:“兄弟不用自谦,你才智之高,哥哥我大大不如。你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是晋王要造反的先兆。如今皇上已经长大成人,再也不会如先前那般听话,晋王横行霸道的舒服日子过惯了,自然不想就此乖乖还政于皇上,所以他一定要趁如今还手掌重权之时造反……”
鹰刀截口道:“以我想来,晋王只怕是不得不反啊!他骑在皇上的头上这么多年,表面虽然风光十足,心中定然非常害怕日后皇上重掌大权时会报复于他。宫廷内的斗争,向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晋王如果不想死于非命,就只有造反。”
胡风拍手叹道:“兄弟说的有理。本来我还觉得这个晋王真是贪得无厌,风光了这么多年,还不肯罢手,一定要自己做上皇帝才满意,如今听兄弟一说,才知道其中又另有骑虎难下的隐情。唉……宫廷之事复杂的很,我们暂且不去说他了,我们再说回神武侯的事。当日我父亲得知出使高丽的是神武侯后,寝食难安,想了几天几夜,终于想明白其中道理。原来,晋王使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他要借女真族的手除去他造反的最大障碍。依此推想,只要神武侯一死,只怕晋王便要动手造反了。”
鹰刀道:“这个推断是绝不会错的。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从襄阳到锦州,都是朝廷的地头,晋王权势熏天,只要神武侯一离开襄阳,他随时都可以动手,又何必多此一举要派人委讬女真族杀人呢?”
胡风道:“兄弟有所不知,神武侯深受国民爱戴,在各地又都有故旧门生,无论他到了哪里,护送的人一定不少,要在中原杀他难度倍增。而到了关外,便是女真族的天下了,届时由女真族动手杀人,一来可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二来也更容易成功。况且关外地广人稀,神武侯就是被杀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像在中原动手,神武侯一死,立即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鹰刀皱着眉头道:“不对不对,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有点不妥,你容我仔细想想。”
胡风奇道:“哪里不妥?”
鹰刀道:“晋王若要造反,最忌惮习促易什么?”
胡风道:“自然是忌惮习促易起兵讨伐了。习促易在军中威望极高,只要他登高一呼,晋王即便坐上了皇位,只怕也坐不了几天。”
鹰刀一拍手掌,道:“对啊!所以习促易是非死不可,习促易不死,他便不敢造反。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晋王将习促易的生死轻易委讬给女真族人处理,不但容易走漏风声,还显得太过儿戏。造反是何等大事?一个不慎便是落败身死之局,晋王是绝对不会如此马虎的。”
胡风想了想,道:“兄弟的意思是,那个委讬女真族人杀人的计划是假的?是晋王故布疑阵?”
鹰刀摇了摇头,边想边道:“现在还不知真假。以我推想,有以下两种可能性。其一,这个委讬女真族杀习促易的人并不是晋王的人,而是一个想保护习促易的知情人所为。也许这个人知道了晋王想杀习促易的计划,便故意透过这种方式泄漏出来,然后再通过你们落日马场传播到江湖上,希望有人可以阻止。”
胡风听了,不禁欲言又止。
鹰刀笑道:“大哥,你是想说这个人为什么不直接通知习促易本人,而要拐弯抹脚地跑到关外去?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解释。因为,我曾经见过习促易本人,对他的脾气也有所了解。实际上,习促易根本早就知道晋王会趁他出使高丽这个机会对付他,只是此人的性格顽固,满脑子的愚忠,不大会转弯……”说着,将那日自己为对付蒙彩衣驻扎在沈园伏兵,而到军营盗旗时,见到习促易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胡风摇头笑道:“兄弟你误会了。我想说的是,你的猜测大有可能。因为我一到襄阳便求见过神武侯了,也将晋王要杀他的消息告诉了他,谁知……唉!兄弟说的好,这个老头的确有些固执,脑筋不会转弯。你猜他怎么对我说的?他说,多谢小兄弟千里驰援告诉我这个消息,可是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便问他还去不去高丽,你再猜猜他又是怎么回答我的?”
鹰刀笑道:“以他的脾气,就是死,也是非去不可了。”
胡风苦笑道:“正是。他回答我说,君令如山,身为朝廷重臣岂能抗旨?最多在行走路线上改变一下,不取道关外,而直接由锦州城出海去……碰到这样一个迂腐的老头,真是气死我了!”
鹰刀也不禁摇头苦笑,口中却接着道:“以上是第一种可能性,而第二种可能性可就没那么乐观了。”
第十五集 第八章 故布疑阵
第八章 故布疑阵
鹰刀道:“这第二种可能性较为复杂,即那个委托人的确是晋王指派的。那么我们首先就要猜测晋王为何会这么做?我前面也说过了,他这么做的确很容易走漏风声,也显得很儿戏,反让人有一种故布疑阵的感觉。但究竟是否故布疑阵,我们并不知道。因此,我们就要继续猜测,如果他果然是在故布疑阵,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胡风皱眉叹道:“兄弟,我都有些听糊涂了,能不能说简单点。”
鹰刀呵呵一笑道:“这事无法简单。因为我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自己的凭空想象上,既然是想象,便要估计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并不可能一是一、二是二的简单组织出来。”
胡风也笑道:“那好,你继续说吧。”
鹰刀低头想了想,突然问道:“大哥,关于朝廷体制方面的一些事你是否熟悉?”
胡风道:“我又不在朝中做官,怎会熟悉?”
鹰刀道:“那么你是否知道,如果朝廷派一队使节团出使他国,其行走路线是否事先规定,并不可任意更改?”
胡风摇头道:“我想,采取什么路线应该由使节团的使节自己掌握吧?因为神武侯便曾说过不取道关外,而由锦州直接出海去高丽的话。”
鹰刀又问道:“那么去高丽还有其他的路径吗?除了关外和坐船出海?”
胡风道:“没有了。走陆路,必须要取道关外;而出海,就看选择哪个港口了,一般来说都是选择锦州或者津口直接出海。”
鹰刀沉思道:“如此说来,晋王故布疑阵的原因或者就是为了逼使习促易走海路。因为,出使高丽除了走陆路便只有走海路。走陆路,难以掌握使节团的具体行踪不说,就算能将使节团重重包围,也有被武功高强的习促易逃脱的可能;而走海路则不同了,出海要准备船只、淡水和粮食,尤其是大船,摆在港口是个明显的目标,船如果不走,人是走不了的。再加上船只航行在茫茫大海上,只要派几只海船用火箭擂石远攻,习促易和随行保护的人武功再高,也只有白白等死的份。”
胡风听得冷汗泠泠,哑声道:“好……好厉害!如果真的如兄弟这般猜想,那晋王的这条计策也太毒了,令人防不胜防。”
鹰刀不禁笑了起来,道:“大哥莫要惊慌,以上不过都是我的猜测罢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目前来说是不得而知的。”
胡风道:“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越来越觉得不安。万一神武侯因我所累而改走海路,那我岂非成了晋王的帮凶?不妥不妥,我们还是赶紧着想法子救神武侯。至少也要让他别走海路。”
鹰刀摇头道:“我说了,以上种种都是我的猜测,无凭无据不足采信。万一我猜的是错的呢?万一晋王还是在陆路伏击习促易呢?又或者万一晋王等习促易一离开襄阳便动手杀人呢?实在有太多不可预见性的情况存在了。”
胡风急道:“那依兄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鹰刀一笑,不答反问道:“大哥原先约我过来,想必心中已有主意,能说来听听吗?”
胡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那夜我见过神武侯,知道神武侯一意孤行非要出使高丽不可,我别无他法,便想了一个馊主意。兄弟也许对我的脾气也有所耳闻,我做起事来一向是不管不顾的。我的想法是,既然神武侯不愿听我的话,我也只有硬逼着他听我的话了。”
鹰刀笑笑,饶有兴味地问道:“大哥想到了什么办法可以逼他听你的话?”
胡风摸了摸颌下浓须,扭扭捏捏道:“我想抢先动手将神武侯捉住,并将他藏匿起来,等晋王造反了,再将神武侯放出来……”
鹰刀呵呵一笑,赞道:“大哥果然敢作敢为,小弟佩服!”
胡风连连摆手,红着脸道:“惹兄弟见笑了。我也知道我的主意馊得不得了,且不说神武侯武艺高强,又在万军护卫之中,单凭我胡风一人之力,别说捉住神武侯,便是再见上他一面,也是难如登天。”
鹰刀笑道:“于是大哥便想到了我。想请我帮忙捉拿神武侯?”
胡风老实地点了点头,道:“在这襄阳,除了兄弟你之外,我也想不出有别的人可以帮我了。老实说,兄弟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但有一点好处与哥哥我颇为相象,那就是重情重义、胆大妄为!当今之世,敢为了一个女人而对抗整个花溪剑派的人实在已经不多了……而我要干的这件事没有胆量的人可干不了,所以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找你了。”
鹰刀也哈哈一笑,道:“所以大哥在婚礼上将‘御凤丸’当众送给我,想来是考验我的胆量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大哥,这件事光凭胆量可干不成!”
胡风苦笑道:“这个我岂会不知?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毕竟我胡风在襄阳人生地不熟,兄弟总算是半个地头蛇,又是温家的女婿,找你帮手,总好过我一人两眼摸黑地蛮干。唉,别提了。反正我的计划是不可行的,就当我没出过这个馊主意。兄弟,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我的心都乱了……”
鹰刀沉吟道:“大哥不用妄自菲薄,其实你的主意是很高明的,只有习促易不出使高丽,晋王的毒计才难以成功。这也算得上是以不变应万变的釜底抽薪之法。可是你我力量有限,在万军之中硬夺,显然是不现实的。若是巧取……只要时机拿捏的好,且计议周详,倒未必毫无希望。”
胡风一听,不由精神一振,喜道:“这么说,兄弟是有办法了?”
鹰刀摇头道:“说不上是办法,只是约略有一个初步的构想。我们先来设想一下在什么时候、在何种情形下,习促易周围的防护网才是最薄弱的?”
胡风嘿嘿一笑,道:“这个我可无法想象。总之,神武侯若是一直呆在军营之中,任谁也休想动他一下。”
鹰刀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就要反过来想,即在什么情况下习促易才会离开军营?”
胡风想了一想,突然明白鹰刀所指,不禁惊道:“兄弟你的意思是等习促易奉旨出使、离开襄阳之后才动手掳劫?那……会不会太迟了?”
鹰刀点了点头,道:“当然,具体如何行动,还要看时机的选择。总之,只要一直尾随在习促易的身后,一定会有机会出现。在我看来,最好的机会就是晋王派人来杀习促易的时候,其一有人帮我们撕开习促易周围的保护网,我们容易接近习促易;其二,晋王的杀手可以吸引习促易的注意力,届时场面混乱,我们便于下手;其三,即便无法掳劫到习促易,也可以打乱晋王刺杀习促易的计划,保护习促易。不过需要补充的是,这是应对习促易走陆路的办法,如果习促易选择走海路,那我们一定要在习促易上船之前将他的人留下,否则船一出了海,局面就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了。”
胡风犹豫道:“等杀手出现时我们再出手,是不是太冒险了?”
鹰刀笑道:“做任何事都会有风险,但只要小心谨慎,就可以将风险控制到最低点。所以请大哥再走一趟军营,劝说习促易不要走海路,这样风险将相对缩小一些,于习促易、于我们都好。”
胡风想了想,叹道:“也只有如此了,我明天便去说。对了兄弟,你明天能否陪我走一趟?”
鹰刀眉头微皱,道:“这个……不瞒大哥,我明天有要事要去一趟淮阴,也许不能陪你去了。至于营救习促易一事,等淮阴事了,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