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得此际,崔安却是再也无可借力,胸中真气一浊,身势便要下坠。便在此时,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探手腰间将阿特拉罕的软鞭抖手向上甩出。
此时四下里烟尘弥漫,硫磺之气触鼻难闻,崔安双目已是无法视物,只希望这一鞭向上甩出,能侥幸卷住一块凸出的岩石。
孰料一甩之下,鞭梢却似是被人拉住,紧接着一股大力将软鞭向上急甩而出。崔安应变神速,一口气提起,随着长鞭轻飘飘荡起,身体在空中划了个浅浅的弧形,已是稳稳落在了地面之上。
蓦地里一道人影在尘灰之中疾扑而至,大声道:“快走!火山就要爆发了!”正是杜晓月的声音!
崔安陡经大变,死里逃生之余,竟一时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杜晓月一把捞住,不由自主地跟着他飘身跃起,几个起落,已是远远地避了开去。
此时众人早已争先恐后地逃下山顶,崔安环顾左右,只有赵守信一干侍卫还留在山顶之上,一见崔安脱险,均是大喜过望,纷纷围上前来,赵守信大声道:“主子没伤着罢?”
其时依满清兵律,危急时刻若是下属弃主官先逃,均以死罪论处,是以不见崔安脱险,这一干侍卫谁也不敢下山。
崔安见他们各人面上虽有恐惧之色,但见到自己脱险,都是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心下也甚为感动,大声道:“随我下山!”一行人这才循山路飞奔而下。
下到半山腰时,纷飞的石雨逐渐稀疏,空气也渐渐变得清新。
崔安方才在火山口凭借一股坚忍之力鼓勇求生,耗力甚巨,直至此刻方觉周身酸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想起方才在火山口惊心动魄之状,亦是后怕之极,低声道:“真是好险!”一阵海风吹过,衣衫却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浸透了。
只听得山顶犹自隆隆作响,不时还有碎石乱飞而下,似乎火山仍有随时爆发之势。崔安一顿足,恨恨地道:“可惜没能早些探出机关总枢所在,还是被黑风和尚将机关发动了一半。”
杜晓月道:“若无纳兰姑娘行险进棚,大伙儿只怕此刻都已然葬身火海。黑风和尚虽将机关发动一半,但却只引发了埋在拜月教棚下的一处火yao,我瞧这火山未必便能爆发。”
崔安侧耳听时,亦觉隆隆之声虽响,但并无愈演愈烈之势,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杜晓月上下打量崔安几眼,道:“纳兰姑娘……没有受伤罢?”
崔安摇摇头,忽见杜晓月手中兀自死死地攥着软鞭的鞭梢,而鞭柄也还被自己握在手中,这才想起方才是有人抓住自己甩出的软鞭,救自己脱险,不由心下一动,低声道:“方才是你抓住软鞭?”
杜晓月亦是低声道:“机关发动之后,在下见姑娘突然身影不见,就急忙冲进棚内,盼望能助姑娘一臂之力。没想到恰巧看见这软鞭甩出,当真是侥天之幸。”
崔安心下一震:若无他冒险进棚抓住软鞭,自己此刻只怕早已葬身火山之内。心下甚为感动,低声道:“多谢你啦!”
杜晓月微微一笑,道:“在下蒙姑娘数次相救,此事不过是报大恩之万一,姑娘不必在意。”话音未落,一阵尘土当头簌簌落下,两人急忙各自拂开落向头顶的尘土。
杜晓月瞧着崔安,突然之间,清清楚楚地回想起了自己方才在火山口旁的心情:当时尘灰弥漫,炙人热浪阵阵袭来,根本瞧不见纳兰云珠的身影所在。四下里隆隆声响成一片,只道是她已在火山中丧命,情急之下,当即便要纵身向火山口跃下。
此时此刻,纳兰云珠已是安然脱险,他暗暗问自己,倘若当时她未能将软鞭甩上来,我会不会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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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众人各自寻找山石树木庇护,避免被山顶飞下的石块所伤。大难当前,大家相互之间倒也没了隔阂,都是焦急地仰望山顶。
却见一道浓浓的黑烟自山顶笔直升起,隆隆声也愈来愈大,似乎火山转眼间便要爆发。但等了片刻,那黑烟却渐渐地淡了,隆隆声亦是愈来愈轻,逐渐归于沉寂。
众人本已是觉得今日万无生理,相互瞧瞧,无人相信这一场大劫难竟然就此安然度过,怔了片刻,不知是谁首先骂了一声:“他奶奶的,真是侥幸!”
他这骂声虽低,但人人听得一清二楚。突然之间,众人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人从藏身之处奔出,一齐欢声大笑。大家劫后余生之际,即便是素日看不顺眼之人也忽然间变得面目可亲。
付英杰望望犹自被尘埃笼罩的山顶,黯然道:“她……落入火山口了?”
第102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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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峰点点头,亦是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我瞧见她确是掉下去了,不过以她的武功,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付英杰面色沉重,摇了摇头,道:“火山口裂开之时声势猛恶,咱们身在远处瞧着尚且惊心动魄,更何况她是身在其中?她武功再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落入火山只怕是有死无生了……”
此时各大门派掌门人纷纷围了过来,听到付陆二人对话,都是神色黯然。
付英杰长叹一声,道:“纳兰云珠与咱们一路同行,还以‘雪参玉蟾丸’相赠我疗伤,我却始终觉得她心怀叵测。可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若非她舍命进棚阻止黑风和尚发动机关,只怕大伙儿都已性命不在。咱们日日说什么满汉两族不共戴天,可到头来,大伙儿的命居然是被这旗人女子所救,这……这可从何说起?”
崆峒派掌门黄克侠亦是点点头道:“当时情形生死系于一线,如非大智大勇者绝会不行险进棚,纳兰姑娘以一身性命换取咱们数百人无恙,当真教人钦佩之极。”
他话音刚落,白剑洁忽然低呼一声,道:“师父!陆师伯所言不错,纳兰云珠她……居然脱险了!”
众人循他手指之处望去,果见崔杜二人领着一干侍卫正从山道转角处走出,崔安虽鬓发散乱,衣衫也有数处焦糊,但步履之间却轻松自如,显是并未受伤。
杜晓月见五阴山众人立在一边,奔上对厉啸天躬身道:“师父师娘安好!各位师兄弟没有受伤罢?”
厉啸天点点头,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崔安,缓缓地道:“这位姑娘必非常人,晓月,你可要仔细了!”
杜晓月听师父语气意味深长,心下不由一凛,应声道:“是,弟子记下了,师父师娘保重!”
崔安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神情漠然,却是毫不理会。
赵守信抢上几步,道:“主子,离山脚不远处有座庙宇,咱们要不要到那里歇息片刻?”崔安方才在火山口之中出了一身热汗,面上易容之物似有脱落之势,也是急于找到僻静之处再行修饰,当即一摆手,示意赵守信带路。
赵守信大声道:“嗻!”转身叫过几名侍卫,大声道:“主子要到前面寺庙休息,你们先去伺候好了!”那几名侍卫大声应了,疾奔而去。
崔安此时摆足了满清亲贵的架子,并不理会众人,在侍卫的簇拥之下扬长而去。
付英杰与陆一峰相对苦笑: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若说她是满人,可一身的武功分明是汉人中原武学。若说她是假扮旗主之女,可这班侍卫都是官派十足,又不由得人不信。
崔安一行人走出山脚不远,果见一座寺庙的飞檐隐隐在树木掩映之中露出一角。这寺庙不知是何年所建,规模不大,却盖得甚为齐整。
庙中的大和尚本就对这班持刀佩剑的江湖中人甚为畏惧,再加上方才山顶隆隆作响,带得地皮也微微颤动,更是吓得在禅房中大叫“我佛慈悲!”
待到赵守信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张口便要最好的禅房,和尚们哪敢违拗,派出知客僧战战兢兢地将崔安引入禅房之内,奉上了香茶。
赵守信倒是甚为仔细,取出一根银针在茶壶中试了试,又试了试茶盏中的茶,见银针并非变色,这才将茶盏中的茶水倒掉,重新斟上一杯,恭恭敬敬地道:“请主子用茶!”
崔安摆摆手道:“你们不必在此伺候啦,打上一盆清水来,派几个人在外面守着,其余人也休息休息。”
赵守信知道主子必是要整理更衣,张罗着打来了一盆清水,又将崔安的行李包裹在屋中放好,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那知客僧十分识趣,早已退出屋外,自行躲了起来。
崔安在碧波仙府之内时已将易容之术练习得十分娴熟,此时取出各式应用之物,重新细细修饰,又取出一件外衣换好。刚刚料理停当,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赵守信在门外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主子正在休息,概不见客!”
崔安心下一凛,抬手拿起长剑,凝神戒备。
只听门外一人沉声道:“你们主子是什么尊贵之人了?摆这么大的架子?”语声熟悉,正是柳剑鸣!
崔安心道:若是大师兄前来,想必师父也到了,难道他们已看出了什么破绽,前来兴师问罪?悄悄走到门前,从门缝中向外看去,果见付英杰负手站在院中,陆一峰与他并肩而立,柳白二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却见杜晓月缓步走到门前,淡淡地道:“武当派好威风啊,纳兰姑娘刚刚在山顶舍身救得大家性命,你们就立即要上门相逼?”
柳剑鸣其实只是瞧不惯赵守信大打官腔,于这个“纳兰云珠”并无恶意。但杜晓月伶牙俐齿,语声虽然不高,辞锋却锐利无比,柳剑鸣被问得面上微露尴尬之色,一时语塞。
付英杰摆摆手示意柳剑鸣不可开口,微笑道:“纳兰姑娘舍身救大伙儿出险,实是居功至伟,这个付某岂能不知?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姑娘,还请姑娘开门相见。”
杜晓月未及答话,崔安已将房门“吱”地一声推开,微笑道:“既然如此,付掌门陆帮主请进来说话。来人,上茶!”
付英杰摆摆手道:“不必了,付某这次贸然来访,已然自觉唐突,只待问明此事,付某立即告辞。”
崔安不动声色地道:“付盟主请问。”
第103章 毒龙堂副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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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英杰盯着崔安,沉声道:“日前姑娘与武当丐帮一路同行之时,曾说是尊亲在这虾峙岛上置了产业。可上岛之后,姑娘不去投奔尊亲,反而来参加了武林大会,当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崔安心下一凛:果然问到此事了!但仍是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既然付盟主问起,晚辈也不妨直言相告。在扬州路遇武当派之前,晚辈与拜月教在郊外废庙之中有一场血战,虽然连毙他们执法堂堂主和四大追魂使,但自己也受了重伤,当日令徒见我身有血迹,不是还大起疑心么?”
付英杰侧头瞧向白剑洁,白剑洁回想当日情形确是如此,点了点头,道:“当日在扬州郊外路过一座废庙,弟子和大师兄发现这庙中曾有一场恶战,但却又被人刻意掩盖痕迹,当时还道是拜月教盯上了武当派,原来却是想左了。”
陆一峰在崔安与岳胜仙相斗之前,也听到两人言及拜月教四大追魂使之事,对这番话已是信了七八成。
崔安道:“正是,晚辈猜想拜月教必定不肯干休,随时都会追踪而至,但我手下均非江湖中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无奈之下,在养好伤之前只得暂且托庇于两位,我听说陆帮主与厉啸天定了虾峙岛武林大会之约,料到武当派和丐帮都是要上此岛,便假托有亲戚在岛上,这才得以与两位同行。此举虽然有欠光明正大,但实在是无奈之举。”
付英杰与陆一峰本想以此事为入口探查这纳兰云珠的真实身份,若是她支吾以对,便一定是心里有鬼,孰料一问之下,纳兰云珠居然坦承其事,却又说得入情入理,找不出丝毫破绽。
陆一峰微咳一声,道:“既然如此,姑娘在上岛之前伤势便已痊愈,为何不即行离开,却还要参加武林大会?”
崔安冷冷一笑,一字字地道:“拜月教倚多为胜,在扬州废庙将我打成重伤,此仇不可不报!”
付陆二人相视一眼,心道:这纳兰云珠力挑拜月教风雷二使和北宫至芳,口口声声说是与拜月教结下梁子,原来当真如此!
其实崔安除了未曾说出自己真实身份之外,每一句话俱是实情,付陆二人均是江湖上的大行家,自然听得出来。付英杰微笑道:“既然如此,付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崔安心思玲珑剔透,早知师父想要问什么,亦是微笑道:“付盟主若是想问晚辈的师承来历,那只怕要失望了。”
付英杰一怔,见对方已是抢先开口拒绝,也不好再开口逼问,只得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告辞了!”
崔安淡淡地道:“恕不远送。”眼见得付英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点手叫过赵守信,问道:“你可曾派人去寻找船只?”
赵守信上前几步,低声道:“回主子的话,咱们的大船虽然也被开走,但奴才上岛前便已吩咐好当地水军管带,不出三日必有船来,请主子放心。”
崔安点点头,摆手命他退下。便在此时,忽见一个中年和尚慢慢走入院中,在阶前对崔安合十道:“方丈大师备下素斋款待各位贵客,特命小僧前来相请。”
崔安微微一笑,道:“方丈大师美意,自然是却之不恭,请大师转告,就说我片刻即到。”那僧人合十一礼,慢慢转过身去。
杜晓月瞧见这人的背影,心下一动:这人的背影好生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正自凝神思索间,忽听崔安冷笑一声,道:“大师留步!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那僧人并不回身,道:“施主请讲。”
崔安冷冷地道:“贵寺的知客僧何在?”此言一出,那人身体陡然一震,嘿嘿冷笑道:“小僧便是知客僧!”
话音未落,突然如闪电般转过身来,双臂微扬,漫天的黑水竟然从他袍袖之中疾飞而出!
杜晓月心下一沉:这人是毒龙堂副堂主秦思归!
毒龙液一滴沾身,便即肉腐见骨!
崔安冷笑一声,双掌交错轻轻拂出,五指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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