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胜仙见杜晓月一副镇定自若之状,心下亦是狐疑难决:杨起隆在数月之前便音讯全无,拜月教各地分坛多方寻找亦是一无所获。这两人若是手中没有存档玉玺,如何便敢孤身深入吴营?莫非是杨起隆已死在他两人手中,存档和玉玺自然也被这两人得去,此事便若合符节,说得通了。
吴三桂侧目瞧见岳胜仙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心知杜晓月所说必有几分可信之处,不觉面色一变。
杜晓月悠然道:“吴将军在讨清檄文中说抚养朱三太子成人,可至今却没人见过这位太子爷的真容,吴将军只怕是自己也知道,随便找一个人冒充固然容易,可手里缺了这两样信物,又如何取信于天下人?”
吴三桂勃然大怒,猛然间立起身来,伸手在几案上重重一拍,喝道:“一派胡言!”
崔安见他气得须发皆张,心下暗喜:这老狐狸色厉内荏,这是被说得心虚啦!吴三桂身经百战、老奸巨猾,居然怕了晓月的这几句话!
想到此处,侧目向杜晓月望去,只见他负手而立,神情潇洒,在杀人如草的吴三桂面前谈笑自若,占尽上风。一时之间心中对他爱念已极,秋波流转,一双妙目尽是注视在杜晓月的身上,浑忘了仍自身处杀机四伏的中军大帐之中。
岳胜仙见此情景,不由微微一笑,心道:这女孩子对这个假杨起隆倒是痴情得紧啊,这小子当真是艳福不浅。忽然之间,不知为何想起了死在虾峙岛上的曾若眉,想到两人昔日的万般风liu,不由得欲念大炽,心道:小曾儿一死就再也找不到合意的女人啦,眼前这丫头虽非绝色,可肌肤晶莹,也是难得一见的尤物,若能施些水磨功夫,不愁她不上钩!
杜晓月悠然一笑,道:“吴将军何必动怒?若是杨某说得不对,何不让太子殿下出面赐见,以释天下人之疑?”
吴三桂冷冷地道:“太子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又岂是你这等招摇撞骗之辈想见就见的?”
杜晓月淡淡地道:“只怕这位太子殿下是西贝货,吴将军根本拿不出手罢?”
崔安忽然轻声一笑,道:“这个只怕是公子爷说错啦!”杜晓月故作惊讶道:“如何是我错了?”
崔安点点头道:“若有西贝货在手,吴将军早就拿出来啦!这许多日子都没有动静,只怕连这个西贝货都是子虚乌有呢!”
崔安在天目山上时向雨荷学了一口吴侬软语,此刻说的虽是官话,可言语之间还有意夹杂了几丝吴音,听入耳中,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温柔动听。她轻颦浅笑之间和杜晓月一搭一档,直将吴三桂说得面色铁青,大喝道:“来人,拿下!”
他话音甫落,只见帐帘起处,几条人影如电般掠至,帐内的烛光被他们带入的劲风吹得几乎熄灭,便在这一暗复又一亮之间,这几人已将崔杜二人周在了中间,个个长剑当胸,只待吴三桂一声令下,便要出手拿人。
那几名持刀校尉也不待吩咐,俱各自后退,护在了吴三桂的几案前。
崔安见冲进帐来的共有五人,均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双目,身材高矮胖瘦均差不多,乍看上去很难分辨。虽然尚未对手,一时瞧不出这五人的武功深浅,但从进帐的身法来看均非庸手。
这五人在帐中似乎是随随便便一站,但方位却错落有致,各占了一个先天卦位,崔安与五行之术所知不多,一时也瞧不出究竟是何阵法。
只听杜晓月在身旁冷冷地道:“我还道是什么厉害手段,原来不过是拜月教的‘五行风雷阵’,这几个人武功高低不一,先已犯了此阵大忌!”
岳胜仙面上神色微变:这人居然识得教中数年前初创的“五行风雷阵”!当下悠然一笑,道:“阁下所言极是,这五行风雷阵原是需得五人武功相当,不过此阵一旦发动,想取两位的性命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杜晓月在拜月教中时便已见过这“五行风雷阵”的威力,深知以自己两人的武功,即便最终得以脱身,亦需经过一番剧斗,帐外便是吴营的千军万马,休说是刺杀吴三桂,便是想全身而退都是全无把握。
难道今夜当真要葬身在吴三桂的军营之中?
杜晓月面上虽然镇定如恒,可掌心中却已全是冷汗。
岳胜仙转头瞧向吴三桂,朗声道:“这两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大帅虎威,请大帅下令处置。”
吴三桂此时面色却渐渐转为平和,缓缓坐回椅中,又是向椅背上一靠,沉声道:“来人,把这两人押回长沙城好好看管,过几日本帅亲自审问!”
第170章 路遇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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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胜仙见吴三桂面上微有得意之色,不由暗自冷笑:这老狐狸定是想要从这两人手中追出存档玉玺的下落,故此留而不杀,之前种种只怕全是做作。当下对杜晓月道:“这是大帅格外开恩,还不赶紧谢过大帅?”
杜晓月却对岳胜仙并不理会,仅是瞧了吴三桂一眼,淡淡地道:“吴将军既然明白事理,自然是再好不过。”
吴三桂冷哼一声,道:“保总管,给这位杨公子备轿!”保柱躬身应了,大步出帐而去。
杜晓月一言不发,转身向帐外便走,那五名黑衣人仍是围成一个圈子,在两人身周紧紧跟随。
一行人曲曲折折走出大营,却见营门外果然备好了一顶大轿,轿顶在周围灯笼的映衬下微微泛出金光,甚是气派。
杜晓月点点头,冷笑道:“吴三桂总还算懂得规矩!”低头入轿,崔安亦是上马随行在侧。那五名黑衣人倏地散开围在轿侧,各自上马,每人所占的方位仍是不差分毫,神情戒备之极。
出了吴营不过十余里,便来到长沙城城外。
长沙城的城头虽然是兵卒众多,守卫森严,但城中瞧不到半个人影。连年征伐之下,城中富室大半逃走,余下贫苦人家的壮年男子却又被抓去当兵,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支撑过活,一到天黑,便即早早熄灯闭户,以免招灾惹祸。
诺大个长沙城便如同是一座死城一般,寂静之中只能听到清脆的马蹄声敲击在青石板路上,回荡在夜空中,格外的清脆。
此时月已东斜,清冷的月光从背后照来,将每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一起一伏,缓缓前行。
崔安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若是兵祸不起,百姓安居乐业,这长沙城内也不会如此了无人气。
突然之间,四下里想起几声低低的呼哨,街道两旁的屋顶上跃下十数人,各自手持兵刃,向大轿扑来。
与此同时,崔安只觉背后一阵兵刃破空之声来势甚劲,片刻间已堪堪刺到自己背心衣衫,危急之中左手一按马鞍,身子向右斜斜蹿出,在半空中轻轻巧巧一个转折,落下地来。
只听一阵长声惨呼响起,几名抬轿的士卒已是尸横就地,而那五名黑衣人被围在垓心,仓促之中无暇使出五行风雷阵法,只得各自为战,拼力苦斗。
崔安心知这些人必是为杜晓月而来,顾不上背后尚有敌人,身形甫一站稳,便即疾步抢上,向轿边跃去。不料她身形方自一动,便觉眼前人影闪动,一人从横里蹿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此人一身黑衣,腰中却缠了一条白色布带,黑布包头、黑巾蒙面,瞧不清面目。崔安担心杜晓月的安危,不欲与这人缠斗,当即身形掠起,蹿向旁边的屋顶。
那人见崔安方才应变敏捷,本以为与她必有一番恶战,不料对方竟然不发一招,径自逃走,不由一怔。却见崔安跃上屋顶,足尖在屋檐上一点,又是重行掠起,疾若闪电地向大轿跃去。
崔安当跃起之时便已算好落下的方位,伸掌在轿顶一按,在空中一个转折,身子已是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大轿的另一侧。
她身子甫一落地,便即伸手挑开轿帘,只见轿中似有一人端坐在内,先自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相问,突然间月光下一道寒光闪起,一柄长剑自轿内疾若闪电般刺向崔安咽喉!
崔安心下一沉:轿中之人并非杜晓月!她心念电转,身形微侧,闪开了这一刺,与此同时左掌骈二指敲在了在剑身之上。这长剑虽是精钢所铸,但崔安值此危急之时,已是运起十成内力,只听“铮”地一声,长剑登时被敲得断做两截。
与此同时,崔安右掌疾出,拍在了轿边,这一掌声势甚为猛恶,那大轿登时被拍得侧翻在地。轿中之人在大轿中再也存身不住,当即穿轿而出,他甫一出轿,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迎面而来,一时之间,呼吸为止一窒。
那人身在空中,想要闪身退让已是不及,大骇之下不及看清对方,双掌疾拍而出,想要以掌力比拼自保,但他掌到中途,对方双掌已然及身,只听“砰”地一声大响,胸口如被巨石撞击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口中鲜血狂喷,登时昏迷过去。
崔安的碧波内功为女子所创,本不以内力雄浑见长,但此时与敌人众寡悬殊,已是顾不了许多,出手先重创一人立威。
便在此时,只听背后风声飒然,显是又有敌人从背后攻至,崔安向右首斜斜蹿出,足尖在街边民舍墙壁上一点,身形轻飘飘跃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已是落到了背后之敌的身后。
此时场中已是一片混战之局,拜月教的那五名黑衣人已被分开,每人身周均有两三个黑衣人围攻,双方武功均是相差无几,是以不出片刻,拜月教五人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虽仍在苦苦支撑,但看样子不出片刻便即要命丧当场。
最奇的是,无论是拜月教这五人还是拦路伏击之人,双方均是黑布包头、黑巾蒙面,若非是后来者腰间缠有白色布带,简直便难以分辨。
崔安心下一动:双方装扮如此相似,必非无因,却不知来者何人?我们离开吴三桂大营不过一炷香时分,何以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
但尚未容她细思,方才在背后偷袭那人已是转过身来,长剑抖手刺向崔安胸口。崔安长剑已在昨夜被胖老者削断,此时手中并无兵刃,她见这人长剑来势虽然迅疾无比,但步履间却略显飘浮,显非江湖一流好手,心道:若要对付你,还用不到我的无名之剑。
当下踏上一步,迎向对方长剑来势。那人见崔安空手对敌,不退反进,不由微微一怔,便在他这一怔之间,只见崔安身形微晃,长剑堪堪贴着她胸前衣衫划过。但此时他招式已然使老,对方虽然近在咫尺,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无法变招。
第171章 巷战
(第171章巷战送上,明日中午继续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
与此同时,崔安左掌疾出,势如闪电般拿向那黑衣人脉门,那黑衣人只觉得腕上一麻,随即便全身酸软,崔安一招得手,更是毫不容情,双足连环飞起,“啪啪”两声踢中了他背心的“悬枢”、“气海”两穴,右掌伸出,轻轻巧巧将对方长剑抄在手中,紧接着左臂扬起,已将那黑衣人偌大的身躯抛了出去。
此时崔安身前身后数丈之内共围上了四五名黑衣人,只待己方一有不敌便要一齐攻上,但这几人谁也没有料到一招之内竟然便胜负已分,一阵惊呼声中,那黑衣人已是急若流星般迎面撞来。
这小巷甚窄,仅容两三人并排而过,那黑衣人身躯横飞而至,将小巷堵了个严严实实,站在崔安身前的那数名黑衣人也顾不得接住同伴,均是飞身跃起,避过了这一撞,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黑暗之中也不知那人摔在了何处。
崔安长剑在手,精神登时一振,蓦然之间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大作,身后那三名黑衣人疾步抢上,刀剑齐施,向崔安攻来。一人单刀斫向崔安颈项,另两人长剑一刺崔安背心,一削崔安双膝,招数均是狠辣之极。
崔安心下微微奇怪:这伙黑衣人究竟是何来路?为何招招俱是杀手,倒似是有何深仇大恨一般?
危急之中不及回身,听风辨形长剑后指,分刺三人手腕,正是碧波剑法中的“飞花弄晚”。
这是碧波剑法中至为精妙的招式,崔安在天目山方始练成。练习此招之时站在竹林之中,先是一掌拍出,令竹叶漫天而下,然后全凭听风辨形出剑去刺背后飘落的竹叶。
竹叶本是极轻之物,若出剑时稍稍荡起微风,立时便会随风飘走,是以这一招若练成之际,长剑刺出势如闪电,但却是无声无息,并不荡起丝毫风声,待敌人惊觉时,已是长剑及身。
崔安最终练到一剑分刺九片竹叶,出手之快,当真是神鬼莫测。此时在暗夜中使出,更是难以防范。
那三名黑衣人只见眼前剑光一闪,紧接着手腕一麻,“哗啷哗啷”数声,刀剑便即纷纷落地。那三人万料不到对方背后出剑仍是如此不差毫厘,大骇之下疾向后退。
崔安一声清叱,旋风般转过身来,手中长剑卷起漫天的剑光,将三人全身罩住。这三人退到中途,冷森森的剑光已是兜头罩下,只觉右肩一阵彻骨剧痛,都是不由自主地长声惨呼,踉踉跄跄地后退数步。
崔安心知此时众寡悬殊,下手绝不能容情,是以一出手便以一招“好风如扇”分刺三人右肩。她手中的这柄长剑虽是寻常精钢所制,但在灌注内力之后却不啻是削金断玉的利器,那三人不过是血肉之躯,右肩上当即被刺出一个透明窟窿,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崔安眼见这三人已是毫无抵抗之力,便即不再理会,转身向后瞧去,却见拜月教那五名黑衣人已有三人重伤倒地,还有两人尚在浴血苦斗。崔安冷冷一笑,并不急于上前援手,朗声道:“各位是谁?还请留下万儿来。”
她这两句话语声虽然不高,但一字字俱是以内力送出,在场众人只觉得心下一凛,不由自主地停手不斗,向她这边望来。
便在此时,忽听右首屋顶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小丫头好俊的功夫,难怪敢在吴大帅中军帐中来去自如,老衲当真是佩服,佩服!”话音甫落,两道人影从屋顶上飘然而落,立在小巷中央。
月光之下只见这两人一身僧衣芒鞋,手持佛珠,两道白眉微微垂下,长得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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