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框,一时间石墙碎飞,烟尘弥漫。
袭击之人不敢冒进,撤手放锤飞退,只闻风声迎面追出,知是大锤,慌忙仰倒躲避,不料这一倒,恰好被跌地的铁锤砸个正着,一口鲜血,如地泉喷涌。扑进救护的人迟了半步,无不惊骇于对手的实战经验之丰富。寻常人夺锤飞敌,纵使高手也抱定伤敌之心,故而仰倒及时,飞锤必然落空错过。
一时间不敢冒进,十数人彼此站立呼应距离,重振阵势。这工夫,里头的席撒飞锤出手,头也不回的闪移夏妃身畔,一拳轰碎宝库墙壁,甩手将夏妃首先投出,碎裂的墙壁洞口外,一柄长刃闪动,斩在夏妃甲胄上,刹那火花飞溅。
埋伏者察觉中计,不及反应,握剑的手腕已被冲出的席撒斩断,不及惨叫,咽喉又被手肘重击,骨头碎裂声中毙命软倒。席撒冲出杀人,中剑的夏妃尚未跌倒,被他一把拽上,甩负后背。
库墙外埋伏的袭击者察觉状况,发足追赶,暗器弓弩,飞蝗投射,全打在夏妃身上,所幸甲胄质地优异,又多层叠加,竟然全部挡下。席撒背负活盾,只顾奔逃,区区三百斤重量对他轻功也未能构成多少影响,一刻钟后,追兵已被甩的无影无踪。
席撒将一动不动的夏妃丢落地上,卸去最沉重的厚甲,见软甲最里一层没被那一剑斩破,不禁惊讶。“想不到你这么命大啊!那种高手的一剑连你皮肉都没伤着。既然如此,我席撒也不能冷酷无情的把你仍下不管……兴许路上还有用处。”
嘀咕着,他自顾打量周遭地形,再不关心夏妃状况。却说上水,最初被投出时还不明白席撒用心,猛然见到剑袭,想反应也已来不及,以为必死,不料侥幸席撒出剑极快,那一剑力量没能挥尽,故而侥幸活命。
席撒拿她当盾,或许有心利用最厚实的胸甲部分,致她面对追击敌众,眼睁睁看着暗器弓弩铺面飞来,多少次都以为扑面射近的箭矢会正中护目晶片,把她杀死,这种提心吊胆中,让她大脑一阵空白。
也不知是否秉性,又或已经历许多阵仗,很快又恢复些冷静,强压下心中恐惧,仔细留意暗器箭矢的来势,利用这种罕见的经历领悟战技,竟觉得获益匪浅。到逃出生天被席撒丢落地上后,又一阵后怕袭来,想到倘若护目晶片被射正着,必然当场丧命,死的难看。
这时才渐渐想到席撒的冷酷无情,恍然惊觉,过去从不曾真正认识面前的人。上水的心情复杂而沉重,但席撒却十分轻松愉快。尽管西南之行此刻已注定失败告终,但久违的四面楚歌危境感受,让他心愿得偿。
歇息不久,他又拽上夏妃出发,也不管她连滚带跌的难以跟上的狼狈,以及急促喘息换不过气,几近窒息的痛苦,只管全速飞奔。呼啸而过的风声,暗夜的幽静,都让他仿佛回到从前,越意气风发,跑的越快,天地的景象不断闪掠变换,飞闪身后,仿佛挣脱一切束缚。
“任你张成动用黑骑王寨高手,也只能跟在我席撒身后喝风吃土!哈哈哈……”上水素来对轻功自负,往日包括席撒在内,无不对她推崇备至。今日才发现,论轻盈灵敏她或许胜席撒一筹,论奔驰之快,耐力之久,她根本不是对手。
想到席撒冲出重围时斩断埋伏高手那一剑之快,联系此刻所见感受,错愕的发觉,原来过去她和阳天,阿九,一直被他小心照顾着自尊,才以为自己当真颇为了得,才有那许多绽放光彩的机会。
“夜色星空的凝视
唤不住他的驻足
深渊大河的拥抱
挽不住他的流连
如情人凝视的镣链
转身间崩裂
如情感拥抱的缠绕
挥手间碎散
与欢腾的风共舞
与风的欢呼
一并
天地遨游
充耳不闻
那些
诉说停留的温柔”
席撒忽然驻足,上水瘫软跌倒,急促喘息着,早已忘记累和痛苦的滋味,这时只觉得丧失所有直觉,身体,感受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全部丢失,大脑空白一片,视线模糊不清,只懂得喘气,再喘气,贪婪的呼吸。
夜空依旧,星光闪耀。当她恢复视觉,眼前的山川林地,火把连绵起伏。思绪渐渐从短路状态恢复,耳中猛然听见对面山地此起彼伏,忽左忽右的喊话。渐渐听明白,意识到龙骑正陷入何等处境,意识到此刻身在何处。
‘怎可能……一口气穿过小楚与东合国境,至徐国边境山地?’
席撒满脸汗迹,混杂飞尘,风尘仆仆。但眼眸冷静,嘴角挂笑,精神烁烁,毫无倦意。所以赶来这里,他料想以暗中敌人一贯的高明,以西妃的能力,必然被困徐地,此番赶来,果然如此。
任他绞尽脑汁,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大阵容,更料不到诸国所以如此的理由那等荒唐可笑。西妃虽强,但受限于年纪功力绝不可能是妖孽血海,他甚至对妖孽血海传说的夸大程度质疑。
但此刻没有闲心为此事好笑。龙骑已入伏,敌我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敌军不存在唯一首脑可擒,眼前形势让他无计可施。就在这时,对面山川响起敌军得意笑言。“妖孽血海!想不到你也会为旁人牺牲自己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在风雨中飘摇(五)
上水只见席撒扬眉冷笑,便听他运功传音道“哈哈哈……一群被绿国利用的蠢才,有脸在此嚣狂?本王的人,容得你们说要就带走!”言罢,一声冷哼,响彻夜空。就在席撒举步时,泥土一团翻动,钻出颗硕大的鼠人族脑袋。
那对圆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打转,喊住了他。“王。”席撒惊喜回头,一看是探宝队首领,灰鼠王的子孙。“你们怎会在此?”那鼠人从土里钻出,摇晃着脑袋努力站直,致以妖族敬礼。“老祖宗教导,跟随龙骑出征,一切长留地方务……务必挖掘地宫备不……时之需……”
席撒哪里还有工夫感叹它跟那遗传自灰鼠王的人类语言水平,只觉惊喜交加,想不到灰鼠王教导的如此出色。“附近地宫建有多大?”“足可盛装我族龙骑所有一切的战士!”
席撒拍手叫好!问明隐藏入口位置,让夏妃随它先去,信心十足的奔赴对面山林。上水本不愿独自避难,想起扮演夏妃至今发生的那些事情,一旦揭穿必然尴尬,几番挣扎犹豫,终还是默默随探宝队长钻进地道。
山林那头,阿九眼见西妃牺牲自己,独骑投降,焦急喊叫也不能挽留,不禁热泪盈眶,悲切绝望时,忽闻席撒大笑传音,几疑为幻象。终于听真切时,希望顿生,放声高呼。“席撒!快阻止西妃!快!”
过不多久,修罗眺望后头,放声吼叫,传来的声波催动林木沙沙作响。一条身影闪电般穿过林木匆匆,飞跃修罗背上。“王!”阿九欢喜之极,只待听他下令救援西妃,不料只等到席撒道“众骑随才貌无双将军后撤下山,山脚西北方三里处险道由阿呆断后,其余人与探宝队汇合。”
“可是西妃……”席撒抬手打断,语气急促而严厉。“西妃本王会带回,你们立即走!”阿九虽觉两人势单力薄,见他神色严厉,有素来信服,再不多说,招呼众骑回走撤退下山。阿呆落在最后,被席撒叫住,一番交待。“记的方位,必须全力以赴阻挡敌军追赶。万一被制住询问我军去向,就说被法阵带离了。”
阿呆摸摸脑袋,轻‘喔’一声答应要去,又被席撒叫住叮嘱。“回答话的时候千万别说师傅叫你这么说的,明白吗?”“喔。”阿呆又一声答应,大步追骑众而去,席撒望着他背影,忍不住道“万一被擒不必害怕,师傅定会救你出来!”
阿呆跃落低处,身影消失之际听见这话,又一声‘喔’。倒让席撒暗觉悲凉,只盼敌人不会很快想到杀死阿呆的办法,勿要就此失去他才好。调转龙骑,追小龙留下的蹄印而去。
林中,西妃一人独骑,被千余敌人水泄不通的包围中央,神色去淡定如故。也不知是畏惧于妖孽血海的威名,还是出于胜利者的得意。诸国高手组成的强大阵容并不急于发起进攻。
身负重任的诸国储君,战王,无双国士,接连开口问话,无非是痛斥妖孽血海往昔的滔天罪状,末了又追问那些遗失的藏宝图下落而已。席撒赶到时,包围的敌众神色冷沉的自发让开道路,用意明显,请君入瓮,有胆进否?
席撒神情不屑,悠然自得的驾骑踏入,背后的人群又纷纷合拢,直到他行近西妃身旁,彻底陷入重围绝境。有人轻笑鼓掌,许多目光移落他脸上。“不愧为边南霸主,人说北撒如何了得尚且不信,今日一见,仅胆识就足以让人叹服。”
又有人意味深长的语气道“就不知北撒可有想过进来之后该当如何?”又有人搭腔接话,“边南霸主,智勇双全,短短时日灭南吴,一统边南百余部族,岂会有勇无谋,不思后路?”“以李国士之见,此时此刻边南霸主会做何打算?”“不需陈国士开口,本公主便可解诸位之惑。鲁勇者拼死一战,宁死不屈;识时务者设法谋求两全,无大智者心怀侥幸,自取死路!”许多人大笑,赞叹佩服。“公主所言极是!哈哈哈哈……但不知边南霸主以为如何?”
席撒环视众人一圈,做好笑状开口。“本王以为,诸位最适合上台唱戏。”“哼!北撒真懂说笑……”话音未绝,修罗张口一声怒吼,伤人声波四面扩散,顿时有几十数措手不及者被震成内伤,只见席撒人龙齐动,展开骑技枪舞便朝人群冲杀。
西妃与他仿佛有默契般,同时动作,修罗地狱剑气绽开,封杀左右背后。包围的敌众哪里怕他们动手,各施手段或地面突刺龙兽,或中路齐攻,或跃上林木,自上空扑落。“原来边南霸主不过如此,明年今日不知是否有人尚能记得……”
……
阿九领龙骑撤走山下,照席撒交待穿过坡地难行道路,阿呆留下路口断后,阿九知道危险,几番回头张望,奈何阿呆傻笨,哪里懂得她目光中灌注的浓厚感情,只是摸着脑袋,冲她傻笑。
气的阿九一肚子话说不出口,最后化成无可奈何的叮嘱。“阿呆,千万小心些。如果半个时辰后不见敌军追到就追上我们。”“喔。”众龙骑才转过陡坡之见的峡道不见,阿呆已感觉到骑兵带来的大地震动,不过片刻,五百黑衣豹骑停下路口,紧接着,山林里原本叫喊只要西妃留下的人马也追来三百之数。
领队的豹骑摘下头盔,含笑注视坐镇路口的大块头。阿呆见到她面容,傻乎乎的摸头招呼。“月师母怎么在这里啊,师傅一直找你呐!”月上梢面露微笑,意味深长的,让人捉摸不定的。
阿呆看不出来,也跟着笑。“阿呆,龙骑兵都到哪里去了?”这话不禁让他为难,席撒只交待被生擒询问时再回答,但那是针对敌人,可不曾提及过面前的师母。他觉得左右为难,绞尽脑汁之下,想出折衷办法。师母问要回答啊,但师傅交待那么说,就必须那么说阿……
“被法阵带走啦啊!“敌众包括月上梢在内,纷纷愕然以对。这等法术众人都不曾听闻,更觉匪夷所思,但又不敢妄言世间没有,不禁半信半疑。但月上梢却完全相信这话,她素来知道阿呆傻笨,只觉奇怪。“你怎么没有一起走?”
阿呆不知如何回答,摸摸脑袋,吐出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不带我啊!”月上梢却无怀疑,以为阿呆体质异常,或许无法被神秘妖法带走。失望之余,倍觉沮丧,她不禁痛恨席撒,更痛恨毁灭月族的王之门龙骑,本以为此番必能致王之门全军覆没,不料忽然冒出奇怪法阵逆转乾坤。
“月统领,我看这人所言未必真实,如此不可思议的妖法怎会前所未闻?况且方才山上见龙骑转入峡道,又留这怪物于此,像是断后之举……”
经人提醒,月上梢顿生希望,但并不以为阿呆说谎,只疑心龙骑进入法阵尚未脱离,或许还能追上。“阿呆你让开,我要过去。”阿呆连忙摇头道“师傅说了啊,不能放任何人过去的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在风雨中飘摇(六)
‘哼,不能放任何人过去……’月上梢暗中冷笑,身旁副统凑近道“统领,再耽误耽误下去怕敌军当真借助妖术逃了!这怪物想必当初也没少残害统领族众,何必对他客气?”
月上梢脸色一沉,想起灭族惨祸,浮现那惨祸中阿呆浑身被族人鲜血覆满的形容,杏牙狠咬。“杀了他!”众兽骑得令齐动,阿呆见要打架,把雷霆斧一抓,一跃立起,众骑见他先前坐处土地凹陷竟有半丈之深,此时站直,方显高大魁梧,均生出几分惊意。
“与他游斗!此人近战搏杀极其悍勇,浑身刚硬如岩,又能利用土地自我痊愈,只能擒捕!”恢复冷静的月上梢想起阿呆的厉害,连连下令更改战术,众骑得令,纷纷取出合金长链飞斧,自半空,自面前左右两侧甩投。
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飞斧去势极快,阿呆哪里能全部应付,双足首先被缠上,继而双腿。得手的兽骑在同伴相助下,每条铁链有十数骑同时发力,左右快奔,试图将他拉倒,不料那些兽骑才奔出一阵便硬生生顿住,合三十二豹骑之力,竟拉不动阿呆两条人粗的壮腿。
见者无不心寒,不约而同暗中惊叫。‘这怪物……’
阿呆见双腿铁链那头,更多兽骑抓住铁链增力拉扯,又觉飞来的斧头伤不着自己,把斧头往背后一挂,双手抄起腿上铁链,发力狠拽。此时拉扯铁链的兽骑已有四十多头,竟在他一扯之下,半数骑兵被迫松手,另外一半兽足硬在地上带出痕迹,倒退半丈。
这片刻,更多铁链缠上阿呆双臂,颈项,熊腰。他只觉得这样下去不妙,又无法可想,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凌上水练功时舞动凤磷鞭的情景,便运转太极劲,一抖,一带,一送,一甩,双手抓的铁链那端,二十余骑松手不及的被他带上半空,眼见要被拉扯的撞像同伴才及时松手。
这些豹骑精锐异常,骤然失去平衡抛跌竟无一摔伤。链子挣脱束缚,阿呆舞的更欢,干脆也不抽斧头,使着铁链当鞭,纵横飞舞乱扫。身上缠的铁链那头兽骑未及作用就纷纷被飞来铁链迫退。
有兽骑本想救助同伴,欺他迟钝,使枪去缠飞舞的铁链,不料阿呆平素见上水练功多,使起铁链来竟灵活如蛇,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