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殿里众人都是一愣。倪秃子微错愕间,已经躲闪不及。
“轰隆”一声巨响。
长箭正中“蛋壳”,紫光暴闪,发出声响有如炸雷,震的人魂动神摇,心中乱跳。
紫光消失处,泥尘飞舞,“蛋壳”化为碎泥散土,四散溅落;现出倪秃子,脸色铁青,嘴角隐挂血丝;而那支飞来的长箭,已经化为袅袅青烟,随风消逝。
长箭方失,短箭已至,正中倪秃子右臂。
“嚓”一声轻响,倪秃子右上臂齐肩粉碎,血肉横飞,右小臂飞落十余尺外,掌中兀自紧紧抓着土黄色魔杖。短箭去势丝毫不缓,又飞出数丈,斜斜钉入地下,消失无踪。
须臾之间,局面逆转,本应死于非命的雨梦安然无恙,本已胜券在握的倪秃子却身受重伤;殿里众人无不惊愕莫名;就连倪秃子本人,也满脸诧异,愕然呆立,不言不动。
他肩下断臂处,血块晶莹,竟在短箭飞过的瞬间,已被箭身笼罩的冰雾冻住;偌大伤口,被冰封的实实,居然没有血液滴落。
待众人回过神来,转眼望去,只见殿门处两人并肩而立;一个身穿紫袍,虎背狼腰,魁伟如神;一个冰青色长裙随风轻摆,风姿绰约,飘然若仙。
云不回听得异响,本已闭上的眼睛又再睁开,看见这两人,当即懒懒笑道:“嘿,你们到底也来无极了!”
雨梦听云不回说话,回过神来,哇一声哭出来,叫道:“雷大哥,雪姐姐,快帮我打这恶人!”
门口两人,正是当初助陈敬龙逃离玄武洪家的精灵族两大青年高手,雷振、雪逸仙。
雷振听雨梦说话,当即平端巨弓,搭上长箭,喝道:“好,我再来一箭,射他个灰飞烟灭!”
倪秃子眼见箭头指来,大惊失色,狂吼一声,身形急转,如风般冲到殿旁,“砰”的一声,生生将墙壁撞穿,奔出殿外,转眼不见踪影。
众人见了墙上大洞,无不骇然:重伤之际,不用魔力,生生撞穿宫殿厚壁,这倪秃子肉体之强横,简直令人咋舌!
雷振垂下巨弓,自言自语道:“走了也好!如此高手,雷某前所未见,以后再有机会,当与他堂堂正正打上一场,分个胜负出来!”
雪逸仙冷冷说道:“等他魔力恢复,你不是他对手!”
雷振不服气道:“那也……那也……哼……”摇了摇头,终于没将“未必”二字说出。
他心里有数:倪秃子大战之余,魔力已经消耗许多;在此当口,自己全力一箭,只不过将其魔法护罩击碎,而未能伤其肉体,勉强算是平手,那么,等到他魔力恢复之后,自己自然更加难以胜他。
二人缓步走向雨梦。
陈敬龙在雨梦搀扶下坐起身来,沉声道:“多谢二位援手!”
雪逸仙微一点头,不言不语。雷振“哼”了一声,冲雨梦怒道:“要你回去,你又不听,跟这小子缠在一起,却又总干些玩儿命的勾当;你若有了什么闪失,让我如何向你奶奶交待?”
雨梦见陈敬龙并无大碍,登时放心,破涕为笑,道:“雷大哥,我奶奶又没要你照看我;我有没有闪失,也不用你负责,不必担心!”又转问雪逸仙道:“雪姐姐,你们怎会恰好赶来?”
雷振双目圆睁,正要发火,雪逸仙已抢道:“我们来无极城寻找云师弟,却一直未能找到。今晚城中大乱,我们见皇宫火光冲天,便来瞧瞧热闹,却没想到正碰上你们!”
云不回坐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这些日子,我在和顺王府逍遥快活,天天喝的烂醉如泥,你们哪里能找得到?哈哈,多亏没被你们找着,不然天天听雷师哥聒噪,烦也要烦死了!”
雷振呼呼急喘,又要发怒,陈敬龙抢道:“闲话以后慢慢再说,先干正事要紧!”转向和顺王爷手下众人,喝道:“你们还要执迷不悟,顽抗到底么?”
此时情形,胜负已经分明:和顺王爷一方的第一高手倪秃子已经逃遁无踪,而陈敬龙一方,却新添两大高手;这两人出手,连倪秃子尚且不敌,场中又有谁能与之相抗?
和顺王爷手下众人,早就心中栗然,暗寻退路,此时一听陈敬龙说话,登时再无迟疑,哄然涌出殿门,四散逃命,无一例外。
和顺王爷失了扶持,再也站立不住,颓然坐倒。
慕容滨滨摇摇晃晃站起,抬手擦去口边血迹,指向和顺王爷,喝道:“来人,把这反贼绑起来!”
方才缩在殿角,不敢上前的众大内侍卫,此时再无迟疑,一涌而上,个个如狼似虎,将和顺王爷揪起身来,五花大绑;有几个机灵的,急忙上前搀扶齐若男、云不回等人起身。
所幸,陈敬龙等六人虽均带伤,却都非至命。大内侍卫送上伤药,内服外敷,便无大碍。
一阵忙乱之后,众人伤处均已处理妥当。
陈敬龙听得外面打斗声仍在继续,便道:“咱们出去,再战一场,尽快平定宫中之乱!”
众人自无异议,正要出殿,却听外面脚步纷杂,迅速接近,跟着许多人涌进门来。
这些人不下四、五十个,都是身穿土黄色短衣,正是赭狮帮众。当先一人,便是当初推举齐若男继任帮主的帮中元老孟东。
众人进了殿,对龙椅上的皇帝视若不见,一齐冲齐若男躬身,道:“见过帮主。”
只有一人不随众施礼,却在人群里大叫:“公子,公子,你还好吗?快让开,让我过去……”
众赭狮帮人让开条路,那人奔到陈敬龙身前,也不止步,直扑进他怀里,哭道:“公子,我……我好想你……”
这人面容娇美,身形纤弱,正是楚楚。
她自青龙城出逃以后,一直与陈敬龙片刻不离,其间多历生死,患难与共,不料突遇洪断山,被迫分开,一别许久,试问情何以堪?如今重逢,当真是悲喜交集,恍然如梦。
陈敬龙常思念她,此时一见,也不胜唏嘘;伸臂紧紧搂住,叹道:“楚楚,我时常惦记着你。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楚楚将脸孔埋在他怀里,哭道:“我一切都好,只是不知你安危,担心的紧……”
旁边雷振重重一声咳嗽,打断楚楚说话,接着怒气冲冲喝道:“姓陈的,你这算什么意思?”
陈敬龙微愣,随即想到一时情不自禁,大为失态,忙将楚楚轻轻推离怀中;转头看去,却见雷振脸涨的发紫,双目瞪的滚圆,似要喷出火来,正恶狠狠盯在自己脸上;不由愣道:“雷大哥,你怎么了?”
雷振怒道:“你居然有脸问我怎么了?雨梦随你出生入死,你居然如此欺她,我岂能跟你干休?我……我……我一箭射死了你!”说着取下巨弓,便要动手。
雨梦冲上几步,拦在陈敬龙身前,急道:“雷大哥,你要射死他,便先射死我吧!”
雷振急道:“雨梦,你怎么如此胡涂?他……她……”指指陈敬龙,又指指楚楚,气的说不下去。
雨梦凄然笑道:“陈哥哥是人中之龙,自然少不了女人喜欢。我只盼他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却从没想过要把他拒为己有;陈哥哥对我好的很,没有欺负过我,就算……就算他欺负了我,我也不许别人伤他半根寒毛!”
雷振气道:“你这叫什么话?”
雪逸仙冷冷说道:“雨梦不是小孩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又不懂得她的心思,多管什么闲事?”
雷振怒道:“你又帮她说话!就算我不懂她心思,却毕竟不是瞎子,难道连别人欺负她也看不出来?”
雪逸仙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问云不回道:“你跟不跟我们同行?”
云不回休息这一会儿,魔力已经恢复不少,行动如常;闻言大笑道:“我难得自在几天,何必跟你们混在一起,听这莽汉啰嗦?咱们还是各走各路吧。告辞,告辞!哈哈——”大笑声中,已从赭狮帮众中间穿过,走出殿门,扬长而去。
雪逸仙点头道:“这里人多,闹的厉害,我也要走了!”说着也不看众人,自顾走向门外。
雷振急道:“你去哪里?”
雪逸仙头也不回,淡淡应道:“师父让我出来游历。游历么,当然是要四处走的,何必问去往哪里?”说着已出殿而去。
雷振看看她背影,又看看雨梦,“嗐”的一声,怒道:“懒得理你!”急向殿外追去。
原本瘫软的皇帝,此时见危机已除,心神渐定,已经坐起身来;见云、雷、雪三人先后离去,奇道:“他们出力平乱,怎么不等朕赏赐,便即走了?”
慕容滨滨低声禀道:“陛下,这些人,均是江湖奇侠,但求笑傲天地之间,不求荣华富贵;他们此来,凭得是一腔忠义,并非为求赏赐!”
皇帝瞠目不语,对天下居然有人不求功名富贵一事,大为诧异。
慕容滨滨此时当然不知,那三个本是异族之人,出力平叛,只为相助雨梦,与“忠”字可没有半点关系;而雨梦冒死拼命,也只是为陈敬龙一人,而并非忠于轩辕皇室。
陈敬龙思索雨、雷二人对话,心中恍然,低声道:“雨梦,你的心思,我有些明白了;我……我……”
雨梦深吸口气,展颜笑道:“陈哥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只想跟着你到处走走,见见世面,别的什么都不求;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陈敬龙赧然道:“雨梦,我……唉……我实在负你良多……”
孟东在旁笑道:“陈少侠,你所负之人,何止雨姑娘一个?我们帮主……”
齐若男急忙打断道:“孟叔叔,你哪来这许多闲话?人家自家说话,咱们可犯不上去趟混水!”欧阳莫邪也道:“就是,就是!若男来帮忙,只是为报敬龙以前的救命之恩,可没有别的!”
齐若男怒道:“我为什么来,自有我的道理,用得着你来多嘴多舌么?”欧阳莫邪脸涨的通红,张口结舌,不知所对;眼中雾气涌起,委屈欲哭。
齐若男不去理他,问孟东道:“孟大叔,你们怎么都进来了?外面情形如何?”
一百六十二节、王爷之死
齐若男问道:“孟叔叔,外面情形如何?”
孟东精神大振,眉飞色舞、连比再划地讲道:“回禀帮主,咱们赭狮帮一到,嘿,那真是如汤泼雪,所向披靡!那些江湖败类虽然悍勇,但各自为战,终是一盘散沙;咱们帮众结队而行,几番冲突下来,将他们冲的稀里哗啦、乱七八糟。嘿,自从老帮主去世,咱们赭狮帮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平日里见了江湖同道,连头都抬不起来,何曾有过这等威风?这一场大战,直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齐若男笑道:“孟叔叔,你说话才真是乱七八糟!我问你现在情形如何,你说这些打斗过程做什么?”
孟东一拍脑袋,笑道:“好久不曾这样痛快了,一时兴奋不能自已,说话也便糊涂起来!”微顿一顿,正色回道:“乱党死伤大半,溃不成军,已经败退;大内侍卫正在追袭剿杀,料想用不多久,便可清剿干净。在外面的帮中兄弟,正按帮主吩咐,清除身穿带标记大内侍卫服的叛贼,应该也快清除完毕了。我见胜局已定,无须担心,又惦记帮主安危,这才带领这些兄弟进殿来……”
说未说完,又听脚步声响,两名大内侍卫分队长奔进门来,跪倒在地,其中一个禀道:“启禀万岁,乱党已退至镜月轩百丈以外,再无反攻之力……”望向孟东,微一点头,又道:“众侍卫得这些江湖好汉相助,正全力追袭,半个时辰之内,定可将乱党剿杀殆尽,请圣上勿忧!”
众人听了这大内侍卫分队长所言,都松了口气,心中大定。皇帝吩咐两人起身退到一旁。
陈敬龙思索片刻,叫道:“皇帝,和顺王爷调动四副城兵马来京,牵扯御林军,现在皇宫之外,正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当快想办法,阻止才好!”
皇帝惊道:“啊哟,四副城兵马也叛乱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不等陈敬龙解释,慕容滨滨已经明白,禀道:“四副城守将忠心耿耿,绝不会反叛皇室;定是受了和顺王爷蒙骗,被那半块虎符调来的!”说罢去和顺王爷怀里一阵掏摸,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物件,喜道:“虎符在此!陛下,两块虎符合而为一,可号令无极所有兵马;微臣这便去阻止四副城兵马与御林军大战,平定无极之乱!”
说着正要出殿,却听皇帝慌道:“且慢!慕容,你……你走不得!”
慕容滨滨急道:“陛下,两军相争,死伤必重,早去一刻,便可少死许多人;万万耽搁不得!”
皇帝默然半晌,看向陈敬龙等人,嗫嚅道:“这些江湖汉子,不知根底,倘若突然反目弑君,如何是好?你……你不在,谁来保护朕的安全?”
此言一出,陈敬龙等人脸上齐齐变色。
慕容滨滨忙道:“陛下,这些江湖好汉,肯来舍命护驾,显是个个忠心赤胆,日月可鉴,又怎会反叛弑君?再说,以滨滨一人之力,万不是他们这许多人对手;他们若要反叛,随时可反,何必非要等到滨滨离开?对这些人,滨滨是信得过的!”
皇帝大摇其头,不以为然道:“皇宫之中,珍宝无数;这些江湖草莽,虽不能长踞宫中,谋权夺位,但平日穷的紧了,难保不会见财起意,趁火打劫。你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此言出口,众江湖好汉个个怒气勃发,不可扼制。
齐若男脸色铁青,怒笑道:“好,好!我等九死一生,舍命相护,原来却被人当成贪图财物的小人,真不枉我赭狮帮三百余人,奔波五百里,浴血一战!”
孟东大叫:“帮主,咱们为这样的昏君出力,当真冤枉的紧,不如趁早走吧!”众赭狮帮众纷纷呼喝怒骂,“昏君”之声,不绝于耳。
雨梦面似寒霜,轻扯陈敬龙衣袖,道:“陈哥哥,这皇帝不知好歹,讨厌的紧;咱们快些离开,免得给人当成了小贼!”
就连最没脾气的欧阳莫邪,都连连顿足,郁闷叹息:“昏庸,昏庸!可气,可笑……”
陈敬龙方才中了倪秃子一击,受伤不轻,此时怒气填膺,伤处又痛起来;手按胁下,面沉如水,怒视皇帝,沉吟不语。
慕容滨滨眼见群雄激愤,急道:“陛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