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镖头脸如土色,愣愣望着肩上衣服裂痕发呆。
陈敬龙收刀入鞘,笑道:“手腕颤抖,刀势不稳,略遇外力便即失控;腕稳则刀稳,刀稳则不易破,你现在可知道了吧?”
吴总镖头愣愣点头。
商容儿笑道:“龙哥哥,你充了这半天师傅,可过足瘾没有?咱们还要不要去买衣服?”
陈敬龙气笑道:“你这丫头,说话就是爱挖苦人!你就不能跟雨梦学学,温柔一点儿么?”转对吴总镖头说道:“比也比过了,再没别的事情,我们可要告辞了!”
吴总镖头微微一震,回过神来,急道:“不,不,你……你走不得……”
商容儿怒道:“怎么?你还不肯服气么?好,这次换我来跟你打过!”说着乱舞魔杖,便要上前。雨梦急忙将她扯住。
吴总镖头赔笑说道:“姑娘误会了!小人连少侠一招都抵挡不住,怎敢不服?还想打,难道活的不耐烦么?”说罢抱拳向陈敬龙施了一礼,恭恭敬敬说道:“少侠仁义,三次饶我不杀,小人深感大德,永世不忘!”
陈敬龙正色道:“你我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我何必杀你?道谢便不必了!不过,我也要劝你一句,以后再莫要恃强欺人;不然终有一日会碰上狠角色,取了你的性命!”
吴总镖头满脸愧色,连声应道:“是,是,小人记住了,不敢忘记!”
陈敬龙笑道:“好了,该说的我已说过,该放我们走了吧?”
吴总镖头却不闪开,踌躇半晌,憋得原本焦黄的面孔紫如猪肝;忽地猛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少侠,请你收我为徒!”
陈敬龙哪曾经过这种场面?登时慌了手脚;忙不迭的拉他起身,慌道:“这是干什么?这……这不是胡闹么?”
不料吴总镖头还没拉起,其余那几名镖师已一齐过来,纷纷跪倒,乱嚷乱叫:“少侠,请收我们为徒吧!”“师傅,你就收下我们吧!”……
连方才被陈敬龙打伤的瘦子也不例外,挣扎过来,跪倒乱叫;只是丢了许多牙齿,嘴巴漏风,言语不清,在叫些什么,却没人听得清楚。
陈敬龙急躁不堪,却又只长了两只手,拉扯不起这许多人;一时急得满头汗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众人正闹的不可开交,却见那胖子范三爷缓步踱了过来,劝解道:“吴总镖头,拜师之事极需郑重,这样乱闹,终究不是办法。依我说,不如你们先起来,跟这位少侠好好聊一聊,待相互了解了,再商议拜师之事不迟!”
吴总镖头听他说的有理,不再坚持,慢慢站起身来。众镖师跟着站起,却紧紧围着陈敬龙,生怕他跑了。
范三爷又冲陈敬龙抱拳施礼,问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方才众镖师挑衅陈敬龙三人时,这范三爷曾示意三人勿理,颇含善意。陈敬龙对他很有好感,见他发问,忙回礼应道:“我姓陈。少侠称呼,可不敢当,范三爷叫我敬龙便是!”
范三爷笑道:“陈……呃,敬龙兄弟,你要出去给女伴买衣服是么?呵呵,我安排人跑腿便成,不劳你亲自出去!”说罢也不等陈敬龙应声,转头唤道:“六子,去街上瞧瞧,照这两位姑娘身材买几套衣服回来,要质料最好的!”
墙角处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应声:“明白!”匆匆奔出店去。原来这范三爷并非自己一人,还带着小厮侍候。
一百九十二节、精明商人
范三爷与陈敬龙三人素不相识,却张口便要赠送衣物,令三人诧异不已。
陈敬龙急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范三爷好意敬龙心领,衣物之赐,却不必了!”
范三爷扯着陈敬龙衣袖,脸上笑迷迷地,颇显亲切,笑道:“敬龙兄弟武技高明,行事仁义,范三十分敬佩。能与你这样的少年侠士结识,是范三运气;小小礼物,略表敬意而已,敬龙兄弟不必推辞!”又转头唤店小二来,吩咐道:“快将旧席撤去,重开一席,酒菜都要你们店里最好的!”
店小二答应一声,急忙去吩咐厨房准备。
范三爷左手拉着陈敬龙,右手拉住吴总镖头,笑道:“来来来,今天我来做东,咱们痛饮一场,好好聊上一聊!”不由分说,将二人拉到席上坐好,又招呼商、雨二女以及众镖师落座。
不大工夫,旧席撤去,新席开出,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
范三爷热情非常,不住劝酒;众人不好令他难堪,唯有酒到杯干。
酒过数巡,陈敬龙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范三爷,敬龙不过是一个漂泊江湖的无名小子,何德何能,劳您如此盛情相待?”
范三爷略一沉吟,笑道:“敬龙兄弟少年豪杰,性情直爽,我若再拐弯抹角,倒惹人讨厌了!我是一个商人,凡事必先考虑利益得失;实不相瞒,此番着意结识敬龙兄弟,并非只为敬佩,却是有事相求……”
不等他说完,吴总镖头接口道:“我明白了。范三爷是见陈少侠身手了得,想要聘他保镖!”
范三爷点头道:“范三正是此意!当然,我手下脚夫众多,只靠敬龙兄弟一人,终究护不过来;我想聘他不假,却也并不是就此舍弃吴总镖头不用,只是六十金币的佣金实在太贵,咱们不妨再另行商议!”
吴总镖头摇头叹道:“范三爷,此事不必再商议了。你现在莫说六十金币,便是给我六百金币,我也不会随你去了!我要拜陈少侠为师,跟他学习刀法武技,至于保镖赚钱的事情,只好先放在一旁!”
陈敬龙忙道:“我年纪轻轻,哪能给人做师傅?再说,我不能在此久留……”
范三爷含笑打断道:“咱们这样乱说乱讲,没个头绪,哪能说的清楚?大家先不要急,听我慢慢整理,管叫每个人都不失望便是!”
陈敬龙与吴总镖头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范三爷微一寻思,问道:“敬龙兄弟,你经此荒僻之处,必是要去往半兽族,对么?”
陈敬龙点头应是。
范三爷笑道:“着哇!你看,你左右也是要到半兽族去,顺路保一次镖,护送我们,又有何不可?”
雨梦凑在陈敬龙耳边,轻声说道:“陈哥哥,这范三爷往来经商,对半兽族定然了解。咱们与他同行,路上有个照应,总不是坏事!”
陈敬龙颇为意动,沉吟道:“范三爷,要我护送你们,不是不行,只是我此去暂时不归,可无法再护你回来!”
范三爷忙道:“这个不是问题。我此番前去,要到古利部,须入魔兽谷。别处都还罢了,普通镖师便足以应付,唯有那魔兽谷最是凶险,寻常镖师应付不来。只要你在我回程时,将我送出魔兽谷就行了,却不用一直护送回来!”
陈敬龙不知那魔兽谷究竟在哪,但知道是在半兽族境内;既然不用再回轩辕族境内,便不用担心会碰上轩辕江湖人物,当即应道:“既然如此,咱们明日一同上路便是!”
范三爷大喜,忙道:“多谢敬龙兄弟!至于佣金么,便依吴总镖头先前所开价格,六十金币,如何?”
陈敬龙摇头笑道:“我不是镖师,此番护送,只是觉得你为人不错,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可不是为了图你佣金!此事再也休提!”
范三爷不敢再说,寻思一下,笑道:“佣金之事便不再提,范三必有所报,绝不使敬龙兄弟空忙一场便是!”
吴总镖头插言问道:“范三爷,你先前与我谈时,嫌六十金币太贵,拼命压价,怎么现在对陈少侠却毫不吝惜,主动提出这个价格?”
范三爷笑道:“正如你所说:一分钱,一分货。我是商人,自然要看货给钱,不肯吃亏!我虽非江湖中人,但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对本领高低,倒还分辨得出。说句不中听的,以吴总镖头的本领而言,实在不值我出大价钱聘请,只是以前怕得罪吴总镖头,不敢明言而已!”
吴总镖头垂头叹道:“唉,这里地处偏远,少有江湖人来;我不曾见过真正高手,便如那井底之蛙一般,自命不凡、枉自尊大,当真可笑!”说着不住摇头,羞惭无地。众镖师都露出惭愧之色,十分尴尬。
陈、雨、商三人听他这话,方才明白:这吴总镖头并非有什么特异之处,之所以本领不高而至今不死,更能稳坐总镖头之位,不过是因为这小城太过偏僻,向无江湖中人到来罢了。
陈敬龙听范三爷说‘走南闯北’,心里一动,问道:“范三爷,你经商都去哪些地方?”
范三爷答道:“我将轩辕族物产运往半兽族,换成当地物产,再运回轩辕族中贩卖,换成金钱。半兽族中,我只有几个交好的部落可去,至于轩辕境内,却无拘束,只要能卖货物的地方,我都可能去到。”
陈敬龙又问:“你往返一趟,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范三爷笑道:“那可说不准。货物卖的快时,便两、三个月一趟;货物卖的慢些,便四、五个月一趟,要视货物销售情况而定,却不能提前预料!”
陈敬龙沉吟片刻,说道:“范三爷,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范三爷见他脸色郑重,忙问:“什么事情?很重要么?”
陈敬龙点头道:“对我来讲,很重要!三爷往来经商,想必识人颇多,消息灵通;我想请范三爷帮我多留心一下轩辕江湖的动静,了解一下江湖上发生的大事,以及朝廷对抗血寇的进展;等再来半兽族时,告诉我知道!”
范三爷笑道:“这件事容易的很,没什么难处。我在轩辕族行走时,到了危险地方,也需聘请镖师;那些镖师对江湖传闻无有不知,我要向他们打听江湖消息,毫不费力。至于朝廷对抗血寇的事情么,更是到处可听人讲,不须花费心思着意打听。你放心,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一定办到!”
陈敬龙连忙道谢,想了一想,又道:“还有,我的名字、相貌,范三爷千万别对人提起……”
范三爷含笑打断道:“这不劳叮嘱!呵呵,我经商多年,各处行走,经历颇多,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江湖上的事情,恩怨纠葛,最是麻烦,稍有牵扯,便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敬龙兄弟既是江湖中人,我自然对你的事情守口如瓶,不敢对旁人提起;不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丢了性命,岂不冤枉?”
陈敬龙见他十分精明,绝不至出去冒失乱讲,这才放下心来。
吴总镖头见他二人事情商议已毕,急道:“陈少侠,我想拜你为师,跟你学习刀法武技,确是出自真心。你就收下我吧!”
众镖师见总镖头又提起这话来,便也跟着乱嚷:“我们也想拜师!”“陈少侠收下我们吧!”……
陈敬龙忙止住众人叫嚷,问道:“吴总镖头,你们又不出去闯荡江湖,何必非要学高深武技不可?”
吴总镖头叹道:“我们在半兽族境内走镖,凶险的很,常有兄弟死于魔兽之口,若是能学些高明武技,本领更上一层,自然可以减少些伤亡!”略顿一顿,又道:“先前我要范三爷六十金币做佣金,价格确实太高,但那魔兽谷凶险异常,我们是拼着性命走这一遭,又怎能不多要些金钱?嘿,拼命的行当,难道很容易么?”说罢不住叹气,神情十分沮丧。
陈敬龙沉吟道:“吴总镖头……”
吴总镖头抢道:“我叫吴旬。陈少侠直呼我姓名便是,不必客气!”
陈敬龙点头道:“既然这样,吴大哥也不用跟我客套,只叫我敬龙便是。吴大哥,我年纪小你太多,实在不能做你师傅,况且,我所学武技出自别家,不得人家同意,我实在不能随意教给别人!要拜我为师一事,绝不能成,以后再也不必提了!”
吴旬见他说话斩钉截铁,再无回旋余地,大是失望;愣愣呆坐,两眼微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商容儿见了吴旬神情,心中老大不忍,早把他先前对的自己无礼言语忘在脑后;轻扯陈敬龙衣袖,低声劝道:“龙哥哥,他们拼着性命挣钱过活,也着实可怜的紧!你帮一帮他们吧!你若帮了他们,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少打你几次,不好么?”
众人围坐一桌,相隔能有多远?她这一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在座却没有一个人听不清楚。
待她最后一句话说出,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吴旬强打精神,抱拳笑道:“姑娘,多谢你不念前恶,为我们求情!”
商容儿皱眉叹道:“我想帮你们,也不知帮不帮得上呢,何必道谢?唉,我又不会武技,教不得你们,不然可也用不着这样低声下气求人了!”说罢又催陈敬龙道:“你到底帮是不帮,给个话呀?怎么?我好说好商量,你不理会,非得逼我动粗不可吗?”说着摩拳擦掌,便想动手。
她刚说完“低声下气求人”,随即露出这一副蛮横面孔来;众镖师面面相觑,强忍着笑,十分辛苦。
陈敬龙受逼不过,叹道:“我又没说不帮,只是需要想一想罢了,你急什么?”又寻思片刻,缓缓说道:“吴大哥,我确实不能收你们为徒,教你们武技,不过,咱们护送范三爷,一路上我可以指点你们一些运用兵刃的方法。你们掌握了这些,本领当可更上一层,以后走镖,自可少些伤亡!”
吴旬将信将疑,问道:“只掌握运用兵刃的方法,本领便可增强?”
陈敬龙笑道:“先前我跟你较量,用的招式毫不稀奇,却能打败你,那便是兵刃运用得当的原故,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吴旬大喜,叫道:“不错!哈,我运刀若能有你一半的威力,走镖也足够用了!”说罢站起身来,喝道:“众位兄弟,还不随我来拜见师傅?”众镖师答应一声,纷纷起身;个个笑容满脸,喜不自胜。
陈敬龙见他们举动,知道要叩拜自己,登时慌了手脚,忙不迭的拦阻道:“我说过不能做你们师傅的!你们千万莫要给我行礼,不然我可要反悔不教了!”
一百九十三节、商队起程
众镖师见陈敬龙着起急来,生怕惹他发恼,不敢叩拜,重又归座。
范三爷笑道:“哈哈,先前敬龙兄弟不肯胡乱杀人,我便知道他心地善良,待知道了你们的苦处,绝不会置之不理;现在如何?我说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