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槐树上半截猛烈摇晃,树冠向外一荡,随即又再荡回;陈敬龙趁它再次向外荡出时,第二重内力发出;只听“喀喇”一声脆响,树干从他所撑之处下方断折;便在此时,陈敬龙第三重内力又出,击在树干上;槐树上半截连着树冠,平平飞出丈许,“砰”一声戳在地上,犹然直立,便如原本生在那里的一般;又过片刻,树身方慢慢倾斜倒下。
陈敬龙负手而立,含笑问道:“兀喇忽酋长,我这小身材的轩辕族人,本领可还说得过去么?”
兀喇忽目瞪口呆,只顾盯着那断树的下半截发愣,哪还说得出话?他身边那几名塞特部人齐齐张大了口,舌头伸出口外,半晌缩不回去。
须知,槐树木质坚硬,极不易折断;而这槐树本是活的,树身湿润,颇有弹性,更加不易受力;如碗口粗细的树干,便是一个强壮的半兽族人挥舞大铁锤猛力击去,也未必能一下子便打得断它。
陈敬龙手掌撑在树上,并没有冲击之力,只凭硬推,便将树干推折;若是单纯凭力气断树,则他这一条臂膀,少说也得有个两、三千斤的力气;而树断后,上半截平飞出去,显然陈敬龙一推之余力未尽,如此推断,则其单臂之力又不止两、三千斤了。以他的“小身材”,单臂之力竟足抵得上三四个强壮半兽族人全身力气,塞特部人见了,又焉能不惊?
其实,陈敬龙当然没有这样大的力气:他是借第一推后,树干本身摇晃外荡之力,这才将树干推折。陈敬龙一推,不过几百斤的力气,但那槐树树冠庞大,头重脚轻,猛烈摇晃起来,外荡之力可就大的很了;陈敬龙趁机发出第二重力道,顺水推舟,树干自然经受不住。
这便如一个大汉被绑住双足,无法迈步稳身,而本身又失了平衡,摇摇欲倒,这时来个小孩子,只需轻轻一推,使其平衡更失,那大汉在自己上半身重量牵引下,便非得摔倒不可;但却不能说是一个小孩子轻轻一推,便推倒了一条壮汉。
然而,陈敬龙手掌始终撑在树上,并没有收臂再出的过程,而其除第一推时,咬牙瞪眼,做使力之状以外,便再没有使力硬推的迹象;外人又不知他有内力可用,能接连发出三重力道,哪能明白这断树的奥妙?当然只会认为是他力大无穷,一推之下,将树生生推折了。
以陈敬龙的性情,本不喜显示武力,多有张扬;但他想到以后要解决艾得乔部的盐源之患,势必要跟塞特部对话,而对话之时,自己是否有足够份量影响塞特部的决定,事关重要;所以才借机发威,震慑塞特部人,以便增加自己在塞特部人心中的份量。
他手伤未愈,运力猛推之下,手骨痛彻心肺,所以树断之后,忙负手而立,将两手掩在身后,以左手按摩疼痛右手;但如此一来,倒显得举止潇洒自如,断树之举轻松随意,游刃有余,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了。
众古利部人本就知道他勇力非常人所能及,此时再见他单掌断树,虽然吃惊,却也不十分意外;过不多久,便都回过神,哄然叫起好来。
那兀喇忽酋长咂舌不已,过了许久,才定下心神;再看陈敬龙时,眼中尽是敬畏之色,喃喃说道:“轩辕族的勇士,你很厉害,不是假的!你这样厉害,却不恃强威胁我们,反倒劝阻打架,很好;轩辕族人,跟他们说的不一样,我很意外!我们对轩辕族人的印象改变了,以后不会再不客气,你放心好了!”
陈敬龙颇觉诧异,奇道:“跟他们说的不一样?‘他们’是什么人?又是怎样说的?”
兀喇忽酋长微一错愕,忽地脸现惊容,急转头四望,看了一圈,方才松了口气;却不回答陈敬龙问话,自顾言道:“我们不想有你这样可怕的敌人,不想跟古利部打架;刚才我们族人很无理,我向你们道歉!”说着左掌拍胸,微一躬身,施了一礼。
陈敬龙急忙还礼,客气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众古利部人见兀喇忽酋长道歉,登时怒气全消,有的便也跟着陈敬龙还礼。
兀喇忽酋长又转头看看四周,然后走到陈敬龙身前,俯身低声说道:“轩辕族的勇士,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勇士!我尊敬你,不愿欺瞒你,我对你说实话。穿红衣服的女孩子,确实来过一个,从北方行来;我们不认得她,不许她进我们居地,她便回头走了。那是今天傍晚的事情。我们没有伤害她,真的,相信我!现在,她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很危险,非常危险!你们快去找她,不要在我这里纠缠,不然,来不及了!”
陈敬龙惊问:“她有什么危险?你不知道她在哪里,又怎会知道她有危险?”
兀喇忽酋长低声说道:“我不能解释,但我以伟大的混乱之神的名义发誓,我没有说谎,请相信我!你们快去找她吧,以后不要再来塞特部;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也不要告诉不认识的人!”说罢退到大门前,又向众古利人歉然说道:“不能跟你们交换盐巴,是有原因的;我们很苦恼,但没有办法;你们不要恨塞特部人,不要把我们当成敌人!”说罢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退入门内。
跟随他出来的众塞特部人一齐奔回,大门又再缓缓关上。
二百二十七节、正确方向
半兽族人,对神灵异常敬畏。各部落所供奉的神灵虽然不同,但族人以自己部落所信奉之神灵的名义发誓时,却都必定是真心实意,绝不敢稍有虚假。
塞特部信奉的是混乱之神。兀喇忽酋长既然以混乱之神名义发誓,则他所说一切定然属实:他说不知商容儿现在在哪,那便是确实不知道的;他说商容儿现在面临危险,也一定有其根据。
陈敬龙在古利部居住这段时间,对半兽族人习俗已颇有了解;见兀喇忽酋长郑重发誓,便丝毫不再怀疑;眼见塞特部又关起门来,摆明与己方众人划清界线,情知再纠缠下去,也无益处;又担心商容儿安危,忧心如焚,不愿节外生枝,便约束众古利部人,不许再去塞特部门上吵闹;自己将雨梦、云不回、吴旬、六子四人拉到一旁,商议起来。
四人听他复述兀喇忽的说话后,都沉吟思索。
雨梦言道:“咱们先前追错方向,耽误了时间,所以才追容儿不上;但她行走必定不如咱们快疾,所以到达这里时,也不会比咱们早很多。兀喇忽说她是今天傍晚才到这里,应该不假;如此算来,容儿现在离咱们应该不会很远。”
云不回沉吟道:“兀喇忽说她往回走了,若当真如此,咱们来时应该与她相遇才对!除非……除非她走在半路,突遇意外,被迫改变方向……”
陈敬龙急道:“云兄说的不错,只是,这平原空旷,往哪里走都可以,咱们又不知她会改往哪个方向行走,如何追寻?”
云不回道:“不要着急!这周围地势并不险恶,所说遇到危险,无非是人、兽威胁。商姑娘会魔法,遇到人、兽攻击,定会反抗;而其打斗之处,便会留下痕迹。咱们分散开,沿着回程方向搜索,只要找到她留下的痕迹,便可确定其所去方向了!”
陈敬龙喜道:“云兄说的不错;就这样行事吧!”忙将众古利部人召集到一起,吩咐明白,让大家分散开,沿着来时道路慢慢回行,细细搜索道路两旁两里以内的范围。
月光洒下,虽不十分明亮,却也看得清近处景物。众人当即分散开,仔细搜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离塞特部居处已有数里,但沿途一切正常,并没发现任何特异之处。
陈敬龙不知商容儿究竟面临何种危险,又是担心,又是焦急;正心慌意乱之际,忽听西北方向距道路一里多地处,有古利部人大叫:“大家来看,这里不对头;快来,快来!”
众人精神都是一振,纷纷向叫声方向奔去。到了跟前,只见一个古利部人蹲在地上,盯着几棵野草仔细打量,口里不住念叨:“这里不对头,这痕迹,是人留下的,野兽做不出来……”
陈敬龙分开众人,上前细看,见那几棵野草茎叶卷曲,边缘焦枯,显是被火焰烤炙过;不由大喜,叫道:“这定是容儿火系魔法留下的痕迹;她来过这里!”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观察地面,看有没有足迹留下,却见地面干硬,连自己走过之处都留不下足迹,何况体重颇轻的商容儿?
云不回微一寻思,叫道:“只凭这一处痕迹,还不能确定是商姑娘留下的;咱们在这周围仔细找找,看有没有其它迹象!”
众人答应一声,又分散开,以那几棵野草为中心,向外搜寻。过不多久,西北方向又有人叫道:“大家快来,大家快来!”
众人围拢过去;一名古利部人捏着个小小物件,递给陈敬龙,道:“我在这里拣到的。我们半兽族,从来没有过这样东西!”
陈敬龙接过,见是一个小小锦囊,外绣花鸟,手工十分精美;打开看时,里面装着十几枚银币;微一寻思,猛然想起:当初自己在勿用山山洞里给商容儿治伤时,从她怀里掏摸金创药,曾掏出过数件东西,而其中便有这个小钱囊;忙道:“这是容儿的;她来过这里,绝错不了!”
云不回微一沉吟,道:“从这两处痕迹来看,商姑娘是往西北方向去了;她随身物品掉落在地,却无暇捡拾,定是情形十分紧迫;依情理判断,在空阔平原遇险而逃,转弯变向亦无用处,定会朝着一个方向直奔;咱们只管往西北方向追去就是!”
陈敬龙喝道:“不错!云兄、雨梦,咱们三人快追;六子,你同众古利部朋友尽量跟上!”话音未落,已抬步往西北方向奔去;众人急忙追赶。
陈、云、雨三人奔行迅速,片刻工夫,已经将六子等人落下好大一截。
正行间,陈敬龙忽见前方地上倒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体,依稀似是人形,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停住奔跑,暗道:“莫非是容儿?倒在地上不动,难道是死了?”想到这里,不由心跳如鼓,浑身冒汗,两条腿似被钉在地下,丝毫移动不得。
云、雨二人随后奔到,齐问:“怎么了?”陈敬龙颤微微伸出手指,指向前方,干声问道:“你们看,那……那是个人么?”
二人望去,雨梦惊呼一声,脸上变色;云不回微一踌躇,奔上前去,向那黑影仔细看看,叫道:“是个人不假,但不是商姑娘!”
陈、雨二人齐松口气,这才移步上前。看那倒地之人时,却见是个男子,戴着一顶样式古怪的头盔,上身穿了一件被烟火熏的乌黑的铁胸甲,下半身连同腰腹,已尽被烧成焦炭,再看不出本来模样;身旁放着一柄出鞘长剑,剑身细若手指,呈长方形,四面无刃,只有顶端尖锐,可以伤敌,剑柄与剑刃交接处,有一个半球型铁护手,可以将使用者手掌严密保护起来。
陈敬龙见那人模样,知道死的透了,不由奇道:“这是什么人?衣着好生古怪!看他模样,似被火系魔法烧死的,难道是容儿下的手不成?”
雨梦道:“半兽族人不会魔法,这人定是容儿烧死的无疑!看来咱们追寻方向没错!”
云不回仔细看看那怪剑,若有所思;又将那尸体头盔摘下,见其头发都是金黄色的,不由惊道:“暗族人!半兽族领地,怎会有暗族人出现?”
陈、雨二人都是一愣。陈敬龙问道:“这是暗族人?你怎知道的?”
云不回捡起怪剑,猛力一抖,剑身乱颤;缓缓说道:“我听师傅说过,暗族人皮肤奇白,头发、眼睛不一定是什么颜色,但一定不是黑色;而暗族人常用的武器中,有一种没有剑刃的怪剑,也是其他种族中人从不使用的。这死者面孔虽被烤焦,看不出原来肤色,但以他头发颜色,以及所用武器来推断,定是暗族人无疑!”微一停顿,又补充道:“我说的师傅,是智者师傅,可不是神医师傅啊!”
陈敬龙惊道:“难道这是来半兽族劫掠的暗族强盗?”
云不回沉吟道:“是不是强盗,现在不得而知;但我听师傅说,暗族人蛮横狂傲、凶残嗜杀,视别族人性命如草芥;商姑娘既是受到暗族人追袭,情形定是不妙的紧,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咱们现在没有时间细究死者身份,还是快去追赶救助商姑娘为是!”
陈、雨二人深以为然。三人顾不得再理会尸体,又向西方北方向追去。
又奔出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影影绰绰看见前方远处有十几条人影,慢慢走来;虽然离的尚远,看不清那些人相貌打扮,但其身形与轩辕族人相差仿佛,显然绝非高大粗壮的半兽族人。
三人急忙止步。云不回沉吟道:“定是暗族人无疑!不知虚实,还是小心点儿好!我与陈兄弟在此等候,雨师妹,你离的稍远一些,若有意外,也好救援我们!”雨梦点头答应,见七、八丈外有株小树,便奔去藏在树后。
稍过片刻,那些人又离的近些,已发现陈、云二人;便有人扬声问道:“前面的,是什么人?”吐字生硬,腔调却弯转多变,与轩辕族人说话固然不同,与半兽族人口音也有极大差异。
陈敬龙刚要答言,云不回急摆手制止,跟着挥臂将方才拾来的怪剑用力掷出,又学那人直着舌头、变着腔调,喝道:“前面的,是什么人?”
他膂力不弱,这猛力一掷,那怪剑直飞出二十余丈,落在那些人前方。那些人中,奔出一个,上前拾起怪剑,跟着哈哈大笑,叫道:“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他这一叫,那些人一齐大笑起来,乱纷纷嚷道:“来帮忙么?亲爱的朋友,你们是怎样得到消息的?”“看见有人,吓的连佩剑都扔了出来;是谁这么胆小?”“不,不,这不是胆小!扔配剑显示身份,吓唬半兽族人!半兽族人见了咱们的配剑,就要吓的抱头鼠蹿,不敢靠近,可以免去许多啰嗦,这方法很不坏呀!”“哈哈,半兽族人看清咱们的模样,就一定要逃跑的,也用不着靠配剑表明身份。晚来的朋友,你们这个举动,可是很多余了!”……
笑嚷声中,那些人脚步不停,离陈、云二人越来越近。
陈敬龙眼力过人,离得还有十余丈远,便看清所来众人,个个脸色奇白,腰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