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相抗之力,却万没料到,他竟忽然一扫颓态、气势如虹,言辞便给,锋锐如刀;促不及防之下,一时抵挡不住,瞠目结舌,再接不上话。
陈敬龙这一番言语,已不着痕迹的将“仁恶之分”转为次要,将“种族之分”转为首要。众江湖豪杰被他这话一引,立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种族安危上,敌忾之心大盛,再不以残杀暗族百姓之事为重;均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望向陈敬龙时,多露赞许之sè,望向林正阳时,却大多显露厌恶之sè;显然,都对林正阳极力替暗族百姓打抱不平之举不以为然。
陈敬龙转目观望,见众豪杰模样,不由暗喜;寻思一下,又趁热打铁,正sè说道:“诸位,纯粹的江湖中人,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喜的是宽和之辈,恶的是狠厉之徒;陈某心狠手辣,不为江湖人所喜,亦属正常。但如今大家聚在一起,是在商讨如何抗敌保族,须不是商讨如何行走江湖。到了战场上,不是敌死,便是我亡,绝容不得心慈手软;敬龙之冷酷狠辣,却正合用!依敬龙之见:诸位推选江湖领袖,若是为随其上阵杀敌,则莫管仁善于否,只看本领能耐便了;若是为随其讲仁说善、做个好好先生,倒不妨去书斋之中,寻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酸秀腐儒来统领大家好了,却又何苦在这些刀头舔血、争强好斗的粗野汉子里推选领袖?”
他话刚说完,秋长天立即大笑赞道:“说的好!在世俗人眼里,那些满肚子柔肠、见死个蚂蚁也要大哭一场的酸秀腐儒,可算是极仁慈的了;大家何不去寻一个来,推做领袖?哼,只是不知,那种连鸡也不曾杀过的仁慈之辈,可能不能带领大家冲锋陷阵,把异族敌寇杀退、杀怕!”
他二人接连冷言相嘲,众豪杰听了,不由的心生触动。秋长天话说完后,场中稍静片刻,忽地光头仇虎在十三寨看台上扬声大叫:“陈少侠与秋堂主说的不错!上战场,便是去干杀人勾当,既为杀人,却又何必讲什么仁义道德?推选出的领袖,只要有本领,有担当,能带领大家打败异族敌寇,那便够了;至于领袖仁不仁慈,却关大家屁事?”
在场两三千人,觉陈、秋二人之言有理者,其实不在少数,之所以先前都不说话,却是怕先行表态支持陈敬龙,做了不顾“仁善”的出头鸟儿,惹来非议。如今xìng情直爽冲动的仇虎按捺不住,甘做出头鸟儿,当先说出话来,旁人立时顾忌太减,再不需着意克制。
仇虎话刚说完,立时有不少人随声附和、乱嚷乱叫:“不错;只要领袖够本事,能带我们打败敌寇,那便够了;何需管他仁不仁善?”“陈少侠虽杀过暗族百姓,却终究没杀咱轩辕百姓,更没杀咱们在座各位的老婆儿子罢了;咱们为这件事而抵触他,岂不可笑?”“只讲仁善,有个屁用?能打退敌寇、保我轩辕,才是要紧!陈少侠多经战阵、屡克强敌,若做领袖,带领咱们上阵杀敌,定然不坏!”……
呼嚷声一起,放下顾虑的人便越来越多;不大工夫,大半豪杰都已加入到支持陈敬龙的呼嚷人群当中;场内一片沸腾。
林正阳眼见情势不妙,直急的汗如雨下,频频大呼:“安静!诸位稍安勿躁,我有话说!”
在他连番喝阻之下,喧哗呼嚷声终于稍得低落。不等林正阳说出话来,欧阳干将却急急跃到台边,抢先叫道:“陈敬龙万不配做江湖领袖!镛城城南之战时,他看见暗族金宫骑士上阵,立即被吓的魂飞天外、落荒而逃,因而导至全军大败、伤损过半;似这等胆小懦弱之辈,如何能统领我江湖豪雄抗敌保族?反观干将,亲手斩杀金宫骑士林克希亚,扬我轩辕族威……”
他说到这里,洪家看台上,元希田已目眦yù裂、怒发如狂;抢去台边,猛扯开胸前衣襟,露出胸口伤疤,厉声叫道:“欧阳干将,我这处险些要了xìng命的重伤,是如何受的?”
欧阳干将见他出头,神sè间微显羞愧;干声笑道:“元兄如何受伤,难道自己不知么?怎来问我?”
元希田咬牙恨道:“我不但知道自己是如何受伤,更知道翻云金刀左阔方是如何惨死;要不要我说出来,给大伙听听?”
欧阳干将笑容一僵,想了想,又强笑道:“空口白话,说与不说有何差异?依我看,元兄还是别来多事……”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怒道:“要凭据,容易的很!林克希亚本领,不在陈某之下;欧阳干将,你来与陈某较量一场,若你打得过我,那击杀暗族金宫骑士林克希恶的威风,便都算在你一个人头上,如何?”
欧阳干将并不知陈敬龙现在本领究竟达到何等水平,但眼见他手足残疾尽去,已知他武力施展定远胜行动不便之时;自忖没有十足取胜把握,却哪敢轻易应战?踌躇片刻,轻叹口气,强笑道:“就算击杀林克希亚,非干将一人之功好了;但至少干将面对金宫骑士时,没被吓跑!”
慕容滨滨低声喝道:“敬龙,这jiān贼对你事情知道太多,殊难应付;须给他致命痛击,让他再开不得口才行;再不能对他客气!”
陈敬龙深以为然,扬声讲道:“欧阳干将,你说我惧怕金宫骑士,那我来问你:金宫骑士霍里弗曼,伤于何人之手?金宫骑士鲍兹,伤于何人之手?金宫骑士克罗斯,又是伤于何人之手?”
欧阳干将寻思一下,干声叫道:“空口白话……”
陈敬龙厉声喝道:“空口白话,却也未必不能取信于人!在场豪杰,须不是傻子,自有头脑判断!欧阳干将,我来问你:白虎军为何会突然散去,以至暗军轻入白虎腹地?我陈家军为何会被困相安城,苦等援兵不至?锡城粮草,为谁所劫?我流落暗族,又是受谁所害?
这些军中事情,众江湖豪杰未必详知,陈某这便细述一番,让大家明白!诸位,白虎军对抗暗军,本不至落败;而白虎军之所以会突然散去,只因欧阳干将突然袭了囤积军粮的锡城,将粮草劫去一空。白虎军无粮,军心大乱,才有分崩离析之事。锡城受劫一事,非同小可,想必白虎城区来的江湖豪杰,不会全无听闻,当可证陈某所言非虚!
白虎军散,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有敬龙战死的流言传播,以至白虎军诸将惊慌失措!散布那流言的,亦是白虎军一位大将,名叫唐遥怀,便是现在镇守白虎城的大将唐遥。他之所以会有两个名字,只因他本出自铸剑山庄,是为铸剑山庄大弟子!此人现为白虎城最高将领,名声定然不小,白虎地区来的江湖豪杰,应有耳闻……”
他说到这里,欧阳干将已是面如土sè、汗流浃背;急急叫道:“干将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在些久留!诸位,干将失礼,告辞了!”说着,跃下看台,抬步便要往场外走去。
五百四十八节、正阳厚颜
搅散白虎军,以至暗军大进,事关轩辕安危,着实非同小可;其严重xìng,与陈敬龙“凶残狠毒、滥杀无辜”等个人品xìng小事,简直不能比较。…若此事被众江湖豪杰得知详细、予以确认,则欧阳干将“护族英雄”形象势必不保、“民族罪人”身份暴露无疑,立会招致群豪围攻,有死无生。
欧阳干将见陈敬龙忽地下定狠心,要当众揭破这要命之事,焉能不慌?惊惧之下,再不敢稍有耽搁,趁众豪杰未曾反应过来,便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陈敬龙见他要走,忙大叫:“拦住;莫让他逃了!”话音未落,秋长天、商仲霆、慕容滨滨、商容儿、吴旬、元希田六人,已接连跃下看台,抢去欧阳干将身前,拦住去路。
随欧阳干将赴会的那二十余名铸剑山庄弟子,见拦路众人均神sè不善、敌意显然,忙各抽长剑在手,赶去欧阳干将身边围护;但慑于秋长天威名,却无人敢贸然前动武。
欧阳干将面如死灰,转头望向陈敬龙,凄然问道:“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陈敬龙冷冷应道:“大会开始之前,我已向你说的明白;再敢犯我,必不容情!”欧阳干将急道:“我已退出争竞,不碍你事;何苦做的太绝……”陈敬龙恨声打断道:“战死在相安城外的那些轩辕将士,英魂不灭,夜夜来见我,催我替他们报仇!”欧阳干将稍一沉默,黯然轻叹一声,垂下头去,再不多言。
众江湖豪杰见欧阳干将如此反应,情知陈敬龙所说应该不假,登时人人愤慨;有些xìng情急躁的,已握兵刃、立起身来,只等事情一得确定,便要冲去围殴欧阳干将。
散客看台立起一位青年侠士,拱手问道:“陈少侠。白虎军散、锡城遭劫这两件事,我等皆有耳闻;但究竟二者孰在先、孰在后,其间有何联系。我等却都不甚了解!还望陈少侠说个详细,使我等能得知真相!”
这人问话刚完,另一座看台又立起一人,扬声问道:“白虎军散后。分成几股势力,互不往来;所以在下一直以为,白虎军之所以会散,定是将领不合所至。现在听陈少侠一说,似乎其幕后另有隐情。并非如在下所想这般简单;还望陈少侠指教,让在下知其究竟才好!”
这人话音未落,又有许多人乱纷纷嚷道:“陈少侠,快讲一讲,让我等明白究竟!”“这件事非同小可,务必要弄个清楚才行!陈少侠,快告诉我等真相如何!”……
陈敬龙稍一凝神,正要开口讲述。传更新却听姬神医幽幽叹道:“失主则军心必乱。军心乱则必败!……轩辕族,真的危险了!”
陈敬龙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中意思;转头望向姬神医,正sè道:“待大会结束,敬龙立即赶回铁盔山,引陈家军奔赴前线;绝不给暗军趁势而进的机会!”
姬神医摇头叹道:“失主之军。定会生乱!陈家军去抵挡暗军,又有谁能平定失主乱军?……白虎地区的百姓。要遭殃了!”
陈敬龙迟疑应道:“姽婳郡主颇有机智,或能稳定乱军!”
姬神医叹息问道:“‘或能’。便是‘未必’了?你要让亿万黎民百姓,冒一次生死大险么?”
陈敬龙沉吟片刻,无奈长叹一声,转向秋长天等人望去,闷闷叫道:“放他走!”
此言一出,秋长天等人齐齐一愣;欧阳干将亦是猛然抬起头来,满脸的错愕茫然。
元希田迟疑问道:“陈少侠,你说什么?我……我可不是听错了?”吴旬急道:“陈少侠,宽容也得有个限度!他把咱们陈家军害的那样惨……”
陈敬龙摆手打断他说话,叹道:“只凭陈家军三十万人马,未必挡得住暗族百万大军!多一支对抗外敌的力量,总是好的!”
吴旬急道:“可是……可是……他欠下的血债……”不等他说完,秋长天沉声喝道:“龙儿说的不错!轩辕危亡之际,对抗外敌才是最要紧的!”说着,转身往看台走去,再不理会欧阳干将。
吴旬见秋长天放弃拦截,微觉错愕;沉吟问道:“慕容将军,你怎么说?”慕容滨滨略一踌躇,幽幽叹道:“敬龙说过,我和他是同一种人;我们永远不能不顾大局,就算再不情愿……也终究不能!”叹息未绝,也不再理会干将,自顾转身走开。
商仲霆见慕容滨滨也依从陈敬龙的抉择,沉吟说道:“他们三人,都是干成过许多大事、极有见识的;既然他们看法一致,那一定不会错了!我们也回去!”吴旬、元希田、商容儿三人对视一眼,都无奈轻叹口气,缓缓点头;一齐随着商仲霆慢慢走开。
欧阳干将见拦截尽去,喜不自胜;遥向陈敬龙施下一礼,激动笑道:“敬龙兄弟,多谢容情!我就知道,你绝不会置大局于不顾!哈哈,愚兄果然不曾看错了你!”
陈敬龙一愣,随即怒气大盛,咬牙恨道:“难怪你有胆来参加大会,原来是知我xìng情,欺定我了!”
欧阳干将笑容一僵,微一踌躇,摇头叹道:“我确曾以为对你xìng情十分了解,可现在才知,我并不了解!……我原本以为,你xìng情宽和,极能忍让,看在家父、舍弟的情面,定不至当众揭露旧事,把我逼绝路;可万没料到,你争做江湖领袖之心,坚定若此,竟会一改宽和作风,再不忍让!等你揭露旧事,我又以为,你既下定狠心,定是不肯容情了,却不曾想,你又网开一面……”
陈敬龙冷笑抢道:“只因你太过自私,不知‘顾全大局’为何意,所以才料不准我会如何行事!我争做江湖领袖,不是为自己而争,却是为轩辕族而争,所以势在必得,谁的情面也不能顾;我网开一面,亦是为轩辕族着想,纵然百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压抑xìng情!为轩辕安稳。我可以做任何事情,虽死不悔;如果有一天,你胆敢为求私利。再做出危害轩辕的事来,我必定取你xìng命,百折不回!这番话,绝非儿戏。只要敬龙未死,你便千万莫要忘记!”
欧阳干将默然片刻,轻叹口气,正sè道:“干将虽做过错事,但并非全无心肝;我不曾忘记自己是轩辕儿女。亦绝不敢辱没这一身份!……放心!”言毕,微一招手,引领众山庄弟子快步而行,匆匆走出会场。
众江湖豪杰见欧阳干将离去,登时大哗;乱纷纷叫道:“啊哟,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怎可放他离开?”“陈少侠,怎放他走了?搅散白虎军之事。非同小可;岂能不留他对质个明白?”……
陈敬龙暗叹口气。扬声讲道:“诸位,如今欧阳干将率部力抗暗军,保我轩辕不失,功劳非小。依陈某来看,往事已矣,纵然深究。亦无益处;看在干将如今的功劳,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大错事。都不必再计较了!”微一停顿,又望向伫立场中的林正阳。沉声喝道:“推选江湖领袖,方为今rì大会之首要!如今欧阳少庄主已退出争竞,剩下陈某与林教主两人,究竟孰优孰劣、谁更配做那江湖领袖,还望大家认真思忖衡量才好!”
众江湖汉子听陈敬龙一劝,均觉欧阳干将功过如何,殊难评定,实不知是否该与他为难,义愤之气大减;再被陈敬龙话头一引,注意力重又转回到推选江湖领袖,无暇它顾——场中迅速安静下来,再无人纠缠于欧阳干将之事。
林正阳眼见陈敬龙说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