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元宏道:“我们想换个地方。”
店小二道:“行!你老看哪里有空位,小的给你搬过去。”
葛元宏道:“我们想上三楼去吃,”
店小二一皱眉头,道:“三楼早已经给人包下来了……”
葛元宏又取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道:“伙计,想想办法!”
店小二略一沉吟,道:“这么吧!我去楼上瞧瞧,看看有没有法子可想。”
转身登楼而去,葛元宏低声说道:“二弟,万胜刀刘文升,在襄阳府中出现,而且急的满头大汗。显然是遇上了极大的难题,此人手腕圆通,江湖中,他是无不知晓,咱们如能和他谈谈,将会获益甚多。”
谭家麒道:“如是大哥的看法不错,那刘文升此刻定然已遇到了什么难题。”
葛元宏道:“自然,咱们先要助他一臂之力,不过,一旦要动手时,先要设法掩去本采面目。”
谭家麒道:“这个小弟记下了。”
葛元宏用出约好的暗记,通知了陆小珞等,要他们不要插手,一旦情势有变,晚上在约好的地方会面。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店小二,收了葛元宏四两银子,在一个店小二来说,那是个不小的数目,说破了嘴也舍不得把一块到口的肥肉再吐出去。
在三楼花费一番口舌,又分出去一半碎银子,匆匆奔下楼来,低声说道:“两位爷,我和照顾三楼的伙计商量,好不容易,给二位安排了一个位置,不过……”
葛元宏又取出一块银子递过去,道:“伙计,你辛苦了。”
店小二堆上一脸笑,收下银子,道:“大爷,你老可真大方,如是能不上去,最好别去。”
葛元宏道:“为什么?”
店小二道:“三楼上请的客人,情形不对,大部分都带着家伙……”一回头,看到了两人身旁的雁翎刀,立时住口不言。
葛元宏笑一笑,站起身子,接道:“不要紧,劳你驾带我们上去吧。”
店小二道:“两位爷座位安排在靠右的窗口前面,酒菜已经摆上,能不多说话最好别多说话。”
葛元宏站起身子,道:“楼上客人很多么?”
店小二道:“不多……”
葛元宏没有听他再说下去,人已举步上了三楼。
这三楼上有四个隔开的房间,垂着白缎子的垂帘,中间却是一座大厅,不大不小的厅堂,在大厅中摆着一张特大的圆桌,四周摆了很多张椅子之外,只有靠在右面窗子前面,摆着三张小方桌子。
葛元宏一眼之下,已瞧出这三楼的布设作用。
这是有钱人宴客的地方,那宽敞的厅堂,只是用作客人聚会的地方,那四个隔开的房间,才是饮宴的所在,可惜那四个房门上,都挂着白缎子垂帘,无法看房里的景物、布置,但只见厅堂的布设,想来,那房间内设备的定然很豪华。
靠窗处,摆下的三张小方桌子,显然是替下人、仆从准备的用饭所在。
这时,三张小方桌上都已摆满了洒菜,但二张上已经坐的有人。
葛元宏、谭家麒瞧瞧站在楼梯旁边的店小二,直向空着的小桌子走过去。
万花楼客人众多,二楼上挤满了人,但这三楼上,却显得很静。
除了可听得二楼呼酒声音之外,三楼几乎是听不到一点声息。
万胜刀刘文升,就坐在那张很大的方桌前面,四个和他同来的大汉,却远的站在厅堂的一角。这是一幅很不调和的画面,点缀的有一股肃杀之气。
万胜刀刘文升呆呆坐着,神情近乎木然,葛元宏和谭家麒联袂登楼,他一眼也未瞧过。
诧异的形势,使得葛元宏提高了警觉。
仔细的打量那远远的站在厅角的大汉。
四个人的身材,都很高大,健壮的像四条犀牛,只看一眼,就可觉着出他们有着浑厚的劲力。四人中任何人出手一拳,都可以击毙一头巨虎、大象。
他们穿着一色的对襟黑衫,灰色长裤,腰间束着四指宽窄的白色带子,四个大汉虽然给人健壮如牛的感觉但看上去并不臃肿。
从那极不配衬的衣服颜色看,四个人定然来自一处,因为,世间上并无第二个地方,会调配那等不合称的衣服颜色。
也正因为这四个人的衣服颜色太不调和,反给人一种鲜明的感觉。
葛元宏收回目光,转到两张紧邻不远的小方桌上。
第一张小方桌上,坐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黑毡帽,土布裤褂,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年约五旬,中等身材,看打扮似乎是一个赶车的车夫。
那年轻的,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生的眉目清秀,打扮似是一个书童。
第二张小方桌上,坐的也是一老一小,只不过,两个都是女的。
那妇人约在四十以上,布衣荆钗,打扮的十分朴素,少女约十五六岁,梳着双辫,人极秀美,穿着淡黄衣裙,但右襟上一条白色丝巾,证明了她只是一个女婢的身份。
四个人的神态,都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淡,葛元宏和谭家麒登上三楼,四人直似未见,瞧也未瞧两人一眼。
葛元宏瞧出了这平静的形势中,暗含着汹涌的激变,随时都可能有事故发生。
只是情势太过诡奇,使人无法预测到是些什么样的变化。
谭家麒下意识的手摸摸刀柄,用极低微的声音,说道:“大师兄,咱们要不要去招呼那刘文升一下,我瞧他心神不属,已经认不得咱们了。”
葛元宏道:“不可妄动,等下去,看个结果,大约就快有结果了。”
两人声音低微的只有彼此可闻,两步外的人,都无法听得声息。
但第二桌上的妇人、少女,却已经有了警觉,四道目光同时转注过来,投注到两人的身上。
那黄衣女婢突然站起身子,似乎有所举动,但却被那中年妇人一把拖住,又坐了下去。
黄衣少女站起身子的当儿,葛元宏、谭家麒也都有了警觉,暗中戒备,纵是那黄衣少女突然出手,两人也能在极短的一瞬间反击。
情形又暂时保持了原有的平静。
那黄衣少女也未再注意两人。
万胜刀刘文升一直在呆呆的坐着,显然是那么孤独无望。
他似乎已经认命,完全放弃了抗拒,静静的坐着,像一个等待着行刑的囚犯。
刘文升似乎是已完全忘去了记忆,目光转动在葛元宏和谭家麒身上,没有任何表示。
谭家麒仍然坐着来动,心中却暗自盘算,道:“这刘文升似是在奇大的威迫之下,完全的屈服了。”
心中念转,突然站起了身子。
谭家麒的决定很突然,突然的连葛元宏也未想到。
葛元宏想伸手阻止,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任他而去。
谭家麒直行到那大桌子的前面,单手立胸一礼,道:“刘总镖头,久违了。”
刘文升缓缓收回投注在远处的目光,望了谭家麒两眼,摇摇头,道:“壮士找什么人?”
谭家麒道:“万胜刀刘文升刘总镖头。”
刘文升道:“我就是,但你朋友恕我眼拙,瞧不出阁下的身份。”
谭家麒微微一笑,正想说出自己是什么人时,突然心中一动,改口说道:“总漂头认识在下与否,那都无关紧要,重要的你是刘文升就行了。”
刘文升道:“朋友,你找我刘某人,却不知有何贵干?”
谭家麒道:“此地耳目众多,在下想和刘总镖头借一步说话。”
刘文升苦笑一下,道:“借一步说话……”
谭家麒道:“不错,咱们到楼下谈谈。”
刘文升摇摇头,道:“可惜的很,目下我不能答应你!”
谭家麒道:“为什么呢?”
刘文升道:“我不能离开这里。”
谭家麒目光转动,只见那站在庭角的四大汉,和那分坐在小方桌的两男两女,都无动静,心中大感奇怪,忖道:“这些人明明瞧到了,怎的全无反应,如说这些人,都和刘文升无关,他又怎的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四个健壮的大汉,也不会陪他同行来此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刘总镖头似乎心中有很多顾忌,是否?”
刘文升苦笑一下,道:“在下的事,和你朋友无关,不劳你朋友费心。”
谭家麒怔了一怔,道:“我有要事奉商,还望刘总镖头赐给在下一个面子。”
暗用传音之术,接道:“你目下处境,似是极为窘迫,何不借机会离开这里。”
刘文升摇摇头,打量了谭家麒一眼,见他只余下了一条右臂,轻轻叹息一声,道:“朋友,我瞧你还是早些走吧!
咱们素不相识,你也用不着这样关心我,留着你那条右臂吧!”
如是刘文升心中无事,以他丰富的阅历,谭家麒纵然断去一臂,刘文升亦可瞧出他的身份。
但他此刻正有着重重的心事,再加谭家麒又断去一条臂,使得刘文升搜索枯肠,也想不出他的身份。
消气谷五年苦学,使得葛元宏等都对自己一身武功充满着信心,明明瞧出今日所遇的诡异情势,却也未放在心上。
不知道刘文升是何用心,说完话,突然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谭家麒。
谭家麒心中一急,顿觉无名火起,右手一挥,一掌拍在木桌子上,道:“刘文升你是怕死呢?还是反穿皮袄装羊?”
这时,突闻那挂着白缎子垂帘的房里,传出一声轻咳,道:“什么人?这等放肆,给我拿下。”
话声很平和,听不出一点怒意。
站在厅角的四个大汉,突然举步行了过来。
葛元宏循声望去,那声音是由第二间房内发出,立起身子道:“兄弟接刀。”
左手一挥,一把雁翎刀带着刀鞘飞了过去。
刀势去如闪电,快速已极。
谭家麒右手一抬,不偏不斜的正好抓住刀柄,一翻腕,插入后背。
原来,他离开坐位时,未带兵刃,把雁翎刀留在葛元宏的身侧。
这一掷一接间,快如电光石火,但也引起了厅中人的注意。
两个小方桌上的男女四人,同时把目光投住在葛元宏的身上。
葛元宏心中明白,如是在此打上一架,难免会暴露身份,但不如此,又无法找出一点头绪。
他沉思了一阵,暗作决定,打一架也好,消气五谷年的苦练,也应该拿出来考验一下,是否能在江湖上和人一争雄长。
所以,他未再阻止谭家麒,取出雁翎刀,又在原位上坐了下去。
这时,那四个腰束白带子的大汉,已然行近谭家麒,分布合围之势,四个人,分站了四个方位。
刘文升站起身子,抱拳一礼,道:“四位暂请住手,听我一言。”
四个汉子已作成扑击之势,那站在正东方位的大汉,右手挥动了两下,暂时阻止了进击,道:“刘总镖头,有什么话,快些请说,敝主人的命令,一向是不容违抗。”
几句话,说的虽然通顺,但听在谭家麒的耳中,总觉着有些别扭,发音奇怪,似乎是来自边疆的勇士。
刘文升道:“这人和刘某从不相识,诸位目的在我刘文升,和旁人无关,用不着伤害无辜。”
他说话的声音很高,显然是要让躲在房里那下达令谕的人听到。
只听那平和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道:“刘总镖头你错了,我们没有存心伤及无辜,我也相信这不是你约的人,但你刘总镖头够义气,朋友多,人家才会自动出头的给你帮忙……”
刘文升接道:“王爷,这些人我虽然不认识,他们少不更事,自寻死路,王爷大度大量,包涵点放了他们吧。”
两声王爷,听得谭家麒心里直打算盘,暗暗忖道:“江湖上怎么会有王爷这两个称呼,难道这些都是官府中人?”
但闻那平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刘总镖头说的不错啊!但他们既是自寻死路,小王只好成全他们了。”
刘文升忧苦的神色中,又泛出一片黯然,扫掠谭家麒一眼,道:“朋友,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和我刘某人素昧生平,用不着为我拼命,再说如是有拼命的机会,我刘文升也不肯束手就缚,你如想保住性命,快放下兵刃,跪下告饶,冲着你朋友这份义气,我刘某愿代你朋友受过……”
谭家麒奇道:“代我受过?”
刘文升道:“不错,王爷有一个戒规,一下令四大金刚出手,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把对方杀死,一条是生擒对方,只有一法,可免去死亡和被擒之危!”
谭家麒道:“什么方法?”
刘文升道:“自残肢体,可免死亡之危,不过,这也要王爷开恩才成!”
谭家麒道:“你要我再斩下仅余的右臂?”
刘文升道:“那倒不是,在下代阁下斩去一臂。”
谭家麒道:“总镖头能在江湖之上扬名,果然是义气感人,不过,事情是在下自己找的,如何能要你代为受过……”
刘文升接道:“你朋友和我素不相识,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份豪气,也足叫刘某人感到安慰了。”
谭家麒道:“总镖头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在下想先明白这位王爷的身份,是京中大员,还是封疆大吏?”
刘文升道:“南荒的孟天王父子,在江湖上谁人不晓。”
谭家麒仰天打个哈哈,道:“我还道当真是宫廷大臣,王侯出巡,原来是南荒孟天王到咱们中原道上来撒野。”
第二个房间,又传出那平和的声音,道:“好狂的口气,给我劈了他。”
词意中虽然充满了怒火,但声音听起来仍然平平淡淡,不见火气。
刘文升道:“朋友……”
谭家麒右手一抬,雁翎刀出鞘,高声说道:“在下的事,用不着你刘总镖头出面,阁下请坐在一侧,袖手旁观吧!”
刘文升在江湖上走动了数十年,见闻是何等广博,看这毫不起眼的独臂青年,一刀在手,登时豪气横生,不禁心头一震,暗道:“当年陈道隆以刀法闻名天下,雁翎刀下败过无数江湖高手,但也没有这般气势,这人年轻轻的却已具有了刀法大家的威势。”
心中念转,人却缓缓向一旁退下。
谭家麒雁翎刀挽起一个刀花,摆出了坐虎之势。
立时,涌现出一片肃杀的刀气。
四个黑衣人虽然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