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封面全本)作者:温世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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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 (封面全本)作者:温世仁-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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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不禁泪流满面。
  端木蓉见杨宽文动了真情,停下脚步,将身一侧,表明不受杨宽文的礼,但言语之中已不像刚才那般逼人,“文哥哥,快请起。你长我七岁,自幼瞧着我长大成人。小时候父亲出门讲学,百日之中难得有几天在家。是你教我、疼我、陪我玩耍,无论你是不是儒家门下第一大弟子,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长兄。我怎能受你这个礼?”
  “那……那您是答应不进去了?”
  杨宽文满怀希望的抬起头望着端木蓉道。
  “我非进去不可。”
  端木蓉言道:“若是以前,文哥哥这样求我,我端木蓉好歹是个人,多少能够体谅。但在今日,谁都保不定是否还有明日,今日一晤即是永别,还望文哥哥原谅小妹。”
  说罢迈开脚步又往花厅闯。
  戚戒浊眼见杨宽文拦不住端木蓉,当下灵机一动,大喝道:“众位兄弟,手拉着手结成人墙,挡住大小姐!”
  戚戒浊的声音原本就宏亮异常,此时听来更是如狮如虎,十数名原本就挡在端木蓉身前的儒家子弟,顿时遵命,互钩双臂。那些刚从外面赶来支援的弟子们,在端木蓉身后也是如法炮制,一时之间,竟将端木蓉身前身后围得个严严实实。端木蓉在几十名白衣儒生的人墙包围之下,想再往前挪动半步也难。戚戒浊见计奏效,言道:“大小姐,得罪了。我们这就护送大小姐出去。”
  端木蓉见人墙向自己逼将过来,也不心急,只道:“你以为这样就挡得住我端木蓉吗?”
  边说边从腰带中抽出一把锋利匕首。
  戚戒浊见端木蓉拿出匕首,以为端木蓉要以自戕相胁,又不敢放开双臂松了人墙,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大叫,“大小姐!您千万不可轻生啊!”
  端木蓉冷冷回道:“二师兄,你自幼除了声音大、听师父的话之外再无长处。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还是如此。”
  说罢手中匕首一挥,自行削去了左臂上大片衣袖,一条完好无缺的雪白粉臂就这么露了出来。
  端木蓉割破衣服之后,将匕首吭当一声掷落在地,左臂略抬,便往人墙走,“想碰的人,就上来碰碰看啊!不想碰的人,就给姑娘我让开!”
  儒家子弟自进门便先学“男女授受不亲”别说见了姑娘家一条赤裸在外的手臂,平时在外若是多瞧了一眼衣冠整齐的女子,轻则挨上几十戒条,重则革去学籍逐出师门。此时见端木蓉露了这一手,立时就有子弟松开双臂遮眼,至于那些头脑比较灵活一点儿的人,却又有谁敢与端木师尊的女儿有丝毫肌肤之亲?真是个粉臂所到之处,白袍子弟们纷纷退散,再加上端木蓉东闯西退的,过不了多久人墙自破,再也挡她不得。
  儒生们见端木蓉已然来到花厅之前,个个自觉灰头土脸、面上无光。杨宽文更是满脸羞惭自责。花厅中赵楠阳、辛屈节、杨隼等人,心中虽感好笑,但见了端木敬德与端木蓉父女两人脸上神色,又有谁笑得出来?荆天明、刘毕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端木姑姑竟然是端木老爷子的亲生女儿,两人一会儿看看端木蓉、一会儿看着她身后背着包袱的毛裘,都惊得目瞪口呆。这其中唯有盖聂已在一年多前,便知此事,但盖聂心中思绪纷乱犹如涌泉,也不多言。高石然虽不解个中情由,却不知为了什么,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时之间,花厅里外静得像一潭死水,端木父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全无表情,其余几十个人则如钉死在地的木椿般动也不动。
  沉默良久,端木蓉莲步轻移,踏上花厅,屈膝作礼道:“爹,女儿来跟您拜别了。”
  端木敬德那张老脸仍是冷峻异常,看不出与平常有什么不同,见了端木蓉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端木蓉虽受斥责,但她眼神丝毫未曾离开端木敬德片刻,仿佛能多看一刻便是一刻,“爹,瞧您脸色,近来还是睡不好?每隔一个半时辰便要起身一次吗?”
  端木敬德并不答覆,说道:“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这是女儿为您调制的药。”
  端木蓉探手从右边袖子中,拿出两只药瓶,也不递给端木敬德,只是放在自己身前地上,“爹吃了之后,老毛病自然会好。”
  “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女儿这次来,并没有别的希冀。”
  端木蓉道:“只是想在离开桂陵城之前,来看爹最后一眼。”
  赵楠阳、盖聂等人听说端木蓉竟然要走,都是大吃一惊。赵楠阳刚才得知神医端木蓉竟是端木敬德之女,心中虽感诧异,倒也还略感安慰,至少将来与秦军对战之时,尚能倚着儒家掌教得到神医相助,此时听端木蓉立时便要离去,心中实在希望这位老爷子能够说几句话将她留下。
  端木敬德沉默良久,那一瞬间,荆天明突然觉得在大堂上居中而坐的不是赫赫然的儒家掌教,只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人。
  距离上一次看见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已有十余年。端木敬德此刻乍见亲女,依稀还能看出她小时候顽皮淘气,向自己撒娇的模样。但这个女儿不守家规、不遵妇道、擅自出走,莫说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了,连死人尸首都敢动手,她种种行径众人皆知,妇人应有之名节荡然无存,有等于没有。端木敬德也不回避端木蓉的目光,但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今日一晤,即是永别。”
  端木蓉似乎知道父亲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似的,双膝跪地,说道:“女儿这就拜别父亲。”
  说罢便向居中而坐的端木敬德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磕完后也不等父亲叫自己起来,也不理会在场众人的目光,一理裙摆,便站起身来。
  “师弟,我们走吧。”
  端木蓉转身叫过毛裘,在众人的目送中走出花厅,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又回头对端木敬德说道:“爹!自我娘死后,一直是二娘、三娘在照顾您,”
  端木蓉一指在弟子群中排在第三的邵广晴,又道:“众多子女之中,爹最喜欢、也一直带在身边的就是广晴。广晴虽是庶出,但温文儒雅深得您心。您为显得自己至公,要广晴姓三娘的姓,那也由得您。但二娘、三娘照顾您生活起居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另外几个弟弟妹妹,有的爹嫌他粗鄙、有的爹嫌他愚笨,至于妹妹们,爹总认为她们生来便是外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从父、从夫、从子』,真是笑话!”
  端木蓉顿得一顿,续道:“我今日本不想说这些话,只是二娘、三娘还有那些弟妹们,如今深陷鬼谷白芊红之手。我知道爹老讲究什么不修身不能齐家、不齐家不能治国平天下。但为了天下、为了国,爹倒宁愿家破人亡!嘿,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总而言之,我提醒爹一句话,二娘、三娘还有诸位弟弟妹妹们,爹应该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平安接回来,不能依您的道理将他们牺牲算了。要知道在有些人的心中,家远比国大,远比天下更重要。”
  端木蓉说到最后两句时,语重心长的直视自己父亲严峻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说完后再不回头,拉着毛裘,不疾不徐的去了。
  端木敬德听了端木蓉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语,气得面目通红、五官错位。他大声吩咐道:“刘毕!把地上那两瓶药给我拿出去扔了。”
  刘毕不敢有违,连忙捡起地上药瓶,“是。师父。”
  “还有宽文。宽文进来。”
  端木敬德缓得一口气,说话已不带激动。杨宽文在门外听得师父叫唤,连忙入内。“宽文啊。”
  端木敬德还是一派为人师表的口气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君亲师之外,怎可任意对他人下跪?你跟为师这么多年,难道连这浅薄的道理都做不到?”
  “师父……师父……我,”
  杨宽文本想辩解,但见老爷子双手气得微微颤抖,赶紧跪下说道:“是弟子错了。任凭师父责罚。”
  “那好。”
  端木敬德道:“从现在起,我将你逐出门墙,你不再是儒家弟子了。”
  “师——父——”
  杨宽文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连连叩首道:“请师父原谅、请师父原谅。”
  戚戒浊、邵广晴等弟子见大师兄哭得凄惨,都想要劝,邵广晴嗫嚅半天,一句求情的话毕竟是未能出口。
  “师父。”
  刘毕上前一步,跟着跪下,“大师兄虽是向那端木蓉下跪,却不是对端木蓉跪的啊!”
  “哦?”
  端木敬德听了刘毕这话,眉毛一挑,问道:“此话怎讲?”
  刘毕诚恳的说道:“师父,大师兄之所以向那端木蓉下跪,众人皆知乃是出自於对师父的一片景仰慈敬之心,受礼的人虽是那端木蓉,但在大师兄心中拜的却是师父啊。”
  荆天明站在盖聂身后,耳听得刘毕左一句那端木蓉、右一句那端木蓉,仿佛刘毕从小到大并不认识那位端木姑姑,只是在形容一位陌生女子,心中感到非常不是滋味。端木敬德却“嗯”的一声,说道:“不格物不能致知,不致知焉能行履。刘毕说得有理。既如此,逐出门墙也就罢了,但不能不罚。宽文罚你至官廨外戒律牌旁,站上三天三夜。你可认罚?”
  杨宽文听得能重返师门,如释重负,当即说道:“弟子领罚。”
  “那好。”
  端木敬德站起身来,对厅上众人微微拱手说道:“没想到让诸位见笑了。”
  赵楠阳、盖聂、高石然等人哪里敢说什么,只是慌忙起身。“人年纪大,就是不行了。”
  端木敬德感叹道:“老朽身体不适,无法稍陪诸位,今日之事只好等到来日再议了。还请诸位多多原谅。”
  说罢便转身抛下众人,步履蹒跚的独自走进内室去了。
  众人辞出来后皆有恍惚之感,也不互道离别便各自散去。荆天明正犹疑着是否应与盖聂同行,高石然却叫住了他,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墨家军现在何处?”
  荆天明回答:“是有听说路大钜子等人这几日皆在田头上,但详细情形便不清楚了。”
  “既如此,”
  高石然问:“能否请荆兄弟为在下领路?我心中有些事放不下,想过去瞧瞧。”
  荆天明撇过头去微询盖聂意见,只见盖聂无声的颔首作意,荆天明便一路领了高石然往桂陵城外十里屯、黄家屯方向而去。荆天明、高石然方才在官廨,亲眼目睹了端木父女两人虽则生离实是死别的过程,心中各自有事压着。一路行去,倒是沉默多攀谈少。
  此时盛夏已尽,离城越远,乡野的景色也越加丰富起来。连绵阡陌上头东一丛、西一丛黄澄澄的稻谷待收,析凤之风卷着谷香味扑面而来,高石然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我真羡慕你。”
  “啊?”
  荆天明听高石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有些错愕。
  “你年纪轻、阅历少,应该没什么心事吧?”
  高石然说道。“这……”
  高石然没见到荆天明脸上苦笑的表情,顿了一下,又道:“比方说,刚才神医端木蓉与端木老爷子的事情,你怎么看?”
  “这嘛……”
  荆天明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答话。“你不用担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保证,今天这些话绝不会让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高石然仿佛知道荆天明的顾虑,如此说道。
  “我觉得是端木老爷子不对。”
  荆天明索性一吐为快,“无论端木姑姑有什么错?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让她见上一面、说几句关心的话,又有何妨?何必拒她於千里之外?”
  “是吗?你这样想?”
  高石然问道。
  “嗯。”
  荆天明伸脚踢了一下路上的小石子,“我跟端木姑姑认识很久了,她脾气虽怪,却不是个坏人。”
  “是——吗?”
  高石然又叹了口气,“我倒可以理解端木掌教的心事。我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三岁的时候就被仇人带走,从此音讯全无。虽说我认为她早已经死了,但少嬅却坚持女儿还活着。我常常想若是她真的还活在世上,却变成了一个品德不端、邪正不分的人回来相见,那我到底该不该认她呢?……或许,……或许还是端木老爷子做得对吧?”
  荆天明听了高石然打从心底说出来的这番话,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打从第一次见到颖川双侠起,直到现在从没能在马少嬅的脸上见过一丝笑容的原因。面对高石然的沉默,荆天明也只能以沉默相对。两人走着走着,高石然突然也学荆天明伸脚踢开路上的小石子,微笑着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庸人自扰……庸人自扰。”
  但有时候事情偏偏就是这样,越是想忘的事越是挥之不去,越是不想忘的事情反倒消逝得越快。谁都不曾发现,卫庄就躲在桂陵城门口附近一处民宅的阴影之中,目送着端木蓉离去。
  “师姐,”
  毛裘与端木蓉两人一人骑着一头花驴并辔而行,漫步出城,“你还没说我们要去哪?”
  端木蓉道:“我已下定决心,要去找一个能传我衣钵的人。”
  “喔。”
  毛裘隔了片刻,有点儿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不传给荆兄弟呢?师姐不是还满喜欢他的吗?”
  “跟喜不喜欢无关。”
  端木蓉摇头回道:“总之,我不在桂陵城找。”
  “为什么?”
  毛裘又问:“我看最近有很多厉害的人物都到桂陵来了呢。”
  “这些人都是来打仗的,十个里面倒要死九个半。”
  若是不认识端木蓉的人,难免会觉得这女子说起话来有些冷血,“剩下那半个这次不死,下次还是会去送死,教会了他焉能将我的医术流传到后世?”
  端木蓉伸手拍了拍驴背上颠来颠去的包袱,说道:“我的《素问》一千年、不!甚至是两千年之后,都会有人读的。”
  卫庄眼见着端木蓉离去的背影被城墙挡住,下意识的又换了个位置,瞥眼间却看见除了自己之外,城墙上还有一人极其专注的也在目送端木蓉离去。那人只手按剑,正是自己的师兄盖聂。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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