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封面全本)作者:温世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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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 (封面全本)作者:温世仁-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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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秋客之后,春老鱼冉又是不同。那鱼冉在六名鬼谷弟子的簇拥之下,气派雍容的骑马而来。六十来岁年纪,身披缀金蟒纹青缎袍,须长及腰,头发花白,一张脸上虽是布满了刀刻似的深深皱褶,却又生得异常高大,肩宽体厚,精神健朗的全无半点老态。他虽为鬼谷四魈之首,却无丝毫江湖气息,尤其神情和蔼可亲,两眼微眯的显得无比祥和,俨然便是一位邻居老人模样,实与鬼谷神秘诡谲的形象传闻大相径庭。春老鱼冉来至之后,卫庄便翘首眺目等待四魈中的冬僮束百雨出现,那束百雨近年来以一手绝伦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上闯下好大名头,但其行踪飘忽不定,连卫庄这等人物都不曾识其庐山真面目。
  但春老身后,已无扎眼人物再行出现,跟着四魈而来的鬼谷弟子纷纷在点将台下立定。卫庄正自纳罕之时,身旁那名鬼谷弟子却忽然拱手一笑,道:“卫大人,少陪了。”
  说完纵身腾起施展轻功,三踏一转之间便到了春老身畔,与春老双双轻腾跃上高台,与柳带媚齐肩并立,环顾四方。
  卫庄至此方才大悟,原来刚才那名布衣简洁宛若仆僮的鬼谷年轻弟子,便是冬僮束百雨。卫庄此刻心中之惊,更甚于初见春老之时。那人一路上为自己牵马随行甚是恭敬,又听他尊称春老为“鱼老爷子”、秋客为“柳先生”卫庄只道他是春夏秋冬的亲信下仆,不曾有任何提防,岂料他竟是鬼谷四魈之一?方才若是束百雨在身后暗施暗器,此刻自己这条命恐怕已然不在了。
  卫庄正自惊疑不定之时,忽听得马蹄哒哒、车轮辘辘滚动之声。万军之中,一辆单驾马车突兀而来,车前四马高大剽肥、通体发亮,浑身漆黑全无杂色。车驾两旁各有一只以黄金点缀的展翅凤凰,两只凤凰之间唯有一人,手执缰绳,傲然前视,正是校场上人人等待已久的夏姬白芊红。
  只见白芊红头戴金蝶穿花翡翠珠钗,身上穿着朝阳五凤红绣紫纱罗,足踏一只黑色云纹滚边绣花鞋。在众人面前下了座车,莲步轻移,在百万士兵之前登梯直上点将台,就仿佛是一朵红莲赫然间从黑泥之间开上了云端似的。高台上,春老、秋客和冬僮三人略在后方,让夏姬独占前位。站在秦兵最前端的那两名将军,初时见点将台上三位男子一人生得极为丑陋,一人是笑眯眯的富家老头,另一人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小伙子,心下早已是大大的不服,此时见到白芊红鬓若刀削,眉如墨画,两腮凝如新荔、又似桃瓣,粉面含春辉不露,杏眼流转间顾盼神飞,端的是艳光逼人,不知不觉中都愣住了,浑然忘了自己原本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该做什么。
  点将台下百万秦兵先是呆呆的盯着白芊红,随即忍不住又挪开了眼,仿佛一轮红日在前,过于耀眼无法久视,但甫将目光移开,却又忍不住想再多看几回,抬眼一瞧,均觉得这必然是神女下凡。人间哪有女子能得如此娇颜,兼又威傲如斯?
  白芊红自知天生丽质,世间绝色,早已对男人的恋慕神情习以为常,伸手入袖拿出一块黑色令牌,篆刻的“秦”字边上镶有五色琉璃,对台下百万雄师朗朗说道:“现在宣示本将军令——违王命者斩!临阵退缩者斩!弃援救弱者斩!奸宿民妇者斩!擅取民财者斩!”
  白芊红声音虽然不大,字字却听得清楚,众军士见她手执王命旗牌,从一张小口中接连说出五个斩字,语气虽不严厉,但人人心中皆知眼前这女子可不是说着玩的。白芊红说罢,一双杏眼晶晶亮亮的扫过全场,校场上人人顿时感到白芊红在看着自己,登时头也不昏了,脑子也不糊涂了,各个抖擞起精神,颤颤巍巍,再不敢有分毫意驰神摇。
  “很好。”
  白芊红手指那些不堪暑热倒下的士兵,询问两位领队将官道:“依两位的意思,那些倒下的兵士应当如何处置?”
  “这个嘛……”
  那性子比较粗的将官刚才还在心中把白芊红骂了个死臭,此时见她神威凛凛,居然改口说道:“依末将看来,这些人有辱军威,该当处斩。”
  白芊红听他说完,脸现喜色,笑靥如花的道:“哦?该斩?”
  另一个将官心中虽不服,毕竟不敢做仗马之鸣,忍气吞声没有说话。
  “该斩!”
  那将官见白芊红一笑,说得更大声了:“这种残兵弱卒留着何用?将军今日沙场校阅正可拿这些家伙立一立军威!”
  “说得好!本将正要立一立军威!”
  白芊红说罢,便转头对柳带媚低声道:“给我杀。”
  柳带媚闻言嘿嘿一笑,忽地扯出长鞭,九龙冥鞭发出一声厉响,那粗心将官还来不及反应,已是连着脑袋铁盔一起给穿得稀烂了。束百雨轻轻一踢,那将官的尸体,顿时从高台上掉落地面。白芊红道:“本将刚才宣示军令,不救援我军伤者、弱者斩!快快将昏倒的弟兄们带下营房休息治疗。”
  秦国士兵本来多少对女子为将心怀芥蒂,但见白芊红行事公正,又将素来颐指气使的将官杀了,个个心中对白芊红产生了好感与信任,立时就有人扶起昏倒的士兵送往医护营帐。
  卫庄在一旁看到这里,心中暗赞此女处事果有将帅风格,便不再观望。转身掀起那帅帐外的紫纱门帘,径直入内,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过不多时,听得有脚步声走近,卫庄睁开双眼,果然见到白芊红掀起帐帘,款步而进。白芊红打从座车一到,便已然对站在自己营帐外头的卫庄留上了神,这时忍不住朝卫庄仔细打量,暗暗奇道:“上万的男子见了我,无有一个能不动心,怎么这人自方才至今,看我的眼神竟与见了常人无异?”
  卫庄不知白芊红心中所思,见她半晌不语,只管将一双巧目朝自己上上下下的瞧了又瞧,还道是对方怀疑自己的身分,也不起身,便直接说道:“在下卫庄。久闻白姑娘颇有统御之才,方才见了,果然是教兵有方,佩服佩服。”
  “总还不叫卫大人失望。”
  白芊红盈盈一笑,坐到卫庄身畔不远处,言道:“卫大人,此番秦齐之役,您明着是为我效劳,专事於桂陵与濮阳两城间的通报讯息,暗地里,却是奉了秦王之命,特来监督我夏姬之能罢?”
  卫庄不否认也不承认,淡淡回道:“不敢。倒是白姑娘在桂陵城中所布之局,真可谓神机妙算,两名奸细一在明,一在暗,既然柳兄的身分已在英雄大会上被识破了,敌军必然松懈,那么真正的奸细想必就更难被人察觉了。”
  白芊红柳眉微挑,低眼喃喃自语:“那倒也未必见得。墨家钜子心思缜密,机智恐怕不在我之下……”
  既而看向卫庄,正色说道:“卫大人,您连夜赶路而至,想必颇为劳顿,只是军情不容延误,待将公事完毕,我即刻便派人为您好生安顿。”
  卫庄微微颔首,当下便将先前在桂陵城内与鬼谷奸细接头所得消息,一一说与白芊红听。
  暑夏之夜,山林有风。眼不能及的草丛深处,唧唧呱呱的蛙鸣虫唱抢过了流水潺潺之声,倒显得这空谷中好不热闹。高月这会儿方将“杳冥掌”中的一招“惊梦灼灼”习练完毕,独自一人跪在溪边洗帕抹脸,回头往洞口的方向望去,见乌断正面无表情的收理食器锅具,心中暗叹道:“算算在这山里头,天天与这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乌断作伴,不知不觉也有个把月了吧?整日里除却吃睡便是练功,再这么下去,我就算侥幸命大没在草原上饿绝,没叫恶狼吃了,没让毒汤毒饭毒茶毒死,单是闷也快把我给闷死啦。”
  越想越是烦躁,拿着手中湿帕朝溪水猛然一拍,那布帕再说水面上一击后随即弹起,啪地溅起大片水花,俨然已小有内力,高月自己却浑然不知。倒是惊动了躲在草丛中的一对萤火虫,两个小光点晃晃悠悠的腾了起来,双双结伴在空中旋出一道又一道细细光圈,滑过水面,轻轻的隐逝在暗夜的溪流之中。
  “不知它们这么飞去,是否便能下得了山?”
  高月怔怔望着萤火虫消失的方向,思绪不止,“山下是哪儿?这儿又是哪?不知荆天明、项羽见着了刘毕和毛裘大哥没有?大家好久没见了,聚在一处定热闹得紧吧?”
  高月顿感好生寂寞,在溪畔环膝而坐,侧耳聆听着流水涓涓、蛙鸣虫唧,益发觉得连青蛙臭虫都有朋友家人,唯有她孤伶伶的一个儿被困在此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高月愤恨不已,刚巧见树下有只蜘蛛正缓缓爬过,便顺手抄起一块小石头狠狠砸将下去。可怜那倒楣的蜘蛛,被石头一砸早已稀巴烂了,高月手下却还不停,兀自连连猛击,一股脑儿尽泄这些日子以来的惊痛畏怕,越打越是大力,待得终于松开了手中石头略作喘息,泪水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滑落。
  依乌断所言,她在饮食间放下的毒物只是用来练功,并不会戕身害命,但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更遑论毒发之时苦不堪言。虽说高月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能适应各种毒质,但发作起来也确实难以忍耐,唯有立时练起“杳冥掌”方能有所消解。“臭包子呀臭包子,要是我也像你一样百毒不侵,便不用怕这恶女人啦。”
  高月侧头一想,又对自己摇头:“这话儿也不对,论打我也打不过人家,即便吃了那些春盘臭面、十二倒楣红臭汤能够无恙,只怕也不见得就能活着离开。看来倒还是应当练得一身功夫,以后便再也不怕教人欺侮啦。”
  她自小识得荆天明,每逢遇到什么坏人坏事,总有荆天明相护。长这么大一来,这还是头一遭没有荆天明在旁边当她的天兵天将,“看来我大难不死也算是小有后福,拼着肚子偶尔痛痛,头啦心啦偶尔有点不大舒服,练成一套『杳冥掌』,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下回见到了荆天明,他若是发现我也会武功了,肯定要大吃一惊。”
  高月想到这里忽然得意起来,自顾自对着溪水咯咯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又不听使唤的掉了下来,“下次见到了荆天明……下次见到了荆天明……下次下次下次,下次是多久以后呢?若是从此再也见不着他了呢?”
  擦擦眼泪,自怀中掏出一块小破布,万般珍惜的捧着瞧了又瞧。
  这布是高月小时候在淮阴的小破庙中,荆天明亲手分给她的。那时高月曾养了两只鸭子,孵有几颗鸭蛋,一心一意只待得小鸭孵化,便要将那对成鸭双双宰了,好教小鸭子们也尝尝没有爹娘的滋味。她年纪小小心狠如斯,还每每故意说与人知,就为了见到对方脸上的厌憎之情,如此自虐自慰,得以为快,孰料荆天明听了之后竟无半点惊惧,只淡淡说道:“是呀,这么一来,小鸭子就也没有了爹娘,和你一样,你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之后更亲手将母亲遗物一分为二,半块自己留着,半块交给了高月。
  “来!这个给你。这样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人就都有娘了!”
  荆天明那时的童稚儿音,高月如今想起依旧历历在耳,不觉有咯咯笑出了声音,想道:“臭包子,多亏了你,那小鸭子的爹娘,倒是活了许久许久呢。”
  抬起头,对着山夜晚风,不禁喃喃的轻吟出声:“思之者众,得之者寡,此泪何泪?终未能停。山水如初,万世不醒,归处何处?静待天明。”
  此诗正是荆天明之母在布上所留的绝命诗。高月所知并不齐全,她只得了下半阙,上半阙在荆天明那儿,高月自是记不得了。“归处何处……静待天明……归处何处……静待天明……”
  把这两句喃喃反覆低诵,心头竟一阵怦怦鼓跳,但觉耳热面烧,也不知怎地,忽然便不好意思再念出口了。高月一支手紧紧捏着荆天明分给她的母亲的遗物,另一支手却不自觉的轻轻拍了拍深藏在腰带下的一个锦囊,在高月的心底深处始终相信,终有一天,这锦囊中的物件会领着她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高月愣了一阵,突又想起荆天明小时候傻头傻脑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臭包子,你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笨到了家,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居然随随便便就分了一半给别人,我才没那么傻哪。哈哈,哈哈……”
  乌断见高月在离洞口不远处独自发怔,初时尚不以为意,到后来见她一会儿哭,一忽儿笑,隐隐觉得不妙,暗忖:“莫不是我催逼过急,这丫头竟练功练得有些走火了?”
  当下沉声喝道:“丫头!时候已晚,你要再不睡,明日迟起了,误了练功的时辰,看我怎么整治你!”
  高月叹口气站起身来,掸掸衣上泥草,百无聊赖的转身回至洞内,在石床上和衣而躺,睁眼瞅着洞壁半晌,耳听乌断沙沙窣窣的正在铺整草席,索性侧身看去,瞧她正取出一方烫金红漆盒,从盒中取出一只润泽欲透、色如糖蜜的抿子,松开秀发分垂两侧,细细梳理。乌断见高月一瞬不动的直盯着她手中抿子,也不理会,梳完了一边长发再换一边。
  高月心里早就觉得奇怪,想这月神乌断独来独往,落脚之处多是些无人烟的地方,偏生她随身竟带着些打造工巧的物品,这山洞外荒山野岭,乌断却将洞内布置的“人”味儿十足。
  “喂,”
  高月忽然发话,“你自个儿一人住在山里头,哪来的这许多精致细巧的盘碟碗筷、金盒玉抿?”
  “不同物自是打不同处来,又有甚么好奇怪了?”
  乌断照例是不温不凉的回应,高月眨眨眼,续问道:“不同处又是哪处?来了却又是怎生来的?”
  等了半晌,见乌断似是无意回答,不禁催道:“你说吧,咱俩一起住这么久了,也算得上是朋友啦。”
  “朋友?”
  乌断冷冷说道:“臭丫头,你我算得上是什么朋友了?”
  高月见激出了乌断的话头,心下窃喜,咦地一声坐起身子,又故意问道:“不是朋友?那是什么?难不成你救我一命,便是我的恩人了?”
  乌断面不改色,淡淡回道:“我救你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我自己,你无须承恩,我也不领你的情。”
  高月两手一拍,说道:“是啦,你救我是为了教我掌法,既然你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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