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二人朗声长笑。
京城宅院中,一小撮人正猜拳行着酒令。
“小王爷,您听说了没?阉人何谨要开什么鬼捞子赌场!”猥琐而瘦小的家伙,身穿武生长袖,原本想扮英武,却因为袍子过于肥大,好似插进桶内的竹竿,非常可笑。
正位上有位英武的后生,好似吃酒已经上头,晃着脑袋,硬着舌头说:“就那个阉人能成什么大事!若不是我父亲爱美人不爱江山,这大好的河山也轮不着外人来坐。”
暴料!正醉话连篇的是燕王家公子朱大昌,当今圣上是他叔叔,若不是当年燕王爱美人不爱江山,那么现在朱大昌的身份就是太子。
可惜天意弄人,燕王与爱妃在朱大昌六岁时撒手人寰,朱大昌成为没人要的孩子,当今天子念在香火之情,收其为义子。但朱大昌不是成才的料,每日吃喝玩乐,不思进取。活的倒也安逸,圣上无奈便也听之任之。
在坐各位可不是普通的主,最低也是四九城内叫上名号的无赖。
朱大昌多年浪迹民间倒也有所收获,四九之地有些产业,并与地方恶势力交好,官面上的事情也能摆平。若不是顶着个小王爷头衔,隐有成为京城头一无二的总瓢把子。
“最近弟兄们都在抱怨,都说京城新开个销金窝,日进斗金却没给咱们一丝孝敬,虽说咱们这些下九流的人上不了台面,但是不给我们面子不要紧,小王爷面子他们总是要给三分不是!”说话的照本宣科把台词背完,然后留心看着小王爷脸色。
周围混混都在等待,看看小王爷会不会暴走。
喝的醉眼朦胧的朱大昌摇头晃脑说:“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哪里,是不是渔阳雷家在京城置办的辉煌楼?”
一众小弟连忙点头,香飘京城的辉煌楼,在他们眼中好比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若不是后台有内场,估计他们早就上前勒索。
朱大昌一直都与阉党不合,更是没把何谨放在眼中。要知道这整个天下都姓朱,你一个姓何的权势滔天也是我们朱家的奴才,朱家养的狗。
“你们是怕何谨那个阉人,还是怕内场那些没用的番子们?我告诉你!想跟我混得就不要怕这怕那!这天下都是我们朱家的,只有别人怕我们,我们犯不着怕别人!”说完醉眼一睁:“他姓雷的不就是个何阉人的内侄吗?我还就对付他了!”
一众小弟眼睛冒着星星说:“王爷你说怎么办,小的们就跟你怎么办?”整个朱家皇朝,敢不把何谨,不把内场放在眼里的也就这个主了!
醉眼朦胧的朱大昌眼底闪过一道凶兽噬血的锋芒。
章三十八 公干
章三十八公干
内场的番子们涌向京城青楼烟花之地,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青楼内老鸨子们粉脸吓的雪白,颤抖身体壮着胆子上前:“官爷们,你们这是……?”
内场头目小眼一瞄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内场行事,不想死的滚!”
“好大的官威,老夫若是不走,汝等奈何?”二楼临窗有一酒席,三部大员正在饮酒作乐,阉党把持朝政,清流退避锋芒,这些文人骚客,六部大员们也就只有在这青楼卖笑女子身上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也还有生理上的满足。压女人和斗阉党异曲同工。
说话的是兵部侍郎王天逸,对面是礼部侍郎葛宁,陪在末座西门校卫管子安。三人原是同窗,因机遇不同,所属官位也不相同,但同属清流,脾气性格相投,彼此相交莫逆。时常来此寻欢作乐自予风流倜傥。
今日三人在此饮酒,却不想遇到内场行事,王天逸气不过,便有开始一幕。
礼部侍郎葛宁也站起身来声援说:“内场有何职权管这烟花之地,莫非何谨还有其他想法不成?”
一众人轰然大笑,葛宁这话说的很是歹毒,天下谁人不知何谨是阉人!
内场头目抬眼望去,开口说:“各位大人好兴致,既然大人们不愿离开,那卑职就只好无礼了。”
“竖子!尔敢放肆?”西门校卫管子安怒目圆睁,毛发须张倒也气势慑人。
“去各位大人家把大人的家眷请来。”内场头目说完,便等着看戏。
“竖子!”大员们倒是无语。
管子安看了看王天逸、葛宁说:“我家河东之狮好生了得,今日我是说在卫所加班,这可如何是好?”
王天逸脸色雪白,颤巍说:“我家岳父乃是屠狗之辈,贱内也习得这屠狗之法,她若前来不会带刀行凶,烦请哥哥们多多照看。”
葛宁倒是老神仍在,双目呆滞看着自己靴尖,好似有大学问做。
管子安、王天逸齐声问葛宁:“哥哥你可有何良策?”
葛宁这才如梦初醒,灵魂归窍,开口疾呼:“吾命休矣!”
三人都好似大难临头一般,一旁卖笑女不屑说:“既然大员们都如此惧内,何不快快还家?省得这河东之狮来此打破醋瓶。”
三人连忙点头,落荒而逃。一路上还能见到熟悉的同僚,在快要出巷口的时候,忽见一队内场番子肃立,中间是乘四人小轿,风吹过一丝凄凉而悲惨的味道。
官方为了方便烟花之地管理,便把青楼集中在这条街上,四周修建围墙,只留一条路供进出。
原本清流们还很推崇这样设计,经营者多了,自然可以货比三家。虽然他们是风流,但也是清流,有竞争那个价格自然不会太高,有对比自然知道哪里的姑娘更好。而且只有一条通路,来往行人自是一目了然,若家中母狮寻来也有应对之法!
现在就是这样的设计,绝了这些清流们的希望。
葛宁见周围人都沉默,觉得总这样僵持也不是个办法,便壮着胆子说:“轿内何人,为何阻住我等去路?”
小轿内传出低沉的声音:“老夫何谨。”
众人一个哆嗦,平时他们背后骂何谨,骂阉党,真见何谨的面,却一个个颤抖起来。内场番子密探满布天下,再清的清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干净。若被罗织罪名落在内场手中,可是生不如死。
“拜见何大人。”识时务者立刻行礼,应者云集,一时清流们跪了一地。
爽朗的笑声从轿内传来。
“列位衣衫不整,何某便不与之相见,稍顷各位的夫人前来,自然会把各位带走。”
葛宁老脸一红,见众人还是不语,便说:“何大人,我等同朝为官,今日在此为国事分忧,若让家中母狮知道,这个多有不便啊!”最后的啊带有一丝恳求之意。
余下官员也厚着脸皮说:“我等正是为这国事分忧!”
“在烟花之地,汝等还能为国事分忧,真实我朝一等一的忠臣,既然如此我当禀明圣上,为各位请功。”
一众官员小脸少有泛红,葛宁不得不厚着脸皮说:“身为臣下这些都是应该的。”周围人连忙出声赞应。
“只是现在夜色已晚,贱内还在家中等候,犬子不孝不知有没有读圣贤之书,相信各位大人也非常焦急。”
“是!是!是!”这些官员们都把头点的迅速,抬脚做好准备。
“下官等就此告退。”葛宁说完抬脚就走。
“等等!老夫还有事情拜托各位。”
众人无奈,只有再次止步,都看向葛宁。
葛宁无奈带着哭腔说:“何大人你还有何事?再晚我家那婆娘可就赶来了!”
轿内何谨嘴角弯成月牙说:“老朽的生意明日营业,还请诸位大人多多关照。”内场番子上前把帖子分发下去。
诸位大人为早日能离开这是非之地,纷纷点头应诺。而后如落荒的兔子,各自散去。
黑暗中雷枫探身而出,冲何谨的轿子挑起拇指。
到底是有过斗争经验的老鸟,直抓要害,让这些清流们在忐忑中惟命是从。
何谨继续吩咐说:“让孩子们都精神点,若这些婊子们不识抬举,让他们先乐乐,然后砍了丢河里喂鱼。”
“是!”内场番子们轰然应诺,个个语气中还带有一丝的期盼。
打开门做生意的老鸨子们,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一个不开眼的挨上几耳光,在番子们抽刀之前,立刻明白事理,满口应诺。
番子们自然不会离去,好好的公干一把。
次日午后,青楼内的女子们华容失色,个个都慵懒的漱洗打扮,昨日可真疯狂,年轻力壮的内场番子们分成四批前来公干。把这些吸钱的小妖精们整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腿脚无力,睡眠不足的妖精们还要漱洗打扮,去何谨的赌场当迎宾,命苦可非一般。
雷枫早早的赶到何谨府上,今天他的身份是何谨内侄,没人知道他就是这赌场老板。
行事一片大好,皇宫大内早就赌风兴起,一个个宫妃贵人们找到发泄精力方式,据传闻,圣上还是位牌九高手,每天吆五喝六大杀四方,一副独孤求败的境界。
何府管家先去赌场安排事宜,这孩子能力非常强悍,迎来送往,长袖善舞,面面俱到。
何谨也穿上新作的锦袍坐在家中品茶。
“叔父,我们现在是否前往?”雷枫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何谨眯这眼睛说:“先喝茶,再等等。昨日我已经打点过方方面面,有份量的贺客都在后面。”
赌场位于西门大街,旁边不远处就是青楼,正对面是澡堂,看来西门大街有潜力成为皇城休闲娱乐一条街。
在雷枫快坐睡觉时,何谨终于起身说:“是时候了,随叔父一起迎宾。”
晕晕沉沉的走到西门大街,立刻被震耳欲聋的炮仗声震醒。精神抖擞的内场番子们红光满面,身着新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维持治安。
斗升小民自然回避三舍,远远的向这边瞧图个热闹。
熙熙攘攘的西门大街,空出一大片空地来,马车、小轿停放的非常规整。
何府管家像只游戏花丛的蝴蝶,来回翻飞穿梭在大员身前,倒也应付得体。
昨晚那些为国尽忠的青楼清流官员,早早就来到这里,好奇四处打量不由的对这些赌具产生兴趣。
早就有人奉上筹码,何府家人在一旁解说,打扮好的青楼女子随这些官员们身旁,整个赌场内有种说不出的热闹。
章三十九 无赖
章三十九无赖
何谨老脸上堆起笑容四处应合。阉党们纷纷上前行礼,马屁如云,一会把何谨推到万家生佛的高度,若不是上面还有个圣上,估计这些爱拍马屁的家伙把他推到不臣为君的地位。
旁边是中立的骑墙派,提着各色贺礼,冲何谨说着吉祥话,距离不远不进,还真符合现在的身份。
远方站立的清流自成一体,虽不想来,却也无奈。被人揪住小辫子的滋味还真不好受,既然来了,面上总要做的能说过去,也就假笑行礼。
何谨四处还礼后,见时间差不多便扬声说:“诸位能来我非常高兴,老朽在此先谢过各位!”说完做个罗圈揖。
周围人纷纷还礼,口上说着没营养的客套。
何谨伸手半空压了压,示意安静:“我知道大家对我这个新营生都非常好奇,相信消息灵通的早有耳闻,皇宫大内一些贵人们正在玩些有趣的游戏。”这时小部分人已经猜到何谨说的是什么,暗自琢磨。
何谨领众人在室内转悠,对那些已经有所尝试,对赌有些了解的人说:“感觉如何?”
问得不巧恰是葛宁,葛宁正跟身边的女子培养**,头也不抬说:“马马虎虎!”
雷枫噗哧一声笑出来,心道:“这丫的就是一色中恶鬼!”
何谨颔首说:“今天各位大人随意,都不要客气。能赢多少便赢多少,老朽少陪,一会后院还有娱乐节目,老朽在后院恭候。”说完再众人的恭送声中,退进赌场后院。
雷枫抬眼正准备走,便看到一个老人正冲自己挤眼睛。凝神一瞧,是王莹的父亲,当朝礼部尚书。连忙上前行礼。
老尚书乐呵呵的问:“你叔父这个有何目的?反复折腾我们这些老骨头,听说还把整个烟花之地女子都搬到这个赌场之中,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
一旁的皓首老者个个都伸长耳朵,想从雷枫这里听出个子丑寅卯。
“我想应该是赚钱吧!士农工商,商人因逐利而地位低下,现在叔父大人敢为天下之大不为,率先从商,我想这是对我们商人的鼓励!”
“开玩笑!”一个大嗓门带点嘶哑:“就何谨还经商,他是那块料吗?我看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你说对不?”说完还捅捅身边更老的人。
那人瞪着昏花的眼睛,用更大的声音吼:“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大嗓门还真脑残,用更大的声音趴在老人耳边吼:“我说何谨从商有阴谋!”
耳聋老人更活宝,吼回去:“那么大声干嘛!吓到我了!”歇下又吼:“就是有阴谋你又能怎么样?捏死他!你有这个本事吗?”
周围的老人脸上满是尴尬,王尚书拉着雷枫向旁边走走说:“那两个活宝,一个是兵部侍郎,一个是帝师。若朝廷波澜不惊,我们这些老人也能安心身退,但今是多事之秋,圣上不思进取,肆意妄为,我等老朽以力图之,力不从心啊!”
雷枫疑惑看着尚书:“小可只是一介商人,对国事一窍不通。”
尚书双眼放光芒看着雷枫说:“你有惊天彻底之才,庙堂才是你一展所学之所。留恋与江湖恐你学所荒废,老夫恳请你出仕为国出力。”
雷枫差点没哆嗦到地上,这个评价未免也太高了点。
王尚书看着呆立的雷枫:“不要立刻回答我,仔细想好再给我一个答复。吾等老朽虽老矣,但门生遍布天下,若真纷起击之,天下无人能及。一直隐忍是因苦无良机,再说我们都老了,荣华富贵还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
王尚书云里雾里说教一番后,留给雷枫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何府管家神出鬼没,闪到雷枫身边说:“少爷,骰子桌好像有人闹事。”
雷枫灵魂归窍问:“什么身份?”
“并肩王,朱大昌。”
“并肩王!”雷枫心说难怪,看来这京城的官场还真不好混,形形色色的人都要展开百态了!
“瞧瞧去。”雷枫又吩咐说:“再从后院拉个荷官。”
并肩王并不是朱大昌现在的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