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天环游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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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天环游地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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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横贯印度的铁路线并不是笔直的。直线距离本来只有一千到一千一百英里,即使中等速度的火车,也要不了三天就可以走完全程。但是,全线实际的长度却至少增加了三分之一,这是由于铁路路线向北延伸要经过半岛北部的阿拉哈巴德的缘故。
    这儿,概括地介绍一下大印度半岛铁路沿线的重点站。火车离开孟买岛穿过萨尔赛特岛,进入位于塔那前面的大陆腹地,穿过西高止山脉向东北直达布尔汉普尔,再穿过差不多可以算是独立的本德尔汗德上邦的领地,北上到阿拉哈巴德,再向东进,在贝拿勒斯与恒河相遇,然后离开恒河不远向东南下行经过布德万和法属殖民地昌德纳戈尔直奔终点站加尔各答。
    蒙古号上的旅客在孟买下船的时间是午后四点半,往加尔各答的火车开车时间是八点正。
    福克先生向牌友们告别以后,就上了岸。他吩咐路路通去买一些东西,并且一再叮嘱他务必要在八点以前回到车站。然后他就象一架天文钟的钟摆在数秒似的一步一步走向领事馆办理护照签证去了。
    虽然孟买风光美丽景色新奇,但不论是宏伟的市政厅也好,漂亮的图书馆也好,城堡也好,船坞也好,棉花市场也好,百货商场也好,回教的清真寺也好,犹太教的教堂也好,亚美尼亚人的礼拜堂也好,以及在玛勒巴山上的有两个多角宝塔的美丽的寺院也好,这一切,福克先生连一眼也不想看。他既不去欣赏象山的名胜,也不去访问那些深藏在盂买湾东南的神秘地窖;就连萨尔赛特岛上的冈艾里石窟这种巧夺天工的佛教建筑遗迹,他也不屑于去瞧一眼。
    好了!没别的事了。福克先生走出了领事馆,就不慌不忙地走回车站。他打算在车站上吃晚饭。饭店老板在所有的菜中特别向他推荐了当地特产炒兔子肉,说这个菜的味道最美。
    福克先生接受了他的推荐,要了一盘兔子肉,仔细地品尝了一番。虽然兔肉里加了五香佐料,可是福克先生还是觉得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
    福克把饭店老板叫来了。
    “掌柜的,这就是兔子肉?”他望着饭店老板问道。
    “是啊,老爷。”这家伙厚着脸皮回答说,“灌木林里的兔子。”
    “你们宰兔子的时候,听见它喵—喵—叫没有?”
    “喵—喵—叫!天晓得,我的老爷,这是兔子肉呀!我敢给您起誓……”
    “别起誓啦!掌柜的,”福克冷冷地说,“您还记得吗?从前猫在印度是神圣的动物,那年头真是它们的黄金时代。”
    “猫的黄金时代?”
    “也可以说是旅客的黄金时代。”
    福克先生说完了这句话,就继续静静地吃自己的晚饭。
    就在福克先生下船以后不大一会儿,侦探费克斯也下了船。他一下船就跑去找孟买警察局长。他向局长说明了自己的身分和他的任务以及目前他盯着的这个嫌疑犯的情况,然后又问局长是否接到了伦敦寄来的拘票?局长说,他什么也没收到。实际上,在福克动身以后才发出的拘票。也不会这么快就到孟买。
    费克斯这一下给弄得非常尴尬。他希望孟买警察局能给他签一张拘捕福克的拘票,局长拒绝了。因为这是英国首都警察厅的职权,只有首都警察厅才有权签发拘票。这种严格遵守原则和法律的精神充分说明了当时英国人的一种风气:凡是涉及个人自由的问题决不允许有任何武断。
    费克斯没有坚持自己的要求。他知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耐心等待拘票,他决定在
    这个不可捉摸的家伙停留在孟买的时候,一刻也不放松他。费克斯相信福克会留在孟买的。我们知道,路路通也是这样想的。这样,就有时间等待伦敦寄来的拘票。
    但是,路路通在离开蒙古号的时候一听到他主人的吩咐就完全明白了:这回到孟买又和到巴黎和苏伊士的时候一样,并不是就此结束,起码得一直走到加尔各答,说不定还要远些。他开始寻思:莫非福克先生打赌是真有其事;莫非真的自己的命运注定了不能如愿地吃口安稳饭而偏偏要叫自己去作这个八十天环绕地球的旅行?
    路路通买好了几件衬衣、几双袜子之后,看看时候还早,就在盂买大街上溜达起来。大街上熙熙攘攘尽是人。其中有不同国籍的欧洲人,戴尖帽子的波斯人、用布带缠头的本雅斯人、戴方帽子的信德人、穿长袍子的亚美尼亚人、戴黑色高帽子的帕西人。原来这天正是帕西人的节日,他们这一族是信奉拜火教民族的后裔,在印度人当中,数他们技艺最巧、文化最高、头脑最聪明、作风最严肃。如今孟买当地的富商都是这一族人。这一天,他们正在庆祝祭神节,有游行,还有文娱活动,跳舞的姑娘披着用金丝银线绣花的玫瑰色的纱丽,合着三弦琴和铜锣的拍子舞得婀娜多姿,而且端庄合仪。
    路路通一看到这种新奇的宗教仪式,不用说会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把舞蹈看个饱,把音乐听个够;他的表情和他那副尊容也不用说会象人们可能想象出的那种最没见过世面的傻瓜。
    不幸的是路路通这种好奇心竟然失去了分寸,险些儿破坏了他主人这次旅行的计划。
    事实是这样的:路路通一路上看完了这场帕西人的节日仪式,就向车站走去。可是当他路过玛勒巴山,看见那座美丽的寺院的时候,他忽然心血来潮,想到里面去看看稀罕。
    但是有两件事他全不知道:第一,某些印度神庙有明文规定禁止基督徒入内;其次,即便是信徒进庙,也必须先把鞋子脱在门外。这儿应该说明:英国政府为了政策上的需要,很尊重并保护印度的宗教,不论何人即便是对本地宗教稍微有一点亵渎,也会受到严厉的处分。
    路路通一点也没想到会闯下大祸,就象平平常常的游客一样走进了玛勒巴山的寺院里,他正在欣赏那金碧辉煌光彩夺目的印度教的装饰,突然被人推倒在神殿里的石板地上了。原来是三个僧侣怒气冲冲,扑了过来,扒下了他的鞋袜,给他一顿老拳还夹杂着一阵臭骂。
    这个又结实又灵活的法国小伙子豁地翻过身来,左一拳,右一脚,三个敌手就被他打翻了两个,趁这两个僧侣被长道袍绊住不能动弹的时候,他拔腿就跑,三脚两步冲出了庙门,转眼之间,已经把那个跟踪追来的第三个僧侣和他带的一大帮人撇在老远老远的后边了。
    现在离八点钟只有五分钟了,火车眼看就要开走,路路通光着头,赤着脚逃到车站,连方才买的一包东西,也在打架的时候丢了。
    费克斯也在那个月台上。他暗中跟着福克来到车站,现在他知道了这个坏蛋福克就要离开孟买。他马上决定跟着走,去加尔各答,即使再远些,他也得盯着他。路路通没有看见费克斯,因为他藏在阴暗的地方。而费克斯却听见了路路通对他主人简单地叙述着自己的遭遇。
    “我希望你别再碰到这种事了。”福克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走进了车厢。
    这倒霉的小伙子,光着脚,狼狈不堪地跟主人上了车,连一句话也没说。
    费克斯正要上另一节车厢的当儿,忽然灵机一动,便马上改变了主意,决定不走了!
    “不,我得留下,”他自言自语地说,“既然他在印度境内犯了罪……我就能抓人。”
    火车随着一声惊人的汽笛声,在深沉的夜色里消失了。
第十一章
     正文第十一章 火车按规定时间开出了站。它运走了一批旅客,其中有军官,有文职人员,还有贩卖鸦片和蓝靛的商人。路路通跟福克先生坐在一个车厢里。对面角落里坐着另外一位客人——旅长法兰西斯·柯罗马蒂先生。他是从苏伊士到孟买途中跟福克一道打牌的配手。如今他要回到驻扎在贝拿勒斯附近的部队里去。
    法兰西斯·柯罗马蒂先生高高的个子,金黄色头发,有五十来岁。他在印度士兵大起义的事变中以凶狠出了名。他确实称得上是个“印度通”。自打年轻时起,他就住在印度,很少回故乡去。他是个有学识的人。假如福克先生向他请教的话,柯罗马蒂会乐意把有关印度的历史、风俗人情和社会组织的情况告诉他的;可惜福克先生什么都不打听,因为他不是来旅行的,他只是要在地球上兜一个圈儿。他是一位庄重严肃的人物,他要象机械运动的规律那样死板地围着地球绕上一个圈。现在他心里正在盘算从伦敦动身后花掉的时间。如果他是一个喜欢随便做一些动作的人,那么他现在准会搓着双手表示满意。
    虽然法兰西斯·柯罗马蒂先生只是在玩牌的时候,或是在计算牌分的时候,才观察一下福克的为人,但是,他并不是没有看出来这位旅伴的脾气很古怪。他当然会发生疑问:象福克先生这样一位外表冷冰冰的人,里面是否也有一颗跳动着的心呢?他对自然之美是否也会有动于衷呢?他是否也象常人一样有自己的希望和抱负呢?对柯罗马蒂说来,这些都是问题。他一生也看到不少性情古怪的人,但都没法跟福克这个象数学一样死板的家伙相比。
    福克先生对柯罗马蒂并没有隐瞒他环绕地球的计划;他甚至把在什么样条件下完成这个计划,也告诉了这位旅伴。但旅长却认为这次打赌只不过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怪癖而已。凡有这种怪癖的人,一定是缺少一种指导一切有理智的人所必需的因素——益智。这位古怪的绅士,这样下去,一定会虚度年华一事无成。这对自己既没有好处,对别人也无裨益。
    离开孟买一小时后,火车从萨尔赛特岛穿过那些高架铁桥很快地就在印度大陆上奔驰。在卡连,火车撇开了右面通往坎达拉哈和浦那向东南延伸的铁路支线,向波威尔驶去。从这里开始,火车便穿行在纵横绵直的高止山脉里。这个山脉主要的地质构成部分是迸发岩和雪花岩。在这些山最高的顶峰上长满着茂密的丛林。旅途中,柯罗马蒂和福克偶尔聊几句。每次谈话总是旅长先开头,但,结果还是说不下去。
    “福克先生,”旅长说,“要是头几年的话,您在这地方准会误事,您的计划也八成儿就吹了。”
    “为什么呢,法兰西斯先生?”
    “因为火车一到山底下,就得停下来。那您就只好坐轿子或骑小马到对面山坡上的坎达拉哈再换车。”
    “就是有那样的耽搁也不可能打乱我旅行的计划,”福克回答说,“至于产生某些阻碍的偶然性,我也并不是不能预见的。”
    “可是,福克先生,”旅长又说,“就象您的亲随闯下的这桩乱子,就差一点坏了您的事。”
    路路通这时候把一双光脚裹在旅行毯里,睡得正香。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人在议论他。
    “英国政府对待这类违法事件十分严厉,这是有道理的,”旅长接着说。“英国政府认为尊重印度人的宗教习惯,应该高于一切。假若您的亲随已经被逮捕的话……”
    “得了吧,法兰西斯先生。他要是被逮捕,”福克先生说,“就会判他的刑,那是他自作自受。但临了还会平安无事地回到欧洲。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为这事而留难他的主人。”
    谈话至此,便停住了。夜间,火车穿越高止山脉,过了纳西克,第二天是10月21号,火车驶过堪得土地区一片比较平坦的土地。在那精耕过的田野上,零星地点缀着一些小镇。在这些小镇的上空,见不到欧式礼拜堂的钟楼,却看到一些寺院的尖塔。无数溪流——大部分是戈达瓦里河的支流或河汊——灌溉着这片肥沃的土地。
    路路通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了看,简直没法相信自己正乘着半岛铁路的火车驶过印度的原野。这情景尽管叫他难以置信,却半点也不假。这火车是由英国司机驾驶的,烧的是英国煤。火车喷出的烟雾掠过一片片种植园的上空。那儿种的有棉花、也有咖啡;有豆葱、也有丁香和红胡椒。在一丛棕榈树的树梢上,缭绕着冉冉上升的烟雾。树丛中,露出了一片风雅秀丽的平房、几处荒凉的修道院的废墟和几座奇异惊人的庙宇。印度建筑中那些千变万化的装潢艺术更丰富了这些庙宇的内容。再过去,是一片广阔的田野,一望无边。在那些灌木林中,既有毒蛇,又有猛虎,火车汽笛的嘶叫声使它们胆战心惊。再往前去,铁轨从树林中开辟了一条通路。那儿还经常看到大象出没,它们待在一边莫明其妙地注视着飞驰的列车。
    这天上午,旅客们过了马利甘姆,便进入了一个凶险的地区,也就是那些拜死亡女神卡丽的信徒常常在那里杀人的地方。不远就是艾洛拉寺,那儿的上空屹立着许多庄严美丽的宝塔。再过去就是名城峨仑加巴,它是强悍不屈的奥仑扎布王的京城。如今这儿只不过是尼赞王属下一个省份的首府。这块土地是由速格会的领袖,绞人党徒的大王斐林及阿来统治的。那些杀人者组成无法破获的秘密团体,以祭死亡女神为名,把人不分年龄大小通通绞死,而且从不让死人流出一滴血。有一个时期,在这里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找到死尸。英国政府虽已尽其所能将这种杀人行为禁止了一大部分,但这种恐怖的帮会依然还有,而且还继续干着杀人的勾当。
    十二点半,火车停在布尔汉普尔。路路通在那儿花了很大价钱,才买到一双缀有假珍珠的拖鞋。他穿起这双拖鞋大有自命不凡非常体面之感。
    在苏拉特附近,有一条流入康木拜湾的塔普河,旅客们匆忙地吃完饭,沿着塔普河漫步片刻,然后,又重新登车去阿苏古尔。
    趁此时机来介绍一下路路通心中的打算,那却非常适宜。在到孟买之前,他一直认为,并且相信到了孟买也就该歇歇了。但是,现在呢?自从火车开始飞快地在印度大陆上飞驰,他过去的想法立即改变了。他的老脾气马上又复活了。他青年时代的幻想又出现了。他对待主人的旅行计划,也严肃认真起来了。他相信这次打赌确实是真的。这样一来,他也相信是要去环游地球一周;而且相信要用极有限的时间完成这次旅行,甚至他居然对可能发生的迟误也担起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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