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战马背负着两人迅速的接近。眼见将要交错了,雷颌用力的劈下自己早已在头上挥舞多时的大刀。锋利的刀锋在来自于刀柄的力量灌输之下呼呼而下。那一副气势惊人的模样似乎能在一顺间将面前的一切切断。事实上,这刀也却是能做到这一点。毕竟刀的锋利是真实存在的,如果用刀主人能更好的把握住出刀时机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也许就能按照雷颌心中所想的那样发展了。
然而……
雷颌感觉到了刀遇上了抵挡。那是一种非常坚硬的抵挡,就像是狠狠的劈在了巨石上一般,由刀锋被抵挡处传来的力道,令他的手隐隐的发麻。
“难道是被对方招架住了。”雷颌想着,心中略略有些惊讶与自己交手着少年的劲道:“真的挺强的。看来得多费一些功夫了。”他暗自盘算起来,但心中依旧没有把这事情当作一回事。他以为这一回合就这么交马过去了。
但……
就在交马而过的一瞬间,雷颌感觉到了自己后颈处传来的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奇怪着,还来不及及有更多的反应,便听得一声巨响传来,整个人便高高的飞起。在空中,他的眼睛向下,却是十分清楚的看到了地上的异样——一个无头之人正乘着依旧奔驰不已的马匹向前,那人身着一袭青铜重甲,手提一杆镔铁大刀,却是如此的像自己。
“难道……”他不由得一惊,却是再也没有了知觉。
飘洒着鲜血的头颅重重的落下,在满是泥泞的大地上溅起一圈泥浆。那是带着鲜血的泥浆,其中饱含着刺鼻的腥味。那点点滴滴的溅在了李晟的身上,让他远远的望去,显出几许风尘,耀出几分威猛来。
李晟用力勒住缰绳,将马拨转回来,手中的残月轻轻的刺出挑起地上的首级高高的举了起来,回身面对被自己刚刚那一击必杀弄得微微有些发愣的众人,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你们还要来吗?”他问着,对象正是那些因为失去主将而由自慌乱不已得众人。
此刻火已经在油上灼灼的烧起了。那桔红色的明亮十分清楚的照耀着李晟那挺拔的身躯,明晰的将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楚地显现出来。包括他的微笑——虽然他笑得十分灿烂,但看在对面的那些黄巾军士兵眼中却直如恶魔一般。
“还要上前吗?对方很可怕啊!”低沉的话语细碎的在阵中响起。黄巾军中有相当的士兵都是汝南本地的新兵,原本就是没经历过多少战阵厮杀的,平时虽然也听说过世上的某个武将如何如何的勇猛,但却没有真正的见识过,眼下猛地一见如此地惨烈的局面,不由得一下呆住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作出如此的议论。他们已是有些胆战心惊了。
“可怕什么?这人也就这样了,比起那关二爷和张三爷却还差上几分。”看到新兵如此轻易的就被下破了胆,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不屑一顾的说道。
“可你既然说他不怎么样了,却为什么还一直的后退呢?”新兵的眼尖一下子就看穿了老兵心中那十分的胆怯。
“你笨蛋啊!他再不怎么样总也是比我们这些人强。不小心翼翼地顾着点,难道还如木头一般站在这儿等他们杀来吗?”老兵理所当然的训道。
“可将军他们还在后头呢。”新兵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小极小,仿佛那蚊子的低鸣一般。
“所以我才要用这细碎的步子后退啊。”老兵明白的告诉他。
“……”新兵彻底的无语了。
如果说黄巾军是一个大湖的话,那么刚刚新兵育老兵之间的对话,便是这大湖里一个小小的波动。虽然这波动本身并不足以让湖面出现多少变化,但只要这无数的波动发起,却依旧能让一湖水变得动荡起来。士兵们小声的议论,细微的后退,都变成一波一波惊恐的浪潮。他们仿佛是那被绷紧了的细丝一般,哪怕一根头发轻轻的压上都会乍然崩溃。他们紧张的看着李晟,死死的盯住他,惨白的脸上微微有些变样。
“人心浮动,心萌退意。”这短短的八个字很好的说明了黄巾军士兵眼下的窘境。在这一场战斗中,他们是被拨给雷颌指挥的。毛颖原来是想利用雷颌的武勇来带动整个部队的士气,让他们能够像真正的伏兵一般将对方击退。这原本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计划,但这计划却完全被雷颌这个人的愚蠢和不自量力给打破了。在雷颌身死之后,这一队的人马显然已经陷入了群龙无首之境。眼下没有立刻崩溃,已经算是很好了。
龚都和毛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赶到军中的。这时李晟带领着他的骑兵队已经同失去了首领正处于慌乱之中的黄巾军交上了手。两百人队伍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一般在名为黄巾军的大饼中肆意的纵横着。他们并不在意多杀伤敌人,而在意自己队伍的速度。用李晟的话来说:“速度才是骑兵最最关键的东西。”——他从来都是要求自己的军队保证有相应的机动力存在的。
眼下,黄巾军的前队已乱,中队也有些不稳,龚都和毛颖两人只得不断努力的进行后阵及预备队的工作。就毛颖自己而言,他原先是打算让秦重做一个疑兵的。但依照目前的情况,原先的决定却是不行。因此,他不得不让秦重把自己的队伍调出来,在这一阵的后头再设一阵,以确保已方还有这一支最后力量的存在。
李晟是一个比较冷静的人,虽然他有时候也会耍耍年轻人的脾气,作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但在大多数时候他却是冷静的。在杀了雷颌之后,满足了挑战趣味的他将控制整个军队的事情交给了周睿,而他自己则一边跟随着大军厮杀,一边悄悄地打量着黄巾军阵中的异动,好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提供决定的依据。
此刻的雨停了,夜渐渐地回复了清晰,视野也因为火光的缘故而明朗起来。将整个作战环境朝好的方向发展,这一切都给李晟带来了不错的条件。他冷眼旁观着。对于黄巾军阵中,龚都和毛颖二人的举动,他看得一清二楚,并迅速明白来了两人心中的打算。
“想用这样层层迭迭的防御来把我拖到消耗战之中吗?”李晟心里盘算着,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真是可笑哪。我既然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就不会上你们的当。今夜的结果到此已是差不多了。随着这天空逐渐地恢复晴朗,我想也会有不少厉害的人迅速的明白过来,我们进攻的人数并不多。到时,他们若反扑,我们可是承受不了的。”他抬头看了看天,心中已是作出了决定:“是该撤退了。”
“小睿,我们该走了。”心中既然主义已定,李晟便迅速的对自己的执行将军说道。
“走?”杀得正爽的周睿闻言一愣随即会意过来:“也确实该走了。”他并非没有脑子的人,早已发现作战到现在,自己的突击能力以不像最初那般顺利。“敌人的抵抗似乎有增强的迹象。在这样下去,我们只怕会被他们围住。”周睿很快的也看出了这一点。
“呼……吁!”他将手指含入之中口中,用力的一吹,却是拉起了一个响亮的号子。因为是轻装而来,士兵们的身上除了各自的武器装备之外并没有带任何东西。因此这样很有些草莽风味的口哨便暂时取代了铜锣战鼓的作用,成为李晟眼下用来命令全军的信号。不过,这个信号李晟自己发不出,他只能让早已熟悉了这个周睿来代表自己发布命令。
号子尖细而悠远的响起。原本一直在阵中只想着往前冲的士兵不由自主的打了一激灵,迅速的从那满是杀意的境界中回醒过来。虽然他们中还有些人依旧念念不忘那血热的杀场,但他们却非常明白,这号子是号令他们的回军的命令。他们自是不能违背这样命令,便只好在这万般的无奈之下,用力的杀出一条回归的血路来。反正身后的敌人也不是太少,总算也让他们稍稍的过了一把手瘾。
骑兵迅速的退去,急急的消失在黑暗之中。他们来时如雷,去时如风,让龚都和毛颖两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一些遗憾:“这些人太精了。一旦发现目标完成了差不多便撤退,连一个翻盘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这真是可怕啊。”他们两个原也想过利用自己在兵力上的优势将对方的人马全数陷到自己的包围之中从而一口气歼灭他们,但他们不曾下过对方竟然如此的滑头,居然在自己兵力刚有些许动静的时候便迅速的撤离,很快便逃得无影无踪。
“怎么办?”望着就此离去的身影,龚都苦笑的问着毛颖。他不敢再小看这个原先被他认为可以一战而胜的对手。毕竟对方于今夜表现出来的胆略和机谋都让他觉得恐惧。“虽然他们现在还是默默无名,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让他们有了出名的可能。我们可能真的是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人哪。”龚都倒吸一口凉气,颇有些心烦意乱的想道。他自己颇有几分烦躁,就十分险恶的想将这边剩下来的事情全都甩到毛颖的手上。所以,他那样问了,并静静的等候着毛颖的回答。
“还能怎么办呢?”毛颖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都是骑兵,而我们根本就没有成建制的骑兵。要追,我们是追不上他们的。眼下,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尽快的扑灭这里的大火,统计出今夜的损失,重新安营立寨,并让安阳那边给我们送来新的物资了。我们有必要在这里修整几天,好好的提升一下士气。”
“行,一切都交给你了。”龚都狡诘的一笑就此借驴下坡的将这事情推给了毛颖。当然他的理由也是十分充足的:“你知道,我只是一个莽人,是做不来这些细致的活儿。把它们交给我,只怕会让这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我明白。”听了如此充分的理由,毛颖只好答应下来。
他是被迫的,但这被迫的事情他却处理的很好:
首先,他收拢了自己营中的残兵。他没有怎样的安慰他们,只是睁着眼睛瞎说:“你们做得不错,很好的完成了我的计划。现在敌人已经被我们吓走了,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之类的话。虽然这样的话毛颖自己也是不相信,但他却认为自己必须要这样说。因为崩溃的低沉已经在士兵之间弥漫,若不迅速的想到解决的办法,只怕自己的这些士兵就惶惶如惊弓之鸟日日而不可自已,这绝对是一场恶梦,无论对士兵还是对将军都是一样的。毛颖试图解决这样的困境,便第一个想到了这样的办法“说谎!”——他要消除在众人心里那颗失败的种子。
无可否认他的口才也算是不错的。经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激昂演讲,他手下的士兵大抵都相信了他所说的事情,士气略略有些回复。至此,他认为这些这些士兵可以使用了,便一边派人整理营地,一边则让人去收拢约束前营人马,令他们按顺序进入到这后寨来,计算各自的损失。
在一支没有战败之丧气的军队维持下,这些事情很快的完成了。毛颖让那些将领将营地从低沉的谷地里搬到两边的山丘上,以龚都军立寨语北丘,其余人等立寨于南丘之势来安定中那些从属兵不安的心。他让各营的士兵伐木建营,力图把整个营地见得高大牢固起来,进一步让士兵有更安全的感觉。
虽然他也知道让保证士兵有安全感似乎是一件不怎么光彩而且好笑的事情,可眼下没有任何地办法来让这些士兵重新变得勇猛起来啊。经历了数天连续不断的大雨,士兵们早已无法忍受这样的环境,他们的士气本就是一天天的低落下去,而刚刚的那场窝囊的战斗,更是让他们连逃跑的想法都有了。
“如果这次攻来的敌人兵力更众一些,持久作战能力更强一些,只怕他们真的会就此溃散千里而逃。”很快毛颖从这些黄巾统领对刚刚所遭遇之敌人描述中明白了这一点。这不是一个好笑的事情,当整个残酷的局面摆在毛颖勉强的时候,毛颖才惊讶发现他自己对汝南的这些黄巾众将实在是有些高估了,而且不是一点半点的高估。
“就凭这些兵将的素质,怎么可能……”毛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利用龚都的名义把这些人召集起来,本是想大约的了解一下前营的事情和敌人的大体情况。可眼下,他却发现自己实在了解不到什么。不是这些人不肯说,而是他们说得太多太多,简直成了一个吹捧敌人的大会。
这不是明显得“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嘛!”毛颖越听越是有些丧气,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被这些人的话所感染了。
“够了!”龚都的一声断喝将这些人的话全部打断了。看他那满额头青筋暴起的模样,就明白,他也非常不喜欢这些人对敌人的吹捧。“我不想再听关于敌人的种种。否则敌人还没打来,我就被你这些人吓死了。”他嘲讽的望众人,冷冷的说道:“既然你们一说起这个就停不下来,那就不要说了。你们只需将各自的军队受损的情况,汇报上来就可以了。”
“是……”面对龚都着不冷不热的嘲讽,感受着他话语中所蕴涵的恼火,自认形势还不能与之抗衡的众人老实的选择了低伏。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站起,一点一点的将情况报了出来。虽然还不是非常具体的,但大概的损失情况却能迅速的得出:在今夜的战斗中,全军包括龚都所部,阵亡了近一千人,受伤的大约在两千左右。这其中很多不是由洪水本身造成的,而是因为洪水来临之时的混乱而引起的自相践踏所产生的结果。在死亡的士兵中,除了龚都所部大都是因为作战而阵亡之外,其他的部队却是被踩死的比淹死的多。
“你对这个怎么看?”对于这样的情况,在大帐内龚都并没有发作,他只是等着众人散了,便直接把问题交给自己的军师。他无法解决这样的问题。
“军队要大整!否则,我们终究也只是汝南这一地玩这窝里闹的把戏了。”毛颖十分坚决的说道。
“什么时候整?”龚都问他。
“最好是现在。”毛颖想也不想的就作出了回答。
“现在吗?我看不行。我想还是等这战打完以后再说吧。”龚都想了想,终究还是摇头。他依旧不想放弃眼下的出征。
“打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