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赶得走么?”
一阵皮肉焦臭之味从洞里飘了出来,洪老二的两只脚在火堆炽炭里烧得吱吱作响,两名手下回身进洞把尸体拖离火堆,衣物早已烧残,成了一具半裸男尸。
那头目朝洞里深深扫了一眼,眸子里闪射出栗人杀光。
“水姑娘,你乖乖跟我们走吧!”
“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要我们动手?”
“动就动吧,我不在乎!”
水宝真的不在乎么?
她非常在乎的,只是情势所通,她只有“拼”之一途,她已打定了主意,如果脱不了身,便引刀自决,要是落在对方手中,那就生不如死了,她不再想小黑,看样子盼他解围是无望的了。
“老子就不信你不在乎!”头目一抖剑,欺身出手。
水宝举刀相迎,恶斗叠了出来。
那两名进洞拖尸的手下,此刻恰在水宝身后。
“你们别动,由我活捉她!”
头目边打边说。
水宝的猎刀挥舞得如掠波逆浪,心存死志,出手便毫无顾忌,那头目剑法虽然高超,但一时之间也拿她没法。
刀剑碰击之声在荒山静夜里传得特别远。
几十个照面之后,水宝的刀势渐失凌厉,搏击之势是互相消长的,刀失凌厉,剑自然便趁势占了上风。
“嗤”夹以一声尖叫,水宝的左肩被划开了一道口,虽是暗夜,但在火堆余光映照下,仍可见雪白的肌夫上冒出了殷红。
“割开她的胸衣!”有人在大叫,仿佛这是场游戏。
“头目,让我们开开眼界!”有人附和。
“剥去皮的小白羊不知有多鲜!”
“最好连裤带也挑断,现出宝来……”
“哈哈哈哈……”
……
你一言我一语,尽是轻薄的话。
水宝激愤欲狂,刀势陡紧,如片片雪羽疾飘乱舞,一轮急攻,把那头目迫得手忙脚乱,连退了三、四步,飞羽中一道白光脱颖射出。
“哇!”地一声惨叫,那头目翻倒地面。
暴喝叠起,六支剑齐上,森寒的剑影交织成了幕,把水宝裹得风雨不透,以一对六,立即出现发发可危之势。
水宝奋力挥刀,但冲劲一过,后继又显乏力。
凄哼声中,六人之一挂了彩退出圈子。
另外五支剑攻击更形凌厉。
“捉活的!”
“对,要她付出代价!”
水宝自知今晚已难幸免,如果被擒必定受辱,但现在连想自杀都腾不出手来,愈打愈是不济,险象环生,眼看就要势尽,心一横,聚起残余真力,一式夜战八方,把五支剑逼得一滞,厉叫一声,身形弹起,斜飞到一丈之外。
呐喊声中,五支剑又迅速地围上。
突石丛杂,自然耸峙,五支剑填补了空隙,人与石错杂,包围圈变成了铁桶,而水宝正在这铁桶中央。
“把刀丢下!”
五人之一暴喝了一声。
“……”水宝喘得几乎回不过气来。
场面暂时僵持。
水宝作出了一个古怪姿势,双手握刀后挫,刀柄对正自己心窝,天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到一定非常难看,也许是凄厉如鬼。
“小娘们,叫你丢刀投降!”
“别耗了,我们上!”
水宝突然抬头向天,厉声道:“娘,女儿去了!”
就在水宝准备自决的千钧一发之际,惨哼猝起,一个倒下,接着又是一个,一条黑影幽灵般闪入圈子。
水宝呆了一呆。
黑影没停,东飘西突。
“什么人?”
“什么……”
喝声只一声半,代之的是短促的惨哼,刹那便寂然。
五支剑全摆下了。
“水宝,你没怎样吧?”黑影趋到水宝身边。
“小黑哥!”水宝叫了一声,便抽咽起来。
“对不起,我迷了路,是听到声音才找来的。”
“你再迟一秒,我就已经……”
“水宝,现在没事了。”
水宝扔了刀,一把抱住东方白。
东方白不忍推开,任由她抱着,等她平静下来,才和缓地开口道:“水宝,我们得马上善后,说不定他们的人还会闻声而来,那就防不胜防了!”
水宝松开手,退后一步,拾起猎刀。
“小黑哥,你……去捡柴火,怎会迷路?”
“我去追一只牡鹿,追得太远了!”东方白无暇叙述失足地穴的轻过,含混地回答了两句,立转正题道:“看来这些都是巡山的弟子,必不止一批,我们得设法消灭痕迹,要是被他们发现是我两个做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多尸体,怎么消灭法?”
“封入山洞!”
“洞里还有两个!”
“噢!不要紧,多少都是一样,我们要快!”
“那就动手吧!”
两人立即动手把尸体一一拖进洞中,堆在洞底,然后搬出马鞍等杂物。
“小黑哥,怎么封法?”
“搬石头!”
“要是他们发现这山洞古怪,挖开检查的话……”
“那是以后的事,只要我们不在现场就好。”
“好!搬石头!”
“希望天亮之前没有人来。”
两人动手搬石头封洞,水宝搬小石块,东方白力大辊大石头,说来简单,做起来相当吃力,但又非做不可。
东方泛白,晓雾迷蒙,封妥洞,人已精疲力竭。
两人休息了一阵,用完了干粮,天色已经大亮。
“水宝,你的肩伤……”
“不要紧,皮伤,不流血就算没事。”
“衣服上有血,得加外衫罩住,以免被人起疑。”
“这简单,我带得有衣服。”
随说随做,水宝取出外衫穿上,蹈生出死,但她似乎忘记得很快,脸上又有了笑容,任性的女子必然爽朗,她就是这种女人。
“我们还有件事要做!”
“又什么了?”
“消除血迹,他们发现得越晚越好,希望是永不发现,你歇着,由我来做!”
“不,我还有力气!”
旭日照高林,现场已完全清理妥当。
“水宝,我们得离这里远些,马匹呢?”
“原地方,不会走失的!”
两人拿起鞍子什物,来到了昨午放马的地方,水宝撮口发出长哨,没多久,两匹马嘶鸣着奔来,两人匆匆上鞍,然后穿林离去。
一口气走了七八里,来到一处山涧边,停了下来,选了干净的石头相对坐下。
“小黑哥,真有意思,我……居然杀人!”水宝掠了掠鬓边散发,笑对着东方白。
“任何事都会有第一次的,你怕么?”
“当时不怕,过后有些胆寒,现在又不怕了。”
“杀人有时是迫于无奈,江湖道上,你不杀人便被人杀,但严格说起来,杀人不是好事,能避免就避免。”
“我懂你的意思,刚才如果让一个人走脱,不单是我俩的麻烦,还得加上道爷和我娘,恐怕连客店也得关门。”
“不错,就是这意思!”东方白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道:“水宝,刚才看你白光一闪便有人横尸,那是什么?”
“救命的法宝,也是要命的法宝!”故作神秘状。
“我不懂?”
“小黑哥,这是我的秘密,除了我娘,没别人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说着,到马鞍旁取下猎刀,倒转刀把,递到东方白眼前,道:“看出什么来吗?”
东方白仔细看了看。
“刀柄上有个扁孔,这……”
“对,刀里藏刀,一次可以藏三把薄刃飞刀,手指一按就可以射出,八尺之内绝无虚发,不得已时才用,所以叫救命法宝。”
“要命法宝又怎么说?”
“我刚才留了一把,如果你慢一步,我便自决了!”
“啊!”东方白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水宝把猎刀插回马鞍,步到东方白身前,两眼突然闪出亮丽的光采,抿嘴笑了笑,定定地望着东方白。
“小黑哥,我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
“无肠公子东方白。”
“你……怎么会知道?”东方白大惊,这应该是一个绝对的秘密,泄露了后果严重,想不到水宝竟然知道。
“我偷听到我娘和道爷的密谈。”
“水宝!”东方白现出十分郑重之色道:“这可不能乱说,只能藏在心底,万一……”左右一张望接着道:“万一要是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从此刻起。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你都不能提一个字,懂吗?”
“我知道,小黑哥!”
“对了,水宝,我忽然想到件事。”
“什么事?”
“你那位表哥……”
“怎么又提起他?”水宝靠到石头边,娇躯斜向东方白的肩头,仰起脸,似笑非笑,她此刻的表情相当迷人。
东方白的心跳荡了一下,但脸上是一本正经,这妞儿相当开明,不大重视男女之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麻烦可不能惹,必须保持适当距离。
“是真的表哥么?”
“真也好,假也好,我对他没兴趣。”
“我是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好生面熟,可是又想不起来。”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噗哧一笑,又道:“原先我说你吃醋,你不承认……”露骨的表现,少见的大胆女子。
东方白心头又是一荡,立即想到该趁机筑堤。
“我绝不吃醋,一辈子也不会。”
“为什么?”水宝直起身,粉腮已变了色。
“因为我已经没资格吃醋。”
“你早已有了心上人?”水宝连声调都变了。
“没有!”
“那你说没资格是什么意思?”
“这……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水宝使起了性子。
“水宝!”东方白苦笑着,用最温和的声音道:“你这样不但使我为难,而且会增加我的痛苦,求你好么?”
“会使你痛苦?”水宝眼里飘出了迷惘。
“真的,我绝不骗你!”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我?”
东方白怔住了,少女口中的“喜欢”有其特殊的意义不作一般的解释,所以回答的得不得当关系非常重大。
“回答我,小黑哥!”水宝又通了一句。
就在此刻,五条人影顺涧奔来。
“有人来了,沉住气!”东方白忙叮嘱水宝。
当先的是一个山羊胡老者,多角形的脸,一看就使人产生极不舒适之感。老者身后是四名黑衣汉子,转眼之间已到了两人停身之处,老者一抬手,全止住了脚步,老者如利刃般的目芒,先扫水宝,然后停在东方白的脸上。
东方白下了石头站立,水宝倚近他的身边。
一日夜之间就遭遇到三拨巡山者,可以想见山中戒备之严。
东方白装出惶恐的样子望着三角脸老者,他希望对方不是为了发现山洞藏尸而来。水宝则完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自恃是本地人,而且是山中常客,再加上有东方白在身边,对方不能把她怎样。
三角脸老者的犀利目芒从东方白移到水宝。
“你是水二娘的女儿?”
“不错!”
“到山里来做什么?”
“打猎!”
“他是谁?”
“他叫小黑,我家店里的客人,陪我入山的。”
“昨晚他陪你在山中过夜?”
“不错,这有什么了不起?”
东方白却是心头一震,自己与水宝的行踪早在对方的掌握之中,看样子要想在山里有所行动,不是件易事。
“昨晚有没有接受过盘查?”
“盘查,什么盘查?”水宝也会装浑。
“巡山的。”
“不知道,什么鬼影子也没碰到。”
东方白心里可十分明白,对方定然是发觉两拨巡山的神秘失了踪,所以加强了搜索,好在没什么痕迹落入对方眼中。
三角脸老者皱了皱眉头。
“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在山里行走?”
“人都长得一个样,什么是可疑的人?”
“比如说……衣着怪异,行动诡秘,不类平常在山用行走的人,你是本地人,又常常人山,应该看得出来。”
“有!”
东方白心头“咚!”地一跳,这任性的大姑娘到底想捣什么鬼?
三角脸老者目芒一闪,道:“快说?”
“四个红衣人,行动如风,我从来没见过。”
“红衣人?”三角脸老者为之动容。
“对,是昨天向晚的时候看到的。”水宝正轻八百。
“噢!”三角脸老者又皱眉,想了想道:“你两个赶快出山去吧,别在山里胡闯,万一丢了小命不值得。”
“不,我不能空手回去!”水宝大摇其头。
“随便你!”三角脸老者转身扬手,五人急奔而去。
人影从视线消失,东方白侧向水宝。
“水宝,什么红衣?”
“嗨!小黑哥,你这么聪明却想不到,要他们去找红衣人,假使他们发现了洞里藏尸,就由红衣人去顶着,这不是很妙么?”
说完,调皮地笑笑。
“嗯!这一招不错,的确高明!”东方白深深点头,这任性的大姑娘心思还真缜密,居然会将机就计出点子。
“小黑哥,现在我们可以放心了。”
“唔!”
蓦在此际,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道:“未见得可以放心,别一厢情愿。”
东方白和水宝同时吓了一大跳,想不到暗中还隐得有人,刚才的谈话不用说已入了对方之耳,这问题严重了。
“什么人?”水宝朝声音方向喝问了一声。
“山中人!”一条瘦长人影从涧边树丛里现了出来。
两人一看,登时傻了眼。
现身的赫然是个红衣人,红衣红裤,套了个皮褂子,手执长弓,胁下跨着箭袋猎刀,满脸油汗,乱发短髭,是一个典型的猎人,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水宝信口胡诌出红衣人,想不到山里就真的有红衣人。
“姑娘,你一句话把我给害惨了!”
“你……你是……”水宝惊愕得说不出话。
“你这一说,我的衣服不能再穿了!”
“你到底是……”
“猎户!”
“听口音你是本地人?”水宝吐了口大气。
“不错!”
东方白不吭气,仔细打量着对方,身形、声音、面目都有似曾相识之感,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阵,陡然想起来了,徐家集丁府后面卓永年匿居之处跟梅芳动过手的毕老三,卓永年说过他与小雪都是自己人,他扮成猎户出现山中,不用说是卓永年的安排,登时宽心大放,但却不能抖明,只将头点了点作为暗示。
“朋友现身的目的是什么?”东方白开了口。
“劝你们出山,避过这一阵风头。”
“什么风头?”
“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不必问我。”顿了顿又道:“这么多的人失踪,其中还有一个高级人物,他们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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