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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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劫案-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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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口说道:“个龟儿子的,你还查个啥子鸡巴呢,抢人?你哥子不对喽,三天前我们还遭你讹去两百大洋嘛。”说到这里自知说走了嘴,便停下不说了。
  “这么说来,张公馆的抢案是你干的喽?”
  “那当然。”邱爷应着,朝兄弟伙直眨巴眼睛。
  “好!既然如此,你敢跟我到成都走一趟么?”
  “走就走,老子怕个!”
  李辅相转向刘仲之冷冷说道:“刘先生,请!你是非去不可的。”
  刘仲之想了一下,说:“看来我们和军警团之间产生了点儿误会,我要去解释一下。我出来这么久了,张家又出了事,我也该回去了,张先生那边需要人照看哩。”
  邱爷犹豫了,说:“刘先生,你去不得,恐怕是曹操箭射草船——有去无回哩。”
  李辅相把那些穿无标记军装的大汉一一看过之后,说:“你们如果不放心,全都跟去当保镖也行,路费我包了,住吃我管,顺便也可以玩玩武侯祠、百花潭什么的。”
  邱爷和他的兄弟伙相视一笑。
  他们不怕成都的军警,成都的刘军长就是大邑出去的老乡,军长的五哥刘文彩又是打了招呼的,他们怕哪个?口里就说:“长官你说话要算数哟,明天我们就跟你走哟。”
  “不用等明天,我们现在就走。”
  “车呢?”
  “我早就叫人包好了。”李辅相怕时久生变,边说边把那拨人往门外带,出了大门对着不远的公路吹了声尖厉的口哨。
  那边老三就催一辆货车司机发车过来。车一动,老三便幽灵般抄条小路走了。
  邱爷带着兄弟伙护着刘先生上了车。
  看着刘仲之不慌不忙地上车,李辅相感慨万分。他想起了几天前军警团派人召他回去的事,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凄凉与悲壮。这次案子是破了,作为老捕快,他也算尽了职,但是绑匪会受到应有的惩处么?他不敢说。
  夜雾一起,凉意就加重了。
  六、节外生枝
  李辅相果然没吃到好果子。
  一大早就有兵来传他到向处长办公室报到。那兵在路上说:“李老头,你破的案呀,抓回来一车好人,偏偏又是军长的亲戚,你个龟儿把向处长的肚皮都气爆了。”
  走到半路就碰到刘仲之笑嘻嘻从昨夜关押的房间里出来,见了李辅相他就止了步,说:“对不起,先走一步了。”气鼓鼓的李辅相刚要离去,刘仲之又提醒他说:“邱爷他们还没走,你莫忘了原先答应过的路费哟。”
  向传义正在办公室拍桌子打板凳骂人,见了李辅相反倒息了脾气,只是说了一句:“喊你回来你不听,这下闯的祸大了,整得我不好收场哟。”李辅相刚要解释,向传义伸手止住他说:“刘文辉军长刚才亲自来了电话,说刘仲之去办的事是正事,他主人亲自派他去的,不要去追查了。”
  李辅相不服气,说:“要是抢了人作了案只凭当官的一句话就算了,那今后的事军警团就不好办了,成都乃至四川的治安也没法维护了。”
  向传义知道他是个顺毛驴,背上的毛只能顺着捋不能反向摸,瞪他一眼倒也忍住了。李辅相却不识时务又顶了一句:“张公馆的劫匪明明就是姓邱的那伙烂龙嘛。”
  “姓邱的?人家案发时不在现场,他们有证据嘛。”向传义脸都气白了,“哪个叫你不明不白把人抓回来的哟!”
  “他有证据?成都坝坝头哪个不懂他们这伙烂龙二流子会找证据?作案前他们肯定就安排好了人作伪证,何况时间过了这么久了,他们啥子也编得圆满了嘛。我们工作细心点儿,还是可以查出他们的漏洞的嘛。”
  向传义“叭”的一声扔出卷宗,气汹汹地叫道:“查?你给老子查去吧!”他终于爆发了。
  这就是证据,是军警团自己几天前做的犯罪记录。记录表明张公馆案发前一天,邱天成(邱爷)和七个有名有姓的同党(即昨晚李辅相所抓的人)就被关进军警联合办事处了,罪名是酗酒斗殴。他们直到案发第二天才获释,哪里会有作案的时间?
  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核对过了吗?”李辅相还抱有一丝希望。向传义点了点头,说:“是吴警官办理的关押手续,人犯押在205和208室,有案可稽。”
  李辅相仍不死心,心想你们当官的啥子假造不出来?就亲自走到囚室去问看守和没放的犯人,结果证明档案记录完全正确。
  重新回到向传义办公室时,两个人的心情都平静了。李辅相只感到一阵难过和内疚,自己看走了眼不说,还亲手办成了错案,他感到自己老了,真的老了。李辅相把大邑之行从头到尾重新审视了一遍,连一切细节都想过了,最后他说:“我觉得我的判断没有错,刘仲之一定勾结邱天成在干犯罪的事,我抓他们没有错。如果说张公馆劫案不是他们干的,那么他们一定有其他的更严重的罪行。”
  向传义见他有点儿失神,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怕他紧追不舍又去惹事,就说:“他们肯定在干犯罪的事,并且还是大事。这是你干涉不了的,我也奈何不了,你就别问了,今后你自会知道的。我现在只给你透一句话:他们的事除非不发,一发上层当官的就有一大批人帽儿要落。老李头,咱们现在是破张公馆劫案,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你昨天犯的错,由我担了。张家那案哩,能破当然好,实在破不了的话,军长那儿杨炳荣说过他会去想办法的,也别太跟自己过不去,你下去吧。”
  李辅相说:“张公馆的抢劫案我既然接了,就一定会去想办法破。刘仲之这条线索没用了没关系,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向处长你也别担心,我还有个绝招没用,那劫匪的车辙在我心里装着哩。”
  向传义眼睛一亮,说:“那好,你下去再准备个方案,咱们接着干就是了。”
  一个卫兵进来报告说:“昨晚关押的那个姓邱的不走,说要见个姓李的老头儿,要警署给他个说法哩。”
  李辅相说:“我去处理,我屁股上的屎我自己揩。”
  邱爷一脸得意地坐在208室地上不起来,他耍赖不走。李辅相默默把腰间剩余的银元解下来,“叭”的一声扔到邱爷面前,说:“老子给你们开路费,滚!”
  邱天成抄起钱袋一掂,笑着问:“恐怕不够二百的数吧?”
  “请你几个龟儿子来用了一半。”李辅相说完就走,在这账上他的确底气不足。
  邱天成一想,这老小子其实还算不错,换个人来一文不退自己也没法,再说这钱又不是自己的。想到这里反而有些自得,便带着兄弟伙出门走了。
  李辅相还是忘不了破案,有意无意之间又走到了张公馆大门前。他明白对张材这类人不必客气,好言相劝他决不会讲实情,就决定来硬的,来个敲山震虎。
  老向既然透露出大管家刘仲之干过牵连很多当官的人的案子,自己为何不用这个当作把柄威胁威胁他呢?张材难道会一身干净?在安仁镇时,刘仲之至少有两次无意中表露出有犯罪感,他的滚案能力比老邱差远了,看来要突破他并不难。越是他这种人越怕死!
  问题是要选好突破口。突破口会不会是张材提到过的重庆通过邮局汇来的二十万元钱?那钱张材一直不愿提及,军警团当时也没注意,忘了惹祸的就是这笔钱呀。刘仲之既然是大管家,他出门在外决不会是去杀人放火,他干的坏事一定与钱有关。李辅相决心赌一把,就把那笔钱当成突破口。
  想到这里,李辅相大摇大摆进了张公馆,直奔客厅。
  张材看见他有点儿诧异,急忙叫了声“上茶”。李辅相也不拿正眼瞧他,大马金刀往上首一坐,开口就问:“刘仲之呢?叫他来见我。”
  有女佣给他上了盏茶。李辅相轻轻一推,说:“今天就不消讲这个礼了。”正在说话之间,刘仲之闻声走了进来,带着固有的自尊与清高。
  “刘仲之!”李辅相叫了一声。
  刘仲之看他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叫刘先生。”
  “刘仲之,”李辅相说,“你别以为从军警团出来了就没事了,那样的话你就想错了。老实告诉你,今天早上放人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你出不来。你别以为有人保你,你就没事儿了。我告诉你,老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内应,我是用这个借口把你诳进警察局的,你犯的案子比张公馆劫案大得多。老子还是那句老话:不管哪个官保你,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看,这不是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跟来了吗?”
  刘仲之阴阴一笑,说:“那么我身上还有哪件案子在军警团问不清楚,还要麻烦你跟到家里头来问的?”
  “我想知道通过邮局汇来的那二十万银洋的事。”李辅相说着望了张材一眼,见张材无意中呆了一下,就说,“正好张老板也在,你这大管家给我报一报那二十万是汇走了呢还是送走了的现款?是谁护送的?被送到啥地方去了?你们用它来干了些什么?我要你们老实交待,这也不算为难你们,这是破案的需要,也是……反正另外还有需要,还很重要。”
  主仆两人对看一眼,谁也没开腔。
  李辅相见下的药起了作用,就又问:“请问刘先生,你与邱天成原来就认识?”
  刘仲之突然变得恭敬了,答道:“对,我就是大邑县人,我们同乡。”“我不明白,仅仅因为同乡关系他就下死手保你,开罪成都的军警团也不在乎?”“为朋友两肋插刀嘛。”“朋友?请问你们是哪类朋友?团成一伙要干啥事?张先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回来看一眼。”刘仲之闭口无言了。
  李辅相眼看口舌占了上风,干脆乘机冒险又说了一句:“刘先生不说也好。你既是大邑人,可知道刘五先生么?”问罢变了脸死死盯着刘仲之的眼睛,想在那里找到自己猜测的东西。
  刘仲之淡淡一笑:“五先生么?大邑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不就是那个威镇川西的刘文彩么?他还是你们军长的五哥哩。”
  “那么邱爷和他……?”
  “姓邱的?他只配当五先生门下一条狗。”
  “是条看家护院的狗吧!”李辅相随意开了句玩笑,神情一下松弛下来,端起茶碗揭开碗盖,对两人举了一下,喊了声“喝茶,喝茶”。
  刘仲之问:“先生还有事么?”李辅相摇摇头。刘仲之转身就走,细心的李辅相发现他的脚步不稳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抬头观天。
  李辅相和张材都没说话,两人坐着各想各的心事。
  过了一袋烟工夫,刘仲之领着看门的老孙头和一个年轻女佣进来,说了声:“李爷,案发时他们看见了点儿有用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了,李爷随便问。”
  “这就对了嘛,我只破你家的劫案,就只管跟劫案有关的事嘛。”李辅相还没说完,刘仲之就厌恶地离开了。
  老孙头说:“我交代,我坦白,我看见过一件重要的事没有报告,我是同情范嫂呀。棒老二翻墙进门那天晚上,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往我胸口一顶我就吓傻了,直到第二天一早范嫂开门出去买菜我才回过神来。我看范嫂单身出门,又是个女的,就怕绑匪没走她出事,我摸到大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那时候天色要亮不亮的,天上的月亮还在。我亲眼看到范嫂走了几步就停了,低头在看什么东西,再后来就躬身弯腰拾起样小东西,捧在手心里反复看。她又把那东西对着月光看。我这回看清楚了,那是块金怀表。”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估摸范嫂捡了土匪的金表,怕是不敢回来了。”
  李辅相说:“好,讲得好,范嫂捡了块金表,那可是重要线索,太好了。”转脸又问那女佣:“你呢?你能讲点儿啥?”
  年轻女佣脸一红,说:“我那天身上不方便,很晚了不想睡,不久就发生了强盗进屋的事。那些蒙面人要我们不许出门。我无意中往窗外一看,就看到围墙外头那个司机了。由于司机没进院抢劫,他在院外就没有蒙头,我看见他瘦瘦高高的,那可是超出一般人的瘦高。他当时在抽烟,烟头一闪,我看到他嘴里嵌了个大金牙,在火光下一闪一闪的。我当时隔得远,看不大清楚,反正他长了个长长的寡骨脸,其他就不晓得了。”
  李辅相听了心中欢喜得很,就对张材说:“你看你的下人配合得很好嘛,他们提供的情报很有用,你下去赏他们点儿钱,拜托拜托。呵,顺便说一句,刘先生那儿我多有打扰,如果我李辅相哪儿不小心得罪了他的话,请张老板代我请罪,请他原谅。”
  李辅相边说边走,走得轻悄悄的。
  平地卷起一股穿堂风,吹得竹帘哗哗乱动,大厅里一座木质座钟发出咔嚓咔嚓单调的声响,桌上的茶早凉了。
  七、真假金表
  李辅相回到军警团后立即向向传义作了汇报,要求马上召集侦破组人员开会,把他计划好的侦破方案落实下去。
  通知下去后最先来的是杨炳荣。见面他就取笑说:“李头儿,在大邑县惹了一身祸事还没了,你又要兴风作浪了?”跟着进来的几个军警对开会毫无兴趣,说:“要开会就快点儿,开完了我们还要去打牌。”也有人说:“这案破得了就破,破不了就拖嘛。”
  向传义说了声“开会”,李辅相当仁不让,开口就介绍他有两套破案方法,希望双管齐下,一举解决张公馆劫案。
  第一个方案是,去查张家案发时门前停过的小汽车。那车辙么?好说,李辅相记得。
  李辅相年轻时反复钻研过各种印迹,比如骡马印啦,羊蹄印啦,软底鞋硬底鞋印啦,能分辨出跛子的脚印,根据脚印就判断得出作案者的高矮,何况那天留下的是那么清晰的车轮印?当时他只看了一眼就记在心里了。
  李辅相说那是辆新车,崭新的小汽车。车轮胶面有“M”型花纹,肯定不是国产的。特别明显的是左前轮印纹上留有一道三寸长一寸宽的空白,显然这车轮不久前受过重创。
  “只要查出车来,嘿嘿,破这案还不易如反掌么?这条路请杨队长指挥,尽量多拉些你那伙码头上的兄弟,这工程需要人多。”李辅相说。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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