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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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劫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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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查出车来,嘿嘿,破这案还不易如反掌么?这条路请杨队长指挥,尽量多拉些你那伙码头上的兄弟,这工程需要人多。”李辅相说。
  “第二,派出暗探去金堂县范嫂家长期蹲窝守候,只要范嫂一露面就马上抓获,目的是查清她案发第二天早上捡的那块金表,那是劫匪留下的物证。两路人马只要有一路成功,破案的希望就大得多了。”
  杨炳荣问:“你把我们都安排了工作,请问你参加哪一路?”
  “我留下做机动,两路都不参加,还有些东西和线索要继续落实,我自己知道该干啥,现在还不能讲。”
  “那好嘛,我还是那句老话:咱们各破各的案,你指挥不动我。你有两套方案,老子还有三套哩,让我们看哪个先破案,哪个先得头功。”
  向传义拍了拍手,说:“我命令:先照李辅相的方案搞,杨队长你去动员人协助,破了案功劳是大家的,谁也别争。”
  人员一分派定,李辅相就消失了。
  有人看见他拿张画了车轮印的图一条街一条街去找那些修汽车的小店铺,也有人看见他抄着手到处转,见到街上当兵的穿着无标记的军装就发愣,有时竟到兵营前乱转。大家都说李老头想破案都想疯了,这怕是他一生中要破的最后一案了。
  杨炳荣带着几批军警地痞袍哥去查车,搞得一身汗水淋漓的。
  三天之后,杨炳荣在24军军部将军衙门前与李辅相不期而遇,两人都有些诧异。杨炳荣从住处出来,嘴上叼了支烟,口里还哼着小曲儿,李辅相则低头要进去,让哨兵拦住了,像他这种小人物是进不了军部的。李辅相说:“老杨,我想去找军长,请他多派点儿人查车,或者时间宽限几天也好嘛。”杨炳荣说:“唉,你也不估量估量你的身份,军长是随便哪个都可以见的么?走,跟我走,我有重要情报跟你商量。”
  李辅相低头想了一会儿,转身就跟他走了。
  李辅相对杨炳荣这几天的工作很不满意,他是个直肠子,不满意在脸上分明地表现了出来,杨炳荣一看就明白,也难怪他要闹着找军长要求添人延时间了。
  这三天杨炳荣带着袍哥兄弟满城查车,结果是他们到处耍威风,把个查车搞成了吃大户,吃过往司机,在成都逗留办事的小车可就遭了殃。三天来查出了十七辆他们强加给别人的作案车,人一下给扣了三十多个,把个成都闹翻了天。
  向传义不怕他们扰民,只要能清查出作案车就行。直到派出军警联合办事处的人员一一查对之后,才发现这些车不是搞错了颜色就是破烂的老爷车,更可气的是有些司机不听话顶撞了那伙地痞,不管大车小车都让他们扣了下来。
  向传义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叫手下放人放车了事。李辅相仿佛早料到了这结果,他说:“好,干得好,还要把规模整大,水一搞浑鱼就动了。”
  杨炳荣把查车搞得一塌糊涂,让向传义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不着急,反正听向哥子骂人听惯了的。等向传义骂够了,他才悄悄说他在金堂安的雷子来报信了,说金堂县石庙村又发生了抢劫案,来的还是原先那股土匪,抢劫对象还是范嫂家。
  一听到这消息向传义就动了心,他说:“你找李辅相,一切听他的。这就是最后一条线索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现在杨炳荣一听李辅相还要查车,满脸无奈地说:“那工作量太大,兄弟们的素质又低,军警团又抽得出几个人?不如我俩再到金堂县去走一回,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范嫂,查到那块怀表也说不定呢。”接着就向李辅相通报了土匪重现金堂的信息。他说:“我在想,范嫂家本是穷人,土匪绑错了头次不可能再错二次,看来范嫂家里确实藏有东西,很可能就是金表,范嫂被绑后让土匪折磨得没办法就招认了,这才引来土匪二到范家,不然土匪吃饱了冇得事干嗦?李爷,我俩再去杀个回马枪,如何?如果没找到证据,我再陪你去查车辙……”
  李辅相看了他好久,有点儿迟疑地说:“杨队长你不是说咱们各破各的案么?怎么……”
  杨炳荣谄媚一笑,说:“向处长不是一再说要团结么?团结力量大哩。”
  李辅相终于听了他的话。
  两人简单收拾一下,立即赶往金堂。
  范嫂家的屋子还是那么破,只有那扇门被安回了原处,用根竹纤拴着,风一吹就嘎吱嘎吱地响。范嫂的老爹牛老汉一身破烂,愁眉烂眼呆坐在屋角一声不吭。一个瘦个子中年男子陪着他坐着,两人很有点儿相对哭西风的味道。
  李辅相和杨炳荣进屋时,已经麻木的牛老头只看了他们一眼,招呼也没打一个。
  范嫂那小女儿还是在墙边哭。
  杨炳荣和李辅相反复询问牛老头,牛老头紧闭着嘴一声不吭。两人无法,只好在两间破屋里查看,看能不能找出点儿有价值的东西。能装盛东西的家什早被翻了个底朝天,几个粗瓷罐子打破了,碎片到处都是,看来劫匪们已经把这里彻底找过几次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找到金表没有。李辅相好失望,知道再找也无益,就望着苦着脸的牛老头发愣。
  杨炳荣却盯上了靠牛老头坐着的中年汉子,他悄悄对李辅相说:“那小子绝不是善类,你看他一脸凶气,不像是种田人哩。”
  李辅相没搭理,说:“他要是土匪,还能等你来捉呀,还不早就跑了。”
  杨炳荣就大声问:“喂,你哥子是干啥的?是牛老头的什么人?”
  中年人和牛老头都不开腔。杨炳荣一下就起了火,口里说:“你们耳朵聋了吗?嘴巴张不开嗦?”说着动身向他们走去。
  中年汉子慌慌张张一下站起身,连放在地上的褂子也没顾得穿,拔腿就朝门外跑。
  杨炳荣没想到他会跑,就骂了一声:“慌慌忙忙去抢斋饭嗦,你跑个卵呀!”
  刚悻悻地一停步,突然就听牛老头猛喝一声:“快撵!那个狗日的就是棒老二!”
  杨炳荣拔出手枪要追,牛老汉又喊了一声:“小心,狗日的有家伙!”杨炳荣怕死,犹犹豫豫看了李辅相一眼,见李辅相没动,只好慢吞吞追了出去。
  不久,屋外传来几声枪响。
  李辅相不是不追,他是感到不可思议。哪里会有这么傻这么大胆的棒老二,就像故意在这里等警察一样,直到追查到他才逃跑的?这水太深了,简直深不可测。他冷冷地问牛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牛老头说昨天土匪就来过两次,都是找什么金表。那些土匪说我女儿在山上都坦白了,说捡了人家个什么表,让他们来取,取了就放人回来。
  李辅相就说:“那你还不把表拿出来,反正那也是身外之物,不交表你女儿就死定了。”
  牛老汉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痛,我们这地方的土匪你不了解,这些人穷凶极恶毫无信义可讲,人质只要被他们绑上了山,决无活口放回的,交赎金是死,不交当然更是死。”
  李辅相想了一下说:“你说得对,干脆不交算了,不能便宜了他们。那么这个刚才跑掉的土匪又是咋回事呢?”
  “他是大批土匪走了以后又单独回来的。他一直拿枪在威逼我,说他是偷偷跑回来的,只要我交出表,他就分一半钱给我,今后也就不来找麻烦了。我没理他,他又在房子里找,找一阵就大骂,骂了又找,估计他找到了什么,我看他挺高兴的。他刚要走,你们就来了。他见走不了,就紧挨我坐下,警告我不准报案,说只要我一开口,他就开枪打死我和小孙女。长官,你说当着他的面,我敢揭发么?你们即使把他捉了,他还有同伙哩。”
  正说着,杨炳荣气喘吁吁回来了,口里骂着那个龟儿土匪跑得好快,地形又熟,一会儿就像兔子样没有踪影了。骂着就朝那土匪留下的白褂子踢了一脚。
  “咦?”杨炳荣怪叫一声住了脚,他一弯腰拾起褂子,顺着口袋一摸,一块镀金怀表赫然出现在他手上。
  “格老子!”杨炳荣欣喜若狂,高叫一声“得来全不费功夫”,向李辅相说道:“菩萨保佑,没想到这案子今天破在我俩手上了。”
  李辅相也有些激动,听他有意把“我俩”念得很重,便红了脸说:“案子是哪个破的就是哪个破的,杨爷的便宜我可不敢占。”杨炳荣大方地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你我俩弟兄还分啥子里外哟。”说着就仔细观察那表。
  李辅相说:“杨爷我不是泼你的冷水,依我看找到了表也不一定能破案呢。”
  “你这就小看我了,李爷!”杨炳荣说,“我大小在成都码头上也算个人物,黑白两道不敢说通吃,朋友我是不少的,办事也就方便一些。现在找到了表,以表查人,不费吹灰之力哟。”
  李辅相若有所思,低头沉思了一阵,便神情肃然地说了一句:“我想,破案的日子也该快了。”
  杨炳荣喜蹦蹦捧了表便要出门,李辅相反倒慢吞吞坐了下来,要过镀金怀表反复看,口中啧啧称赞,看了一阵又说:“可惜,这表是镀金的,杨爷,要是真金的该换不少钱吧?”
  杨炳荣看了这个土包子一眼,顺口说:“那还用你说,真金的要值三百个大洋哩。要是遇上个瑞士名表,卖个千儿八百的也不算多哩。”
  李辅相听得直咂嘴,叹息说:“唉,像范嫂这样的房子不知道要修多少间呢。”
  杨炳荣一脸不屑,说:“有了金表还住这种破房子?就是打个背时主意把金表卖了重修一座这种规模的洋房子,剩余的钱怕还要吃一阵子哩。”
  李辅相看到牛老头在旁边听得眼睛里发出股邪火,就有点儿遗憾地问:“你吹牛吹得好听哟,表又不是现钱,哪个屁大爷会用那么大堆钱去买哟?要卖又到哪儿去卖哟?又不是南瓜茄子。”
  “这你就不懂了,越值钱的表买的人越多。这么给你说吧,国外有些专门集表的人,都是有钱人,只要是名表,他们甘愿用黄金用汽车换,玄吧?中国人买了一转手,大有赚头哩。”
  “那些外国人怕有病哟。”
  “是有病,比得了病还厉害。有人喜欢集邮票,有人喜欢集火花,最有钱的人集汽车、钱币,说了你也不懂。”杨炳荣抽了支烟,接着又说,“你问这些东西在哪儿买卖,告诉你,这旧货黑市全成都只有一处,就在九眼桥一带,那里全是买卖黑市古物的,千儿八百是小买卖呢。”
  “那倒是,我听说过,”李辅相说,“那叫鬼市,半夜开卖,凌晨散场,买卖结束双方一拍两散,你不认我我不认你,买卖贼货图个安全嘛。”
  李辅相和杨炳荣闲吹一阵,气也歇匀了,才出门离去。空留下恹恹的牛老头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毫无目的地向灶膛里燃了把火,火焰把他苍老的脸照得沟沟坎坎格外分明,几滴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溢了出来。
  两人一回到成都军警联合办事处就给向传义报了喜,这喜讯像长了脚一样四处跑,不久大家都知道了。向传义很得意,对杨炳荣说:“这下要仰仗你哥子了,把你所有的关系调动起来,争取早日找到表的主人,早点儿向刘军长报喜。”
  李辅相显得很平静,一点儿也没有喜形于色,下半天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不知他在想什么事。
  想来想去他突然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半夜爬起来就去敲向传义的门,对着哈欠连天的向传义把自己对张公馆劫案的推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要求处长做好有关调查和具体的接应工作,一再强调莫让第三个人知道。
  向传义听着听着就不自觉站了起来,吃惊地盯着他半天没合拢嘴。等听他讲完了,向传义才庄重地点了点头,瞌睡早就醒了。
  张案破获在即,水面一落,石头也该出来了。
  八、巧捕黄雀
  九眼桥是三十年代成都唯一的古旧市场。一到下半夜,影影绰绰鬼火样半明半暗的灯火里常常聚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的是因家道渐贫白日不好公开露面,悄悄在这里变卖家传古物,有的是图贱买贵卖赚几个闲钱,还有悄悄进行的就是那些盗古墓的地老鼠,偷盗抢劫来的不明不白的财物也在这里销赃。一般一到天色蒙蒙亮,这些人就一哄而散,因此人们称之为“鬼市”。
  “鬼市”上这几天添了几个新面孔。有认得他们的说那是警署的暗探,说不定这几天要出事。也有人怀疑说,警察本身就是土匪,大概他们也想在这儿贩卖他们讹诈来的东西哩。新面孔一混入市场,几天就成了老面孔,他们只是到处走走看看,有时偶尔也买点儿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和“鬼市”上的各色人物相安无事。
  那日傍晚时分,杨炳荣和李辅相一起到了九眼桥。杨炳荣挂着那镀金怀表,他自信得很,吹牛说破案就在这两天了,他要让军警团的爷们儿开开眼界,领略领略成都袍哥大爷的威风。他说,在成都只有警察破不了的案,绝对没有他杨队长翻了的船。
  李辅相老老实实跟他走。一到预定地点,天还没黑,几个地摊摊主正忙着铺摊子,杨炳荣说:“你找个地方等我,我到街面上走一转就回来。”说完亮开膀子迈开步子大模大样就往街上走。李辅相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啥子药,当下也不管他,自己顺着街沿走,把各处的地形地势暗中看了一遍,后来就站在一家布店门前等他。
  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人小声说:“大家注意点儿,杨队长来了。”
  他回头一看,就见说话的是个店员。那店员也不避李辅相,继续悄悄对另一个伙计拿言语:“杨队长来了。”李辅相觉得好生奇怪,就小声问:“杨队长是刘军长的亲戚,有钱的好主顾呢,咋个说要小心点儿?”
  那店员回答说:“他是个贴顶懂的。”
  “啥子叫贴顶懂?”
  店员见他老实,年纪又大,就告诉他说:“那是句川西坝子流行的黑话,意思就是养扒手。杨队长一来,一定有大批扒手跟在他身后作案,出了事他会去给扒手顶到,对,成都话也叫顶懂到。前几次杨队长一来,稍不注意货物银钱就不翼而飞,遭扒了喷嚏都打不出一个。”
  李辅相有点儿怕了,怕人家看出他和杨炳荣是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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