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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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灯区-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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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信箱,竟真的收到了文栩刚刚发来的一封长信!看着那封如同刚出炉的面包一样温热的信,我惊诧并感谢着冥冥之中上帝对我的指引,指引着我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封信。也许,此时此刻,文栩正在某个无人的角落虔诚地祈祷。他的祈祷感动了上帝,上帝给了他应得的回报。
  紫蝶: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其实,这次心脏疾患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既然没有避免,只能说明我的意志力不够强,根本无法对你不在乎!
  你也许不能理解,像我这样一个长久缺乏和女人正面接触的男人,第六感已经发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敏锐和准确程度。“紫蝶”二字进入视野的那一刻,我几乎窒息了,因为我酷爱紫色,也酷爱蝴蝶!我知道是什么力量,把我酷爱的两种阴柔的东西糅合成一个女人,送到了我的面前!经过几次聊天,我开始疯狂地向往你。打听了你之后,我便疯狂地爱上了你!
  你或许已经知道了,命运早已剥夺了我面对爱情、甚至面对除父母朋友之外的同类的权力!我只能躲在电脑程序和圣洁世界里,毫无光彩地活着。但是,既然我还是个人,向往爱情就不是罪。你说是吗?
  我绝对不会贸然和你见面的,那样对你对我都是一种摧残。在你无声的催逼下,我安排林榭和你见了面。也许是习惯使然,林榭一直帮我打理一切外界事务。本想能使爱情有个缓冲的机会,没想到把林榭也卷了进去。好在他还没有深陷,及时跳了出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思索关于我们的事情。现在,我终于完全走出了爱情制造的迷雾,清醒了!我绝对不能和你一起生活,甚至不能和你瞬间面对!所以,我不能再忽明忽暗地拖着你,那样于你于我都是一种凌迟般的痛苦折磨。
  所以,刚才,我叫林榭把你约出来,将事实真相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但是,我很快又意识到,林榭绝对不会一丝不留地全盘托出。所以,我必须及时在这里做必要的补充,不然根本不足以使你退却。
  那场灾难完全毁了我的面容!把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肉体的灵魂!
  我曾对你说过,上帝造出男人和女人,是一一对应的。你是一只蝶,由爱情幻化而成,注定得为爱情而生。现在,我们终于相遇了,我们的灵魂将永远翩翩追逐。
  真爱惟一,所以永恒!让我们互为心中的灯盏吧,让彼此永远脱离精神的黑暗和寒冷……
  望着屏幕上的那片文字,我渐渐掉入黑暗而恐怖的深渊。
  “那场灾难完全毁了我的面容!把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肉体的灵魂!”——那句话就像是个面目清晰可辨的魔鬼,紧紧地附在我的身上,甩不掉,挣不脱。
  那片文字几乎要把我的血气抽干,我渐渐感到胸口憋闷、窒息难当。起身扑到窗前,我把窗开到最大限度,把头伸到窗外,费力地吸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天空黑蒙蒙的,远处的楼宇稀稀拉拉地亮着几只窗子。夜里的光和声都比从前消减了很多,城市到了萧条的时候,夜也变得寂寞了。
  我忽然想起他那首题为《一个失去肉体的灵魂》的诗:我的肉体已离我而去剩下的灵魂无依无靠像那凄凉孤单的落叶飘荡……
  至此,我才终于理解了那些用巨大的哀伤和孤独堆成的诗句,一字一句体味着。那种痛苦是难以言喻的,他必须担得起,才能活下来!
  紧接着,林榭刚刚说过的那番话又钻进了我的脑子:“他身上的所有‘缺陷’都是为了解救我们三个兄弟造成的!那些‘缺陷’正是他高尚灵魂的有力印证……”
  真相给了我深重的打击,无疑也使文栩的高尚和魅力清晰了!平心而论,他的“缺陷”或许能够使爱情的脚步徘徊不定,却为爱情的滋生提供了极其丰沃的营养。
  我又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读那封信。
  渐渐地,一直笼罩着我对文栩的情感的迷雾完全散开了。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是真的,我爱文栩!
  我渐渐对我和文栩的现状生出一种超凡的感悟。被丈夫背叛之后,我在对爱情的苦苦追求中,遭遇了几个男人的肉体。现在,在我彻底厌恶了那种不明不白、无头无尾的肉体关系之后,无所不能的上帝便把一个没有肉体的高尚灵魂摆在了我面前!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和文栩都是幸运的。但是,反过来看,从爱情的不可操作和没有出路上来说,我和他又注定是不幸的。
  我在精神上彻底爱上了他。但能不能永远忽略他的面容?如果能,我现在就可以开始经营和他的未来;如果不能,就只有把他当作心中的一盏灯,驱散精神的黑暗和寒冷……原本非常强烈的和文栩见面的愿望暂时平息了下来。既然这场爱如此不平凡,我就必须慎重地对待它。我决定暂时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段时间,看看对文栩的爱能经得起多久的考验。
  开始,我夜夜失眠、毫无食欲、惶惶不可终日。我用最大的毅力压抑住了,不去想望文栩的任何消息,不上网,也不打电话。我能够成功压抑住自己,应该归功于那份终于清晰了的爱情。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却没能给自己一个决断。
  深冬时节,南国常下着细密的雨,整个世界时时布满让人忧惧和绝望的灰暗。这个深夜,我伫立在依旧飘着发丝般细密的小雨的阳台上,绝望到了极点。也许百合说得对,我还是比较习惯花拳绣腿式的爱情。我悲哀地意识到,我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俗人,也许永远长不出和男人“远走高飞”的翅膀了。
  就在我几乎崩溃的时候,舒鸣竟打来了电话。说他最近要出差香港,只能逗留一周。要我赶快办理手续,带上儿子,去香港和他会面。
  挂断舒鸣的电话,我来到梳妆台前,从抽屉深处拿出他从美国寄来的那张照片。他就住在身后那栋灰色的小楼里,那是美国的新泽西州。他说新泽西的建筑普遍不高,纽约才布满摩天大厦。小楼前那棵开着白色碎花的树被修剪得很整齐,不像是真的。舒鸣笑得很甜,两只虎牙调皮可爱,暴露了他所有的聪明和狡黠。我望着他,不得不承认,他是非常吸引女人的,是做女人性伴侣的最佳人选。他一刻不停地和世界争斗,是个永远的赢家。赢了之后,他会把钞票和希望捧给女人。他看不起儿女情长,但也不呆。他早就背叛了我,出去找新鲜,却一直打扮成一个忠心耿耿的丈夫。他历来很有主见,对于婚姻也是。他拈花惹草,但认定不毁坏家庭。
  我得和他见面,我还是他的妻子。还有,我有责任把儿子带到他面前。
  我很快卷入了实实在在的忙碌之中:办理手续,给儿子请假,订机票,准备行李,踏上行程……
  在机场见面那一刻,舒鸣先跑上来狂吻了儿子一顿,又抱起来转了几圈,两个人大叫大笑了一阵,引来许多目光。把辰辰放下来,舒鸣的目光才稳定在我脸上,深邃而沧桑。我想,是我的老使他的目光变成了那样。分别已经三年有余,他脸上也有了风霜的痕迹。
  他揽着我的肩膀,近距离地盯着我说:“紫蝶,你瘦了。”
  我低下头,不言语。
  “我飘泊在外,为的是你和儿子过得好。你这么不珍惜自己,心痛的是我。”
  我的眼圈忽地热了起来。
  他赶紧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好了,见面要高兴点。”
  接着,他又搂着辰辰,说:“儿子,我们在香港玩个天翻地覆怎么样?”
  辰辰又兴奋地嚷叫起来。
  我跟着他们,怏怏地朝停车场走去。我和他中间有个儿子,所以关系变得坚不可摧了。他们搂抱着往前走,那就是神圣的天伦,试图破坏它简直是大逆不道的。
  坐在车里,舒鸣说:“紫蝶,你的性格不好,看不见光明,喜欢放大阴暗,所以你不快乐。”
  “怎么今天才说出来?”
  “我记忆中,你好像没有哈哈大笑过。”
  我低着头,又想起了他和百合那档子事儿,想起了他对我的背叛,愤怒和委屈立即在周身窜突起来。我极力压制住了,现在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
  我憋着一肚子气,抵触地说:“那是你不让我笑!”
  他转过脸,奇怪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又接着说:“前几天我在美国参加了一个婚礼,新娘子笑得像花一样。羡煞人。”
  “你和你父母一样,埋怨我结婚那天没笑是吗?”
  “是的,我父母到现在还记着你那天没笑。”
  “所以他们一直不满意我?”
  “算了,不说了。你开朗点,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在香港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舒鸣白天做事,我陪儿子到处游玩。晚上则是没完没了的宴会、酒会、舞会、聚会……舒鸣带着我,向别人介绍我时,自豪地说着“我太太”。那些天,“我太太”三个字被舒鸣使用的频率,高得刺伤了我的耳膜和神经,同时也挫伤了我对爱情的可怜幻想。文栩,那个使我刚刚盟动了爱情的男人,却注定是一片可望而不可即的山水。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除了束手就擒之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直到分手的前一天夜里,儿子睡着后,舒鸣才开车带我来到了太平山上。
  靠在山顶的一道石栏上,放眼望去,灯火点点的世界是那么杂乱无章,一个人实在太渺小了,一颗心太微不足道了。面对着庞大繁杂的世界,我第一次感觉到爱情的地位是多么不重要。活着吧,跟着世界一起麻木,那样很简单。
  舒鸣哄孩子一般,说:“笑一笑。明天又要分手了,对我笑一笑。”
  我看着他,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
  “结婚十年多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快乐!你有儿子,有丈夫养着,为什么不快乐?”他懊恼地说。
  我的委屈和愤怒又燃烧起来。压抑着说:“别再逼我好吗?说点别的吧。”
  “我逼你?逼你什么了?”
  “不要再逼我!”
  我冲到另一段石栏旁,僵硬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过来。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疑惑地说:“我发现你变了好多。是不是长期一个人在家,精神太压抑了?”
  我终于爆发了:“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
  “你的精神是不是真出了问题?”
  我转身盯着他,怒不可遏地说:“还装什么?做了就做了。我最讨厌你虚伪!”
  他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你听谁说什么了?”
  “你承认了?”
  “不要听信任何人!要好好想想他们的用心。”
  “离婚,你为什么不和我离婚?”
  他冷笑一声,说:“你竟想到离婚,我怕你没有我会饿死!想想,你能做什么?即便你能做到朝九晚五,风雨无阻,出去打工,你的年龄也显得大了!”
  我考虑着他的话,第一次被惊醒。离了他,我的生存可能真成问题。我想了好久,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但我还是赌气地说:“你能养我,别人也能养。”
  他又冷笑了一声。“紫蝶,快醒了吧,你现在已经不是十八岁了!哪个男人乐意养个离了婚、生过孩子、历尽沧桑的半老徐娘?”
  那些话把我彻底打倒了,因为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接着,他揽住我,缓和地说:“再也不要轻易说‘离婚’二字,我们之间没那两个字!”
  “你还想继续打着婚姻的幌子背叛我吗?”
  舒鸣盯着我,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穿透。我害怕那种目光,心虚地低下了头。
  “怎么不敢和我一直对视下去?”他咄咄逼人。
  我的脸热辣辣地烧了起来。也许,谁对他说什么了?不会是百合吧。要是百合,她简直太阴险了,成功地引诱着我用身体残酷地报复了舒鸣。但是,除了百合,绝对没有人知道我的任何事情。一阵难言的恐惧迅速围困了我。
  继而,我又坦然了。如果舒鸣撕破,就撕破好了。既然如此,离婚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不料,舒鸣却说:“紫蝶,直到现在,你还是惟一能使我开口求婚的女人,并且我们有儿子。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冲动地摧毁现状并不意味着最后的胜利。我正在努力,估计半年后,我们全家就会定居美国的新泽西州。都人到中年了,守着就好了。我已经想通了……”
  “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告诉我?”
  “是最近才明白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该好好经营我们的家了。”
  第二天,舒鸣把我和儿子送到机场。临别时,他抱起辰辰说:“儿子,再过半年,我们就会在美国定居了!”
  辰辰听了,高兴地大叫:“——我可以去美国上学喽!”
  然后,辰辰把我拉过去,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吻。
  返程的飞机上,我彻底明白,要摧毁一次婚姻,对于一个做了母亲的人来说是多么艰难。
  这夜,下起了冷雨,我站在书房里,望着那台电脑,强烈地渴望和文栩见上一面。
  我很快联系上了林榭,说出了我的要求。
  过了很久,林榭才给我回了话,说文栩同意了我的要求,并要他开车来接我。
  我赶快坐在了镜前。
  从香港回来,我的形容又憔悴了一层。用心化好妆,盘好头发,我穿上一条丁香紫的羊毛长裙,披了一条黑色披肩。
  林榭的车子很快就来了。上车之后,他和我寒暄了几句,两个人就没了话。那种时候,用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述两个人心情的复杂。
  车子竟在林榭的那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我疑惑地说:“我要找文栩。”
  “他就住二楼。”
  我惊讶地望着他,觉得太不可思议。
  “他出事之后,变得很自闭。我选择了这个远离闹市的地方做了一间别墅。即便是我们的公司,也设在一栋摩天大厦的最顶层……他的心灵需要沟通,生活也需要照顾,我就和他住在了一起。”
  我站在熟悉的庭院里,忐忑不安地朝二楼望去,看见了一只亮着微弱紫光的窗子,它使我的心跳立即加快。我已在信中得知他和我一样酷爱紫色——是了,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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