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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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灯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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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的女人,所以特别吊胃口。维凯一定不止一次地想起我,很具体,关联着气味和肉体。我也那么想过他,不止一次。
  我又一次落入了女人们幻想爱情的俗套,孤注一掷地编织着将要和维凯发生的浪漫。
  维凯是单身,我和舒鸣的婚姻已名存实亡,谁说他不能作为我人生后半程的陪伴呢?退一步说,我起码可以在肉体关系上用他代替小宝。他起码是喜欢我的,执意要我同台演戏就是证据之一。
  散会的时候刚好是中午,酒店之外阳光炫目,我的思维几乎被蒸发。一个年过三十、经常在夜间活动的女人,面孔经不起阳光的直射。我试过在阳光下审视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角显露出青蓝色的血管,再配上刻意涂厚的口红,形同鬼魅,似乎随时可以幻化成一缕青烟。我走进洗手间,在脸上补了一层粉,把嘴唇也涂得更鲜艳些。我拿出墨镜戴上,局促地站在酒店门口,等着维凯的车子滑过来。
  维凯把我带进一个地处偏僻却极其豪华的酒店“钟点房”。
  我进房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厚重的窗帘拉上,把海和阳光挡在外面。室内的光线暗了许多,变得朦胧而富于诱惑。我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双手,目光焦躁地落在铺着暗黄色床罩的双人床上——床铺得很整齐,是否洁净就无从考证了。可以从我和维凯推测其他,躺上床的男女,多半恐怕为的是满足纯粹的肉欲。他没把我带到家里。同样是做爱,家和“钟点房”的意义却有天壤之别。
  既然做不到决绝地拂袖而去,就只能等待他的摆布。已经进来了,就决没有再出去的道理,尽管有一百个不情愿。
  因为第一次和他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空间,我觉得他离我特别近。他的五官,除了挺直的鼻子,都可以挑出些毛病,但配在一起却很协调。一种深刻的男性魅力,洒脱中搀杂着些玩世不恭。他绝对没有小宝标致,但对我来说,他比小宝具有真正意义上的价值。小宝啊,毕竟是水中之月。
  “不太情愿是吗?还是进来了。”他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
  “那是你的魅力。”我软弱地说。
  他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烟雾把他的眼睛熏得眯了起来。他饶有兴趣地研究我很久,才说:“我从不强迫任何女人。但你使我有追究欲,太奇怪了。”
  小宝的面容又一次在我脑子里一掠而过。我直了直脊背,充满警告意味地说:“那是我的隐私。”
  他盯着我的眼睛说:“你误会了,我的兴趣不在于去充当侦探。你眼睛里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和忧郁,又有恨不得将人一口吞吃的野蛮欲望。你到底应该是女神还是女妖?”
  他的话刚落音,我就感到四束目光轰然撞击出了熊熊火焰。他的脸微微扭曲起来,眼睛里射出一种可怕的凶光。那种光在发情的动物眼睛里很容易找到。
  我轻易就被熔化了。
  随着两具肉体的扭动,不堪重负的床乱成了一团。我惊讶于他非凡的耐心和老到的工夫。他不着急,舒缓而优美地进行着心惊肉跳的前奏。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接触,都熟练精巧得似乎演练过千遍万遍,炉火纯青得令人反感的同时,又令人无法不迷醉。
  与刚刚长成的小宝相比,他显出了中年男人对女人的充分了解。他知道怎么使一个长期缺乏男人滋润的女人尽快到达疯狂境地。小宝用猛烈的力量征服女人,而他,似乎不用拿出真正的招式就能让女人俯首贴耳。
  确实,他没费多少力气,两人就达到了淋漓尽致的高峰。对我来说,这是一次温暖甜蜜的交融。我和他不仅是平等的人,而且年龄接近。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向往他。
  我把脸埋在他汗湿的胸前,感受着他切切实实的双臂的拥抱。在他的怀抱里,我希望一辈子能在这样的时刻里过去。那么,我就是他的,一辈子都是他的了。我幻想着能跟着他一段时间,过烟火味十足的生活,吃饭、洗澡、喝酒、谈笑。闭上眼睛睡去时,他被关在瞳孔里,天亮醒来,他又是映入瞳孔的第一人……
  “想什么呢?”他把我轻轻推开,笑问。
  “想和你过上一段日子。”
  “拜托,能不能说几句新鲜的?”他的笑意加深了。
  “很多女人对你说过这种话了?”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生硬地说。
  他狡黠地笑着,没有答话。起身靠在床头,点上了一支烟,抽了几口之后,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他看了我好一会儿,神情恍惚起来,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个陌生人。终于,他的目光离开了我,游向了天花板。
  望着他刮得铁青的下巴,我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在缩紧,终于忍无可忍地说:“比较出我和其他女人的不同了吗?”
  他似乎在费力地辨认着。过了一会儿,他非常兴奋地说:“女人光着身子的确容易看透,我终于明白过来了。”
  “你在说什么?”
  “我敢断定,会有各种不同类型的男人被你吸引。每个男人都希望征服女神的心,希望掳获女妖的身体。而你恰恰是个女神和女妖的混合体!”
  “你伤了我!”
  “不对。太多女人连这些还没来得及体验,就被我打发了。”
  “维凯,你想表达什么?”
  “对我来说,你不一般。”
  “那又能怎么样?”我的心亮了一下。
  他握住我的手,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迅速地接听,表情渐渐随谈话的进行变得冷漠。他对着手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马上来”。
  接着,他开始穿衣服,潦草地对我说一个朋友有要事找他。
  他没有说下次的意思,我也没有开口。现今,说下次的人就是老土。这点悟性我还是有的。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他给过我一两个电话,淡漠,平静,谈的都是剧本,似乎已经把“钟点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心中的疑虑日益加重,但根本没有勇气向他索求答案。
  除夕之夜,家里只有我和儿子辰辰。我非常用心地做了几个儿子爱吃的菜,并烘烤了一大碟动物形状的糕点。辰辰则兴奋地忙着把蜡烛点着,粘在餐桌的四周。
  他边忙活边说:“我们的年夜饭好丰盛哦!妈妈的手艺不错嘛。”
  “辰辰,肚子饿就先吃吧,蜡烛我替你点。”
  辰辰洗了手,不客气地拿起一只炸鸡块啃了起来,又拿了一只小狗形状的糕点,放在自己的碟子里,自言自语地说:“我喜欢小狗,我要吃小狗。”
  我看呆了。最近,我常常会呆望着他出神。他是个可爱的孩子,聪明、愉快、善解人意,作为父母,粗暴地毁掉他的幸福,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看着儿子,想起舒鸣,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发现,手也开始不听使唤了,一双筷子抖得什么也夹不住。
  “妈妈,你的筷子太滑了吧?”
  我的眼睛立即热了,一把搂住他说:“辰辰,如果妈妈和爸爸分开了,你跟着谁?”
  他似乎不认识我了,惊恐地看着,含着满嘴食物,忘记了咀嚼。之后,他使劲挣开我的怀抱,离开餐桌,奔进了他的房间。
  我顿时意识到犯了大错,一直以来,我没敢对他流露过什么。看来,他真的已经懂事了。我怯懦地走到他的房间门口,发现他直直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小小的身子在不易察觉地抖动。
  我赶忙走近他,轻声安慰说:“辰辰,妈妈是开玩笑的。男子汉,不要这样,好吗?”
  他还是僵硬地站着,不言语。
  “辰辰,妈妈收回刚才的话,你能原谅妈妈吗?”
  他这才猛地转过身来,扑到我怀里大哭了起来。
  儿子啊,我的儿子真的长大了。他什么都懂了。他有了预感。
  我的眼泪忽地涌了出来,如开闸之水。
  元宵节过后,辰辰开学了。
  这夜,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我的心也是湿漉漉的。阳光已离我而去。打开音响,一曲日语歌曲《空港》使我陡地想起了小宝,想起了“美人迟暮”。昨日的事,好像很遥远了。强烈的虚无感铺天盖地地包围了我。
  很长时间没有小宝的音信了。因为维凯,我越来越排斥他,渐渐地就听不到他的电话了。看来百合说得对,小宝那种职业的男人不会用心记忆不出钱的女人。
  我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底部的一个抽屉,拿出小宝送的一打包装得像糖果一样花花绿绿的保险套。小宝曾叮嘱我,不论和谁做爱,都要叫他带套,现在洁净的人没几个。但是,从和维凯进入钟点房直到出来,我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我撕开一只保险套的红色塑料包装纸。认识小宝已将近一年,保险套已经发黄发硬,变了质,但我一直把它们当作纪念品。它们是一种象征,属于我和小宝。
  我揉捏着那只失效的保险套,又一次想起小宝给我的那份肉体颤栗,又一次被感动得浑身发抖。但是,我也再明白不过,我和小宝的关系没有任何真实感,不过是天亮前的晓梦而已。
  维凯的戏很快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排演阶段,我忙碌得根本没时间多愁善感。开始我在那个圈子里还比较拘谨,但很快就喜欢上了和维凯共同演绎一段真假莫辨的爱情。排演进行得很顺利,很多人说维凯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为这种说法暗自陶醉。维凯却不然,他开始有意疏远我。我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但不愿相信他只需要我一次。
  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大家排演完毕去吃夜宵。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每个人都喝多了酒。散场的时候,维凯说:“走,我送你!”
  “钟点房”之后,他没有再单独约过我,甚至很少和我谈及戏外的话题。在我面前,他扮得深不可测。即便天天在一起,我仍看不清他。
  我隐隐约约地恨着他,但又常常希望有朝一日,这个男人会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言语的或者行动的。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来由地,我寄予了希望。也许他有超过常人的稳重深沉?要等时机成熟再表白?
  酒精成了催化剂,也许他和我一样,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酒精的支配。坐在维凯的车子里,我醉眼迷离地痴望着。就那么长时间望着的时候,希望的热流又一次涌出,火山岩浆一般在血管里奔突冲撞。
  车子开到了海滨大道,维凯的家就在不远处。我以为他终于要带我去他那儿,可车子却驶到了海边。
  看着车窗外咆哮的风雨和海浪,我疑惑地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牵了牵嘴角,笑笑说:“怕了?看来你确实还不够了解我。”
  “不!我了解,你很浪漫。”
  “我要拉着你一起跳海,敢吗?”
  “你醉得失去理智了吗?”我扭过头,望着窗外的海。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种笑声很像舞台上夸张的表演。也许他长期做戏,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戏、什么是真了。
  “你希望我现在是清醒还是疯狂?”他颤颤地抓住我的手说。
  我垂下头。尽管喝多了酒,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话没有一句听起来是舒服的。
  “过后座来!”他命令。
  他下了车,扑进风雨中,绕过车头,打开了车门。
  风雨一下子灌了进来,我打了一个猛烈的寒噤,接着浑身开始瑟瑟发抖。他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前门抱出去,抛在后座上。那种野蛮和粗暴使我想起了娜娜的话。他确实像手拿皮鞭的主人,我就是任他随意驱使的小兽。那一刻,我浑身立刻竖起了叛逆的刺。
  当他把后门关紧时,两个人已经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
  “你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贵夫人,是吗?”他轻狂地笑着说。
  我像当头挨了一棒。
  他并没有适可而止,有些鄙夷地盯着我说:“我说错了吗?其实,越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神圣不可侵犯的女人,骨子里越是下贱,越是渴望被虐待!”
  他的话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伤了我。
  “我在你眼里真的那么不值钱吗?你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为什么!”
  维凯不愧是个出色的演员,立即变了笑脸,轻吻着我的耳朵,爱怜地说:“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我分辨不出你是真是假。你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没有廉耻的女人吧?”我满怀狐疑地说。
  他轻描淡写地说:“别败了兴致。来,开始吧!”
  他彻底伤害了我。我不仅失去了兴致,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抗拒心理。
  我又想起了“钟点房”里的情景。把他那天说过的话与现在的作个比较,我轻易地得出了结论:他已经看低了我!我终于明白了,也许娜娜说得对——他是个色狼,只想吃掉我,根本没打算对我付出真情。
  我挣扎着、抗拒着,试图从他的掌握中挣脱出去。他却紧紧地抓住我,死不肯放开。
  我的挣扎和撕扯,效果却适得其反,更加刺激了他的征服欲。终于,事情勉强而乏味地完成了。
  我胸口憋闷,疯狂地将车门打开了。风雨打了进来,还有猛烈的海浪声、腥咸的海水味。衣服湿透了,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冷,皮肤已变得像老树皮一样没有了知觉……一种夹带着犯罪感的悔恨,瞬间让我落进了万丈深渊。
  他开车送我回家。
  我悲伤欲绝地问他:“到底哪个你才是真的?”
  直到车子停下来,他才说:“别追问我什么,没有答案。我和你之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中,我除掉衣服,站在热气四溢的浴室里。镜子内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睛里盛着的依然是无法褪去的惊恐和悔恨。我用手擦去镜子上的雾气,女人体立即清晰起来。那就是我吗?就是再度得到了维凯的一副肉体吗?望着那副躯体,我忽然觉得它是那么的胆大妄为。如果说沾染上小宝可以被原谅,初次沾染维凯也可以被原谅,那么,再度屈服于维凯则是一种绝对的堕落。
  洗完澡,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心痛成了一片。我抓起床头的电话,拨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想质问维凯为什么要强迫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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