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我最怕的科目,我是数学白痴呢。";嘉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为什么不找杜谦永帮你补习一下?";
";我想,还是尽量不要去麻烦他。";
林镜不置可否地笑起来,低头拿过几张试卷,开口问,";你什么地方不懂?";
";咦?";
";反正我现在也是闲着,可以稍微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看到林镜如此温柔的笑脸,嘉夜的心里荡起阵阵涟漪,";谢谢。";
她从来没有见过比眼前的人更耐心更细致的男生,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眉宇间似乎永远波澜不惊。他的声音如同天籁,能够直达人心。原本那么艰涩难懂,地中海讲了半天她都晕乎乎的题目,经过林镜嗓音的洗涤,一下子变得简单易懂,条理分明。
在他的指导下,她豁然开朗地完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题目,对比答案后,不由有点沾沾自喜。
";学长真的可以去当老师呢。";
林镜在一旁看了良久才说,";其实杜谦永比我讲得好。";
嘉夜不解地抬眼看他。为什么突然说到杜谦永?
";我始终觉得,嘉夜你似乎在躲避杜谦永。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谨慎地问。
";躲避?";她愕然地张着嘴,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沉默了半晌才喃喃地开口,";其实,应该是我不了解他。他有那么多女友,对于他来说,我不过是个多余的人吧。";还有更重要的,看见他,总会让她无可救药地联想起另一个人……
";关于谦永身边的女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在外人眼里看来,一次交这么多女友或许是太不正经,但其实他却有自己很认真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恋爱是不存在的。";
恋爱是不存在的?为何这么说?嘉夜大惑不解地看着林镜,";我不是很明白。";
";那些话不是我应该说的了,";林镜微笑着起身,";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如果他肯告诉你的话。";
那个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和他是好友的杜谦永,在外人眼里,永远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只有他勉强懂他,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某些方面相似的缘故。他们都是不自由的人,但是杜谦永比他更不自由。那个少年似乎背负得太重,却被剥夺得太多。只可惜他对杜谦永的了解,始终也只谈得上勉强,因为杜谦永总是在稍微敞开心扉后又马上刻意拉开距离。如果他不能成为倾听那个人述说心事的知己,最起码他希望嘉夜可以。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也许真的可以改变些什么。
望着林镜离去的背影,嘉夜发了一会儿呆。
第51节:唱那首胧月夜
杜谦永一个人来到音乐社团外的走廊,从里面传出曼妙的提琴声。他趴在阳台上静静地望着下面的风景,想起与那个女孩的邂逅,便是在这间大得空旷的音乐教室。在那种情形下遇见,她会以为他是个不正经的学长吧。其实他从不会主动吻谁,他只是读得懂那些微妙的暗示,也很少吝啬一个吻,毕竟,接吻和约会一样,是恋爱必须的调味品,不是吗?起码他是很认真地在恋爱的。
静心地等待着,却没能如愿等到那个女孩的声音。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迷恋上那个女孩的歌声,她的声音有一种宽慰人心的力量,以及,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第一次听见她的歌声,是在孤儿院。夏夜里的那首胧月夜,明明是那么美丽动听,传到他耳里却只剩下撕心裂肺的难受。他原以为那首歌已经随着那个吟唱它的人去到另一个世界,他原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有人唱起它,所以第一次听见嘉夜清唱这首歌的时候,他才会觉得那么震惊。
后来,他曾几次无意间路过音乐社团,听到在林镜的伴奏下那不饰雕琢的歌声,有几分熟悉,也有几分陌生,他一直试图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回忆被她空灵的歌声牵绊而出,却没有他料想的血腥和惨痛,而是沁着淡淡的忧伤和怀恋。他忽然想到,被美丽唤醒的,必然也是美丽的东西。
闭上眼睛,迎面吹来的风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额头。
";永,你发烧了啊!";
";嗯……头,有一点点晕。";
";躺进被窝里,我去给你拿药。";
";不要!我睡一下就会好的。";
";什么话……";
";真的!你别走好吗?给我唱那首胧月夜,我保证一会儿就会好起来!";
那是他生平头一次这么撒娇,但那应该不算什么罪过吧,比起谦远那家伙的没病装病,他只是想趁自己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听她为他一个人唱首歌而已。
结果那首胧月夜,他还是听到一半就昏睡过去了,到现在,他都觉得后悔。
";谦永?";林镜走过来,诧异地看着趴在阳台上出神的杜谦永。
社团活动结束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杜谦永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教室里面正在收捡乐器的学生,";嘉夜,今天没有来吗?";
";她在备战考试,我刚在鬼林遇见她。";林镜走过来与杜谦永并肩站着,瞥见身旁的人俊美桀骜的侧脸,他不由打趣地想,能让我们英俊倜傥的会长大人望穿秋水,嘉夜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呢。
";对了,她的数学好像有点糟,刚才还向我问过题,有空你可以帮帮她。";
";她又没有问过我,难道要我主动去问她?";杜谦永难得地面露不悦,";就这样吧,镜,我先回去了。";他兀自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另外,不用告诉她我来这里找过她。";
林镜点了下头。
";喂喂!手脚快点,社团活动已经完了!";
";在这里补一刀!快!";
高二一班的教室里,三个女生围在嘉夜的课桌前七手八脚地又剪又扯。刺啦刺啦一声又一声,黑色的背包转眼就被她们虐得残缺不已。
";该死的丫头,";中间的女生咬牙切齿地撕着嘉夜的背包和课本,";看你还敢不敢摔我的东西!!";
完毕,她们得逞地拍拍手,又把书本一把扫荡到地上,狠狠跺上几脚。可刚一转身,三个人却立刻怔住了!
杜谦永正站在教室门口,面色冷凝。
他冷冷地走过来,三个女生连忙让开,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她们的会长平时总是冷冰冰的,但还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露出这么叫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其他从社团活动回来的学生也陆续堵到教室门外,面带期待地注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杜谦永伸手抚过桌上的一片狼藉——黑色的背包已经变成一块块破布,课本被揉皱,书页被撕散得到处都是,钱夹也被剪烂。他掀开那堆混乱的一角,赫然发现一张被剪得只剩一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微笑的恋人,都是约莫20多岁的样子,男子高高大大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女子有一头沁着冰蓝色的长发,迷离的双眼笑起来弯成好看的月牙状。
她把这张照片随身携带,可想而知它对她的意义。
杜谦永捏紧手中残缺的照片,脸色一度铁青。
";会……会长……";其中一个女生懦懦地开口。
他没有答理她们,兀自在满目疮痍中寻找着什么,桌上没有,他又蹲下来,终于在桌脚找到散落的另一半照片。
三个女生知道祸闯大了,连忙开口,";对不起,会长……";
";不需要道歉。";杜谦永冷酷地打断她们,举起手中被支解的相片,目光寒如刀芒,";这种事做都做了还需要道歉吗?况且你们应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
三个人呆呆地望着弯下腰去收拾这堆烂摊子的杜谦永,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阳光倾斜得离谱,嘉夜才意识到时间有多晚,抬表一看,居然已经五点半了!
糟!该不会教室已经锁门了吧?
她慌手慌脚地抱起石桌上的资料,蹭蹭地往回跑。
果然,教学大楼已经鸦雀无声,只剩最后几个把清洁磨蹭完的男生从大门走出来。
还好今天轮到她值日,她欣慰地想起兜里还有教室门的钥匙。
腾腾地跑上去,刚一踏上三楼的走廊便看见靠着阳台的杜谦永。
";啊,对不起,我上自习上得太晚了!";她有点吃惊,没想到他竟还在这里等她。
";没关系,现在就走吧。";他走过来,扳过她的肩膀,强迫她和他往楼下走。
";咦?可是,我的东西还在教室里。";嘉夜诧异地抬头看他。
";教室门已经关了。";
";没事,我有教室的钥匙。";她闪出他的包围圈,一面掏出钥匙,一面朝教室门走去。
杜谦永在背后紧蹙着眉头。
她打开门走进去,不解地看着那面空荡荡的课桌。搁在上面的书呢?抽屉里的书包呢?为什么除了干净的桌椅,什么都不见了?
难道又是那些人?她狼狈尴尬地站在那里,忽然听见身后杜谦永平静地说,";已经扔掉了。";
";扔掉了?";她大惑不解地望向他,完全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鸟语。
杜谦永走过来,试图把她拉出教室,并霸道地说,";那个包已经很旧了,我会买一个新的给你。";
";你说什么?";她怔怔地凝视他。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可恶的话题,口气有点不耐烦,";我说那个难看的包我已经扔掉了,你……";
";别开玩笑了!";嘉夜抖抖地出声,突然愤怒地甩开杜谦永的手,冲他大喊,";你发什么神经?!凭什么随便把人家的东西扔掉!";
第52节:拥她入怀的冲动
杜谦永也纳闷自己竟然会顺口这么接,但他不想对这个自尊心超强的女孩解释那些难堪的事实,最后也只是硬邦邦地说,";反正已经扔掉了。";
";为什么?";她好半天挤出一句还算理智的问话。
";我说过了,你背那个包很难看。";
";就因为这个?";嘉夜惨笑着望向他,";不是因为你讨厌我?";
杜谦永皱眉看着她,一脸莫名其妙,";讨厌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要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想!只有讨厌一个人才会这么不顾及那个人的感受!可即使你讨厌我,也不可以这么霸道!";她咬着唇,艰难地回驳,";你知不知道……";话到嘴边又突然咽下,取而代之的是漫上眼底的湿润。他当然不可能知道那里面有对她而言多么重要的东西,他自然也不屑去知道!
看见脆弱地垂下头去的嘉夜,杜谦永忽然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手臂刚要抬起,却执拗地放弃,转而用不可思议的冷漠和强势问到,";你想问什么?问我知不知道什么?";
";你总是这么霸道,连说个话都这么霸道……";
";我在问你你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他忽然生气地一把紧握住嘉夜的双肩,强迫她抬头仰视他,";屈嘉夜,如果想说什么就拜托你说出来!我讨厌极了你这个样子!";
嘉夜被他没预兆的发火吓了一跳,良久才喃喃地开口,";你果然还是讨厌我……";
";不是。我说了不是!";杜谦永的声音冲进她的脑袋,有种叫人震颤的力量。她怔怔地望着他。
奇怪!他从来不会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为什么一到她面前他就是控制不住,居然要发飙!他气她的固执和不可理喻!还有她身上奇怪的抵触!
";屈嘉夜,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上次在排球馆被人欺负的事,被人划花了课桌的事,在食堂和人起争执的事,这些你都应该来找我!补习数学也一样,你该找的人不是林镜而是我!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吗?";
";但那只是名义上的!";
";谁又不是名义上的?除了血缘关系,人与人的关系哪样不是名义上的?一句话就可以开始,一句话也可以结束!";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眼神灼热,情绪失控,";我们只是在拼命想要使这样的关系持久,但是因为有你,正因为有你这样固执任性的人的存在,所有的关系才变得这么脆弱不堪,难以维系!";
嘉夜难以相信杜谦永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貌似控诉的话,她空张着嘴,一句话都蹦不出来。
";你不许再这么任性,我要你认真!";他生气地摇晃她的肩,好像她是个空心娃娃,";你听清楚了吗?认真!认真地当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如果有人再欺负你的话就告诉我!我要你看着我!依靠我!";
杜谦永头一次,激动得像头即将暴走的狮子,俊美的脸部轮廓变得冷硬,全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高大帅气的身子将嘉夜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她在他的审视下全身僵硬。
";你是在命令我吗?";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他的强势中回过神来。
命令?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急切地冲口而出,";我是在——";担心你!担心你啊!
见他突然打住,嘉夜苦笑,";你是在什么?现在想起来了,果真还是在命令我吧?会长大人,你已经习惯这么命令人了。可我不喜欢。";
半晌,杜谦永定定地说道,";很好。";
";?";
";不喜欢就说出来,否则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夕阳下,他桀骜的表情里透出一丝无奈的妥协。嘉夜愣愣地凝视他,仿佛这才将眼前高挑的男生看清,杜谦永的帅气,混合着冷漠、高傲、强势、和不甚明显的无辜、困惑,以及……暗伤。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无法真的对这个男孩发火,她才总是害怕无意间伤害到他,就像在孤儿院的那次一样。
于是,他就可以这么专横跋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