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脑中纷乱的思绪,馨蕊起身出了房间,在屋里也实在呆得憋闷,正好出去散散心。路过钮祜禄涵瑶住的房间时,见房里还亮着灯,馨蕊忽然忆起有东西要给她,遂走上前去打算敲门。
抬手的瞬间,听到屋里传出一阵争执声。
“别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进了这府里你就别想落得清净。”
是钮祜禄涵瑶的声音,像是气极,声音听起来有些尖利。
“她没有伤害过我,我为何要害她?”
这声音是?馨蕊脑中飞快地思索着,突然眼前闪现过一抹白衣。
刘婉柔,是她。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钮祜禄涵瑶厉声道,“你真以为爷是喜欢你这一副无趣的模样吗?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的眼睛长得象她,你以为自己会那么好命进得了这王府。”
眼睛?馨蕊想起那日她们见面的场景,没错,刘氏的眼睛的确有几分象她。静默了良久,从屋内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钮祜禄涵瑶也似平静了许多,声音也低下来,“不是非要害她,可是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争不斗如何能有自己的活路。当初她手下的一个丫头也是借她做了十四阿哥的庶福晋。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丫头如何一进门便做得了庶福晋,都是菀芳苑那位亲手安排的。”
馨蕊听得心一惊,解语当庶福晋竟然还有这样一段隐情吗?为何她从来没听说过?是她忘记了说还是根本就不愿意说。解语,庶福晋,乌喇那拉清雅,将他们联系起来,馨蕊心头莫名一跳,似乎有个深藏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接着听到钮祜禄涵瑶继续说道,“你知道她为什么在过去几年失了宠吗?那都是那个庶福晋一手造成的。所以说爱情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疯狂,即便伤害自己曾经的恩人或是姐妹亦在所不惜。”
姐妹?这个字眼让钮祜禄涵瑶心中涌出一丝痛苦,乌喇那拉清雅,那个在她刚进府的时候曾给过她短暂温暖的女人,她也曾把清雅当过姐妹,可是什么时候她们都开始变了呢?她变得刻薄和多疑,清雅变得阴险和狠毒,于是她们便不再是什么姐妹,她也不再相信有什么所谓的友情。
屋中的两人各怀心事,而站在门外的馨蕊虚脱般的踉跄着离开,原来如此,难怪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个头绪来,知道是有人陷害自己,却惟独找不出害她之人,原来竟是解语,也只有她自己才不会防备啊。爱情?解语,对你来说我又算什么呢,我们之间的情谊又算什么。馨蕊自嘲地摇摇头,喃喃出声。
“小姐,你怎么了?”馨蕊走到门口正遇上出来找她的沁兰,看着馨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急急上前扶住馨蕊。
“沁兰,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姐妹吗?”
馨蕊怔忡地望着沁兰。
“我的傻小姐,姐妹就是相互帮助,相亲相爱啊。”沁兰不明所以地看着馨蕊,觉得她问的问题好奇怪。
“相亲相爱,相亲相爱……”馨蕊呢喃着倒在了沁兰怀中。
“来人,快来人。”静谧的夜被女子焦急的呼喊声打破,夏天的夜晚依旧会温凉……
康熙六十年十月,胤禵奉命回京述职,翌年三月还军。
十月,雍亲王侧福晋年氏生雍亲王第八子,福惠。
注:关于八阿哥福惠的名字,福惠的名字被改了又改,所以有书作福惠亦有作福慧。福惠、慧与康熙孙子们的名字上一字“弘”字,下一字从“曰”字不合,雍正在命名问题上反复做文章,反映了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第115章 曾是向他春梦里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
康熙帝不豫,还驻畅春园。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病逝。即夕移入大内发丧。遗诏皇四子胤禛继位,是谓雍正帝。遗诏真伪,引发继位之谜。以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为总理事务王大臣。召抚远大将军胤禵回京奔丧。诚亲王允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
**********
紫禁城。
着一件白衣斗篷的女子行色匆匆穿过一条条长廊,直奔翊坤宫方向而去。
翊坤宫。
踏入宫门前,女子又探身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怎么样?可打听到了什么?”
那白衣女子正是被馨蕊派出宫打听消息的沁兰,一进门她便急急迎上前去。
因走得急,沁兰有些轻喘,额上渗下点点汗珠,却还是回禀道,“奴婢打听到十四爷被爷,哦不,被皇上给软禁在了十四阿哥府,他的兵权也被夺了,皇上说让他好好休息段时间。”
“软禁?”软禁加削职,双重的打击馨蕊料想十四阿哥绝不会罢休,忍气吞声任由胤禛处置。
“十四爷他说皇上心狠手辣,排除异己,还说,还说……”沁兰喏喏地没敢说下去。
“他还说什么?”馨蕊看沁兰吞吞吐吐,有些急,紧紧抓住沁兰的手臂。
“十四爷还说皇上篡改遗诏,欺瞒天下。”
馨蕊颓然地放开沁兰的胳膊,喃喃道,他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在他心中,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吧。可是若这样下去,胤禛又怎能容得了他,胤禛才登大位,正是稳定人心的时候,这时候若这样的谣言传出去,难不保会出大乱啊。思及此,馨蕊果断道,“去帮我准备衣服,我要出宫一趟。”
“小姐?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出宫?这不是节外生枝吗?”沁兰想也没想的开口劝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整天盯着馨蕊,若馨蕊出点什么事,还不落下什么把柄。新帝登基,后宫却还未定,但胤禛却在位分未定的情况下,就让馨蕊住了康熙帝宠妃宜妃住过的翊坤宫,这不是在昭示着什么吗?这样的非常时刻,馨蕊怎能出宫,而且是去见十四阿哥。越想越害怕,沁兰下定决心要拦住馨蕊。
“沁兰,我出宫并不是因为旧情未了,而是要去劝服他,现在大局已定,他再不甘也不该执迷下去,否则真的会出事的。”
“可是……”
“去吧,我会小心的。”
沁兰看着馨蕊一脸决然,知道劝不了,懊恼地一跺脚转身去准备了。
一团黑色的云彩聚拢起来,转瞬皎洁的月便没入黑暗之中,天空也随之暗了下来……
**********
十四阿哥府。
往日热闹的十四阿哥府此刻却被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一片肃穆。偶尔有行人打门前走过,也不敢逗留片刻,急急走过,生怕惹祸上身。
馨蕊隐藏在小巷中,思索着进去的办法。忽然眼前一亮,她记得十四阿哥府后花园那里曾有个小门,因为被她说了一次像狗洞,胤禵一赌气便封了起来。循着记忆的路,馨蕊绕到后面去,果不其然,让她找到了那棵高大的桂花树,那棵树就是长在那个门口的。
馨蕊试着推了推,许是那琐已经老化,费了些工夫终于还是让她给推开了。门很小,她也要低着身才能进去。为怕碰到巡逻的侍卫,馨蕊专挑小路走,七拐八拐才到了胤禵的书房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只听屋内“喀嚓”一声,有东西被掷到了门上,随后听到胤禵暴怒的声音,“滚下去,信不信我杀了你们。”
馨蕊神色黯然,难怪书房门口没有人看守,估计都被他骂走了。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大的书桌前背朝门坐着一个落寞的身影,听到声响,胤禵转过身来随手抓起手边的茶杯扬手就要掷下去,待看到是馨蕊时,愣了下,“你怎么来的?”
馨蕊粲然一笑,“走来的,难不成还飞进来的。”施施然走上前,接过胤禵手中的茶杯,借着光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许是因为休息不好,眼窝凹陷,胡子拉碴,曾经神采熠熠的眼睛此刻也显得有些污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十四,十四,你怎么了?”馨蕊伸手搂住那瘦削的身体,用有些生涩的满语柔声问道,满语馨蕊学的并不好,只是会些简单的用语,说起来也难免僵硬。
馨蕊温暖的怀抱让胤禵为之一颤,那声温柔的呼唤更让他心中那脆弱不堪的防线轰然倒塌。“我好累,好辛苦,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皇阿玛不在了,额娘见不到,哥哥不再是哥哥,我也不再是十四阿哥,你告诉我,我是谁,是谁?”
馨蕊如搂着婴孩一样,轻抚着那不住颤抖的背,“十四,你永远都是我的十四。”
“十四,我是蕊儿的十四,蕊儿……”胤禵靠着馨蕊的肩头,呢喃着慢慢闭上了眼睛,馨蕊如梦呓般在胤禵的耳边低低说着:“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馨蕊出来的时候碰到了解语,她似是料到馨蕊会来一样,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谢谢你能来,这时候能安慰了他的只有你。”解语微微一笑,客套的道谢。
“解语什么时候我们只能这样说话了呢?”馨蕊正正地看着眼前的秀丽女子,相似的眉眼却让她觉得陌生无比。
“在我进十四阿哥府那一刻一切就都改变了,我就不再是我了。”
“他真幸运,有你这么爱着他。”
解语低下头,幽幽道,“可是他并不爱我。”凄然的声音让馨蕊面上一滞,是她造成的吗?这一切都是她造的孽吗?叹了声气,转身望向那无月的夜空,没有光亮的夜晚原来更寒冷。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那次在江宁遇刺并不是偶然,是我给他们提供的消息,我也是白莲教的人,是清朝皇帝让我家破人亡,我曾发誓要为父母报仇,可是因为遇到你动摇了我的决心。看到你有危险的时候,心中莫名地一疼,像是有针在扎自己的心一般,所以我替你挡了那一剑。但我并不想死,所以我故意避开了要害处,让剑偏了几分。”
解语看着满脸惊诧地馨蕊,莞尔轻笑,复又道,“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你是我那失散的姐姐,可惜你不是,不可能是。”
“姐姐?”馨蕊重复念着这个词,眼中忽然闪过抹惊喜的光彩,“你说你还有个姐姐?”
解语显然没预料到馨蕊会有这么大反应,有些错愕,“是,我们同岁,是双生。二十四年前家里发生变故失散的。”
二十四,二十四,这个寻常的数字却让馨蕊心中泛起阵阵波澜,如果,如果没猜错她会不会就是解语那个失散的姐姐。那一刻她好象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们会那么相象,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解语时就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因为那是她的妹妹,和她血脉相连的亲生妹妹,而她们却谁都不认识谁,甚至为了一个男人成为敌人。这就叫造化弄人吧,馨蕊苦笑着哀叹。如今知道又怎样,她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年家的责任,她又怎能弃之不顾。就这样吧,她仍是解语,而自己是年馨蕊。
“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馨蕊没有再留恋,清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暗色中,解语怔怔地望着那抹倩影,心中有不明有忐忑,她好像隐瞒了什么,是什么呢……
注:因男主胤禛已登大位,后文统统改作雍正。几位雍正的妃子以后也省去名字,直接以妃号出现。皇后——乌喇那拉氏,齐妃——李氏,熹妃——钮祜禄氏
第116章 旧恨春江流不尽
雍正元年。
住进翊坤宫已经有段时间了,但馨蕊却仍觉得有些不适应,虽然以前的王府也很华贵,可和皇宫比起来那也毕竟算不了什么。
许是天气渐渐热起来的缘故,加上怀有身孕的缘故,馨蕊晚上总睡不沉很容易就醒来。
这夜,到半夜时分,馨蕊忽然听到一阵朦胧的哭泣声,低低的由远及近飘来,起先以为是在做梦,惊醒后馨蕊怔怔地坐起,半晌后那哭声竟又响起,甚至越来越清晰。馨蕊虽然一贯不信鬼神之说,此刻这样诡异的声音却还是让她惊出了一身汗,丝质的小衣湿渍渍的粘在皮肤上,好不难受。
“沁兰。”馨蕊有些慌乱地喊了声,却没听到人回应。莫名地心中有些害怕,馨蕊慌忙下地,在她俯身穿鞋的那一瞬,眼底忽然闪过一抹白色。再抬头时,窗外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眼花了吗?馨蕊暗暗问自己。却也来不及细想,急急奔向门口,打算去喊人。
就在手要拉开门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影子悠悠的从门前荡过,轻盈的如同羽毛,长长的发在风中飞舞,与树影纠缠在一起,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诡异。那若有若无的哭声在空气中流淌,听到馨蕊耳里却只觉心惊肉跳。
踉跄地向后退去,惊慌失措地馨蕊打翻了妆台上的花瓶,巨大的声响划破宁静的夜……
**********
翊坤宫有鬼怪作祟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宫里谣言四起。有说年妃做了亏心事惹得鬼怪出现,还有说有冤魂死在翊坤宫,不甘离去,众说纷纭。翊坤宫成了沉闷的宫廷中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这是皇上特别吩咐给您熬的。”沁兰苦口婆心地劝道。馨蕊自那日后一直都进食很少,吃进去的也会吐出来。胎也有些不稳,虽然吃了安胎药孩子倒不用担心,可是馨蕊的身体却愈加虚弱。
“拿下去吧,我不想吃。”馨蕊无力地摆摆手。
主仆二人正各自坚持着,忽听门外通报道:“皇后娘娘,熹妃娘娘到。”
一红一蓝的两个身影,相伴而至。
馨蕊挣扎着想要起身,皇后一个箭步上前按住馨蕊的肩膀,嗔怪道,“妹妹身体不适,怎还拘这些个虚礼?”
“皇后姐姐是后宫之主,应该的。”馨蕊轻抚了抚胸口微微皱眉道,刚刚那一动竟让她出了一身虚汗。
皇后此时虽然未正式册封,但她的后宫之主的位子却是已经定下来的,馨蕊自然知道这亲王福晋与正宫皇后之间的差距,她又怎敢怠慢。
“啧啧,年妹妹的谨慎还真是我们比不上的,都病成这样了,还对那些个礼数啊念念不忘。”一旁的熹妃掩唇轻笑道,眼中却是掩不住的鄙夷。
对熹妃的话馨蕊装作没听见,淡淡的神情盯着盖在自己身上的鸳鸯锦被。
“妹妹这些日子受惊了,恰好前些日子有个贵人送给本宫一串佛珠,说是可以驱邪保平安,今日就借花献佛送给妹妹了,还望妹妹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