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笑嘻嘻地道:「我答应过的自然算数!做妾就做妾吧,只要爱我、对我好就行。嗯~刚才你还说什么……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突然想起什么,冲着千儿怒吼道:「你是说,我不如你在外面偷的女人咯!」光着身子冲上前揍人。 揍得千儿哇哇乱叫:「大姊别打啦~再打我跑街上去,看大姊敢不敢光着身子追出来!」 周韵恶狠狠地道:「你尽管跑出去试试,看看大姊敢不敢追出来?别说光着身子在街上揍人,就是在街上光着身子杀人我都敢!」千儿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只好举手投降! 周韵落拳如雨,不过着体时越来越轻,象是在捶背。 千儿解释道:「其实『妾不如偷』的意思是说,咱俩今晚这种情况叫偷,很刺激对不?待成亲之后,成天油盐酱醋的,什么激|情都没了,所以嘛,早婚不如晚婚,可以把激|情保持得长久一点……」 周韵叱道:「少来!若敢不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抬进萧家大门,我要你好看!别忘了,我想出对付你的二十招,还有十六招尚未使出,哼哼~有胆子就试试!若敢遗弃我的话,直接和你同归于尽!」粉腮已鼓得老高,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之势。 千儿不由一阵头晕,这母女俩都是惹不起的母老虎,只是不知,到底哪只雌虎更加凶悍?忙道:「我做都做了,怎会耍赖?大姊放心便是。」周韵这才转嗔为喜,一边穿衣,一边嘿嘿笑道:「这还差不多~你饿了吧? 我去给你做宵夜,你先躺会儿。」拉起锦被替千儿盖上,又替他掖好被角,才出门而去…… 吃完燕窝桂花羹。哇!真香啊!没想到大小姐不光会整人,一旦做起正事来,还真不是盖的! 周韵腰系围裙侍立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身上一股柴火味儿,活像个打杂的粗使丫鬟。见千儿如此表情,看得她心里喜滋滋地,忍不住低声问道:「味道怎么样?」 千儿赞道:「真香啊!我就纳闷儿了,大姊年初出阁之前,可是连厨房啥样儿都没见过,还不到一年时间,咋就成了一位顶级大厨?」周韵有些扭捏地道:「前一阵和苏羽笙闹休妻之事,一时半会儿办不下来,我便要爹爹帮我找来一位退休御厨,随他学艺,准备回来多给你做些好吃的。你身子总是那么瘦弱单薄,我看着都心疼!」 千儿心中感激,叹息一声道:「大姊对我真好!若是不要再去整人害人,就更好了。」 周韵笑道:「那是大姊唯一爱好,估计改不了啦!不过你放心,我怎么也不会整到你头上。当然,若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就另当别论了,我眼里一向掺不进一点沙子。」 千儿心里惦记着北风,说道:「我在此久留不太方便,该告辞了。」说完便要下地。 周韵心中不舍,坐在床边抱住他,轻轻拂起他额前散发,娇声道:「外面这么冷,今晚就住大姊这儿吧。」 千儿道:「俗话说,『挖绝户坟、踹寡妇门』最为缺德。大姊虽非寡妇,但究属孀居之身,我住这儿不太方便,我会常来看望大姊的。」周韵啐道:「你一个秀秀气气的小书生,如此粗俗的话也说得出口,真不知是跟哪些粗人学来的!」 千儿连哄带捧,总算谢绝了她的殷殷挽留,回到飞鹰阁。 匆忙进入北风楼,上楼轻轻走进卧室。 房间内一片素槁,包括北风的脸色,也苍白得象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静夜无声,四周一片死寂,屋里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生机!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详之兆!这哪像一间闺房?倒像是,灵堂? 虽然知道北风服用过九九大还丹之后,他稍稍安心了些,可谁又能保证一定能拖过九九八十一天?想起晓虹所说的话,他觉得不能再等,便坐在床边,轻抚北风秀发,低声喃喃地道:「北风姊姊,我这就动身前往西昆仑,为你寻访不死神仙。或许,能救活你的人,就只有他了!你可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没有任何回应。 伸手摸向北风心窝,毫无心跳征兆,他心中一阵紧张,「往常唤得几声,多少会有些心跳,今夜是怎么啦?难道怨我不该去大姊那儿,不想理我?或者是我没用心呼唤,以至于她听不见?……」 心中一阵胡思乱想,忙又无限深情地连声呼唤道:「北风姊姊,你不是最疼我么?我就在这儿……」 依然毫无反应! 难道她竟就此离去?不是有大还丹么? 千儿一时间心乱如麻,心中突然涌上一个可怕念头:「大姊这颗大还丹放在身上这么久,莫非失效了吗?」
他不禁大为恐慌,悲从中来,哽噎着道:「北风姊姊,当年你把我抱回来,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今后乾娘和大姊若再发飙,还有谁为我挡灾?我要你陪着我……一起到老……呜呜呜……我不能没有你……」说到后来,终至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四周万籁俱寂,如泣如诉之声,听来分外凄凉。静夜孤灯,生死两茫茫,心底深处传来阵阵从未有过的孤寂,过往的无数个片段迅速涌现于脑际……几天前亲吻北风玉颊之时,她那似羞似恼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 如同时光倒流,已记不清是哪年的寒冬腊月?乾娘带自己出巡,夜里露宿于荒山野岭,半夜在温暖车厢中醒来,推开车窗,一阵阵寒风呼啸而来,不由打了个寒噤,外面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大地已积雪盈尺,静夜无声,只有风吹干枯树梢的哗哗声和雪打地面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树枝被吹断的落地声。但见窗外盘坐于地上打坐的北风已变为一个雪堆,雪地上阵阵寒气袭来、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娇嫩雪白的脸上,她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就如同此刻,活像被冻得僵硬的尸体。围坐在马车周围的摘月等三人,也和她一样,只不过他通过窗户看不见而已。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们并非天生不怕冷、不怕疼,而是自幼被乾娘那种严酷的训练方法,将她们变成了冷血动物,使得心中只知效忠于夫人,她们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对肉体上的各种感觉变得麻木不仁,她们身上那股坚韧不拔的顽强意志和忍受各种苦难的惊人能力几乎无人可比! 他还清楚地记得,有次随乾娘在洛阳龙潭大峡谷中伏,北风手提雪亮大号弯刀守护在他车窗之外,激战中被敌人在她身上刺中五剑,剑剑追魂夺命,血透重衣,但依然毫不在乎地将围攻她的五十多名黑道高手一口气杀掉三十多个,余者被她这股狠劲霸气吓呆,逃之夭夭。除了乾娘和两个姊姊,从小他能接触的女性,也就这四个姑娘。 在他印象中,乾娘虽疼爱自己,但狂虐毛病一旦发作,是如此恐怖,似乎恨不得撕裂自己,已记不清北风那宽厚的脊梁,为自己挡下过多少次暴怒的拳打脚踢。只有她才是自己唯一的避风港,每当自己遭遇恐惧和危险,她总会及时出现,为自己挡下一切灾难和不幸,为自己舔舐心灵的创口……时光再退,进入他记忆中最伤痛、也最为模糊之处。那同样是一个严冬腊月,经历惨绝人寰的杀戮之后,自己似被扔进灌木从中……人声渐去,除了遍地血腥,大地一片寂静…… 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冻得他瑟瑟发抖,在他被冻得即将昏迷之际,一条欣长的白色身影盈盈而来,在他眼中快速放大,随后,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那是他终生难忘的瞬间,在他幼小心灵中,快速凝聚为永恒! 林林总总,这样的记忆碎片,实在太多太多。分开来看,每件事情是如此平淡无奇,串联起来,是一幅充满爱和温馨的长长画轴,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感动,而是怦然心伤,双眼迅速变得模糊…… 她的恩情,实在罄竹难书!他抬起朦胧泪眼,但见原本丰满、充满力量的柔荑,已变得如同鸡爪一般干枯,握在手中是如此无力。原本宽厚坚强的脊梁,如今已无法支撑起自己娇躯。如大海般深沉的秋水双瞳,已变得没有一丝光泽。 这双总是冰冷的手,却曾经带给自己多少童年的温暖?那毫无女子柔感的脊梁,为自己遮挡过多少次狂风暴雨?这双一向冷酷无情的眼神,又曾多少次为自己舔净心灵的创口? 枕边那块跟随她多年、从不离身的蒙面白纱,已变得有些发黄,他拿在手中,上面似有余香,可知今后,是否还有人会戴? 心中一阵刺痛,顿时泪如雨下。惊惶、焦灼和无助,刺痛他的神经,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他紧紧抱住她那冰冷僵硬的娇躯,希望用自己温暖的胸膛将她捂热、让她冷得象冰的血液恢复流动。他不敢大哭大叫,一旦招来众人,铁定有人会告诉他一个可怕的字眼。试想一下,谁愿与死人为邻? 他在北风耳边不停地轻声呼唤,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没死,只是暂时听不见自己的呼唤,一定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 呼唤声渐转低沉,最终转变为心灵的呼唤,神智越来越模糊,眼皮是如此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千儿再次陷入可怕梦魇之中:炽烈的三昧真火在眼前肆虐,炙热的光芒令自己无法睁眼,肉身的疼痛已变得麻木,但在巨斧猛击之下,元神被敲离身体的感觉却分外恐怖!元神飘荡于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尚被禁锢于刑架之上!即便这样,元神依然逃不开三昧真火的焚烧……隐约之间,似有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着……他猛地惊醒过来,心中狂跳不止~
同样的恐怖场面,为何反复出现于梦中? 北方某地,一栋绣楼之上,有个人焦灼地呼唤着,同时惊醒过来!也在心里问出同样的问题……同样找不到答案…… 千儿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趴在床边睡着,紧接着,一直摸在北风心窝的左手,『咚……咚咚』轻微地抖了三下,那种用尽心灵,才能感应到的微弱颤动。 是心跳! 千儿跳起来在屋里跑了几圈,心中的狂喜难以发泄:「谢天谢地!九九大还丹依然有效!难道是我的噩梦唤醒了她的灵识?莫非,噩梦中呼唤我的,就是她? 唉~都这样了,她还惦记着卫护我……」热泪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些日子,绿绒夜里暂时住在隔壁雅厅之中,方便照顾二人,此刻被卧室中跑步声惊醒,忙过来一看,见他这付又哭又笑的表情,顿时惊呆了!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千儿被她看得大感窘迫,却难掩心中喜悦地道:「刚才北风姊姊心又跳了,她没事!」 绿绒也挺高兴:「那感情好!公子被贞雯叫走后,飞霜和彩虹姊来过,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彩虹姊哭得可伤心了!」 她转身回到雅厅,将一直温在暖炉上的鱼翅莲子羹端过来,说道:「这是大小姐送来的,交代小婢待公子醒来,一定要让你喝了。」千儿奇道:「我没见她啊?」 绿绒道:「是大小姐见你趴在床边睡着了,不让我叫醒你。唉~当时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她来找麻烦呢!谁知竟似变了个人,对小婢温和得很,还嘘寒问暖呢……」脸上现出一付受宠若惊之色。 千儿道:「她回去了吧?」 绿绒道:「没呢,此刻就睡在楼下丫鬟厢房里,把守卫赶到隔壁储藏室去了。 唉~我看呐,大小姐对你真没得说,前些天咋就闹成那样呢?」千儿吃了一惊:「她……她居然就睡在楼下?又想干嘛?」绿绒神色有些异样,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知,大概……大概怕其他女子来找公子吧?」 折腾半夜,千儿的确有些饿了,接过碗来,但觉鲜味儿中带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几口便喝得精光,那滋味儿,唉~ 经历刚才那段惊魂时刻之后,他一刻也不想耽误,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马上动身前往西昆仑!」 如此突兀的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脑子里立马涌上另一个念头加以反对:「就这样溜出去太危险,还是等天亮后请求乾娘放行吧」他转念又想:「若是求乾娘立即放行,铁定无望!她派大队人马随行,再快下午才能出发。我此行是去求不死神仙,又不是去抢人,如此招摇而去,岂非大为不敬?我看,你还是连夜偷偷开溜!原本还担心一旦远行,北风朝不保夕,有九九大还丹保命,这层顾虑也没有了,你还犹豫什么?」千儿但觉脑子似乎分成了意见相左的两半,一时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思想斗争非常激烈! 他还从未偷溜出去过,而恰恰因为从未有过,反而令他倍感兴奋,更何况这样做,很可能会救北风一命,让她从死亡挣扎的苦海之中解脱出来。立马开溜的念头渐渐占据上风,他又开始绕屋子转圈,一面踱步,一面冥思苦想,该如何行动。 「当然啦,首先得想法溜出大院儿,强闯肯定行不通,要怎样才能骗过那些守卫呢……」想着想着,为自己最终做出勇敢的决定,以及初次冒险行动而激动不已! 绿绒站在一边,见他一会儿凝目沉思,一会儿握紧双拳,做出咬牙切齿之状,一会儿又激动得两眼放光,嘴里念念有词,心中大觉古怪,暗自担忧:「莫非见大统领不死不活的样子,公子莫要急疯了吧?」她忍不住问道:「公子怎么啦?」 千儿『啊』地一声,如梦初醒般停下脚步,呆呆看着绿绒,似乎不认识一般。 绿绒脸上不觉一红,嗔道:「公子到底怎么啦?不认识小婢了么?」她若看得仔细一些,会发觉他双眼虽对着自己,然而却聚焦在远处某个虚无缥缈的所在。 千儿正想得兴奋,或许冒险是人类本能吧,尤其对他这样的青春期少年而言。 见绿绒再次动问,他这才收回目光,喜滋滋地笑道:「没什么啊,我只是突然发觉,你长得真好看!」 绿绒闻言吓了一跳,继而晕红双颊,忙跑到门口张望一番,还好走廊和雅厅里没人,楼下厢房里也没啥动静,估量大小姐已睡着,这才掩上房门回头道: 「公子想害死小婢呀,这种话怎能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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