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心想,废话!
蔡晓虹想了一会,说:“是啊,她这两天一直挺安静的,就是上午又有想去爬假山。”一想起上午这事,她心悸不已。
蔡晓佳说:“会不会她摔这一跤,病反而给摔好了?”
其实是摔没了,现在这具年轻的躯壳里,已经不是那个弱智女孩了。云裳站在旁边听着姐妹俩对话,也不说破。
蔡晓虹两眼发光,脸上也泛起了光彩,说:“老天保估,要真是这样,我少活十年也愿意。”
蔡晓佳也是满脸喜色,说:“我们再观察两天看看。”
云裳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让她一个IQ一百八十的人去假装弱智,有可能吗?
蔡晓佳走后,蔡晓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进主房去了。门没掩上。
云裳跟了进去。女儿嘛,进妈妈的房间很正常。
云志强倒在大床上看电视。一个十四吋的小电视机,也是那种后面有一个斗的老式电视。见妻子进来,瞟了她一眼。
蔡晓虹在床沿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像是调节了下情绪,才问:“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做饭去。”
云志强眼皮动也没动,说:“你不用操心了。把孩子带好就行。还有,让你妹别掺和我们的家内事。”
蔡晓虹低声说:“她也是为我好。”
云志强瞟了她一眼,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不称职?是个不称职的丈夫不称职的父亲?”
蔡晓虹沉默。
云志强眼睛从电视上收回来,半转过身说:“晓虹,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如果不是我对你还有感情,我早跟你离婚,你明白吗?我们结婚八年才生了云裳,她五岁发现智力有问题,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如果云裳智力正常,或者你能再生个一儿半女,我也不会天天活在绝望里。你知道我的心有多苦吗?”
蔡晓虹的流水又流了下来,呜咽着说:“裳儿智力有问题,不是我们能控制,也不是我们想的啊。这不是没办法吗?我也想为你再生一个,吃了多少药你比谁都清楚。唉,这都是命啊。”
云志强厌烦地说:“我最烦你这样,天天只会哭,你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蔡晓虹不敢再呜咽,只是不停地抹眼泪。一个女人,遇上这样的不幸,除了怨命不好,还能怨什么呢!
云志强眼光落在站在床边的云裳脸上,看了她足足有五分钟,仰头叹息:“长得是如花似玉,可惜了却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唉!”
云裳面无表情。
蔡晓虹拉过云裳,说:“裳儿,快叫爸爸,快点叫爸爸。”
云志强眼光中露出期待,只是没有一分钟,表情又很不耐烦,说:“现在金融危机,行情不好,生意很难做,我也累了。你把她带出去。”
金融危机?97年金融危机还是08年金融危机?云裳暗自思忖。醒过来几天,她既没有日历可翻,也没有人可以打听,紧跟着她的就是蔡晓虹两姐妹,一个天天以泪洗面,一个怨气满腹。哪知道是穿越到哪一年呢。
蔡晓虹听话的站了起来,牵了云裳的手,送她回中间的房间。看样子,这间房,就是云裳的闺房了,左边还有一间房,门一直关着,是作什么用的呢?
第3章 第一次到厂(一)
第二天中午,云志强打开房门,一眼瞧见云裳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得不可想象。
从得知女儿智力有问题后,他也想把女儿医治好。多方奔波求医,可每一次都从希望变成失望,多次辗转后,绝望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他的心也渐渐地冷了。中年男人最在乎的是什么?还不是香火传承。可是他却没有这个福气。天伦之乐享受不了,只好破罐子破摔,天天流连于茶楼酒肆,花天酒地之中了。
经营多年的工厂他也无心打理,幸好手底下有两三个得力之人,还能苦苦支撑。要不然,早就倒闭了。倒闭就倒闭,香火都没有了,还怕没有工厂吗?有时候云志强就这么愤愤地想。
很多天没有回家了,以前女儿一见他,不是视若无睹便是怪叫不停动来动去没一刻安静。现在不仅安安静静地坐着,而且见到他后,还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他有点不知东南西北了。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他已经老到出现幻觉了?
昨天听云志强说到金融危机,云裳就上了心,早上起来后,便一直在这里等他。云裳敏锐的估计,这个男人应该不只是打工这么简单。作为A国最年轻的企业家,从很多细节了解一个人的背景太家常便饭了。云志强没有从商背景,家景不会比普通老百姓富裕,也没有经济实力天天不在家。在外面,是要花钱的。
蔡晓虹看丈夫起床洗漱好,连忙把早饭热了端上来。一见他盯着女儿看,心底下又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了。平常他看到女儿后,只会更厌烦更不想在家里呆。正想说几句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丈夫却径直走了过去,在女儿身边坐下。如果她没有记错,这种情景近十年来从没有在家里发生过。
她正诚惶诚恐,丈夫已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顶,脸上没有厌恶的表情,而是很平静。
然后,她就见到了一幕让她目瞪口呆的情形。女儿竟然把头侧开,稍稍往沙发边坐过去一点。
云裳这个动作,不仅让蔡晓虹目瞪口呆,云志强也呆住了,手僵硬地停在半空。女儿从小到大,就没有过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可是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来说,太正常不过了。已经十八岁了,不愿意跟父母撒娇的女儿,不就是这样的吗?
云裳当然不肯让云志强的手碰她,哪怕是父亲的慈爱,哪怕是爱抚她的头发。她接受现实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晚上就接受一个陌生男人做自己的爸爸。虽然在云志强夫妇看来,这是事实。云裳还得慢慢消化这个事实呢。
夫妇两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女儿神态自若挺直腰板端坐在沙发上,那坐姿,眼熟得很,电视上的主持人都这么坐。
他们俩四只眼睛全呆呆地望着她,神色古怪,云裳怎么会不知道?以前的女儿弱智,现在却智力超群,无论是谁,都得有一个接受过程。云裳怕一开口吓着他们,只好闷声大发财了。要怎么跟他们解释从假山上摔了一下脑子便摔好了也太费事,还不如让他们慢慢体会,给他们时间慢慢接受呢。
在这空气凝固的时节,突然门铃大作。还是云志强先反应过来,指了指妻子,示意她去开门。
门打开,蔡晓佳进来,见云志强坐在沙发上,有点意外,脸色不自然地叫了声:“姐夫。”
云志强完全没有昨天争吵的气焰,淡淡地点了点头,说:“来了。”
姐姐一个人照顾云裳忙不过来,蔡晓佳一有空便过来帮忙,今天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以前一向不见人影的云志强此时会呆在家里。
蔡晓佳的到来打破了夫妇俩灵魂出窍的状态,特别是云志强,到底在商场混了几十年,很快脸色恢复自然。端起早饭吃了起来。
吃完饭,挟了公文包朝蔡晓佳点点头,又对蔡晓虹说:“我去厂里了。”
难得丈夫不讨厌女儿,蔡晓虹想求他晚上早点回来,妹妹在这儿,央求的话说不出口,只好焦急地看着他。
妻子乞求的眼神云志强看在眼里,于是对她说:“办完事我就回来。”这话是安慰还是敷衍,他自个儿也不知道。
三人都没注意到云裳也站了起来,走到云志强身边。直到云志强拉开门,蔡晓佳才叫了一声:“裳儿,你要去哪里?”
这一声把云志强夫妇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三人六目全望着云裳。云裳看向云志强。
云志强发现女儿眼神清澈如一弘清水,再不似往日呆滞的模样,心念一动,问:“是不是想跟爸爸去工厂?”
云裳点头。
夫妇俩对望一眼,云志犹强豫了一下,说:“既然你要去,那爸爸带你去吧。”
蔡晓虹惊喜交集,说:“真的么?你不怕她给你制造麻烦?”
云志强又看了一眼云裳的眼睛,那双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智障人士所应该有的。对妻子说:“没事,我先带她去玩一会儿,要是不行再送她回来。”又笑了笑,说:“你们姐妹俩也可以轻松一下,聊聊私房话。”
云裳看他的笑容,怎么觉得那么不自然呢。
丈夫从小没单独带女儿外出过,小时候带她出去,肯定是为了求医问药,而不是带她去玩。现在一看丈夫态度这么坚决,蔡晓虹热泪盈眶,哽咽着连连点头。
这么一幅夫妻同心的画面连蔡晓佳都很不适应,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夫,满脸愕然。
云裳就这样上了云志强的车,车是别克,对坐惯了林肯房车的云裳来说,确实算不上好车。不过,有工厂,有房子,有车子,无论在那一个时代,都算得上是先富起来那一批人了。
车子驶过商铺林立的街道,一路向北。从车窗里望出去,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云裳看一个个路人的衣着款式都是十多年前的,一怔之后才明白,自己极有可能穿越到了九七年,所以看每个人的衣着,都觉得怪怪的。其实这些服装,在当时来说,时髦着呢。
驶过闹市区,商铺渐少,又过了几个红灯路口,来到一个挂着“悦安工业区”五个大字招牌的大门口。别克驶进了工业区里,往前直驶,尽头处右拐,再到尽头处,在一幢四楼楼房面前停下。
才四层楼?云裳觉得规模忒小了。当然,对于年收入五六百亿,集团旗下七家上市公司的CEO来说,四层楼的办公场地确实是小了点。
云志强下了车,笑眯眯地看着女儿仪态端庄地也下了车,说:“爸爸的办公室在三楼。”在前引路。
云裳估计又是一家三合一的民营工厂,这样看来,一、二楼做车间,三楼做办公室,四楼是工人们的宿舍了。
果然,一踏进门,便见地上堆满了各种布料,有打成綑的,也有零乱散落的。再往里,放着四张裁床,两个男人在裁床边作业,两张裁床是空的,没有人。右边靠里有一条楼梯通往楼上。
上了二楼,里面放有一百多张缝车,近百名女工在工作,有一部份缝车也是空的,没有人。
三楼是云志强和管理人员的办公室。云裳看装修还过得去,就是有点旧,靠墙一排木橱的漆已经有脱落的痕迹,大班台掉了颜色,沙发也有一点毛毛的感觉,看起来像是年代久远。
走到三楼,云志强就进去了。云裳跟了进去,在沙发上坐了。一路观察下来,对这个工厂的情况算是有一点了解了。就是不知道做内销还是出口,没有进去二楼见不到成品,看不到款式,无法把握销往哪里。
看女儿自动自发在沙发上坐下,云志强又意外了一下。从上车到现在,从女儿身上看不到一点与正常人有异的地方。听蔡晓佳说女儿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莫不是因祸得福,这一摔,反而把脑子经摔正常了?云志强脑中浮上这样的念头,随即摇了摇头。看了那么多有名的脑科医生,要是摔一跤能摔好,医生早建议摔一摔了。
云志强把公文包放在大班台上,走过来想坐在女儿身边,才走了两步,一个男人进来,说:“我看您办公室的门开着,估计你来了。”
云志强一见这个男人,伸手招呼:“小顾来了,快坐吧。”
云裳见这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短小精干,剪了很短的头发,比军队里的士兵头发还短。手里拿着一个本子,面带微笑,迎面走来。
第4章 第一次到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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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一眼见到了沙发上的云裳,两眼一亮,嘴角闪过一抹暧昧,对云志强说:“您有客人?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云志强哈哈一笑,说:“你想到哪去了?这是我女儿。”
“您女儿?”想必云裳名声在外,小顾听说是老板的千金,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才转过头说:“你这是……”
云裳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对云志强说的话又含含糊糊,说话间还向后退了两步,看得出,他有点惧怕。
云志强说:“带女儿来厂里转转。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顾把手里的本子放在大班台上,说:“这是上个月的生产记录,您看一下。”回过头再看了云裳一眼,说:“我还得到车间去,先走了。”
看他仓惶离开,云志强心里一下子灰暗了起来。任谁一见到弱智的女儿,都会这种反应的,也不能怪小顾。瞥了一眼桌上的本子,只觉得人生了无生趣,生产多了又怎么样,生产少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改变不了没有香火后代的事实?
云志强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大班椅上,微闭双眼。
他不想看,云裳可就想看了。翻开生产记录,其实就是一本流水帐,记录着上个月从一号到三十号每天生产什么型号的衣服,大码多少件,中码多少件,小码多少件。最后一页是总结,即某个型号的衣服总共生产了多少件。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云裳发现每日生产的量慢慢地在减少。也就是说,生意越来越不景气了。
楼下缝车转动的声音还在传上来,云裳把生产记录放在大班台上,转身到二楼去了。云志强还陷在悲痛中,没有发现。拥有健康宝宝的家长是无法体会他的心痛的,长达十多岁的心理折磨,也难怪别人一个眼神就让他这样伤心。
二楼的工人还在忙碌中,没人注意到有一个陌生人进来。云裳走到门口一辆缝车旁,拿起塑料筐里的半成品,仔细地看着针脚和布料。接着往里走。工人们分组呢,一个组只缝制衣服的一个部份。走到里头,终于是看到缝好的了,不过没有熨,也没剪线头,不能算是成品。衣服很宽大,不是A国人穿的尺码,颜色花花绿绿的,估计是出口。
看完了,云裳往回走,走到门口,遇到了小顾。然后工人们便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惊叫声,抬起头来,只见小顾像见了鬼一样掉头就跑。工人们茫然,互相问:“他怎么啦?”
接着便有人发现了在站在门口的云裳,纷纷说:“这小姑娘打哪来的?”
云志强也听到了小顾的惊叫,睁开眼,发现女儿不见了,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这声惊叫很可能跟女儿有关系,忙跑下楼来。
门里的一幕让他极度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女儿微笑着和工人们说话呢,问工人们:“工作多长时间了,一个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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