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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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纵横-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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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龙悠悠地道:“你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人,这干横死者的人,所以只有你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吧.”
    他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你不只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而且还是你一手造成他们死在这儿的。”
    铁手神色不变,“不错,是我救他们上山的。但我把他们救上山的时候,你们这儿的人,一个也不在,你们凭什么说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难道你们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如有,那人才是最后一个离开你们又焉知那人不是真正的凶手?”
    铁手一连串反问了过去。
    他的论据是:如果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那么,“叫天王”这一伙人又如何得悉?如果他不是,那么,确有人在他之后才离开的,为何不缉拿此人?
    谁知马龙却说,“他不是。”
    铁手倒奇了:“原来果真有盯梢的人。怎么他就肯定没嫌疑,我倒脱不了罪?敢情是你们一伙的罢?”
    “不,”马龙道:“是你们一伙的。”
    他用手一引。
    地上本来有一个人,一直躺着,身上没沾血,也一直没动,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死了没有,而今却一弹而起。
    他的人虽肥、虽胖、虽看来颓颈,但动作却比狸猫还迅、飞鼠更速。
    铁手当然认得这个人。
    尽管他一直都躲在那儿,铁手也并不担心他也一同丧命了,因为正如龙舌兰所说的:他一直都在“发光”。
    ——死了的人是不会发出这种“光”的。
    可是,而今这人忽然弹了上来,却使铁乎的关心转为担心:
    他没死,仍活着,那就好了。
    他是敌,不是友,那可糟了。
    ——他到底是敌是友?为何躺在那里?因而一弹而起?
    他当然就是:
    麻三斤。
    麻三斤上前恭恭敬敬的向铁手一揖道:“铁二爷。”
    铁手沉住气,问:“你没死?”
    麻三斤笑了:“铁爷岂是个跟死人说泄气话的人!”
    铁手峻然道:“那是因为你之故。”
    麻三斤诧道:“我?那那儿招铁爷泄气了?”
    铁手道:“你刚才在洪水滥时救人的手段大令人泄气,我还以为你已一头淹到水里七八天才从七里坡八里亭那儿浮上来,没想到这会儿转头你已自死人堆里冒出来了。”
    铁手把话说得很硬。
    他一向是辣手的人,执法严正,绝不询私,但为人却十分仁慈、谦冲、温和、厚道。他绝少像此际这般:出言冒然顶撞“叫天王”,又出语讽嘲麻三斤。
    麻三斤只涎着笑脸道:“我命大,死不了。”
    铁手道:“你死不了,但这儿却死了一地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都是无辜的人。”
    麻三斤伸了伸舌头,他的舌长而尖,舌苔带紫:“是死了不少人。”
    铁手肃容道:“你既从死人堆里爬起来,那么,一定看见人们是怎么死的了。”
    麻三斤用舌尖一卷,舔去了鼻尖上的汗粒,“我确是看见了。”
    铁手目光暴长,盯住麻三斤:“你当然也有见不在这死人堆里的人到哪里去了!”
    麻三斤温声道:“是的,我活着,等你来,只要告诉你这些……”
    他忽然语调大声道:“我知道你怪我,眼看那么多人死了,我却躺在那几装死,不出手救人……可是,我若不装死,我早就死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铁手整个人沉了下来,气沉了,火沉了,连心也往下沉:“说!凶手是准?”
    马龙插口道:“天王留他在这里,正是要他告诉你这个。”
    麻三斤终于一字一句地道:“杀人的是小欠!”
    他气呼呼地喊道:“他杀人、强奸、斩草除根,无恶不作,无所不为……你交的端的好朋友!”
    道出“小欠是凶手”,以眼前情势而椎论,铁手并不意外。
    但并不意外的他,听了也不免愣了一愣,喃喃地道:
    “怎会是他……他怎么会……!?”
    马龙怒问:“听说,这位‘小欠,是你认识的?”
    铁手怔怔地道:“是。”
    马龙又道,“而且,此人你还十分推重、赏识,可有此事?”
    铁手木然道:“是。”
    马龙再问:“他还是你的结拜兄弟,对吧?”
    铁手只答:“对。”
    马龙突然拉下了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那么,根据我们调查所知,还有你一位公门同僚好友的引证:所谓‘小欠’,就是奸淫杀戮、作乱造反的魔星凶徒:孙青霞,这点你又知不知道?”
    铁手长吸了一口气。
    他的胸更壮宽。
    脸方。
    神凝。
    唇抿成一线。
    “我知道。”
    这三个字自他咀中吐出来,力逾千钧。
    “你、知、道!?”
    这句回答,使众人惧为一震。
    ——他竟事先知晓了小欠的身份!
    然而竟投有当场拿孙青霞,还把一众遭劫乡民及受伤的龙舌兰,交了给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淫魔孙青霞!?
    大家都为之震动。
    震撼最深的,看来是陈风。
    因为他曾目睹铁手与小欠初识至结义,他显然没想到那大脾气的小伙计就是他们共议大计要对付的孙青霞,而铁乎居然“一早知晓他是孙剑魔而不动声色甚至还与之结义!
    他禁不住愕然道:“这……你这算什么!?”
    铁手平实地道:“不算什么,兄弟是兄弟,罪犯是罪犯。”
    陈风变色道,“你身为堂堂名捕,竟与十恶不赦的罪犯结义!?”
    铁手平静地道:“结拜是我欣赏他的为人,如果他真的是罪犯,我自会拿下他。这是两回事。”
    陈风悻然道:“你认为他不是罪犯?”
    麻三斤附加了一句:“也话铁捕头喜欢跟犯罪的人结拜——难怪没我们的份儿了。”
    铁手道:“他是不是罪犯,有可疑,仍待查。但他在昨夜,诛杀凶徒,拯救乡民,所作所为,却是侠行。我们不能不明究里、道听途说,就定人于罪。”
    马龙淡淡地道:“你这么说,这一地人,可都是白死了。”
    铁手盯住了麻三斤,好一会才问:“这些人可都是他杀的?”
    麻三斤道:“不错。”
    铁手疾道:“你可是亲眼目睹?”
    麻三斤道:“是的。我不说假话。”
    铁手冷笑道:“说自己不讲假话的就是句最大的谎言。”
    麻三斤赶忙道:“至少我在天王面前,决不敢有半句证言谎语。”
    铁手道:“其他活着了人呢?”
    麻三斤又问道:“你是说龙舌兰龙姑娘?他给孙青霞劫走了。”
    铁手一口气追问,“孙青霞为啥要动手杀人?他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要杀这些不懂武功也对他无害的乡民啊!”
    麻三斤道:“他要奸污龙舌兰,欲火一生,忍不住立刻要干,乡民瞧不过眼,劝止,他色述心窍,欲火焚身,便把在场的人杀光了。”
    ——为了一逞色欲,平时已动辄皇宫侯府都敢闯,而今已杀光在场的无辜百姓,手段凶残,而今龙舌兰落在他手上,处境之险,更可思过半矣!
    只听詹通通喷喷有声的道,“铁捕头竟与这种人结拜为兄弟,身为名捕,当真是聋耳猪油蒙了心不成?”
    铁手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给人欺骗。
    铁手也不例外。
    他仍逼视麻三斤,问:“当时你在哪里?”
    麻三斤忙道:“铁爷万勿见责,我未出力救助龙姑娘与一众乡民,我实在是力有未逮,决不是他之对手。孙色魔的出于,二爷不是没有见过。我这小角色哪是他的对手!”
    铁手瞅了他一眼,冷哼道:“小角色?你还通体放光呢!”
    麻三斤舔舔上唇又涎笑脸,“我不放啥光?屁也不敢乱放!我知孙青霞要杀人灭口,假装着了他一剑,便闭气躺下了,这才保住了性命,给铁爷您报这逆耳苦心的讯儿。”
    铁手又唆目瞪了他几眼,忽问:“至少还有一个活人,去了哪里?”
    麻三斤一怔:“还有一个活的?谁?”
    铁手道:“麒叔的女囡子。这些尸首里没有她,她去了哪里?”
    ——那就是了跟“小欠”再折返洪中冒险救出、高托于水面的女子,这女孩还在急流中为他拔过箭。
    麻三斤不觉一震,脱口道:“铁爷好记性。”
    李财神插口道:“敢情是铁捕头对女子一向多情风流,尤其是这样清秀标致的女子,铁二爷怎生得忘?”
    铁手横扫了他一眼,再紧迫盯人的问麻三斤:“她去了哪里?”
    麻三斤这才答,“他也给孙色魔掳劫去了。”
    铁手迫近一步,“孙青霞他一人挟持两个女子,走了?”
    马龙马上半讽带嘲的说了一句:“二爷现在像是审犯——这步步进迫,只望别把他迫疯,也别一错手就将证人杀了才好!”
    铁手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怫然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马龙悠悠道:“杀人灭口,在所难免。”
    铁手怒笑反问:“现在这山上的人可是我杀的么?要不,我为啥要灭口?”
    马龙淡定地道:“虽看来不是你杀的,但与你也脱不了关系:孙看霞是你的拜把子兄弟,是你把这些乡民和无辜的人交到他手上的。”
    “何况,”他悠然补充道,“刚才阁下也承认了:你一早已知‘小欠’就是孙青霞,还与他结义,你这不是明知故犯,勾结盗寇,与匪同罪么!杀了麻老三,就没了证人,纵押到大理寺去分说,自有你师门、同门照应,定你罪难,你脱罪易,是以我们不得不防。”
    麻三斤也点头不迭,一面伺机向后退却:“是呀,是呀,须防人不仁;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无。”
    铁手铁看脸道:“你们就听他这一面之辞!”
    那边的余乐乐却把话题了过去,嘿嘿笑道:“是嘛,铁二爷号称天下四大名捕之一,他的操守是毋庸怀疑,也不许怀疑的——只有他疑人,可不许人疑他哩!”
    铁手知晓在机智辩才上,马龙是一流人物,其次便要算这个“东天一棍”余乐乐了。现在他的处境,可谓极之不妙:他已给一大帮人“包围”了,这些人,不但极有来头,而且手段高明、下手毒辣,而且还有强而硬的后台,加上他所面对的局面,又是异常紧急:到底孙青霞为何要杀这于无辜乡民?龙舌兰而今天危若何?又摸不清“叫天王”这一伙人纠集在这“不文”等自己出现,到底是何用意?究竟是啥目的?
    到这关,连同跟他一起上山的老乌、何孤单、陈风尘等三名刑捕,也不免对他狐疑了起来:真要交起手来,只怕也不一定会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了。
    铁手也不管这么多了,他先把情形的来龙去脉说分明:
    “我原不知孙青霞就躲在‘杀手涧’这儿的,是来到‘崩大碗’.才知道有这样一个身怀绝技的大脾气小伙计叫叫‘小欠’。这儿也不是我主张要来的。”
    他指着麻三斤道,“是他先带我来的。”
    麻三斤见他一指,向后缩了一缩,却听在后面的陈风挺身道。
    “我也有份。是我和麻老三领他来这几饮酒议事的——但我们都不知小欠就是孙青霞,否则……”
    说到这儿,苦笑不语。
    正所谓:踏破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不过,真要让他知道了:“杀手涧”上、“崩大碗”中的“小欠”就是孙青霞,他能点佯?
    他制得住他吗?
    他见过他的出手。
    ——他一剑能使瀑布断流凝冰。
    ——他一刀就格杀了书生杀手白兰渡!
    ——他以一人之力,片刻间斩杀了十名可怕杀手!
    不过,难道制不住他,他便不出手吗?
    ——他也是位名捕。
    至少,他也是在这七八个小县内,这州府一带,是实力最厚的第三号人物,名声仅次于知府张慢慢、县令章图之下。
    可是,他显然不知道他就是孙青霞,更不知道这“大脾气”的“小伙计”竟然就是大家日夜搜寻的惊世魔星。
    他是个捕头,官衔并不如何,但却掌有实权。
    铁手也是个捕头。
    一个有官衔的捕快。
    但“叫天王”的官位更高。
    甚至他部属的官职也不比铁手低,尽管铁手的身份还是“特殊”了些。
    不过,纵是捕快,也有欺善怕恶、为虎作怅的;不是个个捕头都敢主持正义,公正廉明的。
    官也一样。
    有许多官只领个虚衔,不是为百姓做事,而且渔肉百姓,中饱囊,满足上司,求取富贵,欺软伯硬的。
    问题只是:谁是除暴安良的好捕快?谁才是为民为国的父母官?当一个好捕快遇上了一群坏捕快的时候,结果是怎样?当一个好官对上了一党奸官之际,下场又如何;
    当然,这种对立与矛盾,亘古以来皆有,下场亦早已彰然。
    因为好官懂得“奸”,懂得如何去结纳已结.且一早已布署妥善,作为耿介正直的“忠官”,往往难以相等,硬折的结果,多是牺牲受屈,而且也多势孤力单、孤掌难鸣。
    刑捕亦然。
    多做事多错。
    不做事不错。
    ——这是动辄得咎的当时当势明哲保身之法。
    可是,铁手是个勇于任事的人。
    他现在就面对了一大堆烦恼。
    一大堆问题。
    ——还有一大堆敌人。
    这儿可不只是他一个捕头。
    还有陈风。
    以及何孤单
    ——他们又怎么看?
    怎么想?
    更重要是:
    他们会怎么做?
    陈风忍不住,“连我们都不知孙吉霞就窝在这荒山酒店里,你却是怎么知道的?”
    铁手道:“我猜的。”
    陈风道:“猜的?我怎么没猜到?”
    铁手道:“我看他的器宇,已不是寻常人。他出手第一剑,刺向瀑布,使飞泉结冰,那非要多年练剑、绝世功力、还得要有似冰寒傲的剑意激发才能办到。”
    陈风道:“那只能猜他是个剑客高手,却不等于他就孙青霞。”
    铁手道:“你们当时在谈论孙青霞所作的案子,却没注意到在暗处这位小哥儿的神情。你们在说‘三丈经’殷色可、‘天之娇女’朱丽丽、‘更衣帮’苏眉等人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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