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心想行伍之帅怎可与破江湖草莽捉对比肩,再说韩信若是真的在齐国称王称霸,那叫谋逆,可不是什么雄才伟略。但见这老者说出自己心中的话,微微点头,心想,原来这老者一直坐在他们身边,却并不是与这淮南八仙一同过来的人,看他说话的语气,显然是对他八仙所说的话大不认同。
蓝七弟遭人抢白,心中微怒,面色又一红,只是这老者言辞凿凿,大是有理,蓝七弟只听说书,如鹦鹉学声复述出来,但自己学问不够,一时也生不出反驳之言来,只能闷头喝酒。
那儒生却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尝闻听,君子可曲可伸,想当年,这淮阴候也曾受过胯下之辱,只是他受辱于小人,并不代表他的心志也遭到磨灭,我辈又岂不闻君子卧薪尝胆,十年报仇不晚的道理乎?”这八仙中人受尽西门松恩惠,因此言辞之中对他甚是尊敬推崇,现在听到他为人所诋毁,自然是站出来为他辩解一番。
蓝七弟见三哥替自己驳斥那老者,不禁拍手喝彩。
那老者又摇头道:“哼哼,君子,狗屁的君子,他西门松为了你们八仙中人的老婆便也竭尽全力,费心讨好,又是异地请郎中,又是亲自取药,可是他对他自己的老婆嘛,嘿嘿,可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老者开始还勉强称呼西门松为西门教主,说到后来忍不住直唤其名,显然心中更是不满,拐脚大汉怒声抢道:“你说什么,西门教主不是谦谦君子,难道你就是了不成?虽然你年纪一把,但是在这人后说别人的坏话,便是无耻小人行径,我们八仙中人没有听见倒也罢了,只是现在叫我们遇见,正是容你不得。”
那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口中尽是吹嘘这西门松,说他为人多好多好,又说他雄才伟略,可谓一方雄霸,简直极尽吹捧之能事,自己却是一点也不知道人家为何要对你们好,难道不是上了人家的当,受了人家的欺骗么?”
儒生不平道:“西门教主坐拥川蜀,富可敌国,尽可挥金如土;手下儿郎教众万千,登高一呼,属下应者如同云彩汇集,他自己有什么心愿不能得偿,却要费心竭力的讨好于我们的?”
那老者嘿嘿冷笑道:“这便是西门松的手段了,现在他孤单无援,便有你们这什么八仙要替他强行出头,难道这便不是好处么?”
儒生又接道:“非也,非也。想当年西门教主恩惠于我等之时,又怎么可能会算到有今日之果,这叫种善因,得善果,一饮一啄,都是前定。”
几人言来语去,全是抓住这个事情来争辩,那老者抚掌道:“好好好,你们定要将这西门老儿与淮阴候韩信相比,岂不闻最后跟了这淮阴候的人,不免都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么?更何况,当年齐国术士荆通尚且劝告淮阴候道:‘野兽已尽而猎狗亨……意思是说猎人带着猎犬出行,一旦将野兽都打光了的时候,便是猎人烹煮猎犬的那一刻到了。’你们八仙好好的在淮南作威作福,倒也逍遥快活,又为什么要强来西蜀淌这个混水。”这老者后话说到这里,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隐隐带有一股威迫之意。
八仙中人听到这里,脸色都一变,芭蕉扇汉子扔下手中碗筷,霍得一声站立起来,喝道:“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语气威严鹤立,脖子上青筋直冒。
他转头看了一眼,看到身前火坑中有一根拨散柴火的熟铁棍,此刻已经被熊熊柴火烧得通红滚烫,芭蕉扇汉子一把抓起那熟铁棍,全然不惧热气灼烧,大喝一声,双手一抄,却将那粗粗的铁棍,拧得弯转扭曲了起来。
杨宗志看得一惊,暗道这汉子好强的内力修为。一时之间,这客栈之中气氛剑拔弩张,甚是紧谧。
卓小清一直乖巧的站在杨宗志身边,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辩论争吵,待听到这里,突然掩嘴咯咯娇笑道:“之乎者也的,酸死人了。”
小清转头又看了杨宗志一眼,对他眨眼笑道:“风公子,你是读书人,我也来吟首诗,吟的不好,就算凑兴。”说完走了两步,摆开架式吟道:“呜……八只呆头鹅儿,行走危墙哏壁……战战兢兢;忽而地动山摇,鹅惊哦哦乱叫……嗯,嗯,浑浑噩噩。”
这小清姑娘显然没有儒生那般的才学,勉强说了两句,眼波流转一番,又笑道:“一只大呼不好,满面都是愁容,凄凄惨惨;还有兀自不信,强称药手仙姑……倒也倒也。”
小清姑娘的诗吟的不伦不类,摇头晃脑,毫无平仄押韵,只是她少女心性,说到“倒也倒也”回头看了杨宗志一眼,又拍手娇笑了起来。
杨宗志听得有趣,微微一笑,突然品味起她话中的意思,蓦的一惊,转头看去,见那淮南八仙果然一个一个坐不稳了,身形摇晃,几欲坠倒。
蓝七弟手中筷子跌落,骇然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说完看了八妹一眼,见八妹满脸都是不信的神色,最先倒了下去,再转头看自己身边兄弟们一个个都倒了下去,不禁吼了一下,也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杨宗志大惊,暗道:难道他们果真在这酒菜中下了迷药的,只是刚才那个何八妹仔细检查了酒菜,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出来?而且自己也饮了这些酒,怎会没事。
小清眼神盯着杨宗志,见他面有惊容,咯咯笑道:“风公子,你莫要害怕,我们可不是打家劫舍的强匪。”
她信步走到那昏倒的八人身边,踢了何八妹一脚,嗤的一声哼道:“你好了不起么?不是人称什么药手仙姑的么,怎么现在也倒在这里成了缩脚螃蟹。”
又对着地上躺着的芭蕉扇汉子皱鼻道:“你不是蛮力大的很么,只是脑子却愚蠢的厉害。哼哼,你们虽然万事谨慎,可惜我们在这柴火之中,酒水之中和锅子当中分别的都下了药,这秋水海棠,野菌花和攀松香每一样分开放来,都是对人无害甚至大大有益的药物,不过这三样要是混在一起了,而服下的人要是心情平静的话,也还罢了,要是心情激动,血脉喷张的话嘛……那就……那就……咯咯,咯咯。”小清说完咯咯的又娇笑了起来,笑声之中甚是得意。
杨宗志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他们下药的方法如此隐秘诡异,别说是自己这种对药物全无知晓的人,便是那号称用药行家的何八妹,也都难以分辩,着了他们的道,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心机却是深沉的可怕。
小清姑娘笑了一会,又对那老者道:“朱长老,您老是文绉绉的读书人,整天之乎者也的教训手下,也只有您老才能三言两语,便激得这些人都心生怒气,咯咯,可是现在又要麻烦你,将这些什么臭烘烘的八虫都抬进去,然后对小姐说,外面的事情都作好了。”
朱长老高昂着头,听了这番话,仿佛甚是忌惮这小清姑娘,无奈的摇下头,说声好,便搬了那些人一一抬了进去。
杨宗志见这小清姑娘年纪幼小,却指挥这年纪大她几倍的朱长老做事,口中隐隐带些威严,心中一凛,再过一会,那些人都被抬了进去,小清姑娘突然走到杨宗志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一会可当心一些,千万不要乱说话,定要给那人留下个好印象的,知道么?”
这小清姑娘说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凑近过来,娇小的身上微微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稚嫩香气传来,杨宗志不知是何意,便也不动,点一下头,不一会就见里面走出来个人来。
手打vip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辨韩 之四
更新时间:2010…4…22 13:56:51 本章字数:3315
那人从内走出,走到内间门口的时候,杨宗志就着客栈中的柴火光芒,隐约看见那人身材甚是苗条纤细,曲线婀娜玲珑,甚为清瘦,心道,原来小清姑娘口中所说的小姐,便是这个女子了,难道她才是今日之事的主脑?
待那小姐走近几步,看清楚她的面容打扮,却是一身黑色衣服,瘦弱脸上蜡黄一片,双眼原本很大,但是眼角处蓦的垂下,变成了三角眼,嘴巴本来也可以很小,但是到了嘴角处却是弯了个弧度上去,看上去不伦不类,怪异的很,倒是个平庸丑陋的人儿,与她妙致身材毫不相称。
小清看清自己的小姐,仿佛也吃了一惊,问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那小姐哼一声,却道:“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他没事的?”声音倒是娇弱柔美,隐隐带股冷意。
小清姑娘赶紧道:“这位风公子只是个过路的书生,他到川蜀来,只是为了寻访朋友的,与我们的事情毫无相干的。”
那小姐兀自不信,又走近几那步,口中道:“是么?他当真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个赶路书生?”
小清见小姐走过来,咯咯一笑,却是迎了上去,凑近小姐的耳朵低语了几句,那小姐听了一会,突然怒道:“你乱讲些什么?……你这小丫头几日没有挨着板子了吧,所以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了。”
小清姑娘被小姐一吓,垂下脑袋不敢多说了,只是忍了一下,又低声自语道:“这位风公子真的是一个好人的,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小姐你好么。”
杨宗志心想,看这小姐,朱长老和小清姑娘行事,显然是他们事先都商量好的,小清姑娘暗中安排给人服下三味不同的迷药,然后这朱长老出面引诱那些人心情激动,难道他们隐身于这荒野客栈之中,便是来对付那淮南八仙的么?难道他们与这淮南八仙有什么仇怨?
想到这里,杨宗志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小姐,见她长像虽平庸,但是娉娉而立,气质高贵,明显不是什么寻常大富之家的娇弱小姐之流。
那小姐隐约听到小清的低声嘀咕,又怒道:“天下男子都是负心薄幸,贪色无厌之辈,你以后这样的话,对我提也不要提。”
说完却不再与小清说话,走到杨宗志面前,疑道:“你当真是来西蜀会见朋友的?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那小姐方才一直看着小清说话,此时对杨宗志说话,才将视线放在他面上,杨宗志抬头起来对她微微一笑,那小姐蓦然看见,突然心中一跳,蜡黄的面容上仿佛也隐隐一红,又道:“喂,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这句话虽然也声色俱厉,但是语气却是淡淡柔了下来。
小清在自己小姐身后拼命给杨宗志打眼色,意思是叫杨宗志顺着小姐的意思说话,杨宗志心想,我多年不来,对这西蜀地名人物已经全不熟悉,现在叫我胡编乱造,只怕是漏洞百出。于是道:“其实在下此来西蜀,并不是来寻亲访友的……”
那小姐“哦?”的一声,眼光一闪,又脆声问道:“那你是来作什么的?”
此时客栈之中灯火昏暗,当中的火坑里柴火噼啪作响,火上的大锅中仍是咕噜噜的煮着麋肉,香气四溢,杨宗志就着火光,见这小姐面色严肃,火色印照之下凛凛带些威势,不禁顽皮心又起,轻轻一笑道:“其实在下此次来,是来拜师的。”
那小姐见杨宗志一笑起来,身边屋子之中仿佛明亮了一下,赶紧转过头,在他身边寻了个凳子,慢慢坐下,道:“你来拜什么师?”语气却是更温柔了一些。
杨宗志又道:“我过去常常听人说,西蜀多豪侠,川中有名师,便想,我现在武艺这么差,正是少了名师指点,所以才跑到川蜀来的。”
那小姐面色清冷,听他说一句,又问道:“那你想拜何人为师?”
杨宗志正要答话,突然那小姐说完话,右手霍的伸了出来,指尖一并,就向杨宗志左眼戳来,此时两人对面而坐,相距甚近,这小姐出手之前毫无征兆,只是这出手并无赫赫风声,显然是并未用上多少刚猛力道,速度也并不太快。
杨宗志心中一凛,左手下意识的抬起,点向她右手手腕的内关穴,那小姐微微愣住,伸出的右手却不收回,在空中左右一转,便脱开杨宗志的左手,依然是戳向他左眼。
杨宗志余光看过去,见那小姐目中清明,隐约有一丝淡淡笑意浮现面上,心想,难道她只是想试我一下,并无恶意的?想到这里,便将左手即将发出的一招缓和了下来,头也不转开,任凭那小姐点到了自己左眼之上,左手才装作姗姗来迟的握住她的手腕。
那小姐右手点到杨宗志的眼上,便不再进击,只是停留在那里,突然发现自己微微一愣神间,手腕却被他握住,不禁面色更是微红,轻喝道:“放肆……你还不放开我?”
杨宗志低头看去,见这小姐的一只手就在自己眼前,这只小手脆白如玉,根根指尖轻盈,衣袖中淡淡散发出丝丝香气,却是生得非常好看,与她那蜡黄的面容全不对称,而且自己左手握住她手腕,入手处肌肤嫩滑,腻人的很,便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腕。
那小姐哼一声,收回自己的右手,不服道:“我刚才若是右手劲力一吐,你此刻早已经瞎茫一片,还能好好的捉住我的手腕么?”
待看杨宗志一脸微笑,全无恐慌惊惧,她撇一下嘴又哼道:“你的功夫这么差,还想到川蜀来拜师学艺,你当真以为世事都是这么轻易的不成?”
小清姑娘在她身后看的分明,听到小姐这句话,又拍手道:“就是,就是啊,你功夫这么差,如果没有名师指点,那这一生都绝无成就了,眼下这样的情况,你还不快识相一些?”说完对着杨宗志又是挤眼,又是努嘴,小手轻轻抬起,悄悄指向自己小姐的后脑,意思是催促他赶快拜自己小姐为师啊。
杨宗志却不以为然,心道:我只是随口敷衍一下你,让你放了我过去,不必阻拦于我,我还怎能真的拜你这小姑娘为师不成?
小清姑娘见杨宗志半晌没有会意过来,毫无反应,更是心急,又道:“小姐,小姐,你的功夫不是好的很么?”
那小姐接口道:“那又怎样?”
小清姑娘又道:“你看这风公子大老远的从滇南赶过来,风尘仆仆,如果无法拜访到名师,学到一身本领,岂不是要白白跑一趟路了,要不然……要不然你就可怜可怜他,教他个三招两式的,也好让他学成回去,闯下一番英名来,到时候小姐你的徒儿,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