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垒起的花丘,紫祥天只挣扎在其怀内连眼张望。张入云知她此时已恢复记忆,如此今目睹这花丘被毁心绪一定激动不已,怕她连番辛苦,再经不得心神迭荡,只得故作不知,一路向前。不料行动之间只闻怀中一声幽幽叹息,少年人眼光度处,却见紫祥天脸色反而已得平复,秀目中还透得一些安详的神色,不由心中生些疑惑,却怎样也拂散不去。
待张入云将紫祥天轻放于石床上,时过不久少女便得瞑目入睡,却让张入云好生佩服,知她功行绝高,虽经连番大变故,但一身修行还得自持,可及时将心头烦恼抛却,不使乱了心念。且一经沉睡,其人即与石床及至这墓道如浑然一体,虽有生息,却与周遭肪肪相连,几为天人合一的上乘境界,昏睡之下反比平日行功还要多添道力,如此这般高绝的修行,便是自己多年历练,也是罕见。张入云此刻也是身心俱疲,他为紫祥天将功力抽取,如今一将其交与石床上,便得一交坐倒,心头纵有千丝万绪,也是不及调理,万事只等恢复些精神再做计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少年人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心生惊惧,忙往石床上探视,果然紫祥天已是不在床上。想着自己一身功行还要着落在其身上,今不见其人,自是一阵忧急,可转念一想,却又暗道一声惭愧,忙站起身来,往墓道外城苑中走去。
来道二进内城,果然女子正蹲坐在水池边花丘前默默不语,只取手将轻轻拔弄丘上新掩的泥土。有闻身后脚步上,并未回头,却自开口道:“你来了!”
张入云此时相隔紫祥天还有十数丈深远,本想让她一人静心坐守一会儿,不欲上前,今闻言只得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看我还是到别处去休息一会儿,你亲暇时再来寻我!”
紫祥天此时已然立身站起,又道:“这不能怪你,你失了好些功力,行动时要比平日沉重许多,才被我听见的!”说着又手指花丘道:“是你掩埋的吗?谢谢你!”
张入云轻笑道:“不是的!是你自己垒的,我一介男子,手粗的很,怎能垒叠的这般细巧精致!”
“我自己?”紫祥天惊问。
“是啊!我先时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先前失忆了一会儿,是当时的你自己相垒的,我并没有参与其中!不过如此一来,才见这墓中人对你之重要,无论是你还记不记得他,在你心中都是一样的!”说话间张入云已是将身往后退去。
紫祥天见少年离去,忙唤道:“你别走了,我先下体力已恢复,趁早赶紧将功力渡还给你!”
张入云掉转身子,眼带疑惑的看了看她道:“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且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我的事等再过一会儿再说吧!”
紫祥天回首看了看花丘,眼神中确有留恋之意,但秀目低垂,又回过身与张入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已来了有一会儿了!已想了好些事儿!还是趁早些将功力还你,也好轻松便宜些!”也不待张入云答应,当下便向其立身处行来,待走的近了,未曾多言,却牵了其手臂又向外城外行去。
张入云见她眼神晃动,行为与平日不同,心上不免生疑,但其手底坚决,只牵了自己向前,却不容自己拒绝,为此只得任由她拖带自己前行。二人一时连行的三层城楼,直到最外间墙下方得驻足,张入云将两旁仔细打量,竟发觉是自己当日为太行夫人追逼,跌落墙头的地界,耳边再闻紫祥天说道:“这是你当日坠落这御灵园的地方,我想来想去,还是在这里为你行功比较好一些!”
张入云不解问道:“这是为什么?这里行功有什么缘故!”
紫祥天皱眉摇了摇头,方道:“也没什么!只是在这里行功的话,我想着你多一些,行法便能容易些!”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更不明白,只觉紫祥天此刻处处透着古怪,只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此刻紫祥天却已伸手将其口掩住又命张入云盘膝坐下,踌躇一会儿,方面上显出些许羞红道:“其实那一天我见你从墙头上落下来,虽然见你负伤倒地很有些害怕,可心里却又也有些开心!”
张入云疑问道:“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如上次你说过的,多我一人在这墓院中到底热闹些?”
紫祥天闻言不语,伸手自怀中将裹有和光玉的丝囊解下,至此方点了点头,再将囊口解口,刹时一径赤光便已自缺口处劲射了出来。张入云深受其害,此时见得宝光,不自禁便是变了色,将身一阵。紫祥天见他惊惧,忙安慰道:“不用害怕,有我掌持它绝害不得你的!”说话时已将赤烈如火球一般的玉珠倒在手里,此刻妖光尽显,只见那光珠好似青天赤日一般,将个四野照的如此白昼,纵是几重城墙深远,也挡不得这强光穿过。
张入云一双神目,洞察秋毫,虽事先预备,但一时也被这珠光刺的双眼赤艳艳一片,再辨不出一些东西,周身燥热也为那光华摄取的一阵心烦意乱。正在皱眉不悦,却见那珠光逐渐掩蕴,片刻之内便在紫祥天操控之下将宝光尽敛,只又化做一粒赤豆。再观少女此时一双右臂反似将珠光吸取,通臂放出尺许长的毫光来,紫祥天原本就生的肌理晶莹,玉肤细腻,此刻为红光包裹,越发显得她肤白如雪,好似横卧于艳光之内。
且那光华可将穿金透石,少女一身仙衣虽是材质绝佳,但一时也挡不得这妖光。张入云瞥眼过处,就见紫祥天半边身子已为尺许长的精光穿透,直露出衣赏下的玲珑玉体。虽只得半边,不能窥全貌,但如此一来反越显妖异,紫祥天原来生的草木清华一般的秀容,于此刻妖光下,却艳冶无双,纵是张入云也看的一阵怦然心动,好在他心事重重,只心头略一警醒,便将一些些妄念扫却。
待紫祥天将珠光收尽,也未与张入云招呼,只将含着玉珠的右掌一击拍在张入云胸前的膻中穴上。当下只将其击的一跤险些立起,恕不知紫祥天早有准备,只取左掌迸指压在少年脑后天柱穴上便将其身势制服。而此刻张入云胸前一阵剧痛,只觉一股涓涓细流便已倒灌入自己体内,径直往下,重归丹田,那真力淳正阳毅好不熟悉,正是自己多年苦修好不容易得来纯阳真气。一时间行功虽比自己预想的慢了一些,但紫祥天体内摄取于张入云的真力元气,确是在缓缓渡回原先主人身体。
张入云不料将真力渡回竟是这般便宜,心下大喜,但恕是不敢大意,他几重修行,于穴道经络上几是当世大家,见紫祥天渡回真力时速度甚缓,想起之前她曾说过有烦难一词,忙也静心宁神,并不敢运丝毫内力接引,而只是体感意念将身体诸穴松懈,以期尽可能的让紫祥天少用些功夫。
可未想这渡回真元起始容易,往后却艰难,那一涓细水样流回张入云身体里的元气,随时间推移,却越发的细小和缓下来。时久之下,张入云被取走的功力还传不得十之三四,如此一来,如要收全功,只怕是绝无可能。少年人心想至此不由有些心急,一时虽不得开口称难,但心跳血行不由已是加速。
就在这一刻,张入云忽觉那一径内力,泊泊然陡壮了一倍,竟是飞流直下,径往自己体内涌去,少年人出其不意,吓了一跳,赶忙收整心绪,安心将内力取纳。可此时内力传导加速却与先时有些不同。张入云细察之下,虽仍自阳刚劲猛,但内里却已夹杂了一丝绵密细至的阴沉力,他是武学大家,只一得触,便知是紫祥天女性习有的真力,如此一来对方不但将先取的真力还于自己,此刻还将自己的内力倒灌给张入云。
一时震惊,张入云忙冲口而出道:“不可!”却早为少女将其止住道:“你别声张!张入云!此刻我与你内力虽连为一线,开口散气还自无妨,但要是乱了心神却要连累我的!我现在行功已很疲累了,你先别作计较,过一时还要艰难的多,且留些精神力气吧!”
张入云闻言不解,但此刻睁开双眼,却见紫祥天双唇已似为赤阳烧灼的裂开了口子,秀眉深皱,却似承受了极大的苦痛一般。眼见佳人为己受累,心中一触,自不能再启口争辩,当下将心绪收起,只默默计算自己到底承受了多少紫祥天的内力。
可时过不久,自己却已觉得好些不便起来,单说紫祥天渡回自己体内的阴力不与其刚力相合,一时落入丹田便不能相容,虽只一些,却已让他下腹渐渐坚如铁石,身体稍一动颤便如针刺一般的痛疼。而更让人不耐的却是时久传功之下,和光玉上的妖气已是渐渐袭入自己体内,于自己胸膛上凝聚不散,那妖气性烈如毒火,只在自己体内蹿走,所过之处,好似要将其身体里的每一丝水份都蒸发干净。不过片刻功夫,少年人一身上下已为毒火薰制成赤紫色,脸庞上尤其红润,几欲跌出血来,到此时张入云才知先时紫祥天所受的痛苦原来是来源于此。
时间愈久,张入云越法的不耐,至后来,头上发丝作痒,几是每一根都要立起,争得将体内燥气散出,鼻腔内先干后润,已是沁出血水来,双耳鼓胀也如钟罄在耳畔狂擂。五感除一味目力精深还能苦自支撑,其余几都丧了功用,再不辩一些感觉。
正在张入云几乎力不能济,心头电转,欲想终究还是行不得此法之际,却觉唇齿之间一了阵麻木,取眼相看时,原来是紫祥天已是探身过来,将自己嘴巴捏开,檀口微张,舌尖一卷,但觉自己齿间存香,对方竟将一口玉津渡入自己腔内,刹时间少年只觉如醍醐灌顶,胸腹之间郁闷火燥一扫而空,连带着腹下针刺剧痛也减轻了好些。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伍)
张入云得女子相助,精神大振,忙又静气宁神从容收整,只是紫祥天渡传的精气中所附自己阴柔内力越来越多,时不过不久,少年人腹下痛楚却比先时还甚。且时久之下紫祥天精神体力也越见虚弱,掌底和光玉的毒火燥气,也比先时多了一倍的传来。张入云不料行功竟这般难法,此刻紫祥天虽已将摄取走一半的精元渡回,但也掺杂了些许自己的元气于内。只消融这一点内力,少年人恐就要花上一月的功夫。
何况此时先番所受痛苦重又袭来,张入云虽知方才紫祥天口授玉津只是权宜之计,但痛苦难挡之下,终是不由自主有些期许,而自己此刻齿颊之间尚存余香,又得腹下剧痛,不自提妨之际竟生出些情欲来。要知他二人此刻全意传功,心神几乎联在一处,张入云心上臆想,紫祥天如何能不得知。一时惊觉,少年人羞愧无地,忙将心神收拢,他自幼擅忍,此刻作了性加意防守,果然再没有一些妄念遁入心头。
未想到张入云这边厢才刚谨守住心神,取掌相抵自己的对面人却是心头一阵摇动,张入云正在惊觉紫祥天怎么会突然心头一阵慌乱,可就在这一刻,却觉得女子心念一沉,少年人胸前忽得一阵冰凉,瞬时间一阵阴柔绵密细腻之极的元气便已渡入自己体内,还未得他心头念起。紫祥天已凭自己内力将张入云体内所有燥意痛楚尽皆压下,竟是再无一些纯阳于内,直将自己一身功力相授于他。
好中此一来只教张入云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可对方却在此一刻只将功力源源不绝输于自己,至此他才知紫祥天已有舍身助人的心思,心动之下,更不得答应。当下少年人想也不想,只拼力将丹田劲气尽收,一时出其不意,反倒将紫祥天吓了一跳,渡入张入云身体的元气已被少年尽取而留了空档,得此空隙,少年已将右手勉力抬起,五指晃动瞬时间已将紫祥天单掌诸穴封闭,使得她再不能舍身相渡自己。
可如此一来到底二人身体都受了震荡,张入云虽是功力精纯已将伤势压制最低,两人还是不免都被挫了内息,张入云因承受内力先时不事一物,可还好些,紫祥天却是累力之下为其打断,伤势不免更重一些。一时俯身摔倒于他怀里。而张入云也早有准备,忙又止了她丹田要穴,遂又合掌抵在其腰间为其推合摩气。
一时待少女脸上稍见血色,张入云才皱眉叹息道:“你怎么这么傻?如此为我,自己的多年苦修顾然不保,连性命也不要了吗?”
紫祥天与其怀中淡淡一笑道:“没有啊!只是传功而已,我自负还有一些本事,倒还不至于要我的性命。而且我有想过的,我原先也只想尽力将你的精元全部还你,可不料还是做不到!我收了你的内力很对不起你,所以才想将自己的也给了你!唉!只怪我学艺不精,到底不能做到,全部吐纳还于本来!”
张入云见她此刻卧在自己怀内,已是因伤重疲累周身微颤,心痛之下,眼圈一红,忙自道:“没有的事!你是见过的女子里功力人品最好的,你若办不到,天下间就再没有人能做到了!实在不要用这样的道理来折磨自己!”
紫祥天闻言一笑,脸上很有些满意,只与张入云轻声道:“哪你再等一会儿,待我休息一下,体力恢复了,我再将功力传你!“
得此一言,张入云却是目光坚决的摇了摇头。
少女见了,面露惶恐道:“为什么?是不是你怕我的功力与你相差太多,日后合炼收用太过困难?”
张入云见她无心一语,却直透其毫无心机,一时心上酸楚,怜惜之意再藏不住,手底用力,已将其娇躯在自己怀里整了整,紫祥天原本就生的单薄,一时已为他收拢坐倒在其怀内。虽不曾明言,但身上舒适,却极受用。再闻少年人已是摇首说道:“不为什么,只是我从没有想过要靠别的施舍修持,而且如此一来伤人害己,你的性命也有危险,我如承受只不当人子了!我虽也好走捷径,但如做出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来,一世也成不了当世真正高手!”
紫祥天闻言皱眉,思索了好半天,方似得了答案,只展颜于其笑道:“你这人好骄傲呢!其实也没有什么的!蓝采儿已不能回来了,我也不想再活了,留着这点精神元气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给了你,反而能为你所用!”
张入云安慰她道:“不用这样的,就是只有一个人也一样可以活的开心的!”